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的双胞胎哥哥霍沉越带回来一枚染血的徽章,声音沙哑地对她说:“青禾,沉洲他……回不来了。”
沈青禾和霍沉洲结婚的第三年,他出任务牺牲了。
他的双胞胎哥哥霍沉越带回来一枚染血的徽章,声音沙哑地对她说:“青禾,沉洲他……回不来了。”
她当场昏死过去。
醒来后,她疯了似的要去找他,被婆婆死死抱住。
后来,她吞过安眠药,割过手腕,跳过河,三次寻死,三次被救回来。
所有人都说:“霍团长和沈同志感情真好啊……”
是啊,真好。
好到,他“死”了三个月,她才知道——
死的根本不是他。
……
第三次自杀被救活的那天晚上,沈青禾脸色苍白地来到婆家,想找婆婆寻一些霍沉洲以前的物件以慰相思,却听到里屋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沉洲,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青禾都为你自杀三回了!”
她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
沉洲?
婆婆为什么对着大伯“霍沉越”叫沉洲?
“妈,再等等。”这个声音明明是霍沉越的声音,可语气却像极了霍沉洲哄她时的温柔。
“大哥临死前托我照顾大嫂,可大嫂身娇体弱,听到大哥死去的噩耗定然不能活,我只能先顶着大哥的身份,给大嫂一个孩子,有了这个孩子做寄托,大嫂才能继续活下去。”
沈青禾的血液瞬间凝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所以,死的是霍沉越,不是霍沉洲。
她的丈夫还活着,却顶着哥哥的身份,每天睡在隔壁——和周雪芙一起!
“可青禾呢?”婆婆的声音更急了,“你天天睡在雪芙房里,就没想过青禾的感受?”
“她比大嫂坚强……”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心窝,她踉跄着后退,却不小心碰倒了墙边的扫帚。
屋里骤然安静。
她却转身就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跑着跑着,她忽然感觉手中刺痛,打开掌心一看,才发现手中的徽章由于攥得过紧,已经划破掌心,鲜血流淌。
这三个月,她日夜抱着这枚徽章入睡,在梦里哭醒无数次。可现在,它突然变得那么可笑。
原来她的丈夫没死。
他只是为了体恤大嫂,所以选择让她以为他死了!
五年前,她和霍沉洲初识在一场军区联欢会上。
他是铁血团长,她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追他的人很多,追她的人也不少,可那天晚上,他站在台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跳完一支《红色娘子军》,然后大步走上台,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军大衣披在她肩上。
他说:“沈青禾同志,风大,别着凉。”
她披着他的外套,也羞得红了脸。
后来,他开始追求她,每次出任务前,都会绕路来文工团看她。
她答应和他处对象那日,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说:“青禾,我霍沉洲这辈子就认你一个。”
结婚后,所有人更是说,霍团长疼媳妇儿疼到骨子里。
她也曾经以为,他爱她如命。
可现在呢?
他为了“照顾”大嫂,冒充他哥的身份,和大嫂同床共枕,甚至准备让她怀孕。
而她,像个傻子一样,为他哭,为他死,为他痛不欲生。
他有没有想过,她也会疼?
浑浑噩噩回到家时,媒婆刘婶又来了。
“青禾啊,贺团长半个月后就要调去海岛了,这是他第七次托我来问……他说,要是你还不同意,这辈子就不回来了。”
贺临渊,霍沉洲的战友。
从她被宣布成“寡妇”那天起,就一次次上门求娶。
前六次,她都拒绝了。
因为她觉得,她这辈子,只会爱霍沉洲一个人。
可现在……
她抬头,平静地说:“好,我嫁。”
刘婶愣住了:“你、你说真的?”
“真的。”她笑了笑,“麻烦您告诉贺临渊,半个月后,我嫁给他,跟他一起去海岛。”
门帘突然被掀开,霍沉洲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弟妹,你要嫁给谁?”
沈青禾看着他,忽然觉得可笑。
“大哥,”她轻声说,“这是我的事。”
他话是对媒婆说的,却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弟妹有我照顾,不需要改嫁,而且弟妹那么爱沉洲,也不可能改嫁,刘婶,你以后不要来了,否则莫怪我赶客!”
刘婶一脸诧异,“可青禾已经答应……”
她的话刚说一半,沈青禾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婶子,您不是说要去供销社吗,快些去吧,晚点就关门了。”
刘婶也确实被打了岔,连忙应是,飞快离开。
看到刘婶走了,霍沉洲才松了口气,他往前迈了半步,喉结滚动:“弟妹,虽然沉洲去世了,可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以后这种媒婆上门,你直接打发走便是……”
这一刻,沈青禾只觉可笑。
他瞒着她整日睡在大嫂房中,却还怕她跑,怕她改嫁?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她没有拆穿,只是点了点头。
反正半月后她就改嫁他人,永远离开这了,他也管不了她了。
夜里,沈青禾正在收拾行李,夜里收拾行李时,隔壁突然传来木床“吱呀”的声响。
以前听到这种声音,她只当是大伯和嫂子感情好。
可现在,每一声喘息都像钝刀割肉。
那分明是霍沉洲动情时的闷哼,是他曾经在她耳边才会发出的声音。
“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她冲出去时,正看见霍沉洲抱着衣衫不整的周雪芙往外跑,月光下,她雪白的睡裤上洇开刺目的红。
家属院里顿时炸开了锅,隔壁李婶探出头。
“哎哟,这是怎么了?”
“听说是办事的时候太激烈,出血了……”
“啧啧,沉越平时看着严肃,没想到这么疼媳妇……”
沈青禾站在人群里,觉得浑身发冷。
她转身想走,却被李婶一把拉住:“青禾,你是弟妹,得跟着去看看啊!”
