摘要：没人知道，这份辞退通知的源头，其实就坐在昨天那场聚会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被她反复嘲讽“没钱还来蹭饭”的我。

苏晴被辞退的消息，是第二天在同学群里炸开锅的。

没人知道，这份辞退通知的源头，其实就坐在昨天那场聚会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个被她反复嘲讽“没钱还来蹭饭”的我。

十年，我用了整整十年，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牛仔裤的少年，走到了今天。这十年里，我埋头赶路，几乎忘了抬头看风景，也错过了许多人情世故。

我以为这次重逢，是找回青春的温情，却没想到，它成了一面镜子，照出了物是人非，也照出了我自己都快遗忘的棱角。

故事，还要从那张烫金的邀请函说起。

第1章 十年一梦

那张邀请函躺在我的办公桌上，已经三天了。

设计得很精美，烫金的“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高三（2）班十周年同学会”在灯光下闪着有些刺眼的光。我叫陈默，人如其名，在大多数场合里，都习惯沉默。

我的助理林娜敲门进来，送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目光落在那张邀请函上，好奇地问：“陈总，您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我“嗯”了一声，拿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同学聚会好啊，热闹。”林娜笑着说，“肯定很多人想见您呢，咱们当年的学霸，现在的大老板。”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大老板？他们印象里的我，恐怕还停留在那个穿着廉价运动服，每天埋头做题，午饭只有一个馒头配咸菜的穷小子形象上。

十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头换面，也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只是，这种变化，并非人人都能看见，或者说，并非人人都愿意相信。

最终我还是决定去。或许是心底里还存着一丝念想，想看看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想在觥筹交错间，找回一点点青春的余温。也或许，是想看看她。

苏晴。

这个名字，像一颗藏在心底的玻璃碴，平时感觉不到，偶尔一动，就会隐隐作痛。她是当年的班花，骄傲得像一只白天鹅，而我，是躲在角落里，连仰望都觉得奢侈的丑小鸭。

聚会的地点定在市里最豪华的“金碧辉煌”大酒店。我特意换下了平日里穿惯了的定制西装，从衣柜深处翻出了一件几年前买的夹克，配上一条普通的牛仔裤。我甚至没有开车，而是坐地铁过去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一种近乡情怯的伪装，又或许，我只是想用一个他们熟悉的身份，去赴这一场十年之约。

走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大半的人。震耳欲聋的音乐，混合着香水、酒精和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一张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在炫目的灯光下，带着恰到好处的社会化笑容。

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只有当年坐我后桌，关系还不错的王浩看见了我，用力地挥了挥手：“陈默！这边！”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王浩捶了我一拳，还是当年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你小子，十年没见，怎么还是这么……朴素啊？”

我笑了笑：“朴素点好，自在。”

“也是。”王浩压低了声音，“你看这一个个，男的个个‘总’，女的个个‘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混得好。累不累啊。”

我环顾四周，大家都在高声地交换着名片，聊着车子、房子、公司的项目。每个人都在努力扮演着一个成功的角色，仿佛这是一场人生成绩的汇报演出。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一阵香风袭来。

苏晴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么耀眼，一身剪裁得体的红色连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手里拎着一个我认识牌子的限量款包包。她一出现，就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

“哎呀，苏大美女终于来了！”

“晴晴，你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苏晴微笑着，熟练地和众人打着招呼，那份从容和骄傲，比十年前更甚。她的目光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我身上。

她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在辨认我是谁。然后，那丝疑惑变成了恍然，最后，变成了一种带着轻蔑的了然。

她款款地走了过来，站在我们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陈默？”她的声音很好听，但语调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呢。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这句“一点都没变”，在这种场合下，显然不是什么赞美。

我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一些：“苏晴，好久不见。”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目光在我那件旧夹克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是啊，好久不见。听说你毕业后就留在本地了？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同学聚会温情脉脉的表皮，露出了底下赤裸裸的攀比和试探。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旁边的王浩就抢着说：“陈默他……他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搞技术的。”

