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上文，世子被流放要我跟随,我拒绝;后来他成太子,抱着孩子:你何时嫁人了，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接上文，世子被流放要我跟随,我拒绝;后来他成太子,抱着孩子:你何时嫁人了，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那盐水花生，也是好吃得紧。
冬天的时候，会下起雪来。
整个庄子，仿佛都被雪所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我们会烧着炕，大人则在一旁缝缝补补，做些针线活儿。
小孩子则在旁边嘻嘻哈哈地玩得十分开心。
曹公公不仅教我们武功，连识字也一并教了。
我爹娘对他，甚是恭敬。
我爹常道：“曹公公乃是有大能耐之人，能来我们家，真是我们家的造化。”
云乐出生在冬天，过了冬，他就三岁了。
曹公公要给他启蒙，教他读书，还要教他练武。
他听了，很是跃跃欲试，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之前就很羡慕他的表哥表姐能跟着曹公公学习。
而他自己，则只能跟着村里的小孩玩。
他总说想长大，想保护我。
我闻言，心中既感动又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有这种想法呢？娘并没有危险啊。”
不过后来想想，可能他若是做了噩梦，或者被庄子上的鸡鸭欺负了，我总是抱住他安慰，道：“娘会保护你的。”
他也有样学样，想要保护我了。
11
春回大地，又到了那播种的时节。
奈何天公不作美，天气竟异常干旱起来。
要去那河里打水，实在极为不便。咱这庄子，三面皆与河相连，可相连之处尽是陡峭悬崖，如刀削斧刻一般。
往昔里，庄子上用水，皆靠那山泉水。
可如今，那山泉水竟干涸得一滴不剩了。
此前，南方已然干旱了两年之久。
倒是北方，情况稍好一些。
故而，大批难民纷纷逃难至北方。
谁承想，如今北方竟也陷入干旱之境。
我爹站在那干涸的田地前，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这般田地，如何能种得下庄稼哟。”
我那花圃里的花儿，也因这干旱，一朵朵都枯死了。
云全和云乐瞧见，满脸皆是难过之色。
云全叹气道：“这花儿都没了，往后可咋整。”
云乐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好可惜啊。”
为了能多存些水，我爹娘将庄子上的壮劳力分成了两拨。
一拨人顺着那临时搭建的云梯，去河里背水。
我爹对着那拨人叮嘱道：“你们且记着，安全第一，莫要背得太重，免得出了意外。”
众人齐声应道：“老爷放心，我们晓得。”
另一拨人则前往山上，去寻那山泉水，看看能否找到泉眼之类。
庄子上的老人们也没闲着，纷纷动手做起木桶来，只为能多做些木桶，好装更多的水。
家家户户都将水存于地窖之中。
只因这天气实在太热，外面的水根本存不住，没一会儿便蒸发得干干净净。
我们如今基本都不怎么洗澡，就怕将来连喝的水都没了。
好在，那河里的水尚未完全干涸。
家家户户都存下了两大木桶的水。
我们家水稍多一些，井里还有些水，又存了两桶河水。
我娘说道：“这河水便给家里的牲畜喝吧，咱们人暂时还能喝井水。”
去山上寻泉眼的人，许久都未传来好消息。
这可把大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半个月后，终于有了发现。
有人兴奋地跑来喊道：“找到了，找到一处山洞里的泉水啦！”
原来，那处泉水在山洞极深之处。
外面骄阳似火，烤得大地滚烫，可那山洞里面温度却极低，寒意阵阵。
沿着洞口走了快半个时辰，方能看到里面有个类似小湖的地方，里面有源源不断的山泉水涌出来，都积存在那个小湖里。
这水是云全发现的。
他带着庄子上的一群小孩，学着大人的样子去寻水。
云全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喊道：“兄弟们，跟着我，咱们定能找到水！”
这处山洞，此前也被大人发现过，可大家都只走了一半便回来了。
因为到了里面，又有一段路，山洞极为狭窄，需爬过去才行。
小孩子身体小，又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结果还真被他们找到了。
众人得知后，皆欣喜不已。
一群小孩如同打了胜仗一般，欢呼雀跃。
云全如今 13 岁了，他将村里的小孩集中起来，学着练兵的模样。
我娘瞧见，笑着打趣道：“这云全啊，是想当将军想疯咯。”
曹公公却极为支持他，还教他布阵之法，有时候还和他各带几个小孩，玩起打仗的游戏来。
这可把云乐急坏了。
每次玩打仗游戏，云乐急得上蹿下跳，扯着嗓子喊道：“为啥不带我，为啥不带我，我也要去！”
只因他实在太小了，没人带他玩。
云乐没办法，只能每天练武，然后跑到云全面前，挑衅道：“全哥哥，来，我要打败你！”
云全无奈，只能陪他练上几招。
有时候，云乐做梦都在说梦话，说的都是和白天的场景有关。
我轻轻摸摸他熟睡的小脸，听着他那均匀的呼吸声，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永远都别上那真正的战场。
12
这地，土质贫瘠，庄稼竟是种不得。
存于缸中的水，一日少似一日，眼见着就要见底了。
所幸，粮仓里粮食堆积如山，便是吃上几年，也尽无问题。
且家家户户，皆存有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此处，几乎与世隔绝，无官府之人前来，亦逃过了那繁重的赋税之苦。
待到秋天，众人便结伴前往山上的山洞处取水。
此庄子，人并非甚多，算上我们自家，也不过十一户人家罢了。
那山洞，已被众人挖得能容人通过，山上之路，亦被修整得稍平了些。
然取水之时，依旧艰难万分，每次前往，少说也要花上一个时辰。