怕落人口舌,她只能披上衣服往医院赶。
医院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沈青禾眼睛发酸。
霍沉洲焦急地踱步,看见她时明显一愣。
“你怎么来了?”
沈青禾扯了扯嘴角:“作为弟妹,我该来看看。”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医生走出来。
“同志放心,你爱人没事,就是怀孕了,房事要节制……”
第二章
沈青禾站在医院走廊里,耳边嗡嗡作响。
医生那句“怀孕了”像一记闷棍敲在她头上。
她下意识看向霍沉洲,却见他先是一怔,继而眼底迸发出狂喜,低声喃喃:“太好了……一切都要回到正轨了。”
她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周雪芙怀孕了,他终于可以卸下“霍沉越”的身份,回到她身边了。
可她已经不需要了。
“不过病人有些贫血,需要输血。”医生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霍沉洲立刻挽起袖子,却被医生拦住:“您的血型不符,需要B型血。”
沈青禾,就是B型。
他的目光转向沈青禾,犹豫片刻后走到她面前:“青禾,你大嫂怀孕了,这个孩子……我们期盼已久。”
他顿了顿,“你给她献点血好不好?等孩子生下来,我一定会补偿你。”
补偿?沈青禾在心里冷笑。
他所谓的补偿,就是施舍般回到她身边吗?
“血我可以献,补偿就不必了。”
她平静地说,转身跟着护士去抽血。
针头刺入血管时,她望着鲜红的血液流入血袋,忽然想起新婚那年她发高烧,霍沉洲连夜背着她跑了几里地去医院。
那天也是这样的采血针,他死死攥着她的手说:“别怕,媳妇儿,我在这儿。”
如今,她的血却要流进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里,滋养他们的孩子。
接下来几天,沈青禾在家休养。
她透过窗户,看见霍沉洲连部队都不去了,每天拎着保温桶在家和医院之间往返。
今天炖鸡汤,明天煮红糖鸡蛋……
曾几何时,她感冒卧床,他也是这样守在灶台前,变着花样给她补身子。
周雪芙出院那天,整个家属院都飘着奶糖的甜香。
霍沉洲抱着喜糖罐子挨家挨户分发,向来冷峻的眉眼染着掩不住的笑意:“雪芙怀孕了,吃颗喜糖。”
“恭喜恭喜啊!”
“这下可算盼来孩子了!”
他笑着应和,眼角眉梢都是将为人父的喜悦。
最后才走到沈青禾面前,递糖的手有些迟疑:“弟妹……”
“恭喜大哥。”她接过糖,笑得恰到好处,“祝你们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霍沉洲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样的祝福太过得体,得体到让他心里发慌。
自从“霍沉洲牺牲”后,沈青禾不是哭就是闹,何时这么平静过?
可不等他多想,周雪芙就走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娇声道:“沉越,不是说好请青禾吃饭吗?”
为了感谢沈青禾献血,周雪芙非要请她吃饭。
她再三拒绝,却还是被拉上了车。
国营饭店里,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三位里边请!”
她目光在霍沉洲和周雪芙之间转了转,笑道:“两位真般配!”
又看向沈青禾:“这是您妹妹吧?长得真标志。”
霍沉洲一怔,还没说话,却听沈青禾已经温声答道:“对,我是他妹妹。”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他心里。
可看着周雪芙微微隆起的小腹,他终究没有纠正。
第三章
点菜时,他熟练地报出一串菜名:“不要放香菜,少油少盐,酸辣口的……”
全是周雪芙的喜好。
直到服务员问“妹妹想吃什么”,他才恍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沈青禾。
“我都可以。”她低头喝茶,热气氤氲了眉眼。
菜上齐后,沈青禾机械地一粒粒扒着米饭。
直到喉咙突然发紧,她才惊觉碗里的汤圆是芝麻馅的——
她对芝麻过敏!
曾经霍沉洲记得她所有忌口,连食堂打饭都会特意叮嘱不要芝麻。
现在他却点了整盘芝麻馅汤圆。
“青禾?”周雪芙注意到她脸色不对,“你怎么了?”
霍沉洲这才抬头,看清她泛红的脸颊后猛地站起来:“你吃芝麻了?!”
呼吸越来越困难,沈青禾眼前发黑。
恍惚间,她看见霍沉洲朝她冲来,却在半路被周雪芙的痛呼拦住:“啊……我肚子好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看着霍沉洲僵在原地,目光在她和周雪芙之间挣扎。
最后,他抱起周雪芙,临走前对服务员匆匆交代:“麻烦送我妹妹去医院。”
“同志?同志!”服务员惊慌的呼喊越来越远。
而她也模糊了意识,彻底晕了过去。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沈青禾眼睛发疼。
她睁开眼,看见护士正在换吊瓶。
“同志你醒啦?”护士松了口气,“幸亏饭店服务员送你来得及时,过敏性休克可是会要命的。”
沈青禾想说话,却发现喉咙火辣辣的疼。
霍沉洲毫不犹豫抱着周雪芙离开的背影,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闭上眼睛,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进鬓发里。
住院的三天里,沈青禾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过敏引起的红疹让她浑身发痒,喉咙肿得连水都咽不下。
最难受的时候,她听见门外护士小声议论:
“308房那个孕妇就是胎动频繁,她男人急得跟什么似的。”
“哪像这间302的病人,过敏这么严重,丈夫都没来看一眼,就像死了一样……”
沈青禾把脸埋进枕头里。
是啊,她的丈夫早就死了。
死在那场任务里,死在三个月前,死在……他选择成为别人丈夫的那一刻。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
沈青禾刚走到医院门口,突然看见那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
下一秒,周雪芙就从医院大门走出来。
车门“砰”地打开,霍沉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腰:“慢点,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和当年哄她时一模一样。
沈青禾站在原地,看着吉普车扬长而去,尾气喷在她苍白的脸上。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
沈青禾推开家门,远远地,她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家门口。
霍沉洲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补品,脚边还堆着几个网兜,里面装着麦乳精、红糖和罐头。
“青禾。”他快步走过来,“你过敏好点没有?”
