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52岁的乡下女人,脊背已不似从前那般笔直,可站在这片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上,却比谁都站得稳当。头晌在地里摘菜,黄昏在灶台边忙活,日子像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年轮,一圈圈地刻进骨子里。
52岁的乡下女人,脊背已不似从前那般笔直,可站在这片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土地上,却比谁都站得稳当。头晌在地里摘菜,黄昏在灶台边忙活,日子像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年轮,一圈圈地刻进骨子里。
这年岁的女人早起不再需要鸡叫三遍,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身子骨就醒了。年轻时能扛起百斤谷子的胳膊,如今提半桶井水都使暗劲,可偏偏不爱吱声。闺女在城里打来视频,手机那头惊见娘亲鬓角又添新霜,她倒笑:"庄稼人哪有不白头发的?你王婶去年就走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转头却摸着酸疼的膝盖发愣,院角晒着的艾草明日该熬水敷一敷了。
灶屋里的铁锅还挂着二十年前的油光,可烧火的柴禾早换成煤气罐。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小孙子闹着要吃她烙的春饼,和面时忽然发觉手腕使不上力气,面剂子总揉不匀称。西院的刘嫂来串门,两个老姐妹坐在柿子树下歇晌,看院里跑跳的孩童,不由说起当年:"咱年轻那会儿,挑着两筐红薯能走十里山路,现在抱个娃娃都嫌压手。"笑声惊飞了觅食的母鸡,羽毛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
村头老槐树知道,这些女人的心事比落叶还轻。儿子在县城买了新房,接她去住电梯房,住了三天就偷跑回来——闻不得楼道里的香水味,睡不惯不会嘎吱响的席梦思。还是自家土炕好,冬暖夏凉,半夜醒来看见月光从窗棂格子里漏进来,像撒了一地的碎银子。前日隔壁三丫头回娘家,带着时髦的玻尿酸针剂要给她去皱纹,她摆摆手:"褶子是活出来的,打平了还算什么庄稼人?"
红白喜事的账本越来越厚,能说体己话的人却越来越少。去年腊月送走最后的堂姐,灵堂前烧纸时忽然想起,五十年前她们还系着红头绳在打谷场追麻雀。现在西头老李家媳妇见了面只管喊"奶奶",东边新搬来的小媳妇连她家腌酸菜的缸都不认得。倒是不打紧,后山那片野栗子林还记得她,每年白露前后总落几颗最饱满的在她脚边。
地里的活计渐渐交给儿孙,可闲下来反倒心慌。春日编柳条筐,夏天晒干菜,秋收后纳千层底,冬至腌腊八蒜,手头总要有点营生。镇上超市的塑料袋比她用荨麻编的筐结实,可她就爱这股草木香。孙辈笑她守旧,却把她的老酸菜坛子当宝贝——城里再贵的泡菜,也腌不出奶奶手底下的岁月味。
如今喝口水都泛着光阴的滋味。夜里睡不着时,数算这些年的得失:丈夫走得太早,大儿媳妇不贴心,可小女儿嫁得近,三天两头捎来自家种的嫩黄瓜。年轻时争强好胜,为半垄地和邻家吵得脸红脖子粗,现在想想真犯不着。前日看见李家二媳妇为丢了两只鸡骂街,她默默把自家芦花鸡新下的蛋塞进人家鸡窝——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村里新来的驻村干部夸她心态好,她蹲在菜畦边笑:"庄稼老了知道低头,麦穗越饱满腰弯得越厉害。"手指划过篱笆上攀援的夕颜花,这种朝开暮谢的野花,她嫁过来那年就在墙根开着。五十二个春秋过去,花瓣依然新鲜如初露,倒衬得她手上的青筋像老树根。
这光景不用戴金镯银链,腕上年年添的寿斑就是最好的首饰。不用抹雪花膏,北风刮出的红血丝是最自然的胭脂。城里老太太跳广场舞的时候,她正把晒好的芝麻秆扎成炊帚;抖音网红直播带货时,她悄悄把新磨的玉米面放在守寡的杜家门前。
暮色四合时,常有晚辈见她独坐在晒场边的石碾上。问她等什么,她指指天边:"看晚霞呢,你三奶奶在世时常说,人活一辈子,最后能带走的也就是这些好看的光景。"余晖染红她松垮的棉袄,五十多年的风霜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化作温柔笑意。明日太阳升起时,灶房里又会飘起炊烟,混着酱缸里发酵的黄豆香——这就是乡下女人五十二岁后的日子,像她们腌的咸菜,越是经年累月,越有滋味。
个人观念,仅供参考。
来源:哦知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