“哦？自己当老板了？”苏晴的眉毛挑了挑，但那眼神里的轻视却没有丝毫减弱，“搞技术好啊，就是辛苦。看你这身打扮，公司……经营得还顺利吧？”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人最敏感的神经上。

我淡淡地回道：“还行，饿不死。”

苏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捂着嘴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却让整个场子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们这里。

“陈默，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真会开玩笑。”她放下手，眼神里的嘲讽几乎不再掩饰，“不过说真的，今天这场子，人均消费可不低。大家都是提前AA的，你来之前……知道吗？”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第2章 那支旧钢笔

苏晴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是每个人脸上各不相同的表情。有惊讶，有尴尬，有看热闹的幸灾乐祸，也有几分同情。

王浩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猛地站起来，想说什么，被我伸手按住了。

我看着苏晴，她的脸上依然挂着那种无懈可击的精致笑容，仿佛她刚刚说的，只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我知道，这不是。这是她精心准备的开场白，用来确认我在这个圈子里，依然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

“知道。”我平静地回答，“来之前班长就在群里说了，费用我来的时候已经转给他了。”

我的回答似乎让她有些意外，那抹嘲讽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但很快，她就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哦，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不知道呢。”她说着，优雅地撩了一下头发，手腕上那块镶钻的手表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主要是我看你这样子，还以为你跟以前一样，生活上……比较拮据。大家同学一场，你要是真有困难，说一声，这顿饭我请了都行。”

她把“困难”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像是在施舍。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苏晴也真是的，说话太直了。”

“陈默也挺可怜的，混得不好还非要来这种场合……”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自取其辱嘛。”

这些声音不大，却像蚊子一样钻进耳朵里，嗡嗡作响。我能感觉到王浩在我身边坐立不安，他大概是后悔把我叫过来了。

我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只是看着苏晴，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十年前的画面。

高三那年，我的生活费很少，为了省钱买一套复习资料，我经常一天只吃两个馒头。有一次晚自习，我饿得胃疼，趴在桌子上，冷汗直流。苏晴就坐在我前面，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下课后，一声不响地在我桌上放了一个热乎乎的面包和一盒牛奶。

她什么都没说，放下东西就走了，留给我一个骄傲的背影。

从那以后，我的桌上时不时会多出一些吃的。我们之间没有交流，甚至没有眼神的对视，这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高考前夕，她把我叫到操场的角落，递给我一支派克钢笔。

“陈默，这个送给你。”她说，那时候的她，还没有现在这么咄咄逼人，眼神里带着少女的清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祝你……金榜题名。”

我当时愣住了，手足无措。那支钢笔对当时的我来说，太贵重了。

“我不能要。”我把钢笔推回去。

“你必须收下！”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们……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考去北京，去最好的大学。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约定？我有些茫然。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约定？或许，那只是她单方面的期许，而我，只是那个被她选中的、可以用来激励自己的“学习对手”。

但那个瞬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支钢笔，我一直留着。它陪我度过了大学四年，陪我熬过了创业初期最艰难的日日夜夜。如今，它就静静地躺在我书房的抽屉里，笔尖的光泽依旧，只是笔杆上，多了许多岁月的划痕。

思绪被拉回现实。眼前的苏晴，和记忆里那个倔强又带着一丝善良的女孩，仿佛是两个人。

时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还是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怎么不说话了？”苏晴见我沉默，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了，“被我说中了？没事，陈默，大家都是老同学，不会笑话你的。来，坐下吃饭吧，别站着了，今天菜不错，多吃点，就当……把份子钱吃回来。”

她说完，转身走向主桌，留给我一个和十年前一样骄傲，却冰冷无比的背影。

我缓缓坐下，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王浩凑过来，一脸歉意：“默子，对不起啊，我……”

“没事。”我打断他，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别想那么多。”

王浩叹了口气，恨恨地说：“这苏晴，怎么变成这样了？以前虽然也高傲，但心眼不坏啊。现在这……简直是刻薄！不就是在一个什么外企当了个市场部经理吗？牛气什么！”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茶。茶水温热，却暖不了心底泛起的那一丝凉意。

