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一女老板发现实习生神似亡夫,见到其家人时震惊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23 10:41 2

摘要:当我站在那个赣西小镇的农家院里,看着那个叫安泽的实习生,笑着朝一个和我亡夫林伟有着七分相似、却被岁月磨砺得粗糙不堪的中年男人跑去,并喊出那声清脆的“爸”时,我攥在手里的那盒茶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当我站在那个赣西小镇的农家院里,看着那个叫安泽的实习生,笑着朝一个和我亡夫林伟有着七分相似、却被岁月磨砺得粗糙不堪的中年男人跑去,并喊出那声清脆的“爸”时,我攥在手里的那盒茶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场长达三个月的内心纠葛,这场看似荒唐的千里寻访,原来是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家庭迷航。

林伟离开我已经八年了。八年来,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白天是雷厉风行的“陈总”,夜晚是抱着他照片才能入睡的陈静。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但实际上,它只是把思念熬成了一碗更浓的药,苦涩,却是我赖以生存的唯一慰藉。

直到安泽的出现,这碗药,才第一次被人打翻。

而这一切,都要从那个闷热的初夏午后,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实习生招聘面试说起。

第1章 那个长得像他的少年

“陈总,下一位是江西师范大学的,叫安泽,简历您看一下。”助理小刘把一份薄薄的简历放在我的桌上。

我头也没抬,正被一份利润下滑的季度报表搞得心烦意乱。“让他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走了进来。午后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斜地射进来,在他干净的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总,您好,我是安泽。”他的声音干净,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紧张。

我习惯性地抬起头,准备说出那句公式化的“请坐”。可当我的目光触及他脸庞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太像了。

不是那种需要仔细辨认的相似,而是一种扑面而来的、几乎让我窒息的熟悉感。一样的单眼皮,笑起来眼角会微微下垂;一样的鼻梁高挺,嘴唇的轮廓也如出一辙。甚至连他此刻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抿嘴的小动作,都和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林伟时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紧接着便是擂鼓般的狂跳。手里的报表滑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陈……陈总?”安泽被我看得有些无措,脸颊微微泛红。

“啊……抱歉。”我猛地回过神来,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头看向那份简历,试图用文字来驱散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影像。安泽,二十一岁,软件工程专业,籍贯……赣西的一个小县城。

和我,和林伟,是同乡。

这个发现像一根细小的针,又准又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接下来的面试,我问得心不在焉。我努力想从他的言谈举止里找出一些与林伟不同的地方,来证明这只是一个荒唐的巧合。可越是观察,我心里的惊涛骇浪就越是汹涌。他说话时习惯性地用指节轻敲桌面的小动作,他思考问题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他谈及未来时眼睛里闪烁的光……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把钥匙,不断开启我记忆的闸门。那些我以为已经尘封在岁月里的画面,林伟在大学图书馆里对我笑的样子,我们一起在小饭馆里吃辣到流泪的江西米粉的样子,他熬夜创业时疲惫却坚定的样子……全都活了过来。

“陈总,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安泽小心翼翼地问,打断了我的失神。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快一分钟,一句话都没说。办公室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没,没有问题。”我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情绪压下去,“你的专业能力不错,对公司的了解也比较深入。这样吧,你下周一就来办入职手续,先从基础岗位做起。”

这个决定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理智告诉我,这太草率了,甚至有些不合规矩。但情感上,我却无法拒绝。我像是着了魔一样,想把他留在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他,也能填补我内心那个巨大的空洞。

安泽显然没料到会这么顺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真的吗?谢谢陈总!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他站起身,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离开。

直到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我才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瘫软在椅子上。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安泽那张年轻的、酷似林伟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老天爷的玩笑,还是命运的暗示?