这日，我正立于院中，瞧着孩子们跟着曹公公练武。
只见那孩子们，一招一式，学得倒也有模有样。
忽地，村里一孩童火急火燎地跑来，气喘吁吁道：“曹爷爷，蓉姑娘，河对岸有人在喊呐！”
闻此言，我与曹公公皆大吃一惊，忙随那孩童前往查看。
至河边，果见河对岸有一群人，约莫有三四十个，皆是难民模样。
只听对岸之人高声呼喊：“对岸的好心人呐，能不能救救我们！”
“我们已渴得不行啦！给我们点水喝吧，我们喝了就走，绝不打扰！”
我低头望去，只见那河里的水早已干涸，河床裂开一道道口子，似老人脸上的皱纹。
人在上面行走，倒是毫无阻碍。
然若想爬上这悬崖，却是难如登天。
此时，庄子里的人皆被吸引，纷纷跑了过来。
我爹眉头紧锁，沉声道：“万万不可给他们水！我们自己都缺水，给了他们，我们便要渴死了。”
“况且，给了水，他们定会又要粮食。届时若是不给，他们怕是要抢要杀，那可就麻烦大了！”
庄子上的佃户们闻言，更是恐惧不已，一个个皆道：
“不能给，不能给！给了他们，便是没完没了啦！”
“我们逃难路上可是见多了，谁有东西，谁便死得最快！”
“完了完了，他们能找到这里，盯着我们不放，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不能死啊！”
众人皆忧心忡忡，无人答话。
曹公公目光一凛，道：“我们必须安排人巡逻，若有人想爬上庄子，格杀勿论！”
言罢，我忙抱紧了怀中的云乐。
须臾间，人又被分成了几波。
一拨人迅速前往挑水回庄子，将那水缸与水桶皆装得满满的。
待水装满，便要将那铁门紧紧锁起，以防山上之人前来。
除挑水的壮劳力外，其余人皆要参与巡逻，不论男女老少，皆不得例外。
那些经常与云全一起玩打仗游戏的小孩，最是兴奋，他们觉得这便是战场，一个个严阵以待，摩拳擦掌。
巡逻的队伍，被分成了六个队，每个队里男女老少皆有。
每次皆是两个队一同巡逻，然后轮换着来。
曹公公与我爹还宣布了赏罚措施，若是谁家发现了入侵之人，便奖励十两银子。
闻此言，众人皆议论纷纷。
“十两银子呐！够一个农户家一年的开销啦！”
“有些节省的人家，十两银子根本用不完呐！”
三日后，果然发现了想要爬上庄子之人。
半夜时分，铜锣声震天响，似要将这夜空划破。
所有人皆举着火把，拿着弓箭与长刀冲了出来。
那些想要爬上来之人，见此架势，立刻吓得转身就跑。
他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在对岸等了三日，求了三日，又想爬上来，皆是无用之功。
待到第二日，这些人基本都走光了。
我们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此次之后，整个庄子的人，皆开始每日练武。
众人皆是逃难过来的，深知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更知外面的世道乱得紧。
故而大家皆十分努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连我每日亦拿着把大刀乱砍，虽武功未学会多少，然手臂的力气却变大了。
每次感觉疲惫不堪，坚持不下去之时，便看看云乐。
我心想，若是真的有贼人来了，我定不能手无缚鸡之力，我必须保护好他。
13
时光悠悠，转瞬便顺利入了冬。
这冬日，寒风凛冽，刺骨得很，好在我们早有准备，衣衫与柴火皆不缺。
更令我们满心欢喜的是，天上飘起了雪花。
我瞧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不禁喜道：“娘，下雪啦！”
娘亦笑着应道：“是啊，下雪好，下雪了，咱便有雪水可喝啦。”
果然，有了这雪水，水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可我们很快又愁上了眉头。
这雪啊，下得愈发大了。
一夜过去，次日清晨，我推开门一看，好家伙，那雪竟积得有半人高。
人走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完全无法正常行走。
再去看那鸡舍、鸭舍，还有关兔子的笼子，里面的鸡鸭和兔子全都被冻死了。
娘瞧着，心疼得直抹眼泪，边抹边道：“这可咋好啊，这些个出生，养了这么久……”
那眼泪刚流出来，很快便在脸上结成了冰棍子。
好在牛、马和驴还好好地活着，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爹站在门口，望着这漫天大雪，忧心忡忡地道：“这雪下得如此大，也不知你哥哥他们在外头咋样了。”
我赶忙走过去，拉着爹的胳膊，劝道：“爹，您赶紧进屋去，别站在这门口，这大冷天的，仔细冻着了。”
爹却叹息一声，道：“你哥哥他们离开也快两年了。如今这大雪天，咱们在这儿能好好活着，就怕你哥哥他们在外面，挨不过这冻啊。”
我闻言，心中亦是担忧不已，喃喃道：“这种天气，肯定冻死不少人。”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暗暗祈祷哥哥他们平安无事。
好在哥哥和侄子们准备充分，他们既有武艺傍身，又带着银子，想来自保是不成问题的。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着。
直至过年前夕，我们一家人正围在屋里热热闹闹地包着饺子。
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哐哐哐”的铜锣声。
我们皆吓了一跳，这大冷天的，走路都困难，难道还有人要闯这庄子不成？
爹、曹公公和云全赶忙裹得严严实实，拿着武器匆匆出门去了。
娘拉着我，急道：“走，咱上瞭望台看看去。”
我和娘登上瞭望台，定睛一看，只见对面来了几十个人，手里拿着火把，瞧那架势，训练有素得很。
还有人在艰难地穿过河道，往庄子这边的山崖上爬。
我瞧着，心中一惊，道：“娘，这怕是来者不善啊。”
娘亦是面色凝重，道：“先看看再说。”
此时，庄子上的男人们都带着武器往河边赶去。
女人们也陆陆续续拿着武器出了门。
