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白天闯入全球参观人数最多的博物馆，抢走八件无价的拿破仑珠宝，再骑着简陋的踏板车消失在巴黎的车流中——这桩犯罪堪称胆大妄为，看似是为了博取国际声名和好莱坞电影改编权而实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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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称若赃物完好无损 窃贼恐难觅买家

大白天闯入全球参观人数最多的博物馆，抢走八件无价的拿破仑珠宝，再骑着简陋的踏板车消失在巴黎的车流中——这桩犯罪堪称胆大妄为，看似是为了博取国际声名和好莱坞电影改编权而实施的。

然而，关注国际艺术犯罪趋势的专家们认为，周日清晨在（法国）卢浮宫 (Louvre) 发生的这起劫案，实则更为平淡：这不过是系列“砸窗抢劫案”的最新一例，犯罪者更看重宝石或金属的物质价值，而非文物本身的历史意义。这种模式在过去十年间已在德国、英国和美国屡见不鲜。专家指出，对犯罪分子而言，作案地点不过是次要考量。

“你或许会问：窃贼为何要闯入世界著名的博物馆，而非卡地亚 (Cartier) 珠宝店？”艺术品追回领域的权威专家克里斯托弗·马里内洛 (Christopher Marinello) 指出，“答案很简单：如今卡地亚门店的安保措施更为严密。”

近年来，珠宝店暴力盗窃事件频发，促使众多商铺加强了安保措施：店内配备了武装警卫，商品也不再过夜陈列。博物馆则显得更为脆弱——这既源于其作为历史建筑中的公共机构所具有的固有风险，也受到了西方多国当前经济环境的影响。

卢浮宫失窃珠宝图示：上排左起：拿破仑赠予玛丽·路易丝的婚嫁首饰套装中的项链与耳环；欧仁妮皇后胸针；蓝宝石钻石冠冕、项链及耳环。下排：欧仁妮皇后装饰蝴蝶结（左）与冠冕（右）。合成图：卢浮宫/Alamy

“疫情以来，全球各国政府都在削减执法和文化领域的预算。”马里内洛指出，“窃贼能闯入卢浮宫，恰恰暴露了我们文化机构的脆弱性。对博物馆而言，这是个可怕的时代。”

此次被盗的珍品包括镶嵌8颗蓝宝石与631颗钻石的项链、欧仁妮 (Eugénie) 皇后镶嵌近2000颗钻石的冠冕，以及拿破仑三世 (Napoleon III) 妻子曾拥有的价值连城的王冠（窃贼在逃离时将其丢弃在了路边）。这些失窃事件难免令人联想到1911年意大利杂工文森佐·佩鲁贾 (Vincenzo Peruggia) 从同一座博物馆盗走《蒙娜丽莎》的经典案例。

文森佐·佩鲁贾的罪犯照片与指纹。图片来源：Science History Images/Alamy

更具参考价值的案例或许是：2019年德国德累斯顿绿穹珍宝馆 (Dresden Green Vault) 价值逾1.13亿欧元的珠宝失窃案、同年英国布伦海姆宫 (Blenheim Palace) 价值475万英镑的黄金马桶被盗案、2017年德国柏林博德博物馆 (Bode Museum) 的大型金币劫案，甚至还有美国多地矿业博物馆发生的体育纪念品连环失窃案。

这些案件的犯罪动机似乎主要源于失窃物品的物质价值。“模式很简单，”马里内洛指出，“砸开、抢走，然后尽快熔化变卖。”

专家表示，若文物保持完整，窃贼将难以找到买家。“像卢浮宫珠宝这样具有高度辨识度的物品，根本不可能在合法市场上流通。”艺术犯罪研究协会 (Association for Research into Crimes against Art) 的琳达·阿尔伯森 (Linda Albertson) 指出。该组织专门追踪博物馆盗窃与破坏事件的趋势。

“这些文物一旦出现就会立即被认出，尤其是在（法国）文化部已经公布实物照片的情况下。即便私人收藏家，或是苏富比 (Sotheby's)、佳士得 (Christie's) 这类拍卖行，在接触如此醒目的藏品前，也会要求查看证明其合法所有权的文件。”

过去，博物馆往往不愿公开知名艺术品的失踪事件，常常因为感到难堪而保持沉默。如今，随着艺术品盗窃案的曝光度提高，赃物的存储与转售对犯罪分子而言风险倍增。

“盗取一幅毕加索 (Picasso) 的真迹，你必须保持其完好无损，否则价值尽失。你还得设计周密的藏匿方案——比如在危险的犯罪分子之间辗转传递。”马里内洛指出，“与此同时，你始终面临着同伙为了换取赎金而向警方举报的风险。”