多么讽刺。
白天对她视而不见,没人的时候却又来装深情。
“谢谢大哥关心,我好多了。”她绕过他要去开门。
霍沉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些你拿着补身子……”
“不用——”
“沉越!出事了!”周雪芙突然冲进院子,脸上挂着泪痕,“我、我倒卖知青返城名额的事被举报了!”
第四章
沈青禾明显感觉到霍沉洲的手僵住了。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周雪芙哭得梨花带雨:“我就是想多挣点钱多买一些衣服……现在执法队要来抓我了……”
霍沉洲额头青筋暴起:“我每个月津贴全交给你,你还要去干这种事?!”
“我……”周雪芙拽着他的袖子直跺脚,“现在怎么办啊!我怀了孕,不能蹲大牢啊。”
院门突然被踹开。
三个戴红袖章的人闯进来:“周雪芙同志,有人举报你倒卖知青返城名额,请跟我们走一趟。”
空气瞬间凝固。
霍沉洲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不是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霍沉洲身上。
空气凝固了几秒,他一字一句道:
“这件事我知道,不是雪芙做的,是……沈青禾。”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
“你说什么?”沈青禾声音发抖,“你再说一遍,是谁?”
他避开她的目光,喉结滚动:“是沈青禾!”
沈青禾声音发抖,还要说什么,执法队的人已经扭住她的胳膊:“有证人指认,请你配合调查!”
被推上卡车时,沈青禾死死盯着霍沉洲。
他站在周雪芙身前,军装笔挺,却再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会在地震时用命护她的男人了。
……
小黑屋里,沈青禾的辩解无人理会。
“霍团长亲自指认的还能有假?”执法队长把钢笔摔在她面前,“老实交代!”
三天水米未进后,沈青禾被押去煤矿劳动改造。
矿井阴冷潮湿,她背着沉重的煤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矿洞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塌方了!快跑!”
沈青禾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坍塌的煤块埋住了下半身。
剧痛中,她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地喊她的名字。
“青禾!坚持住!”
是幻觉吗?那个抛弃她的男人,此刻正疯了一样徒手扒开煤块,十指鲜血淋漓。
“对不起……对不起……”
霍沉洲把她抱出来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雪芙怀孕了不能受这种苦……我只能推到你身上,青禾,我身不由己,你疼我比你更疼,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接你回家……你醒醒……求你醒醒,我不能没有你……”
沈青禾想笑。
他永远这样,给一鞭子再喂颗糖。
昏迷前最后的感觉,是霍沉洲滚烫的眼泪落在她脸上。
再醒来时,病房里静悄悄的。
霍沉洲趴在床边睡着,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
沈青禾刚一动,他立刻惊醒:“青禾!”
他猛地抱住她,红着眼忘情地吻向她的唇:“太好了,你醒了,太好了……”
“大哥。”沈青禾用尽全力推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五章
霍沉洲猛地松开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像是被烫到一般。
“抱歉,我……”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雪芙这几天胎动住了院,我走错房门,认错了人。”
他转身就走,背影仓皇得像在逃。
沈青禾抬手擦掉唇上残留的温度,只觉得讽刺至极。
他连撒谎都不会。
如今是白日,他走错门,怎会连人都认不清?
沈青禾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这日,正好是部队开放日。
沈青禾刚走进家属大院,就被几个热情的军嫂团团围住。
“青禾啊,沉洲去世也有一段日子了,你一个人多孤单,也该走出来了,嫂子给你介绍个好的!”
“就是!张参谋家的小儿子,军校毕业,一表人才……”
沈青禾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自己已经答应贺临渊的求婚,就被推到一个穿军装的青年面前。
“快看看,这位周同志在研究所工作,家里三转一响都备齐了,月工资78块呢!”
青年推了推眼镜,正要说话,一个黑影突然冲过来,一拳把他打翻在地。
“啊!”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青禾抬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
霍沉洲军装扣子扯开三颗,胸口剧烈起伏:“嫂子们的好意心领了。”
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冷得像冰,“我弟妹有我照顾,不劳各位费心。”
说完拽起沈青禾的手就往外走。
直到被拉得走出很远,沈青禾才猛地甩开他:“霍沉越!”
她故意咬重这个名字,“真正多管闲事的是你。”
霍沉洲瞳孔一缩。
“说起来,我和你才是毫无关系。”她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袖,“我跟谁相亲,嫁给谁,都是我的自由。”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咚”的一声——
霍沉洲一拳砸在树干上,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沈青禾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
深夜,沈青禾被一阵窸窣声惊醒。
还没等她开灯,一个滚烫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浓烈的酒气混着熟悉的松木香扑面而来,霍沉洲的唇狠狠碾上她的。
“唔……”
他显然已经醉得不清醒了,吻又凶又急,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沈青禾拼命推他,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别走……”霍沉洲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滚烫的眼泪砸在她脸上,“别和别人相亲……求你了……”
沈青禾浑身发抖,不知是气还是羞:“霍沉洲!你现在是周雪芙的丈夫!”
“我不是……”他痛苦地抵着她额头,“再等等,很快……”
“滚开!”