我和娘赶忙回家，将此事告知嫂子们，又交代了小孩子们几句，便也急匆匆地出门了。
正走到半路，便见云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他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喊道：“是爹和二叔、三叔回来了！祖母、娘、姑姑，我爹他们回来了！”
我们闻言，又惊又喜，娘和嫂子们激动得直接掉了眼泪。
云全又道：“你们快回去，别冻着了，我赶回来就是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的！”
云全身后还跟着两个汉子，是庄子上的佃户，他们笑着道：“走，咱回去搬云梯，接他们回来。”
令我意外的是，这次回来的，只有大哥。
二哥和三哥，还有三个侄子都没回来。
大哥如今变化很大，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面相也与从前大不相同，更像是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
而和大哥一起来的，居然还有世子。
他也变化颇大。
之前他是那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令人望而生畏。
如今他浑身冷肃，又因身材高大，更添了几分令人惧怕的气势。
我看了他一眼，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进了屋，大哥立刻对我们道：“快参见太子殿下！”
说着，他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太子？
我们心中皆是一惊，满是疑惑，但还是很快跪下，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在我们心里，世子始终是我们的主子。
没办法，我爹娘一出生便是府里的下人，我和哥哥们一出生亦是府里的下人。
我们好像从骨子里就认定了是他的下人。
不管他是世子还是太子，我们都要跪。
我偷偷看了眼云乐，他混在一群孩子里，又戴着帽子，脖子上还围着兔毛围脖，整张脸只露出了眼睛，很是不起眼。
我悄悄松了口气，心想：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他在上座坐下，慢条斯理地道：“起来吧，该干嘛干嘛。”
女人们听闻，便退出了正屋，立刻去生火准备做饭。
娘带着大嫂出去安置他们带来的另外几十人。
我们则一些人继续包着饺子，一些人忙着煮饭做菜。
14
一时间，那厨房之中，众人皆是忙得热火朝天，一片喧闹景象。
我们先是架起一口大锅，将那白花花的面条一股脑儿地煮了一大锅。与此同时，另一口锅也迅速生起火来，油星四溅，肉丝在锅中翻滚，不一会儿，便炒出了香气扑鼻的肉哨子。
只见那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面条一碗又一碗地被端了出去，送至各处。不多时，又见那空碗一个个地被送了回来。我赶忙将空碗洗净，又继续盛上那热气腾腾的面条。
正忙碌间，忽见那曹公公匆匆而出，身后还带着几个人，径直朝着那粮仓的方向去了。
此时，孩子们正在里屋玩耍，倒也没发出什么大的动静，只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我见状，便走进里屋，拉着那年纪稍大些的云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平儿，你帮姑姑看着云乐，莫要让他出去冲撞了贵人，可好？”
云平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姑姑放心！我定会看好云乐，绝不让他乱跑。”
我又转身拉着云乐到一旁，他乖乖巧巧地任由我拉着，那小脸蛋红扑扑的，犹如熟透的苹果一般。
我看着他，轻声说道：“云乐，你一会儿可别出去，饺子娘会给你们把吃的端到屋里来，外面人多眼杂，莫要惹出什么事端。”
云乐听了，懂事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说道：“好的，娘。”
说着，他竟伸出那小小的手，将我的手紧紧包住，仰着小脸说道：“娘冷，我给娘暖暖。”
他那小手暖乎乎的，直暖到了我的心窝里。我只觉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我刚从里屋出来，大哥便匆匆找了过来。
大哥拉着我，径直去了另一间无人的房间。
待站定，我轻声问道：“大哥，他……可知道云乐的存在？”
大哥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几兄弟从未曾告诉过他，他也没问过，想来应该是不知道吧。”
我心中暗自思忖，那曹公公说不定是他的人，也不知曹公公有没有在他面前说过此事。只是我之前一直不敢问，如今见他并未有任何动作，想来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想到此处，我定了定心神。
大哥看着我，缓缓说道：“侯爷已然起兵，此刻正在攻打京城。此次只是粮草不够，又缺冬衣，我们此次回来，便是为了取些粮草应急。”
我静静地听着，大哥看着我，神色认真道：“小妹，此次若是侯爷能够成功登上那大宝之位，我们家便有了从龙之功，而且是大大的功劳。我们之前对他们忠心耿耿，如今家里除了我们几兄弟，还有那些小辈，都在军中效力。此次我们要带上云全和云平一同前往。我们家若是此次赌对了，以后的日子可就大不一样了。”
我看着大哥，心中明白，家对于一个人而言，那是何等的重要。家族的兴旺，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为了家族的兴旺，往往需要所有人齐心协力，共同努力。
我轻声道：“大哥，我愿意去伺候他，只是……”