整场晚宴，我几乎没怎么说话。大家都在高谈阔论，聊着股票，聊着海外投资，聊着谁又换了新车，谁又买了别墅。我像一个闯入了异世界的局外人，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苏晴是绝对的中心。她端着红酒杯，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个“总”之间，谈笑风生。她的公司似乎正在做一个大项目，需要拉投资，而今天到场的同学里，正好有几个在金融圈混得不错。

酒过三巡，气氛也到了高潮。有人提议，每个人都说说自己这十年最大的收获。

轮到苏晴时，她站起身，举起酒杯，脸上泛着自信的红晕。

“这十年，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我这边，“那就是，人必须靠自己，而且要拼命往上爬。学生时代的那些风花雪月，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都当不了饭吃。只有握在手里的钱和地位，才是最真实的。”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

她说完，看着我，忽然笑了：“陈默，到你了。你也说说，你这十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

第3章 一记耳光

这是一种无声的围猎。

苏晴将我推到了舞台中央，聚光灯打下，周围所有人都成了观众，他们期待着一场好戏，一场关于“失败者”的窘迫独白。

我能感觉到王浩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腿，示意我随便说两句敷衍过去就行。

我慢慢地站起身，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我没有看苏晴，而是环视了一圈在座的各位同学。他们的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表情，好奇、探究、戏谑，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被敲碎的瓷器。

“我这十年……”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学会了怎么和自己相处，明白了什么对自己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我说得很笼统，很“哲学”，因为我不想把我的真实生活摊开在这些人面前，成为他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显然，这个答案并不能让苏晴满意。

“和自己相处？陈默，你这说得也太虚了。”她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笑意盈盈，“我们想听点实际的。比如，你那个小公司，一年能赚多少钱？买房了吗？买车了吗？车是什么牌子的？”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毫不留情。

这已经不是嘲讽，而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王浩再也忍不住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苏晴，怒道：“苏晴，你够了啊！同学聚会，有你这么说话的吗？陈默混得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在这儿查户口？”

苏晴没想到王浩会当众发飙，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化为恼怒：“王浩，这里有你什么事？我跟陈默说话呢？再说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看他穿的这身，像是买得起房买得起车的样子吗？我这是关心老同学，怕他过得不好，走上歪路！”

“你那叫关心吗？你那叫羞辱！”

“我羞辱他什么了？难道现实不就是这样吗？没钱，在这个社会上就是直不起腰杆！我只是提前让他认清现实而已！”苏晴的声音也拔高了，包厢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一些人开始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是老同学，少说两句。”

“晴晴，王浩，都坐下，喝杯酒消消气。”

我拉了拉王浩的胳膊，示意他坐下。我知道，他是在为我抱不平，但和苏晴这样的人争吵，除了让场面更难看之外，毫无意义。

我重新看向苏晴，她的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但眼神里的那份优越感，却丝毫未减。

“苏晴，”我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说的对，钱很重要，地位也很重要。但是，这些东西，不应该成为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更不应该成为你攻击别人的武器。”

“武器？我攻击你？”苏晴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陈默，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说实话，要不是今天在这里碰到，我甚至都快忘了你是谁了。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失败者，根本不值得我浪费口舌。”

她顿了顿，端起酒杯，朝我遥遥一举，脸上的嘲讽达到了顶点。

“我最后再‘关心’你一句，像今天这样的聚会，以后还是少参加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来这里，除了蹭一顿饭，还能得到什么呢？只会让你更清楚地看到你和我们的差距，让你更自卑，更痛苦。”

“没钱，就别硬挤不属于你的圈子。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说完，她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啪”地一声，将空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那一声脆响，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

也彻底扇碎了我心中对过去最后一丝温存的幻想。

我沉默了。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在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和她争辩这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我们早已活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拥有着完全相悖的价值观。

我的沉默，在苏晴看来，是默认，是认输。

她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重新坐下，仿佛刚刚那场风波只是一个小插曲。包厢里的气氛在短暂的尴尬后，又被刻意地重新炒热。大家心照不宣地绕开了这个话题，继续推杯换盏。