沈青禾猛地抬膝,霍沉洲闷哼一声摔下床。
动静惊动了隔壁,周雪芙推门而入:“怎么了?”
灯光大亮,沈青禾侧过脸,长发遮住被咬破的唇。
“大哥喝醉走错房间了,大嫂带他回去吧。”
周雪芙的目光落在沈青禾渗血的唇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柔柔弱弱地扶起霍沉洲:“沉越,我们回房。”
霍沉洲踉跄着被拉走,却在门口回头看了沈青禾一眼。
那眼神像是濒死的野兽。
沈青禾关上门,慢慢滑坐在地上。
唇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可更疼的是心口那个早就千疮百孔的地方。
第六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沈青禾睁开眼,听着霍沉洲的车渐渐远去,刚想松一口气,房门却猛地被人踹开!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周雪芙站在床边,眼里全是怨毒:“沈青禾,你可真够贱的!自己死了男人,就来勾引大伯?”
“你胡说什么?”
沈青禾捂着脸,但下一瞬又明白了,是昨天晚上……
多可笑,霍沉洲明明是她跟组织打了结婚证,名正言顺的丈夫,可如今,两人的亲密,却要被另一个女人捉奸。
“你误会了,昨晚是他……”
“闭嘴!”周雪芙突然一把扫落床头柜上的蜡烛,“别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能勾引别人的丈夫,我今天就让你看清楚,在他心里到底谁重要!”
火焰“轰”地窜上窗帘,瞬间蔓延开来。
“你疯了?!”沈青禾跳下床就要往外跑,却被周雪芙死死拽住手腕。
“急什么?”周雪芙冷笑,“你以为我会陪你死?”
她凑近沈青禾耳边,声音阴冷,“我来之前,已经让人给沉洲打电话了,你说,他会先救谁?”
浓烟呛得沈青禾眼泪直流,她拼命挣扎,却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雪芙!青禾!”
霍沉洲冲进火场的那一刻,沈青禾恍惚想起新婚夜,他抱着她说:“青禾,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第一选择。”
可现实是——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抱起周雪芙就往外冲。
“霍沉洲……”
沈青禾伸出手,却被倒塌的房梁拦住去路。
热浪灼烧着皮肤,她倒下去的瞬间,仿佛又看见那一年的霍沉洲站在文工团后台,笑着往她手里塞了颗奶糖。
……
“青禾?青禾!”
刺鼻的消毒水味中,沈青禾艰难地睁开眼。
霍沉洲坐在床边,下巴冒出青黑的胡茬,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你刚植完皮,别乱动。”他伸手想扶她,却被躲开。
“植皮?!”沈青禾声音嘶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霍沉洲眉头紧锁:“你放火差点害死雪芙,现在只是植一点皮,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沈青禾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说我放的火?她这么一说,你也就信了?”
“不然呢?”霍沉洲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是她丈夫,我不信她信谁?”
“丈夫”两个字像刀子捅进心窝。
沈青禾猛地扯下手背的针头:“那你现在在这干什么?滚出去!”
输液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霍沉洲一把按住她流血的手:“弟妹,你冷静点!我知道你受了点委屈,但再等十个月,等孩子生下来……”
“滚!”沈青禾抓起枕头砸向他,“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枕头砸在他肩上,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霍沉洲站在原地,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转身离开。
关门声响起后,沈青禾才看见床头放着一盒奶糖。
她最爱吃的那种。
她抓起糖盒狠狠砸向墙壁。
奶糖撒了一地,就像她碎成渣的心。
第七章
出院那天,阳光刺得沈青禾眼睛发疼。
她刚走到家属院门口,就看见媒婆踮着脚朝她招手:“青禾!可算等着你了!”
“刘婶?”沈青禾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右臂的烧伤还在隐隐作痛。
“贺团长那边都安排妥当了,明天一早就开船。”刘婶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张船票,“他特意嘱咐,让你别带太多行李,海岛那边什么都备齐了。”
沈青禾忙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封递过去:“辛苦婶子跑这一趟。”
“哎哟,贺团长给过说媒钱啦!”
“这是另给的。”沈青禾将红封塞进刘婶手里,嘴角微微扬起,“庆贺我新生。”
刘婶一愣,随即眉开眼笑:“是该庆贺,丈夫死了就忘掉,往前看才好……”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霍沉洲早就死了。
死在那场任务里,死在那枚染血的徽章中。
只有她知道,他活得好好的,活在另一个女人的怀抱里。
刚要开口,院门“砰”地被踹开。
霍沉洲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军装被汗水浸透,显然是匆忙赶回来的。
“我说过不准再给青禾说亲!”他一把夺过刘婶手里的红封,“我会照顾好她,她也不会答应改嫁!”
刘婶被吓得一哆嗦:“可她已经……”
“婶子先回吧。”沈青禾轻声打断,朝刘婶使了个眼色。
刘婶慌慌张张往外走,正好与进门的周雪芙撞个满怀。
周雪芙抬头,看见霍沉洲护在沈青禾身前的姿态,眼神瞬间阴鸷。
……
夜深人静时,沈青禾正在收拾行李,房门突然被推开。
周雪芙挺着并不明显的肚子,冷笑道:“上次的教训没吃够?还敢勾引沉越?”
沈青禾头也不抬地叠着衣裳:“我明天就走,你……”
话还没说完,周雪芙突然“啊”地一声摔倒在地,捂着肚子哀嚎:“我的孩子!”
几乎是同时,霍沉洲从外面冲进来:“雪芙!”