我咬着唇，犹豫片刻，还是把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当年世子叫我跟他走，我没去，他可能……会记恨我。”
大哥听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说道：“你为何没告诉我们？”
那世子此人，最是记仇不过。不怪大哥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年他在府中之时，便很是厌恶那些背叛他的人，如今他更是位高权重，只怕那心气比之前更甚几分。
我咬着唇，说道：“我不想和他去。而且，我当时……怀孕了。”
大哥听了，恍然大悟道：“难怪，他不曾问过你一句。当年在府里，他可是很是宠爱你的。”
我问道：“那我还去伺候他吗？”
大哥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不叫你，不代表你不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即便他要羞辱你，你也只能由着他出气。”
我懂大哥的意思。我不仅有我自己，还有云乐，还有家人。想起那秀才提亲那次，我已然吃到了教训……
大哥最后还是说道：“跟着世子，你不开心吗？”
我困惑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开心不开心，但我害怕。”
大哥叹息一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道：“那算了，如果他不再召唤你，你就带着云乐安心过日子，等云乐长大了再说其他。”
大哥眼中满是沉思之色，有犹豫，有算计，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15
我双手稳稳地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轻轻置于世子——哦不，如今已自立为王的太子案前。
他依旧端坐，目光未曾从曹公公的禀告上移开半分。
曹公公声音低沉，正细说着粮草与棉衣的调配之事，一旁墙上，皇宫与京城的防御图赫然在目，似在无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雨。
我悄然退至他身后，静立等候，心内五味杂陈，不知他何时会有吩咐。
这时，娘亲和嫂子们也端着其余的饺子，逐一放到众人面前，这便是咱们今年的年夜饭了。
饭毕，热水已备好，众人皆要沐浴更衣。
如此寒天，我自个儿都许久未好好沐浴过了。
思及若真要侍奉他寝前，他若嗅到我身上久未沐浴的气味，怕是要立刻将我推下榻去，不由心下一紧。
转念又想，我尚有云乐要哄睡呢。
“云乐，可不能让你一人睡呀。”我轻声自语，“这般冷天，你若踢了被子，可如何是好？娘还得给你暖脚呢。”
众人用毕饭，我依旧站在后面，等着他吩咐。
可他，却似未将我放在心上，一眼也未瞧我。
曹公公见状，看看他，又看看我，小心翼翼道：“太子爷，奴才领您去沐浴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他轻嗯一声，依旧未看我一眼，径自起身走了。
我犹豫片刻，终是跟了上去。
“唉，早知如此，我也该主动提一嘴的。”我暗自懊恼，“我终究是下人，理应主动伺候主子的。”
“哥哥侄子们还在他手下做事呢，我即便不能为他们助力，也至少不能拖了后腿呀。”
太子沐浴，并未要泡澡，只是匆匆洗了洗。
我提着烘炉，进屋为他烘发，他闭目躺于炕上，似已入睡。
我小心翼翼地为他烘好头发，又整理妥当，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看来，他是累坏了。”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想，“也憔悴了好多呢。”
此时，爹娘他们还在忙碌着。
我回了自己与云乐的房间，抱着他，望着漆黑的夜色，耳边还时不时传来案板切菜剁肉的声音。
“这世道，真是让人忧心呀。”我喃喃自语，随后沉沉睡去。
次日，我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昨晚的一切，恍若一场梦。清晨起来，庄子上已恢复安静，不见一个陌生人。
“云全、云平都被带走了呢。”我心中暗叹。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粮仓的粮食却在日渐减少。
“之前收的玉米都被搬空了，面粉也被运走了大半。”我望着空荡荡的粮仓，心中满是忧虑，“若今年再遇干旱或洪灾，咱们可也要挨饿了。”
之前冻死的兔子和鸡鸭，只留下了一些，大部分都被运走了。
“庄子上的羊也被带走了呢。”我轻叹一声。
雪化之后，大家都忙碌起来种地。
云乐则哼哼哈哈地又开始满庄子跑。
“这小子，只要不上课，就不知道归家吃饭。”我望着他的背影，笑骂道。
每次见他高兴，我也跟着高兴。
“这里，可真是世外桃源呀。”我望着这片土地，心中满是感慨。
16
暮春之际，老爷率军一举攻下京城，此乃大快人心之举。
又隔了些时日，前朝余孽竟纠集残兵败将，一路往南狼狈逃窜。
怎料那南方的皇帝亦非等闲之辈，率军迎击，将那股余孽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至此，天下竟形成了一南一北两个朝廷对峙之局。
这两方皆是元气大伤，人马困乏，且粮草极度匮乏，无奈之下，只得暂时休战，以图喘息之机。
此番老爷立下大功，几个哥哥与侄子皆蒙受封赏。
大哥更是荣耀加身，竟获封爵位，成了国公爷。
这等天大的荣耀，直让众人艳羡不已。
我心下暗想，只要假以时日，待那南方小朝廷被打败，天下归一，那我们家可就是货真价实的贵族之家了！
这一日，几个哥哥前来接爹娘与我们。
嫂子们皆是喜极而泣，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三哥与三嫂往昔皆是侯府得力的一等丫鬟。
那侯府的一等丫鬟，论起气派来，比照一般的世家小姐，除了出身差些，其余的倒也差不了多少。