只有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没有再待下去的兴致。我对王浩说了一声，说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先走。

王浩一脸担忧地看着我：“默子，你……没事吧？”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能有什么事。走了，改天我请你喝酒。”

我起身离开，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在我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苏晴那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我听清的声音。

“你看，说不过就跑了。这种人，一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走出金碧辉煌的大门，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城市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像一个个巨大的、空洞的眼睛。

我掏出手机，翻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林娜干练的声音：“陈总，您有什么吩咐？”

“林娜，”我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环球金融中心”大厦，轻声说道，“帮我查一下，一个叫‘启明创投’的公司，最近是不是在和我们接触，寻求A轮融资？”

“是的，陈总。他们的项目计划书上周刚递交到我这里，我正准备整理一下给您过目。这家公司主要做的是新零售解决方案，市场前景还不错，就是……”

“就是什么？”

“他们的市场部负责人，在前期接洽中，表现得……怎么说呢，有些过于急功近利，而且专业性上，似乎也有些欠缺。”

我停下脚步，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它们汇成了一条金色的河流，奔腾向前，永不停歇。

“这个市场部负责人，叫什么名字？”

电话那头，林娜顿了一下，似乎在翻阅资料。

“她叫，苏晴。”

第4章 浮出水面

挂掉电话，我站在街头，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原来如此。

我忽然明白了苏晴今晚所有行为背后的逻辑。她不仅仅是在炫耀自己的成功，更是在为她的事业铺路。这场同学会，对她而言，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脉资源库。她需要向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在金融圈、投资界混得不错的同学，展示她的能力、她的价值，以及她所在公司的潜力。

而我，这个穿着旧夹克、看起来“混得很差”的陈默，就成了她用来反衬自己光鲜亮丽形象的最佳道具。通过贬低我，她可以更有效地抬高自己，让自己“成功人士”的标签更加牢固。

这很可悲，但也很现实。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我家的地址。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五味杂陈。我并没有多少“复仇”的快感，反而觉得有些荒谬和疲惫。

十年时间，足以让一个清纯的女孩，变成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成年人。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亲手打碎了那段被我珍藏在记忆里的、带着朦胧美感的过去。

那支派克钢笔的温度，似乎也彻底凉了。

回到家，我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我打开电脑，让林娜把“启明创投”的所有资料都发了过来。

我花了一个多小时，仔细地看完了他们的项目计划书和公司背景资料。

平心而论，启明创投的项目本身是不错的，很有创意，也切中了当前市场的痛点。但是，正如林娜所说，他们的团队存在一些问题。尤其是市场推广方案，写得天花乱坠，但很多数据模型和逻辑推演都经不起推敲，显得非常浮夸和急躁。

而这份市场方案的署名人，正是苏晴。

看着屏幕上苏晴那张自信满满的职业照，我仿佛又看到了她在酒桌上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个人的性格，会不可避免地投射到她的工作中。浮夸、急功近利、只重表面光鲜而忽略内在逻辑，这不仅是她做人的方式，也是她做事的方式。

这样的团队，这样的负责人，即便项目本身再好，也走不远。资本市场是残酷的，容不得半点虚浮。

我关掉电脑，走到书房，拉开了那个放着派克钢笔的抽屉。

我把它拿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的思绪彻底冷静下来。

我不是圣人，被当众羞辱，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我也不是一个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影响商业判断的人。对启明创投的投资与否，我必须站在公司的角度，做出最理智、最客观的决定。

而客观的决定就是：这个项目，以目前这个团队的状态，我们不能投。

第二天一早，我回到公司，召集了投资部的几个核心成员开会。

会议的主题，就是关于启明创投的A轮融资项目。

我没有提任何关于苏晴或者同学会的事情，只是就事论事，和大家一起分析了这份项目计划书的优劣。

“……所以，我的结论是，项目概念可以，但团队，尤其是市场团队的负责人，能力和风格都有待商榷。他们的方案，风险太高，可执行性太低。我建议，暂时搁置，或者，建议他们更换市场负责人后，我们再重新评估。”