他看都没看沈青禾一眼,打横抱起周雪芙就往外跑。
沈青禾站在原地,听见周雪芙在走廊上哭喊:“她推我……沉越,我们的孩子……”
多拙劣的演技。
沈青禾想笑,却尝到嘴角咸涩的泪水。
天蒙蒙亮时,沈青禾拎着行李箱刚走到院门口,就撞见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霍沉洲。
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满眼血丝。
“为什么屡次害雪芙?”他一把攥住她手腕,“我守了她一整夜,孩子差点保不住!”
沈青禾挣开他的手,沉默地往外走。
他终于注意到她的行李箱,“你是怎么知道我要赶你走的?竟连行李都收拾好了。”
沈青禾终于停下脚步,“赶我走?”
他英俊的面容写满疲惫,却还是冰冷道:“是,雪芙胎像不稳,最近不想看到你,你先回娘家住段时间。”
他不由分说抢过箱子:“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沈青禾夺回箱子,“我自己走。”
霍沉洲却固执地跟上来,像是怕她不走似的,一路将她送到车站。
“这阵子你就在娘家好好待着,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去接你。”
“我就不送你进去了,你自己买票进去,雪芙还在医院等着我照顾。”
叮嘱了几句之后,他快步转身离去。
沈青禾站在售票窗口前,忽然笑了一声。
霍沉洲,你就一辈子照顾着你的周雪芙吧。
沈青禾看着那辆军绿色吉普车消失在晨雾中后,缓缓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里有通往港口的班车,有等着她的贺临渊,有全新的生活。
晨光中,她最后一次回望军区大院的方向。
霍沉洲,这一次,你我再也不见!
第八章
港口处,等沈青禾拖着行李下了客车后,就一眼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正兴奋的朝她挥手。
“青禾!”
贺临渊看见自己喜欢已久的人出现后,原本平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随后他也顾不得自己身边的大包小包,连忙朝沈青禾奔了过去,伸出手接过她手边的行李。
“我来帮你提吧。”
沈青禾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再说了以后她和贺临渊是要做夫妻,余生都要生活在一起,她总要习惯他。
所以她才将手里的箱子递给他,微微勾起嘴角:“谢谢。”
女人如山间清泉般清脆的声音落入贺临渊耳朵的一瞬间,如田间熟透番茄般的红色顿时染红了他的耳朵。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客气啥,以后我们毕竟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沈青禾脚步一顿,下意识抬头朝旁边的贺临渊望去。
这也是她时隔多年再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从媒婆的热情介绍里,还有从前高中同学的那些八卦里,都明确的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贺临渊很喜欢她。
喜欢到这些年贺家父母给他介绍了很多相亲对象,但都被他一一拒绝。
喜欢到这些年有很多大胆的女人热情的追求他,但都被他一一婉拒。
甚至在她“丧夫”的这些年里,他都不顾流言蜚语,一直坚定的等着她,等着她点头。
哪怕是此刻,在她望着他的同时,他也偷偷用余光看着她,一旦与沈青禾的目光对视上,他又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飞快的移开自己的视线,只剩通红的脸颊出卖了他。
如此有趣的一幕自然引地她噗呲一笑,但随即沈青禾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一次,她先开口叫住了他的名字,满脸都是认真。
“贺临渊,我有话想跟你说。”
既然她已经彻底决定放弃霍沉洲,忘记以前所有的过往,与从前的事和人彻底划清关系,从此与眼前这个男人过好日子,那她也要做出相应的保证,把该说的事情都说清楚,以免以后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见她如此认真,贺临渊也学着她收起脸上激动的笑意,也双眼认真的看着她。
“你说。”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说:“想必你也知道我从前的事情了吧。”
贺临渊怎么不知道,从第一眼喜欢上沈青禾后,他就一直默默关注着她,所以他才能在她丧夫的第一时间,先找了媒婆上门提亲,让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所以贺临渊连忙点了点头。
沈青禾笑了笑:“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丈夫并没有死。”
“嗡!”
听到这句话的贺临渊脑海瞬间一片空白,连手里提着的东西落地了都不知道,内心更是翻涌着惊涛骇浪。
什么叫她丈夫还活着?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多年的愿望又要破碎了?
他都还没有跟她好好的倾诉这些年他积攒的浓郁的爱意,难道又要失去她了吗?
正当贺临渊浑浑噩噩的想着时,一只温热柔软的小手突然上前抓住了他的手,安抚的声音也在他耳畔响起。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跟他回去,而且我们的婚姻关系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就彻底终止,更何况他现在是霍家大媳妇的丈夫。”
“什、什么?”