如今她们摇身一变，成了官夫人，也算是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爹娘亦得了封赏，虽无什么实权，却也有俸禄可领，也算是个保障。
整个京城皆是喜气洋洋，处处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新家的宅子极为宽敞，庭院深深，景致宜人。
我与云乐所居的院子，更是清幽雅静，花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
云乐已然四岁，生得活泼好动，跑起来比那兔子还快，且胃口极好，吃得又多，比一般的小孩都要高壮许多。
曹公公依旧住在咱家，如今他算是专管带云乐，就住在咱们旁边的院子里。
云乐也爱与他玩耍，这小孩子啊，就爱玩那打仗的游戏。
曹公公每次皆是认真对待，与他们细细讲解行兵布阵之法，还要实地演练一番。
我与云乐仿佛被遗忘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里。
我倒觉得这样挺好，安静又安心。
我暗自思忖，那太子定是将我忘了。
他向来是那种，若别人不稀罕他，他便会更加疏远对方之人。
如今我已然不能嫁人，可我觉得，能住在家里，身边有爹娘、哥嫂和侄子侄女相伴，亦是极好的。
还能陪着云乐慢慢长大，看着他一天天变化。
只是云乐越来越像太子，这令我心中甚是担忧。
好在大哥宽慰我说：“待云乐成年之后，再议其他之事。”
大哥如今对云乐亦是极好，大哥如今变化颇大，每日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可他再忙，每隔一两天，总要来抱抱云乐，考验他的功课与武艺。
云乐对大哥亦是崇拜不已，曾对我说道：“姑姑，我日后定要成为大哥那样的大将军！”
今年总算没了那么多天灾与人祸，朝廷得以休养生息，百姓们亦纷纷回归农田，辛勤劳作。
一时间，天下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这一日，皇后宣我进宫。
只见皇后比之往昔更加雍容华贵，气质不凡。
可她依旧那般温和，见我来了，忙拉我坐下，说道：“许久未见你，你倒是愈发漂亮水灵了。”
我微微一笑，说道：“谢娘娘夸奖。”
皇后又道：“本宫近日正为太子选妃之事发愁呢，可他却说现在不急。本宫瞧得出来，他当年是很喜欢你的，只是后来出了事，本宫也不知他如今怎的就不近女色了。”
言罢，皇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亦有儿子，自是理解她的心情，便说道：“皇后娘娘，您莫要着急，许是如今国事繁忙，太子殿下一心操心政务，这才无暇顾及选妃之事呢。”
皇后娘娘闻言，笑了笑，说道：“他倒是不急，本宫可是急着抱孙子呢。”
说罢，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孩子也需要爹爹和祖父祖母的疼爱，毕竟那外祖父外祖母家，终究是外人。你觉得呢？”
听闻此言，我浑身一冷，只觉一股寒意袭来。
17
我浑浑噩噩，竟不知是如何迈出那皇后寝宫的门槛。
彼时，皇后娘娘眸中含着几分复杂，缓缓言道：“蓉蓉，你往昔便是个温婉乖巧的姑娘。即便他为了你，做出些出格之事，我与太子他爹，也断不会责怪于你。”
“可你亦要体谅我们做祖父祖母的一番苦心呐。那孩子，终究是我家的血脉，你怎可私自藏匿？想当初，我们是被流放，你藏着孩子，尚可理解。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孩子自是要认祖归宗的呀。”
我喉间似被什么哽住，艰涩万分地开口：“可是……可是他跟着我，早已习惯了……我并非有意如此，世……太子他，并不想要我生下这孩子……他或许，并不会喜欢我的孩子……”
皇后娘娘微微皱眉，旋即又舒展开来，柔声道：“你莫要管他，他脑子有时有些糊涂。他不喜欢，本宫喜欢，太子他爹亦是喜欢的。”
“太子他……也不喜欢我……倘若孩子认祖归宗，那他岂不是就不能再留在我身边了？”我满心惶恐，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皇后娘娘闻言，却是轻笑一声：“你怎会如此作想？孩子回来，你自是要成为他的太子妃的呀。此次你家立下大功，往昔又是从侯府出去的，你哥哥如今已册封为国公，这天下间，难道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做这太子妃吗？”
“所以……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才不愿成婚的吗？”我心头一紧，喃喃问道。
他莫非，并不想我成为他的太子妃？
他定然也早已知晓孩子的存在，可他却一次也未曾提及要见云乐。
他，会爱云乐吗？
一想到要成为他的太子妃，往昔在侯府时那种被封在水下、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便又涌上心头。
皇后娘娘轻叹一声，道：“你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罢。”
可怖的是，我们往昔，真的并无什么误会啊。
次日，云乐便被皇后娘娘的人接走了。
曹公公亦跟着一同前去照顾。
他拍拍我的肩，温声道：“姑娘且放心，老奴定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所有人都让我放心，说云乐定不会有危险，皇后娘娘会好好照顾他的。
可我，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放心得下。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他会不会自己玩水时，不慎掉进湖里？
他会不会从假山上摔落下来？
会不会有人要害他？毕竟，倘若他真的认祖归宗，定会损害到许多人的利益啊。