我说完，看向我的副总，也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老张。

老张点点头，扶了扶眼镜：“我同意陈总的看法。这份方案我看过了，太冒进了，像是在，而不是在做实业。一个稳健的投资者，是不会把钱交给一个赌徒的。这个叫苏晴的经理，我略有耳闻，圈子里对她的评价……比较两极分化。有人说她手腕灵活，敢想敢拼，也有人说她华而不实，喜欢走捷径。”

会议的结果毫无悬念，所有人都投了反对票。

会后，我让林娜给启明创投那边发一封正式的邮件，告知他们我们的决定，并委婉地提出了我们对他们市场团队的担忧。

处理完这件事，我就把它抛在了脑后，投入到其他更重要的工作中去。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我和苏晴，就像两条相交后又迅速远离的直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然而，我低估了这件事发酵的速度。

下午三点多，我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沉寂已久的那个高中同学群，突然以每分钟几十条的速度，疯狂地刷着屏。

我点开一看，发现大家都在讨论一件事。

苏晴，被启明创投辞退了。

第5章 连锁反应

消息是班长发出来的，附上了一张截图，内容是苏晴发在朋友圈的一条动态，文字很短，却充满了怨气：“十年努力，一朝尽毁！小人当道，天理何在！”

下面配的图，是一张办公桌的照片，东西已经被清空，只有一个纸箱子孤零零地放在上面。

群里瞬间炸了。

“怎么回事？苏晴被辞退了？”

“不会吧！昨天看她还意气风发的，他们公司不是正在拉融资吗？怎么突然就……”

“我听说，好像是最大的那笔投资谈崩了，投资方对她的能力提出了严重质疑，所以公司为了挽回投资，就把她给开了。”

“哪个投资方啊？这么狠？”

“好像是叫‘远航资本’，咱们市最大的风投公司了。”

“远航资本？”一个在金融圈的同学发了一串震惊的表情，“那可是行业巨头啊！他们的老板神秘得很，听说年纪不大，但眼光毒辣，手段果决。启明能搭上远航，是烧了高香了，怎么会把事情搞砸？”

看着群里的讨论，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远航资本，就是我的公司。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我的预料。我只是做出了一个正常的商业决策，却没想到会引发这样的连锁反应。启明创投的创始人，显然是个狠角色。为了能重新获得远航的投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挥泪斩马谡”，把苏晴这个被我们点名质疑的负责人给牺牲掉了。

这很残酷，但这就是商业。

很快，群里的风向开始变了。有人把昨天聚会上的事情联系了起来。

“等一下，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蹊奇？昨天苏晴才刚刚怼完陈默，今天就被开了，这也太巧了吧？”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会不会是陈默……”

“不可能吧！陈默哪有那么大本事？能影响到远航资本的决定？你们是没看他昨天那样子，太落魄了。”

“这可说不好，人不可貌相。万一陈默认识远航资本的高层呢？”

王浩立刻在群里替我说话：“你们别瞎猜了！这跟陈默有什么关系？他昨天被苏晴那么挤兑，一句话都没多说，怎么可能去报复人？再说了，他也没那个人脉。”

王浩的辩解，在众人看来，反而更像是心虚。

一时间，群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我扮猪吃老虎，是个隐藏的大佬；有人说我心胸狭隘，得罪不起；更有人开始艾特我，想让我出来说句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那些跳动的头像和文字，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我没有回复。

因为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过度解读。我说“不是我干的”，他们会觉得我虚伪；我承认，他们会觉得我冷酷。最好的方式，就是沉默。

但苏晴显然不打算让我沉默。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陈默！是不是你？！”

电话那头，是苏晴歇斯底里的声音。她不再有昨天那种装出来的优雅和从容，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不敢置信。

“是你搞的鬼，对不对？！”她尖叫着，“你到底是谁？你跟远航资本是什么关系？！”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淡淡地开口：“苏晴，你冷静一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还在装！”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别以为我不知道！启明的老板亲口跟我说的，是远航资本的陈总，亲自否决了我的方案！那个陈总，就是你，对不对？！”