我不敢深想。

那天下班,我没有让司机送,而是自己一个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南昌这座熟悉的城市里游荡。车窗外,是熟悉的赣江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这座城市见证了我和林伟从一无所有到事业有成的所有奋斗历程。我们在这里相爱,在这里结婚,在这里创办了这家公司。

公司的名字叫“伟静”,取了我们俩名字里的各一个字。这是林伟的主意,他说,这家公司就像我们的孩子,要我们一起守护。

可八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他食言了。他留给我这家公司,和无尽的思念。

我把车停在江边,摇下车窗,晚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进来,却吹不散我心头的迷雾。我拿出手机,翻到那张被我设置成屏保的照片。照片上,林伟穿着和我同款的冲锋衣,站在武功山的山顶,笑得一脸灿烂,眼角的弧度和今天下午那个叫安泽的少年一模一样。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轮回转世吗?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自嘲地笑了笑。陈静啊陈静,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唯心了?这世界上人有相似,不过是巧合罢了。

我对自己说,录用安泽,只是因为他是同乡,专业也对口,是个可造之材。仅此而已。

我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却骗不过自己的心。我知道,从安泽走进我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平静了八年的人生,已经被投下了一颗巨石。

第2章 无法控制的偏爱

安泽入职后,被分配在技术部。

我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除了工作必要,几乎不和他有任何直接接触。我告诫自己,他只是一个实习生,一个长得像故人的陌生人,不能因为这张脸,就打乱公司的秩序,也扰乱自己的心。

可我的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的身影。

他每天都来得很早,是办公室里第一个到的人。他会默默地把公共区域的饮水机换上新水,帮着打扫卫生的阿姨收拾一下散落的垃圾。他工作很认真,遇到不懂的问题,会很虚心地向老员工请教,从不眼高手低。那股子踏实肯干的劲儿,像极了年轻时的林伟。

有一次,公司茶水间里的咖啡机坏了,行政部报修了好几天也没人来。大家都在抱怨。那天中午,我路过茶水间,却看到安泽正拿着螺丝刀,蹲在地上捣鼓着那台机器。

他那么专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连我走近了都没发现。

“小安,在做什么?”我忍不住开口。

他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陈总。我看这咖啡机结构好像不复杂,就想自己试试看能不能修好。”

我看着他沾了些油污的手指,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下去。林伟以前也是这样,家里的电器坏了,他总喜欢自己动手,说这样有成就感。

“别把衣服弄脏了。”我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

安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没事,陈总,我快弄好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咖啡机发出了“滴”的一声,重新开始工作。茶水间里顿时弥漫开浓郁的咖啡香气。同事们纷纷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只是腼腆地笑着。

我端着一杯他修好的咖啡机冲泡出的咖啡,回到办公室,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那香气,仿佛都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我对安泽的关注,渐渐超出了一个老板对实习生的正常范围。

技术部有个项目遇到了瓶颈,几个资深工程师熬了好几个通宵都没找到解决方案。安泽只是个实习生,本没有资格参与核心讨论。但在一次项目会议上,他却在大家争论不休时,怯生生地提出了一个全新的算法思路。

他的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天马行空,立刻就被项目主管给否决了。“小安,别想当然,这个方案没有实践基础,风险太大了。”

安...泽...却坚持道:“主管,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我做过一些初步的模拟,理论上是可行的。”

看着他固执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为了一个技术方案,和投资人拍桌子的林伟。

“让他试试。”我突然开口,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项目主管面露难色:“陈总,这……这会耽误项目进度的。”

“出了问题我负责。”我语气坚定,不容置喙,“给他两天时间,再配两个助手。”

那两天,安泽几乎是住在了公司。我好几次深夜离开公司,都看到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第三天早上,当我走进公司时,却看到安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兴奋地等在我的办公室门口。

“陈总,成功了!您来看!”

他成功了。那个被所有人否定的方案,在他的坚持下,竟然真的解决了那个困扰团队半个多月的难题。

我为他开了庆功会,当众表扬了他,还破格给他发了一笔奖金。

这件事之后,公司里开始有了些闲言碎语。

“这个安泽到底什么来头?陈总也太看重他了吧?”