接二连三爆炸的消息炸的贺临渊久久都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
于是沈青禾就把霍沉洲假冒自家大哥、与大嫂上床、等孩子生下来再与自己相认等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眼前的男人。
“即使有一天他来找我,要我跟他走,你也不用担心,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霍沉洲。”
第九章
说起来,沈青禾还要感谢霍沉洲自己把后路给断了。
当年她初听霍沉洲牺牲的噩耗后,一度崩溃到神经衰弱,时不时把已经成大伯的他当成自己的丈夫。
为了让她彻底死心还是怎么样,霍沉洲当着整个家属院的人发了毒誓,说自己永远都只能是周雪芙的丈夫,而且他还把证明自己是霍沉洲的所有证据都烧给了“死去”的自己,说是帮助她彻底认清她的丈夫真的已经彻底死了。
所以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霍沉洲。
现在如果他非要证明自己是霍沉洲的话,要么会以失心疯被人送去精神病医院,要么被证实后被纪委等以欺骗罪的名义送入监狱。
无论他选哪一条路都是死。
而这对沈青禾来说,也彻底断绝了她的后患。
一听到这里,贺临渊悬到嗓子眼的心又一下子落进了肚子里。
在他记忆里,霍沉洲还是那个处事果断、心思缜密的男人,没想到霍沉洲有朝一日会为了所谓情爱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这样也好,他再也不能把沈青禾抢回去了。
从此以后,沈青禾就永远都是他的人了。
想到这里,他原本收起的笑容又扬了起来,就连被沈青禾握住的手也紧紧的回握着她。
“贺临渊,我既然决定嫁给你好好过日子,就代表以前的一切我不要了,也不会再为了谁回头,但是我也希望嫁给你后,你不要做什么辜负我的事情,你是知道我的,一旦你做了,我将永远离开你,让你……”
沈青禾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被贺临渊猛得揽入他的怀抱里,男人身上的肥皂香和阳光味道一下子就扑入她的鼻子,连带着她整个人都莫名放松了下来。
“青禾,我喜欢了你整整十年,也等了你这么多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等你点头是有多么的来之不易,我也比任何人清楚,你能斩断过去重新进入新的感情要花多大的勇气。我能做到就是拼尽全力的爱你,温暖你,而不是伤害你。”
“我知道,这话你也许不怎么相信,毕竟对你来说,你才开始接受我,了解我,你的心也不会立刻全部都给我,但是我们以后还有那么的事情,我会向你证明我有多爱你。”
从头到尾,贺临渊的语气都很平静,却又格外的坚定。
就像是一只大手捂住了沈青禾那颗冰冷死透的心,然后一点点将它捂暖,让贫瘠的土地再次冒出翠绿的嫩芽。
莫名的沈青禾眼眶微微红了红,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抚摸上贺临渊的后背,缓缓的收紧。
这时,停在港口的船只传来鸣笛声,催促着岸上尚未登船的乘客。
贺临渊先松开了怀里的人,随后他一边提着两人的行李一边握着沈青禾的手,朝她笑了笑。
“走吧。”
和他一起,去过新的生活。
“好。”
沈青禾也回头朝他笑了笑。
两人随着入流水般的乘客一起登上了船只。
又是一声鸣笛声,船头的烟囱冒出阵阵黑烟,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向港口挥手告别。
甲板上的乘客也纷纷挤在栏杆前,面露不舍的朝岸边的亲人挥手告别。
唯独沈青禾和贺临渊依偎在一起,默默的看着渐渐变远的港口,直到再也看不见它。
第十章
医院,霍沉洲把沈青禾送到车站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医院。
自从周雪芙被沈青禾推倒后,她的胎就一直不稳,而整个人也变得娇气不已,一点也离不开他。
要是一时没见到他,周雪芙都会委屈的嚎啕大哭,直到晕厥。
一想到这里,他连忙加快了步伐。
果然,病房里醒来没见到自家丈夫的周雪芙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沉越,沉越,你在哪儿?”
见久久都没有人应答她,周雪芙心底越来越慌张,连带着自己的肚子也跟着疼了起来。
但她也顾不得这些,拖着虚弱的身体就要下床去找他。
可下一刻,周雪芙叨念许久的男人突然从从外面打开门大步朝她走了过来:“雪芙!”
见要下床的女人体力不支就要往地下摔去,霍沉洲心一紧连忙朝她扑去:“小心!”
被熟悉的怀抱抱住后,周雪芙压抑许久的委屈和害怕瞬间喷涌而出,她手上抓着霍沉洲衣服的力道渐渐加重,缓缓抬头朝他望来。
随着她抬头的动作,眼泪也顺势掉出来,砸到地上。
“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些天霍沉洲对待沈青禾那些异样的举动和沈青禾那些暗处的挑衅,让周雪芙心里升起了危机感。
作为在周家看着母亲家斗失败,过了十多年苦日子的人来说她太清楚这种危机感是什么。
所以周雪芙才会非常的害怕。
害怕霍沉洲像周父抛弃周母那样不要她。
这些年霍沉洲对她实在是太好了,他不仅将她从泥潭中拉了出来,还给了她从前都不敢想的优渥生活。
而且在他从战场上回来后,更是疯狂一样爱着她,夜夜都要把她拐上床。
他那么爱她,让她再也离不开他。
她实在是不敢想,离开了他,她怎么活下去。
所以她才用尽一切办法阻止这个结局的发生。
可是等她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却连他的人影都没有看,就只剩霍沉洲的警卫员告诉她,他回家送沈青禾回娘家了。
但周雪芙等了许久,都没有等他回来。
她太害怕他在这路上与苏锦发生些什么。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
那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所幸,他及时赶回来了。
见怀里女人这副模样,霍沉洲那些想要说的话含在了嘴里化为叹息。
他抬起手,用粗糙的指腹小心翼翼的擦拭掉周雪芙的眼泪。
直到把周雪芙哄好,把她抱回床上后,霍沉洲这才给她解释迟回的原因。
霍沉洲原本是打算直接把沈青禾送回苏家,但是因为担心周雪芙,他才折中把扔送去离开火车站。
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朝医院赶,谁知车子在半路时抛锚,他也不忍她担心,这才把车丢给警卫员连忙朝医院跑来。
也就是在这时,周雪芙才发现他还渗着热汗的额头和被汗水侵湿的衣服。
她既感动又心疼,连忙拿着帕子给他擦拭脸庞,这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
“但是,沉越,你把弟妹独自一人丢在车站不太好吧,最近我听说车站那边有些不安宁,要是出了什么事……”
周雪芙话里是很担心,可她心里却恶劣的想最好沈青禾会出事。
如今沈青禾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她也再也不能回来勾引自己的丈夫了。
听到这话,霍沉洲的身体顿时一僵,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安慰怀里的周雪芙。
“不会的,她都是一个大人了,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霍沉洲想起这些年沈青禾没了他,不一样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吗。
只是回趟娘家而已,能出什么事。
更何况,他早就给苏父苏母打了电话,要他们到时候去车站接她了。
第十一章
到了晚上,霍沉洲和往常一样,躺在周雪芙旁边,把她抱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肚子。
一提到这个孩子,两人就闲聊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周雪芙就好奇起孩子的长相:“沉越,你说这个孩子以后会像谁多一点啊?”