原来，她已经知道了。

既然如此，再伪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是。”我只说了一个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我甚至能听到她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夹杂着屈辱、悔恨和哀求的颤抖。

“陈默……陈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昨天……我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我们……我们毕竟是老同学，对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求求你了，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我为了它付出了很多。你跟我们老板说一声，让他别辞退我，行吗？只要你肯帮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听着她在电话里卑微的乞求，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我只觉得悲凉。

那个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默默递给我一个面包的女孩；那个在操场上，眼神清澈地把钢笔塞给我，说要一起去北京的女孩；那个在同学会上，用最刻薄的语言将我踩在脚下的女人；以及现在，这个在电话里苦苦哀求的可怜人。

她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苏晴，”我打断了她的哀求，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这不是私人恩怨。我们否决你的方案，是因为你的方案本身存在巨大的风险和逻辑漏洞。我们辞退你，是你们公司老板的决定，不是我。这都是商业决策，与同学情谊无关。”

“不！我不信！”她激动地反驳，“你就是在报复我！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那我也没办法。”我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往前看吧。”

“往前看？你说得轻巧！”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尖利，“我为了今天的一切，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脑子，能轻轻松松考上名牌大学！我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往上爬！我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我为了一个单子三天三夜不睡觉，我才有了今天！你凭什么，就因为昨天那几句话，毁了我的一切？！”

她的控诉，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沉默了。

是啊，我凭什么呢？

就因为我如今站在了资本的顶端，拥有了定义别人成功或失败的权力吗？

“苏晴，”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一些，“我没有想毁了你。我再说一遍，这是纯粹的商业判断。如果你觉得不公，我可以让我的团队，把对你那份市场方案的评估报告发给你，上面有我们否决的全部理由，每一条，都有数据和逻辑支撑。”

“我不想看什么报告！我只要我的工作！”

“那很抱歉，我帮不了你。”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场同学会，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我平静的生活彻底打乱。

它不仅照出了别人的不堪，也照出了我自己的内心。

我真的，完全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绪吗？

如果昨天苏晴对我彬彬有礼，和颜悦色，那么在今天评估她的方案时，我会不会……稍微放宽一点标准？

我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因为人性，本就是如此复杂。

第6章 尘埃落定

苏晴的事情，在同学群里发酵了两天，最终随着她本人的退群而渐渐平息。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启明创投那边很快有了新的动作。他们的创始人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言辞恳切地道了歉，说自己用人失察，并表示已经撤换了整个市场团队，希望我们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我答应了。

抛开苏晴的因素，启明的项目本身确实有可取之处。资本是逐利的，我没有理由因为一个人的错误，而放弃一个可能带来高回报的项目。

一周后，启明的新团队提交了一份全新的市场方案。

这份方案，比苏晴那份要朴实得多，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和夸张的预测，但每一个数据都有来源，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可行。看得出来，他们是下了苦功夫的。

我们很快就通过了对他们的投资决议。

签约那天，启明的创始人带着新任的市场总监一起来的。签完合同，他握着我的手，感慨万千：“陈总，谢谢您。您不仅是我们的投资人，更是我们的良师。是您让我们明白了，做企业，终究还是要脚踏实地。”

我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送走他们后，林娜走进来，给我续上茶水，有些好奇地问：“陈总，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关于启明创投的那个苏晴……您真的，只是因为她的方案做得不好吗？”林娜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八卦的光芒。

我看着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林娜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觉得，肯定有方案的原因，但……应该也不全是。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您虽然在工作上要求严格，但其实是个很念旧情的人。如果不是她真的做得太过分，您或许会给她一个修改方案的机会，而不是直接……一票否决。”

我端起茶杯，看着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林娜说对了一半。

如果苏晴没有在同学会上那样对我，我确实可能会给她一个机会。我会约她过来，当面指出她方案中的问题，让她拿回去修改。这是我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是，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她的傲慢和刻薄，不仅是对我个人的羞辱，更是对她自己专业能力的一种背叛。她让我看到，她已经不是一个可以沟通和信赖的合作伙伴。所以，我收回了那份本可以给出的善意。