我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即便是短暂地睡下，也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云乐总是在遭受着各种伤害，而我，却总是不能及时出现在他身边。
可那皇宫，我又如何进得去？除非有被召见的手谕。
我思来想去，去问大哥：“太子是不是不想册封我为太子妃？”
大哥沉吟片刻，道：“妹妹莫要着急，太子定会册封的。如今事忙，我们家如今与往昔不同了，再不是任人宰割的。该是你的，大哥定会为你争取来的。”
那便是，太子并不想册封了。
他不想做的事，老爷和夫人尚且没办法，又怎会受大哥的摆布？
再说了，大哥他，敢多说一句话吗？
大哥他，根本不敢得罪太子啊。
我嗫嚅着，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云乐离开我的第三日，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我去寻了大哥，让他带我去见太子。
东宫之内，宫人端肃严整，进进出出，皆不多看我一眼。
太子正在书房内，太监通传之后，大哥带着我进去，跪下行礼。
他淡淡的声音传来，似不带一丝情感：“起来吧，爱卿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大哥的声音小心翼翼，透着几分恭敬：“殿下，是臣妹想见您一面。”
太子的声音不咸不淡，似是对此事并无多大兴趣：“见到了，便走吧。”
我咬着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没有让它落下来。
我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冲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泣声道：“殿下，当年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当时妄想生下孩子，才不敢跟着您去边关的。是奴婢自作主张，求您原谅。求您了，求您了。您大人大量，便原谅了奴婢吧。”
来之前，大哥便告诉我，不能实话实说，要说是为了孩子才留下的。
我抬头看他，期盼着能从他的面色中看到一丝变化。
可他的面色，却没有丝毫波澜。
18
“哦，是吗？”他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眸光幽幽地望过来，问道，“那你缘何直至此刻才来请罪？”
“我……我……”我低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蝇，“之前……我怕扰了殿下的清净。”
他微微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慢悠悠道：“那如今，我便不需要清净了？”
我张了张嘴，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他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冷冷喝道：“给我滚！”
这一声，如惊雷般在我耳畔炸响，我和大哥都吓得浑身一颤。
大哥急忙“扑通”一声跪在我身旁，额头顶着地面，急声道：“殿下息怒啊！小妹她定是知错了，还望殿下宽宏大量。”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瑟瑟发抖，既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抬脚离开，更不敢起身站直。
他不再理会我们，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那沉默的氛围，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好似要将人彻底淹没。
地板冰冷刺骨，那寒意顺着膝盖，一路蔓延至我的心脏，我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整个人麻木不已。
过了许久许久，他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便要离开。
我心头一紧，若是他这一走，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若他不点头应允，我又何时才能见到云乐呢？
想到这儿，我顾不上许多，猛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泪如雨下，哭着哀求道：“是我错了，求您了，殿下。我不能没有云乐啊。您若不想我进宫，能否将他还给我？等他长大了，你们再接他回家便是。他如今实在太小了，他需要我，我也离不开他啊。”
他垂眸，目光冰冷地盯着我。我赶忙抬手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抹笑容，努力冲他笑着。
他之前曾说过，我笑起来最好看。此刻，我满心盼着能讨好他，让他同意把云乐还给我。
他若不愿娶我，那也无妨。
若是他愿意娶我，我定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不识好歹，只觉满心窒息。我定会感恩戴德，感激这皇恩浩荡。
大哥在一旁，额头磕得“砰砰”作响，不断说道：“殿下，之前是小妹的错，可她当年年纪尚小，不懂事，不识好歹啊。求您看在我们几兄弟为您出生入死、鞍前马后的份上，原谅她这一回吧。云乐一直是小妹的全部，没有云乐，小妹怕是要疯要死啊。”
我忙不迭地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殿下，都是我的错，我当年实在是不识好歹。可我现在真的改了，真的改了呀。求您了，让我回来伺候您吧，为奴为婢我都心甘情愿，只要能把云乐还给我。您日后定会有许多孩子，可我只有云乐这一个孩子啊。”