“你们不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吗?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可不是嘛,一个实习生,直接参与核心项目,还拿了奖金,这在咱们公司可是头一遭。”

这些话或多或少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助理小刘也旁敲侧击地提醒我:“陈总,您对安泽是不是……太好了点?大家都在议论。”

我嘴上说着“有能力的人就该被重用”,心里却无比清楚,我是在透过安泽,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我把对林伟的思念、愧疚和没能说出口的欣赏,都投射到了这个无辜的少年身上。

我知道这不公平,对安...泽...不公平,对公司的其他员工也不公平。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

有一次,公司组织团建,去郊区烧烤。安泽负责烤鸡翅,他烤得特别认真,一遍遍地刷着酱料,小心地翻面。烤好之后,他把第一串递给了我。

“陈总,您尝尝,我特地多刷了一层蜜,少放了点辣椒。”

我愣住了。因为林伟就知道我喜欢吃甜口、不太能吃辣的烤鸡翅。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我接过那串鸡翅,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甜辣适中。味道很好,可我的眼眶却莫名地有些发热。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我故作平静地问。

安泽憨厚地笑了笑:“我听小刘姐说的。她说您口味偏甜。”

原来是这样。我松了口气,心里却又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我和林伟坐在学校的草坪上,他把一串烤鸡翅递给我,笑着说:“快尝尝,我特地为你烤的,多蜜少辣。”梦里的阳光温暖和煦,一切都那么美好。

醒来时,枕边湿了一片。

我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安泽的存在,就像一颗投入我死水般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越来越大,已经快要将我吞噬。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来结束这场荒唐的自我拉扯。我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我彻底清醒过来的答案。

第3章 一个冒昧的决定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

临近下班,公司突然接到了一个紧急的服务器维护任务,需要技术部的人留下来加班。安泽作为实习生,本来可以不用参加。但他主动留了下来,跟着大家一起忙碌。

我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经过技术部时,看到里面灯火通明,一片忙碌的景象。安泽正坐在一台电脑前,聚精会神地敲着代码,眉头紧锁。

我走过去,给他递了一瓶水。

“还在忙?”

他抬头看到我,有些惊讶,连忙站起来:“陈总,快好了,还有一个小bug。”

“别急,慢慢来。”我看着他疲惫的脸,和眼里的红血丝,心里有些不忍,“晚饭吃了吗?”

他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忘了。”

又是这样。林伟当年创业的时候,也是这样拼命,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我总是要一遍遍地提醒他,甚至把饭菜端到他面前,他才会扒拉几口。

“走,我请你吃宵夜。”我说。

安泽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用不用,陈总,我等会儿和同事们一起吃泡面就行。”

“泡面没营养。”我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强硬,就像当年管着林伟一样,“就这么定了,处理完就来我办公室。”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那晚的灯光太像从前,或许是他专注的样子太让人心疼。我只是本能地,想让他吃上一口热饭。

我们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赣菜馆。正是宵夜时间,店里人不多,很安静。

我点了几个林伟生前最爱吃的菜:藜蒿炒腊肉,瓦罐汤,还有一份南昌拌粉。

菜上来后,安泽吃得很香。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饿了。

“慢点吃,别噎着。”我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谢陈总。”他抬起头,嘴里还塞着米粉,含糊不清地说,“这家店的拌粉好正宗,跟我家那边一个味道。”

“你家?”我心里一动,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家是赣西哪里的?”

“就抚州下面的一个小县城,挺偏的。”他答道。

抚州……林伟的老家,也是抚州的。我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哦?那离市区远吗?”我继续追问。

“挺远的,坐车得三个多钟头。我们那儿山多,交通不太方便。”安泽喝了一口汤,继续说,“不过我们那儿空气好,我爸妈都喜欢待在村里,不愿意出来。”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这个问题问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和冒犯。

安泽倒是不介意,很自然地回答:“我爸以前是木匠,手艺特别好。后来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就没怎么做了,现在就在家种种菜,养养鸡。我妈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一辈子没出过远门。”

木匠……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林伟的父亲,我的公公,就是个木匠。林伟小时候还跟着学过一段时间,虽然没学成,但对木工活一直很感兴趣。我们家里的那个旧书架,就是他亲手做的。

太多的巧合堆积在一起,已经不能再用“巧合”两个字来解释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一个大胆到让我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念头,在心底破土而出。

会不会……

不,不可能。林伟是家里的独子,这一点我非常确定。他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家族里也没有听说过有什么亲戚。

可是,万一呢?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我的心脏,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必须要去证实它,或者证伪它。否则,我会被这种无休止的猜测和幻想逼疯。

“安泽,”我放下筷子,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下个周末,你回家吗?”