出于类似原因，荷兰艺术侦探亚瑟·布兰德 (Arthur Brand) 指出，此次盗窃极不可能是受人指使——尽管荷兰媒体曾报道，今年一月从荷兰德伦特博物馆 (Drents Museum) 盗走的达契亚 (Dacian) 黄金宝藏可能属于此类案件。“‘定制盗窃’是好莱坞电影里的情节。”他坦言，“没人敢碰这件案子。它已经传遍了全球各大报纸。若你购买了赃物，一旦落网就难逃牢狱之灾。你既不能向朋友炫耀，更无法将其传给子孙后代。”

熔毁或重新切割被盗作品确实会降低其价值。但在钻石领域存在巨大风险：现代切割技术使宝石表面更大、更轻盈，而那些采用古法切割的钻石，要么会引人侧目，要么只能被迫压价脱手以掩盖行踪。

但关键在于，熔解或重新切割会销毁犯罪证据。“我推测卢浮宫的窃贼会将赃物运往以色列、印度等钻石专业地区，甚至近在（比利时）安特卫普 (Antwerp)，寻找专业人士来切割这些宝石。” 马里内洛表示。

卢浮宫劫案已经引发了外界对博物馆安保措施的质疑。一份预计于下月公布的（法国）国家审计报告显示，（卢浮宫的）设备更新存在“显著”且“持续”的延误，并指出许多展厅缺乏监控摄像头。但安保专家指出，在历史建筑内向络绎不绝的游客展示珍贵藏品，其风险本身就无法完全消除。

卢浮宫博物馆附近的巴黎监控摄像头。在历史建筑中安装同类安防设备难度大且成本高昂。摄影：朱利安·德·罗萨/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美国纽约城市大学 (City University of New York) 艺术犯罪学教授艾琳·汤普森 (Erin Thompson) 指出：“历史建筑的防护难度更大。许多建筑面向街道的大型落地窗便于窃贼逃逸，而且受到建筑保护法规的限制，无法安装合格的防弹玻璃。”

德国安防公司VZM的彼得·施图尔曼 (Peter Stürmann) 指出，最严密的建筑安防体系应“如堡垒般构思”。该公司为博物馆及档案馆提供咨询服务。“你需要设置多重防线来抵御入侵者。”

现代建筑可以配备尖端的外部监控摄像头或内置的地震探测器，能对破碎的窗户进行实时报警，但老旧的博物馆可能不愿破坏建筑的既有外观。激光扫描仪难以安装在涂有灰泥的天花板上。白天游客潮涌时，运动和声音探测器也可能需要关闭。

施图尔曼指出，此次卢浮宫劫案发生于当地时间上午9:30至9:40之间，其作案时间与近期的盗窃案如出一辙。“盗窃案多发生于开馆或闭馆时段，这自有其道理——此时常常是值班人员交接的时刻，而且尚未迎来可以充当额外安保力量的游客潮。”

技术进步虽然催生了更高效的报警装置，却也赋予了窃贼规避安防的新手段。在巴黎，劫匪利用车载梯抵达了博物馆一楼的窗户，并用电池驱动的圆盘切割机切开了玻璃窗。

埃莱恩·斯奇奥利诺 (Elaine Sciolino) 在其《卢浮宫探秘：如何爱上世界最伟大的博物馆》一书中指出，近年来，法国社会关于这座拥有232年历史的建筑的讨论，主要聚焦于人群管控，而非安保问题。

该馆虽然设有约50名常驻消防员（法语称 "sapeurs-pompiers"），但其主要职责是防范藏品遭受火灾和水患。“这里没有快速反应部队。”斯奇奥利诺指出，“卢浮宫的安全保障终究取决于政治意愿和资金投入，而这在当前的法国根本无力承担。”

1911年，佩鲁贾带走了《蒙娜丽莎》，他尚且知道要将其完整藏匿。一个多世纪后，骑着踏板车的劫匪带走了拿破仑的珠宝，他们却只想着熔炉的温度。当历史的重量在钻石切割中心被抹去，当冠冕的价值被还原为黄金的克重时，这或许不仅是卢浮宫的脆弱，更是一种文明的尴尬：人们筑起了“堡垒”来保护“意义”，却发现总有人只想要构成“意义”的那些材料。

你如何看待这种“只为材料，不为历史”的盗窃模式？欢迎在评论区分享你的看法。

作者：菲利普·奥尔特曼 (Philip Oltermann）

来源：一个人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