霍沉洲抚摸着她肚子的手微微顿了顿才道:“像谁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就好。”
可话是这么说的,但霍沉洲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沈青禾的身影。
要是他以后和沈青禾有了孩子,该会像谁呢?
如果是女孩的话,他想要孩子多像一些她,这样他就可以把两个人一起宠爱。
如果是男孩的话,他想要孩子多像一点他,这样他就可以教儿子一起保护她。
一想到他们的孩子甜甜的缠着他们的模样,霍沉洲原本冷硬的脸都变得温柔起来,嘴角也不自觉的浮起一抹笑意。
见他如此温柔的模样,周雪芙身体一软,整个人越发往他怀里靠,柔弱无骨的手也缓缓往他衣服里探去。
“沉越……”
霍沉洲一低头就看见周雪芙正媚眼如丝的望着他,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暧昧,引得他小腹一紧。
但是霍沉洲清楚的知道,他的任务早在周雪芙被宣布怀孕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完成了,现在他还陪在她身边,不过是想让她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他已经准备好回归自己的家庭,也不会再碰他大哥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按压着身体的异样,就要把周雪芙的手拉开。
可怀孕后的周雪芙欲望太重,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开他。
她只当他是放不开,便主动把自己娇艳欲滴的红唇递到他嘴边。
“沉越,我们是夫妻,而且现在胎也稳了,可以的……”
“咚!”
夫妻二字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到了霍沉洲的心口,也把他的意识给敲醒了。
是了,他一心只想快点回到和沈青禾的小家,却忘了他现在的身份。
他现在还是霍沉越,还是周雪芙的妻子。
他还要继续履行作为她丈夫的义务。
想到这里他眸子一沉,忽地吻上周雪芙,人面对面躺在被窝里,他单手捧着她的脸,气息急促,或轻或重地吻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将女人的腰扶住,小心翼翼的护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周雪芙目光迷离,光洁白皙的下巴微仰,双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予取予求。
外面的雨势渐大,隔了玻璃仿佛都能听见哗啦哗啦的雨声。
天边乌云滚滚,雷声轰隆,暴雨倾盆,水汽从未关严实的窗户扑进来,凉意通沁。
病房的窗帘被一只大手猛地拉上,只有一盏壁灯亮着,影影绰绰照出两道纠缠的人影。
“嗯,轻点……”
翌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是停了,雨后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混杂着芳草的清香。
与此同时,阳光透过大树枝叶的缝隙照在了树下供人乘凉的躺椅上,照在荡在树间的秋千上,杯口大的鲜花被雨打落,滚了一地。
沉寂了一晚的街道陆陆续续热闹起来,车铃声叫卖声喧哗声络绎不绝。
这道宛如闹铃的声音也将病床上紧紧抱着周雪芙的霍沉洲唤醒。
他小心翼翼的放开怀里的人,翻身下床,弯腰一一捡起地上散乱着的衣裳,随后丢进脏衣篮里。
接着他又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新的衣服换上,这才悄悄离去。
算算时间,沈青禾现在也该到娘家了,昨晚因为天色过往又怕她坐车坐久了身体疲惫,所以这才强忍着担忧没给苏家打电话。
如今过了一夜,她也该休息好了,想到这里他连忙走到公用电话亭拿起话筒拨出了苏家的电话。
“嘟……嘟……”
拨出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通,霍沉洲的心也越来越沉。
就在他要挂断电话重新拨通时,苏父的声音猛地从那头响起:“谁啊?”
霍沉洲眼底一喜,随后急切道:“爸、苏伯父是我,我是霍沉越。”
电话那头的苏父哦了一声:“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情吗?”
第十二章
听见苏父疏离的语气,霍沉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在他的记忆里,苏父一向满意他这个女婿,连带着他的家人苏父也是十分热情。
而不像现在这般。
他握住电话筒的手紧了紧,只觉得苏父这个态度有些奇怪,但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而电话那头的苏父听霍沉洲一直没有开口,就要挂电话。
霍沉洲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苏父沈青禾回家没,方便接电话吗?
苏父声音一顿,随即苏母抢过电话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你管天管地,把青禾的人生都管了,她回不回你不知道吗?”
霍沉洲一愣,这才记起苏家人对自己不悦的原因是什么。
当年沈青禾成寡妇后,苏家怕沈青禾独身一人受委屈,就要把她接回去,重新找一个好人家嫁过去。
但是霍沉洲根本就没有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去嫁别人?
所以他当时是拼死阻拦在门口,不让苏家的人进门。
甚至还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跪在苏家人面前,对天发毒誓,一定好好对沈青禾。
可苏家人根本就不信他的话,闹死都要把沈青禾带走。
最后是他请出了上面的领导,才把这件事给解决掉。
自此,苏家人对他、对霍家再也没了好脸色。
霍沉洲自认理亏,想着到时等周雪芙把孩子生下后,他就亲自去苏家负荆请罪。
挂断电话后,苏母就看向一旁的苏父,脸色有些难看。
“他是怎么好意思来问我们青禾的事情的?”