“回啊,我每个月都回去一次。”

“我……我正好下周末要去你老家那边考察一个项目,关于乡村文旅开发的。”我撒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蹩脚的谎,“但是那边我人生地不熟,你能不能……当我的向导?”

安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考察项目?去我们村?”他有些难以置信。

“对。”我硬着头皮继续编造,“你们村子环境不错,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开发的潜力。当然,不会白让你帮忙的,按公司出差标准给你算补助。”

安泽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大概也觉得,一个公司的大老板,点名要一个实习生当向导,还去他偏僻的家乡考察,这事怎么听都有些奇怪。

我心里很紧张,生怕他会拒绝。

“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再找别人。”我故作轻松地补充了一句,以退为进。

也许是我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也许是他不忍心拒绝我的请求。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方便的,陈总。您要去的话,我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就是……我们家条件不太好,怕招待不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我就是去看看,简单点就好。”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我像一个即将揭开谜底的赌徒,既紧张,又充满了期待。

我即将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去探寻一个可能颠覆我整个世界的真相。

第44章 前往赣西的旅途

做出决定的那个晚上,我失眠了。

整整一周,我都处在一种高度的焦虑和期待之中。白天在公司,我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但思绪却总是飘向那个即将前往的赣西小镇。晚上回到家,我又会一遍遍地设想见面的场景。

如果,他真的和林伟有关系,我该怎么办?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我想多了,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份失落?

助理小刘看出了我的反常。“陈总,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周末的考察要不我替您去吧?”

“不用,这个项目很重要,我必须亲自去。”我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周六一大早,我亲自开车去学校接安泽。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大男孩。看到我的车,他显得有些局促。

“陈总,其实不用您亲自来接的,我自己坐大巴回去就行。”

“没事,顺路。”我笑了笑,帮他把背包放进后备箱。

车子驶出南昌市区,一路向西。窗外的景致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了连绵的丘陵和田野。江西的初夏,满眼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绿色,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林伟最喜欢这样的景色。他说,这才是家乡的味道。

一路上,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能更多地了解他,我主动找着话题和他聊天。

“听你的口音,是抚州本地人?”

“嗯,土生土长的。”安泽放松了一些,话也多了起来,“我们那地方小,没什么出名的,就是山清水秀。”

“你爸爸的手艺很好吗?”

提到他父亲,安泽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色:“那当然。我爸年轻的时候,是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木匠。十里八乡谁家嫁女儿,都要请我爸去做一套家具,那才叫有面子。可惜现在没人学这个了,我爸也老了,做不动了。”

他的描述,和我婆婆当年讲给我听的,关于公公的故事,几乎一模一样。我的心,又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那你……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我看似不经意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没有,就我一个。”安泽摇了摇头,“我爸妈说,养我一个就够他们操心的了。”

独子。

这个答案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下来。我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是啊,陈静,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林伟是独子,安泽也是独子,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关系?长得像的人那么多,老家是同一个地方也不奇怪,父亲是木匠或许也只是巧合。

是我自己,因为太过思念,才会把这些毫不相干的线索强行串联在一起,编织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车厢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我有些心灰意冷,甚至开始后悔自己这个冲动的决定。这趟旅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安泽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陈总,您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可能有点晕车。”我勉强笑了笑。

接下来的路程,我没再说话。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份巨大的失落感。我告诉自己,就当是来散散心吧,去看看林伟长大的地方,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颠簸,车子终于驶入了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镇。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两旁是些有些年头的两三层小楼。穿过小镇,又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开了十几分钟,安泽指着前面一个炊烟袅袅的村庄说:“陈总,到了,那就是我们村。”

车子在村口的一片空地上停下。安泽跳下车,熟门熟路地朝村里走去。

“爸!妈!我回来了!”他隔着老远就开始喊。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五味杂陈。来都来了,总要去见见主人的。我从后备箱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茶叶和补品,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我们走进一个用竹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子里种着各种蔬菜,几只母鸡在悠闲地啄食。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从屋里迎了出来,看到安泽,脸上立刻笑开了花。