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报复”。

只是，这种报复，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快乐。

又过了几天，王浩约我出来喝酒。

还是上学时常去的那个路边大排档，孜然和炭火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默子，苏晴那事儿……真是你干的？”王浩给我倒满一杯啤酒，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仰头喝干。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很舒服。

“是，也不是。”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听完后，王浩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干了一杯酒。

“操！”他骂了一句，“这叫什么事儿啊！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作的。她要是还像高中那会儿，哪怕只是对你客气一点，都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也真够可以的啊，陈默。远航资本的老板……我靠，我这几天一想起来，都跟做梦一样。你小子，藏得也太深了！”

我笑了笑：“没什么好藏的。我还是我，陈默，你同学。只不过，运气好一点罢了。”

“这可不是运气。”王浩摇摇头，眼神很认真，“我知道你创业那几年有多苦。我在国企朝九晚五的时候，你还在为了一个几十万的单子，陪人喝酒喝到半夜。你有今天，都是你应得的。”

我们聊了很多，从过去聊到现在，又聊到未来。那些在同学会上无法言说的东西，在这样一个小小的烧烤摊上，却可以毫无顾忌地倾诉。

临走时，王浩拍着我的肩膀说：“默子，别想太多了。苏晴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你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我点点头。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苏晴打来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也没有了哀求。

“陈默，我们能见一面吗？”她说，“就在我们高中门口的那家咖啡馆。我有些东西，想还给你。”

第7章 一场告别

我最终还是去了。

高中校门口的那家咖啡馆，还和十年前一样，店面不大，装修也有些陈旧，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安逸的咖啡香气。

我到的时候，苏晴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了。

她没有化妆，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卸下了那些精致的伪装，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但也真实了很多。那张脸上，依稀还能看到当年那个倔强少女的影子。

见我来了，她站起身，有些局促。

“坐吧。”我拉开她对面的椅子。

服务员过来，我要了一杯美式，她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一口没动。

我们之间，是长久的沉默。窗外，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嬉笑着走过，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恍如隔世。

最终，是她先开了口。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

“那天同学会，还有后来在电话里……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很过分。我向你道歉。”她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水杯。

“我拿到你公司给我的那份评估报告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看了一整夜。上面列出的每一个问题，都一针见血。其实……我心里都清楚。我的方案，就是个空壳子，是我为了尽快拿到融资，吹出来的一个大泡泡。我只是没想到，会被人这么干脆利落地戳穿。”

“我被辞退，不冤。”她抬起头，眼睛有些红，“是我自己，太急了，太想证明自己了，结果……走错了路。”

我静静地听着。此刻的她，让我感到陌生，也让我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熟悉。

“这些年，我过得……很累。”她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家里的情况，你可能也知道一些。我爸妈都是普通工人，身体又不好。我从上大学开始，就拼命地想赚钱，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想让别人看得起我。我以为，只要我穿上名牌，用上奢侈品，住进高档小区，我就成功了，我就能摆脱过去的一切。”

“可是，我越是这样，就越是焦虑，越是害怕。我害怕一不小心，又会变回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苏晴。所以，在同学会上看到你……看到你还和以前一样‘朴素’，我心里其实是有一种……病态的快感的。我觉得，我终于把你比下去了，把你这个我当年怎么也追不上的学霸，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她的坦白，让我心头一震。

原来，那份刻薄和傲慢背后，藏着的是如此深的不安和自卑。

“我错了，陈默。”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我不该用我的价值观去衡量你，更不该用那种方式去羞辱你。我毁掉的，不仅是我的工作，还有……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东西，轻轻地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是一支钢笔。

那支派克钢笔。笔身已经被摩挲得非常光滑，但依旧能看出保养得很好。

“这个，还给你。”她说，“当年，我把它送给你，是希望它能带给你好运，也希望我们能一起……去实现那个约定。后来，高考我没考好，没能去北京，我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是我背弃了约定。我一直觉得，是我配不上这支笔，也配不上那个梦想。”