苏家人早就知道了电话那头的人是霍沉洲。
毕竟沈青禾要和贺临渊结婚去海岛的事情,他们也早就通过媒婆知道了。
他们之所以没有告诉霍沉洲和霍家人,是因为霍沉洲先欺骗了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苏父脸色同样难看,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慰自己的妻子。
“你放心,我绝不会这么放过他的!”
周雪芙保胎好后就被霍沉洲接回了家,而她回去的那天正好是霍母的六十大寿。
霍家这些年因有一个烈士儿子和一个首长儿子,所以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寿宴当天霍家门庭若市,就连霍沉洲上面的领导也专门来探望霍母。
一时间,霍母风光无限。
她抬眼往屋子里扫了一圈,屋子里坐着的都是霍家人。
左边的是霍沉洲和她的大儿媳周雪芙,右边是她远嫁京城这次专门做火车赶回来的小女儿和小女婿。
唯独最下面空了一个位置,那里原本该坐的人是她的二儿媳——沈青禾。
本来霍母想趁着这个机会让霍沉洲把沈青禾带回来的。
可霍沉洲却借着路途遥远,怕她疲惫,又怕她回来继续闹事伤害周雪芙两个借口,成功让霍母打消了这个念头。
霍家子嗣艰难,如今好不容易让周雪芙怀上孩子。
霍母也不愿周雪芙再发生意外。
只是可惜了,这次寿宴终究是人没齐。
随着外面的敲门声,霍母连忙起身:“走吧,要开席了。”
周雪芙连忙起身就要来搀扶霍母,霍母却摆摆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你如今身子重,叫沉越护着你。”
周雪芙脸庞顿时一红,转眼看了眼来扶自己的霍沉洲。
两人视线对视上的一瞬间,她又飞快的移开了眼睛。
见感情如此好的两人,旁人都夸赞不已。
唯独知道真相的霍家父母笑的有些勉强。
霍家院子里已经张灯结彩,霍沉洲专门买回来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有趣的电影,另一边的戏台上也正表演者霍母爱看的戏剧。
随着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这场宴会也终于来到了高潮。
霍沉洲和周雪芙一左一右的搀扶着来到了桌子前,桌子上是周雪芙专门请人去西点铺订的寿桃蛋糕。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霍母就要拿起刀去切蛋糕。
可下一刻,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突然踹开。
脸色阴沉的苏家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霍沉越!”
热闹的氛围瞬间终止,大家看着走来的苏家人,都不明所以。
反倒是被叫住名字的霍沉洲神色微变。
他不知道苏家人为什么不远千里的跑到霍家来,而且苏家人的人群里他并没有看到沈青禾。
疑惑、不解、慌乱、不安等复杂情绪瞬间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住。
正当他要上前开口时,霍母连忙扯出一抹笑上前就要挽住苏母的手。
“哎呦,亲家,你们怎么来了?”
面对霍母的讨好,苏母根本就不领情一把就把霍母推开:“别叫我亲家!”
第十三章
“妈!”
霍沉洲连忙冲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这是做什么?”
苏母更加来气:“做什么,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家要做什么!”
“当初明明当着众人的面发誓要好好照顾我家女儿,这才过了多久,你们把女儿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啊!”
众人见到有热闹凑,也不走了,纷纷围观了起来。
反倒是霍家人心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就要把苏家人请回屋子里去。
苏父却来了脾气,让苏家其他人拦住他们怒吼:“去什么去!”
“你们如今知道羞愧了,那当初伤害我女儿的时候又是怎么好意思的!”
“霍沉越,我要问问你,当初让我女儿顶替你媳妇倒卖知青回城名额的是不是你,让我女儿差点被坍塌的煤矿砸死的是不是,当初你媳妇放火要害死我女儿,见死不救的是不是你!”
一连好几个爆炸的秘密被苏父抛出来后,全场哗然,议论声纷纷四起。
霍母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当即就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看向一旁的儿子。
“寻、沉越,这些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还没等霍沉洲开口,一旁的苏母就把提前印好的证据扬起撒开。
雪白的纸张如同漫天的大雪,纷纷落入旁人的手上!
在看清纸张上的字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我的天啊,这些都是真的吗,霍家人也太狠了吧,居然这样对待一个寡妇?”
“沈青禾只是一个寡妇而已,居然还要被他们强行给大儿媳背锅?”
“他们这是要逼死沈青禾啊!”
……
苏母一听这些话,心中积攒许久的委屈终于全部爆发出来,她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字字泣血。
“没良心啊你们家没良心啊,我好好的女儿被你们家糟蹋成这样!”
“你们既然照顾不好我女儿,为什么当初不让我们把她带走!”
“我可怜的女儿啊!”
现场一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指责声,哭泣声,怒骂声如同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霍母的脸上,她再也承受不住,捂着胸口,两眼一翻就晕厥了过去。
“妈!”
“妈!”
……
混乱中,霍沉洲的领导,某军区的老政委走了出来住持大局问苏家人到底要做什么。
被侄子扶起来的苏母一抹泪一狠心说:“我要让我女儿沈青禾与霍家彻底断绝关系!”
“轰隆!”
突然间,一道闪电伴随着巨雷的声音划破天际,照亮了院中众人神色各异的脸色。
尤其是霍沉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在那一刻被抽离。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他们要沈青禾和霍家彻底斩断关系!
不、绝对不可以。
马上周雪芙肚子里的孩子就会生出来,马上他就能完成大哥的遗嘱。
马上他就能以霍沉洲的身份重新回到沈青禾的身边,将一切的真相都告诉她。
马上他们就能继续过上幸福的日子!
而这个时候,在他计划还没有完成的时候,苏家人就要迫使沈青禾,他的妻子离开他!
他绝对不允许!
“不行!”
来源:城市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