“小泽回来啦!哎哟,这位是……”她看到我,显得有些拘谨。

“妈,这是我们公司的陈总,她来我们这边考察项目,顺路来看看。”安泽介绍道。

“陈总好,陈总好!快屋里坐,家里乱,别嫌弃。”安泽的母亲张兰热情地招呼着,一边擦着手,一边要去给我倒水。

我微笑着和她打了招呼,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院子里搜寻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屋子的侧面绕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头,肩上扛着一捆刚劈好的木柴。男人大概五十岁出头的年纪,身材不算高大,但很结实。他的背有些微驼,皮肤是常年日晒雨淋留下的黝黑,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

他显然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抬起头朝我们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张脸,和我手机屏保里林伟的照片相比,苍老了至少二十岁。皱纹像刀刻一样爬满了他的眼角和额头,头发也夹杂着不少银丝。但是,那熟悉的眉眼,那挺直的鼻梁,那紧抿着的嘴唇……分明就是林伟的轮廓。

他就像是一个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被岁月风霜侵蚀了容颜的、中年的林伟。

“爸,我回来了!这是我们公司的陈总。”安泽笑着跑过去,想接过他手里的斧头。

男人没有理会儿子,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错愕,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慌乱。他手里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我,也终于在我走进这个院子之前,就已经掉在地上的那盒茶叶旁边,找到了答案。

我看着他,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认识他。

二十多年前,在林伟家那本已经泛黄的旧相册里,我见过他。在一张林伟和家人的合影里,有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只是更瘦小、更倔强。

林伟当时指着照片告诉我,这是他的亲弟弟,林强。因为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第5章 迟到二十年的真相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撞击着我的胸腔。

安泽的父亲,林强,他就那么直直地站着,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张网,把我牢牢地困在原地。他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言说的悲伤和窘迫。

“强子,你发什么愣啊!快招呼客人啊!”安泽的母亲张兰走过来,推了他一把,又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陈总,您别见怪,他这人就是这样,不爱说话。”

安泽也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他看看我,又看看他父亲,一脸茫然:“爸,陈总,你们……认识?”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凝固的空气。

林强终于动了。他没有回答儿子,而是弯下腰,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斧头和那捆木柴,转身走进了旁边的柴房,自始至终没有和我说一句话。那背影,充满了逃避和抗拒。

“这死老头子!”张兰嗔怪了一句,连忙拉着我往屋里走,“陈总,快进来喝口水,别理他。”

我机械地跟着她走进堂屋。屋子是老式的砖瓦房,陈设很简单,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墙上,挂着一张安泽的奖状,旁边还有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林强,比现在要年轻一些,笑得有些勉强,但眉宇间的神态,和林伟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张兰给我倒了一杯热茶,安泽也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陈总,我爸他……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您了?”

我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温暖了冰凉的指尖,却无法平复我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该怎么说?

说你父亲是我亡夫失散多年的亲弟弟?说你其实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亲侄子?说你那张和我丈夫如此相似的脸,搅乱了我八年的平静生活?

这些话,在我的喉咙里打了好几个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最后,还是张兰打破了沉默。她把安泽支开,让他去厨房帮忙准备午饭。然后,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我的对面,叹了口气。

“陈总,您……是城里来的贵人,我们家小泽能在您公司实习,是他的福气。”她搓着布满老茧的手,眼神有些躲闪,“他爸那个人,脾气又臭又硬,您别往心里去。”

我看着她朴实而善良的脸,决定不再拐弯抹角。

“张姐,”我放下茶杯,轻声问道,“安泽的爸爸,是不是叫林强?”

张兰的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他是不是有个哥哥,叫林伟?”我继续问,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张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的反应,已经给了我全部的答案。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她颤声问。

“我叫陈静。”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是林伟的妻子。”

“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张兰的脑海里炸开了。她呆呆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大……大哥他……他媳妇?”她喃喃自语,像是无法消化这个信息。

我也红了眼眶。二十多年了,林伟一直在找他这个唯一的弟弟。他心里一直怀着愧疚,觉得是自己当年话说重了,才逼得弟弟负气出走。他跟我说过好几次,等公司稳定了,就回老家,托人好好打听打听,一定要把弟弟找回来。

可是,他没等到那一天。

而我,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在这样一个毫无准备的场合,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亲人。

“他……他走了。”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八年前,车祸。”

张兰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有震惊,有悲伤,还有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悔恨。

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强红着眼眶冲了出来。他一把拉起还在哭泣的妻子,对着我低吼道:“你来干什么?来看我们笑话的吗?!”