“现在，我更没有资格拥有它了。物归原主吧。”

我看着那支钢笔，心里百感交集。原来，她一直都记得那个所谓的“约定”。原来，那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没有去拿那支笔，而是从我的口袋里，掏出了另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

是那支我珍藏了十年的。

苏晴愣住了，她看着桌上的两支钢笔，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

“你的那支，我早就弄丢了。”我撒了个谎，语气平静，“大概是刚上大学那会儿吧，不小心弄丢的，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后来自己赚了钱，就买了一支一模一样的，算是个念想。”

我把我自己那支推到她面前。

“丢了的东西，就找不回来了。过去的事，也一样。这支新的，送给你吧。就当是……一个老同学的祝福。希望你，能重新开始。”

苏晴怔怔地看着我，看着桌上那支崭新的钢笔，眼泪，终于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那支新笔，然后站起身，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陈默。也……祝你一切都好。”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咖啡馆，背影决绝，没有回头。

我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动。阳光正好，将桌上那支旧钢笔，照得闪闪发光。

我知道，有些故事，到这里，就该画上句号了。

第8章 回声

那次见面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苏晴。

听说，她离开这座城市，回了老家。后来又听说，她在家乡那边，找了一份安稳的工作，好像是在一个培训机构当老师。同学群里，有人发过一次她的照片，是在一个公益活动上，她素面朝天，带着一群孩子，笑得很开心。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

我的生活，也一如既往。远航资本的规模越来越大，我每天都在跟各种项目、数据和报表打交道，忙碌而充实。

那场同学会，像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早已散去，湖面恢复了平静。只是，湖底深处，似乎留下了一些什么。

我开始反思。

我开始思考金钱和成功的真正意义。我用了十年时间，从一无所有到身家不菲，我实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但是，在这个追逐的过程中，我是不是也像苏晴一样，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一些更宝贵的东西？

比如，静下心来读一本书的时间；比如，和朋友无拘无束地在路边摊喝酒的惬意；比如，那种单纯地为了一个目标而奋斗的热血和激情。

我让林娜帮我推掉了一些不必要的应酬，开始给自己留出更多独处的时间。

我重新拾起了很多年前的爱好，开始在周末去爬山、去钓鱼。我甚至报了一个陶艺班，在揉捏泥土的过程中，感受着内心的平静。

有一次，我在整理书房时，又看到了那支旧的派克钢笔。

我把它拿起来，拧开笔帽，在纸上随手写下了一行字：

“我们终将逝去，所以，要更用力地活在当下。”

我忽然明白了，十年一梦，梦醒之后，重要的不是去评判谁对谁错，也不是去计较谁输谁赢。

重要的是，我们是否从这场梦中，看清了自己，找到了未来要走的路。

苏晴找到了她的路。

而我，也更加笃定了我的。

成功，不是为了站在顶峰去嘲笑那些还在山脚的人，而是为了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去选择一种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去守护那些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

比如善良，比如宽容，比如内心的平静。

又是一年同学会，班长在群里发起邀请。

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

我依然穿着简单的休闲装，开着我那辆普通的代步车，准时出现在了聚会的酒店。

包厢里，依然是熟悉的面孔，大家依然在聊着车子、房子和票子。但这一次，我的心态完全不同了。

我不再是一个局外人，也不再是一个需要证明自己的参与者。我只是一个来见见老朋友的普通人。

有人看到我，热情地打招呼，语气里带着几分敬畏。也有人刻意回避我的目光，显得有些尴尬。

我都不在意。

我径直走到王浩身边坐下，给他倒了杯酒。

“嘿，默子，你还真敢来啊！”王浩笑着捶了我一下。

“为什么不敢？”我笑着反问，“同学会嘛，图的不就是个念想？”

我们相视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景璀璨如星河。我知道，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有无数个像我和苏晴一样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些故事，或成功，或失败，或精彩，或平淡。

但它们汇集在一起，就构成了这个真实而复杂的世界，以及我们……滚烫而又独一无二的人生。

来源：智者春风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