他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对我大哥道：“爱卿，你先回去吧，我和你亲妹说说话。”
大哥应了一声，缓缓退下。
他伸手扯着我的手臂，将我扶了起来。
我赶忙又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我真的错了，殿下，求您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我，问道：“你爱过我吗？”
他的眼睛死死地锁住我，仿佛要将我看穿。
大哥曾教过我，一定要顺着他的话说，不然吃苦受罪的只会是我。
可此刻，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竟无法开口。
我只能艰难地将目光移开，心中想着云乐，坚定地说道：“爱，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奴婢全家都对殿下忠心耿耿，殿下难道不知吗？即便您放了我们出来，我们依旧唯陛下、皇后还有您马首是瞻。”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的两个哥哥不远万里，护送物资跟着您一同前往边关。您一句话，我们全家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我不跟去边关，也是为了能给您留个后，并不全是为了我自己啊。陛下和您带兵打仗，我们家的壮劳力全都上了战场，我娘和嫂子们天天以泪洗面。”
“不止我爱您，我全家都爱您，您为何还要问这般多余的话。”
他轻蔑地冷笑一声，说道：“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因为我生过孩子了，殿下。”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您可以轻而易举地拥有许多孩子，不用承受十月怀胎之苦，不用为他担惊受怕，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可我不一样，我这辈子或许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他是我的心头肉啊。我可以死，但他绝不能受一丝伤害。”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缓缓松开了我的手，依旧是那句冷冷的话：“给我滚。”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可看他这个神色，分明是不想再和我说话。
但我不能走，我咬了咬牙，转身出了门，继续跪在他的门口。
我也是长进了不少，竟敢和他反着来了。
可为了云乐，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他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我呢。
19
天色渐沉，暮霭四合，周遭竟无一人顾及于我。
廊檐之下，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影摇曳。
我已数日未曾安睡，身心俱疲。
泪水，早已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流尽。
于这王权森严之世，我深感人生无望，又能有何作为？
我家上下，皆依附于权势而存。
我紧攥双手，指甲嵌入掌心，心中暗道：“我绝不能软弱，更不能倒下！我须得如他们那般，奋力向上攀爬！”
思绪翻涌间，一个大胆而决绝的念头涌上心头——我或可用美色与身躯，去勾引太子，令他重新垂怜于我。
我站起身来，正欲往书房行去，脱下衣衫，放下所有羞耻之心。
“只要云乐能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在心中默默发誓。
然，就在此时，一个软糯而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娘！”
我猛地转身，只见云乐正朝我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曹公公。
他扑进我怀里，哽咽着道：“娘，我好想您！他们说您很快就会来接我，我一直在等！娘，您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我抱着他，泪水夺眶而出，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子自门内缓步而出，目光落在云乐身上。
云乐见状，便要下跪行礼。
我忙拉住他，将他带到太子身边，柔声道：“云乐，这是你爹。之前他有事外出，才让咱们暂住你外祖父家。如今他回来了，一切都好了。咱们要重新回到他身边去。快，叫爹，他很疼爱你的。”
云乐看看我，又看看太子，脸上并无太多神色变化。他垂下眼眸，轻声叫道：“爹。”
我将云乐的手塞到太子手里，蹲下身来，擦去眼泪，努力平静地对云乐道：“云乐，你听娘的话。你先跟着你爹，他会带着你的。娘现在要回你外祖父家去，娘等着你和你爹来接我，知道吗？”
云乐闻言，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娘，您不要云乐了吗？”
我摇摇头，轻轻摸摸他的脑袋，忍着心痛道：“云乐，娘不能直接留在这里。娘必须等你爹来接我。你跟着你爹，他会很疼你的。你每天要把练的武功和背的书都背给你爹听，知道吗？”
云乐懂事地点点头：“我听娘的。”
我擦去他的眼泪，转身欲对曹公公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我深知，不能再如此浑浑噩噩下去。为了云乐的将来，我必须成为太子妃。