他的情绪很激动,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

“我不是……”

“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他指着院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们跟你们林家,早就没关系了!”

“爸!您怎么能这么跟陈总说话!”安泽从厨房里冲出来,挡在我的身前,一脸的焦急和不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没你的事,你给我进去!”林强对着儿子吼道。

“我不!”安泽也很倔强,“爸,陈总是我的领导,是客人!您不能这样!”

“客人?”林强冷笑一声,指着我,对安泽说,“你问问她,她是谁!你再问问她,你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大伯,是怎么死的!”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也砸在了安泽的心上。

安泽的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移动,脸上写满了困惑和震惊。“大伯?我……我什么时候有个大伯?”

院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张兰压抑的哭声,和林强粗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这个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家庭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你大伯叫林伟。”林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无尽的疲惫,“就是当年那个考上大学,从这个家走出去,再也没回来看过一眼的……城里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怼和痛苦。

“当年,就是因为他,我才跟你爷爷大吵一架跑出来的!他说我没出息,一辈子当个木匠没前途!他说他要在城里出人头地,跟我们这些乡下人不一样!”

“不是的!”我忍不住反驳,“林伟他不是这么想的!他一直在找你!”

“找我?”林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要是真想找我,二十多年,他会找不到?说到底,他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

“他没有!”我的眼泪也涌了出来,“他跟我说过,他后悔了!他说当年是他年轻气盛,话说重了伤了你!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都没了!”林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心里一阵刺痛。我终于明白了他眼神里的怨恨从何而来。在他看来,哥哥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前程而抛弃了家庭,是对他的轻视和背叛。而这二十多年的隔阂与误会,最终因为林伟的离世,成了永不磨灭的遗憾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而我的出现,就像是硬生生地撕开了这道伤疤,把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爸,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安泽彻底懵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看着安泽那张和林伟如此相似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

命运,真是个喜欢捉弄人的编剧。它让兄弟反目,让亲人分离,又在二十多年后,用这样一种残酷而又奇妙的方式,让下一代重新相遇。

而我,这个被卷入其中的局外人,又该如何收拾这满地的狼藉?

第6章 一顿沉默的午饭

那场激烈的情绪爆发之后,院子里陷入了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还是张兰先缓了过来。她擦干眼泪,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声音沙哑地说:“强子,别说了……客人还在呢。”然后她又转向我,带着深深的歉意,“陈……陈总,对不住,让你见笑了。”

她对我的称呼,依然是客气而疏远的“陈总”。

林强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回柴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自己和我们隔绝开来。

安泽还愣在原地,显然没从这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看看我,又看看紧闭的柴房门,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先进屋吧。”我轻声对他说,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ates的疲惫。

午饭终究还是摆上了桌。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看得出张兰是用了心的。可是,饭桌上的气氛,比院子里还要凝重。

林强没有出来吃饭。张兰去叫了几次,都被他一句“不饿”给顶了回来。

于是,饭桌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张兰不停地给我夹菜,嘴里念叨着:“没什么好菜,陈总您多担待。”她的热情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和无法掩饰的悲伤。

安泽则完全没了来时的活泼,他低着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米饭,一句话也不说。这个刚刚成年的大男孩,大概正在用他所有的人生经验,去理解和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大伯”和“堂嫂”。

我也没有什么胃口。每一口饭菜,都混杂着苦涩和酸楚,难以下咽。

“他……林伟他……是怎么走的?”良久的沉默后,张兰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口。

我放下筷子,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叙述了那场改变我一生的车祸。我说到他那天本来是要去机场接我,说到他给我打的最后一通电话,说到我在医院里看到他冰冷的身体……每说一句,心就像被刀割一次。

我说得很慢,很克制,但张兰和安泽还是听得红了眼眶。

“都怪我,”张兰用手背抹着眼泪,声音里充满了自责,“都怪他爸那个犟脾气!要是……要是我们早点回去看看,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见上大哥最后一面。”