太子也必须娶我！
我狠下心来，转身冲进了夜色之中。
我在府中等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若太子仍不点头，我便去找皇后。”我在心中盘算着，“我要告诉她，太子是生我气了，求她先给我们赐婚。等我将来，一定会求得太子的原谅。”
“若皇后也不行，我便去找皇上！”我咬紧牙关，“云乐已经到了皇帝皇后跟前，再也不可能跟着我回到国公府。我只能跟着他去皇宫。”
“我不能只是一个婢女，那样会让他丢脸，也会让我几个哥哥和侄子侄女们蒙羞。”我深吸一口气，“更不会对云乐的未来，对我哥哥和侄子侄女的未来有任何帮助。”
“我只能是太子妃！”我坚定地想着，“我家有从龙之功，南方小朝廷尚未平定，南方每年所纳之税何其丰厚，朝廷绝不可能放弃这块肥肉。”
“将来能用到我哥哥和侄子们的地方还很多。”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毕竟，谁能有我家这般忠心耿耿？”
“所以，太子妃必须是我，只能是我！”我暗暗发誓。
“云乐也必须得到太子的喜爱。”我心中默念，“既然他们要把他要回去，就必须好好疼爱他。”
“为了云乐，我可以做任何事！”我昂起头，大步向前走去。
20
赐婚的圣旨，于第三日翩然而至。
彼时，云乐正拉着太子的手，欢欢喜喜地出现在国公府门前。
他一见我，便撒开太子的手，朝我飞奔而来，口中欢叫：“娘！”
我忙将他搂入怀中，他仰起小脸，兴奋道：“娘，爹说了，待下个月大婚之时，便能来接您入东宫啦！往后咱们便住在东宫，可好？”
言罢，他小脸忽地一垮，有些低落地问道：“那……那我岂不是不能和表哥表姐他们玩了呀？”
我轻抚他的脑袋，柔声道：“傻孩子，你自可请他们去东宫玩呀，或是来咱们国公府玩亦可。东宫乃是你的家，你自可请表哥表姐去你家做客呀。”
云乐闻言，眼睛一亮，复又笑起来，同我道：“娘，爹比大舅舅还厉害呢！我要努力学武功，将来和爹一样，上阵杀敌，保家卫国！”
说着，他便晃动手臂，做出挥剑的动作，煞有介事。
我见他们父子相处得如此融洽，心中甚慰，不由看向太子。
只见他正目光柔和地看着云乐，嘴角微扬，似是对云乐之言颇为满意。
此时，府里众人还在向太子行礼，口称“殿下千岁”。
我牵着云乐，走到太子身边，欲牵他的手。
他却微微一侧身，避开了我的手，神色冷漠地对众人道：“起身吧，不必多礼。”
我大哥见状，忙上前一步，恭敬道：“殿下，请里面坐。”
云乐见状，便挣脱我的手，跑去寻侄子侄女们玩了。
我则等在大哥与太子说话的屋外，心中五味杂陈。
我等过他很多很多年，当年在侯府之时，我便跟在他身边伺候，也总是等在某处，盼着他能瞧我一眼。
有时候，我站得出神，他会悄然走到我身边，看我一眼，却并不言语。
我便赶紧跟上他的脚步，不敢有丝毫怠慢。
有时候，他也会在无人的地方，在繁复重叠的袖子下，悄悄牵住我的手，给我一丝温暖。
一晃眼，这么多年便过去了。
我已经渐渐忘了那时的自己，也忘了那时的他。
过了会儿，大哥卑躬屈膝地送他出来，口中连连称是。
我对大哥道：“大哥，你去忙吧，我陪着太子便是。”
大哥闻言，赞赏地看我一眼，忙道：“是了，是了，妹妹快带殿下四处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他自顾自选了一条路，大步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快，我小跑着才能跟上。
我再次去牵他的手，他却依旧避开，神色冷淡。
我不服输，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猛地停下来，声音很严厉：“你干什么？成何体统！”
“我没干什么。”
我倔强地看着他，眼中满是坚定。
我只知道，我不能和他闹翻，我不能没有他的宠爱，云乐不能有一个没有丈夫疼爱的娘。
重回他的身边，他的宠爱才是我好好生活的指望，至少在云乐羽翼丰满前，是这样。
他想挣脱，但我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放开。
我们在较劲儿，谁也不肯让步。
周围的下人早就跑得没影儿了，生怕殃及池鱼。
“你不是能耐吗？你别哭啊。”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似是在看我的笑话。
我说：“我就要哭，你管得着吗？”
他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步伐加快。
我死死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走了一段路，下台阶时，我一不留神，踩空了，直接跌落下去。
他立刻伸手抱住了我，免得我摔伤。
然后，他就要松手，将我放下。
我死死勒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不肯放开。
“松手！”他怒喝道。
“我不要！”我倔强地回应道。
他使劲儿推我，想要挣脱我的怀抱。
我越抱越紧，仿佛要将他融入我的身体里。
最后，他没动作了，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崔蓉蓉，我真的恨你，最恨你的时候，我真想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就说，他这个人，真的很心狠手辣，在他手底下，就没什么好日子过。
我哽咽道：“我不恨你，我真的爱你，我一直在等你来接我，真的，从未改变。”
有时候，谎言说多了，没准我自己都会信了，信他对我仍有情意。
到最后，他忽然抱住了我，抱得很紧很紧。
我感觉他的脸埋在我的脖子那里，呼吸温热。
我也抱紧了他，仿佛要将这些年来的思念与委屈都倾诉出来。
微风吹拂，院子里飘荡着白色的蒲公英，宛如一场梦幻的雪。
来源：霜霜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