“这不怪你们。”我摇了摇头。我知道,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是命运的错。

“陈总……不,我该叫您……嫂子吧?”安泽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有同情,有好奇,还有一丝血脉相连的亲近感,“我大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嫂子”这个称呼,我的心猛地一颤。这个称呼,林伟在世时,我曾无数次幻想过,会从他弟弟的口中听到。没想到,时隔多年,却是由他的侄子,在这样的情境下叫了出来。

我看着安泽,看着他那张和林伟如此相似的脸,记忆的闸门再次被打开。

我开始给他讲林伟的故事。从我们大学相识,到他如何白手起家创立公司;从他工作时的严谨认真,到他生活中的幽默体贴;我讲他喜欢吃辣,却总愿意陪我吃清淡的菜;讲他是个路痴,出门总要我带路;讲他偷偷给我买生日礼物,却藏不住事,总被我提前发现……

我讲得很琐碎,都是些生活中的小事,但这些小事,却拼凑出了一个鲜活的、有血有肉的林伟。

安泽听得入了神,仿佛在听一个遥远而又亲切的传说。张兰则在一旁,一边听,一边默默地流泪。或许,在我的叙述中,她也看到了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她只在丈夫口中零星听到过的大哥的影子。

一顿饭,就在这样悲伤而又温情的气氛中,吃到了下午。

临走时,张兰把家里养的鸡下的土鸡蛋,还有自己晒的笋干,装了满满一大袋,硬要塞给我。

“嫂子,我知道这些东西不值钱,但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她的称呼,已经从“陈总”变成了“嫂子”。

我没有拒绝。我知道,这是她表达亲近和歉意的方式。

安...泽...送我到村口。夕阳西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嫂子,对不起,今天……”

“不怪你。”我打断他,“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我爸他……其实不是那样的。他嘴硬心软。这些年,我好几次听见他跟我妈念叨,说不知道大伯在城里过得好不好。”

我的心里一酸。

是啊,血浓于水,二十多年的隔阂,又怎么能真的斩断兄弟情分呢?那份怨恨的背后,或许更多的是思念和牵挂吧。只是那份属于男人的、可悲的自尊心,让他们谁也不肯先低头。

“安泽,”我看着他,认真地说,“以后在公司,别叫我嫂子,还叫陈总。我不想因为我们的私人关系,影响你的工作和发展。”

他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还有,”我顿了顿,继续说,“有空的话,带你爸妈来南昌住几天吧。我想……带他们去看看林伟。”

安泽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用力地点头:“好!”

车子缓缓驶离村庄,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安泽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道路的拐角。

回城的路上,我的心情无比复杂。来时的期待和失落,都已经被此刻沉甸甸的现实所取代。我找到了林伟失散多年的亲人,却也揭开了一个家庭尘封的伤疤。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林强心里的那道坎,什么时候才能迈过去。

但至少,我找到了他们。

林伟,你看到了吗?我找到你弟弟了。他过得……不算太好,但很踏实。你还有一个侄子,叫安泽,他很优秀,长得跟你很像。

你们,终究还是以另一种方式,重逢了。

第7章 新的家人

回到南昌后,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在公司,我和安泽都默契地遵守着约定。在人前,他依然是那个勤奋上进的实习生安泽,我依然是那个公事公办的陈总。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但私下里,我们的联系却多了起来。

安泽会时常在微信上跟我聊起家里的事。他说他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父亲,父亲一个人在柴房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父亲的眼睛是肿的。他还说,母亲已经开始念叨着,想来南昌看看。

我的心,也因为这些琐碎的分享,而变得柔软起来。那个叫“伟静”的公司,那个我一个人苦苦支撑了八年的孤岛,仿佛终于有了一丝来自远方亲人的温度。

一个月后,安泽转正了。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踏实的工作态度,他获得了部门所有同事的一致认可。我没有给他任何“特殊照顾”,这份成绩,是他自己挣来的。

转正那天,我把他叫到办公室,除了签署正式的劳动合同,我还给了他一把钥匙。

“这是林伟以前住的公寓,离公司不远,一直空着。你们一家人来南昌,总住在酒店也不方便,就先住在那吧。”

安泽想拒绝,但被我用不容置喙的眼神制止了。

“别叫我陈总,也别跟我客气。”我说,“这是你大伯的房子,你来住,天经地义。”

那个周末,安泽真的带着林强和张兰来了。

我去车站接他们。林强见到我,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眼神躲闪,透着一股不自在。但他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充满敌意。张兰则显得很激动,紧紧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

我把他们安顿在林伟的公寓里。那是我和林伟结婚时买的婚房,后来公司做大了,我们搬去了更大的房子,这里就一直保留着原样。屋子里的一切,都还停留在八年前的时光。

张兰一进屋,就四处打量着,眼圈红红的。当她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张我和林伟的婚纱照时,眼泪再也忍不住,又流了下来。

“大哥……长得真俊。”她喃喃地说。

林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是沉默地看着屋里的一切。他的目光扫过那个林伟亲手做的书架,扫过阳台上那盆林伟最喜欢的君子兰,最后,落在了那张婚纱照上。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他转过身,快步走到了楼梯间,我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悲伤。

第二天,我带着他们去了墓园。

那是一个晴朗的上午,阳光很好。墓碑上,林伟的照片依旧笑得灿烂。

我把带来的白菊花轻轻放下。张兰早已泣不成声,趴在墓碑上,一声声地喊着“大哥”。安泽搀扶着母亲,眼眶通红。

林强一直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们就这样站了很久。

直到张兰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林强才终于迈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来。

他没有哭,也没有说话。他只是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地、轻柔地,拂去墓碑上的尘土。那动作,仿佛是在抚摸亲人久违的脸庞。

最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墓碑前。

我认得出来,那是一个小小的木雕,雕的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少年。手工很粗糙,却充满了拙朴的温情。

“哥,”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来看你了。”

仅仅一句话,却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说完,这个倔强了一辈子的男人,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墓碑,缓缓地蹲了下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几十年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看着眼前这迟到了二十多年的重逢,我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林伟,你看到了吗?弟弟来看你了。他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木雕。你们兄弟俩,再也没有隔阂了。

从墓园回来后,林强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刻意躲着我,虽然话依然不多,但眼神里的那份疏离和戒备,已经渐渐融化了。

他会在我下班回来时,给我递上一杯泡好的热茶;会在我处理工作到深夜时,默默地给我煮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有一次,我看到他在阳台上,仔细地给那盆君子兰浇水、擦拭叶片。我走过去,轻声说:“这盆花,是林伟最喜欢的。”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很久,才用低沉的声音说:“我知道。小时候,他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林伟其实从未离开。他活在我的记忆里,活在安泽酷似的眉眼里,也活在林强这些不经意的、充满回忆的举动里。

林强一家在南昌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这个空了八年的家,第一次有了烟火气。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张兰会拉着我聊家常,林强会和安泽讨论木工的榫卯结构。

我们就像一家人,一家人,弥补着岁月留下的遗憾。

他们要回老家的前一天晚上,林强第一次主动找我谈话。

他把一个制作精良的木盒子递给我,说:“这是……我给大哥做的。本来,是想等他回来的时候,亲手给他的。”

我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木制的相框。相框里,镶嵌着一张已经泛黄的老照片,正是那张林伟指给我看过的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林强,倔强地站在哥哥林伟的身旁。

“嫂子,”他看着我,郑重地说,“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我们就是你娘家人。有什么事,还有我们。”

我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八年来,我一个人撑着公司,撑着这个家,再苦再累,也从未在人前掉过一滴泪。但这一刻,听到这句“我们就是你娘家人”,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瞬间崩塌。

送走他们后,我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屋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他们的气息和温度。我把那个相框,摆在了我和林伟的婚纱照旁边。

照片上,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并肩而立。照片外,两个家庭的命运,也因为这段迟到的重逢,而重新连接在了一起。

我的人生,不再是一座孤岛。

我拿起手机,给安泽发了一条信息:“好好工作,你大伯看着呢。”

很快,他回复道:“明白,嫂子。您也好好生活,我们都看着呢。”

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脸上终于露出了八年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我知道,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

来源:博学的熊猫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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