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眼看两个姐姐又在为那个虎狼窝争得面红耳赤,我款款上前,跪倒在地,垂首含羞道:
满京城都知道,柳家有两位出类拔萃的千金。
大小姐柳如玥惊才绝艳,二小姐柳如嫣貌若天仙。
而我,是那个无人提起的柳家三小姐,柳如岚。
第一世,大姐嫁入宁安侯府,清冷孤寂,守了一辈子活寡。
第二世,二姐嫁入宁安侯府,凄风苦雨,生产时一尸三命。
如今,是我的第三世。
眼看两个姐姐又在为那个虎狼窝争得面红耳赤,我款款上前,跪倒在地,垂首含羞道:
“妹妹心悦侯爷已久,还请两位姐姐成全。”
这一世,换我去会会那宁安侯。
01
这桩婚事,是老侯爷在世时定下的,只说是柳家女,却没明说是哪一个。
大姐是名满京城的才女,琴棋书画、中馈庖厨,样样精通,是世家主母的绝佳人选。
她及笄后,父亲便急不可耐地把她推了出去。
可惜,那宁安侯仿佛被迷了心窍,嫌大姐刻板无趣,转头便宠妾灭妻,生生让大姐守了活寡。
大姐积郁成疾,最后油尽灯枯,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
噩耗传来,二姐哭得肝肠寸断。
我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只知怀里揣着剪刀,一心要去找那狗东西同归于尽。
母亲却从后面死死抱住了我,声音嘶哑得骇人:“如玥已经去了,你是要让为娘,也跟着你们一起去吗?”
父亲汲汲营营半生,官至三品尚书,膝下却无一子。
他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也只得了我们三个女儿。
他看我们的眼神,总是掺杂着嫌恶、审视和轻慢,唯独没有半分慈爱。
母亲身为正房,自己无所出,反倒为了我们三个庶女耗尽了心血。
她将我们教养得极好,比之那些高门贵女也毫不逊色,自己却早早熬白了鬓角。
我小娘去得早,在我心里,母亲与大姐二姐一般,是我最重要的人。
为了母亲,我只能收起利爪,偃旗息鼓。
可夜夜梦回,都是大姐从前的音容笑貌,泪水总是濡湿枕畔。
好在老天有眼。
我再睁眼时,竟又回到了柳家上门提亲的那一日。
这一次,不等大姐开口,二姐便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姐姐既然早有心上人,女儿愿代姐姐嫁入侯府。”
02
二姐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盛名,她以此为筹码,说服了父亲。
这一世,嫁入侯府的人换成了她。
大姐与表哥早已情投意合。
可她心里横着与侯府的婚约,始终克己复礼,对表哥不假辞色。
只有我和二姐知道,大姐妆匣最深处的那个小抽屉里,锁着表哥生辰时送她的白玉镯。
——愿如此环,朝夕相见。
前世大姐出嫁前,当着表哥的面,亲手摔碎了那只镯子。
可即便如此,表哥依然为她终身未娶。
大姐去后不过月余,表哥便也郁郁而终。
这一世,得知是二姐要嫁入侯府,表哥喜得又哭又笑,第二日便急急上门提亲。
表哥是今上钦点的新科探花,前途不可限量,多少勋贵之家都想招他为婿。
他却以要为亡母守孝为由,一概推拒了。
可姨母明明都走了五年多了。
见表哥上门,父亲自然是喜不自胜,忙不迭地将婚事定了下来,生怕这金龟婿被旁人抢了。
旁人打趣表哥,说他既要守孝,怎能娶妻?
表哥笑呵呵地回道:“家母高瞻远瞩,临去前特地交代,若是能求娶到表妹,便不必再守了,得赶紧把人娶回家。”
我把这话学给大姐听,她羞得满脸通红,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我和二姐早已笑作一团,是真心替大姐高兴。
可笑着笑着,大姐的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怜爱地摸着二姐的脸颊,泪水成串滚落,哽咽道:“如嫣,大姐对不起你。”
我们都懂,大姐是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遭遇,她怕二姐重蹈她的覆辙。
二姐却胸有成竹,“大姐放心,凭我的美貌才情,定然能拿捏住男人的心。”
03
二姐的天人之姿,的确令人见之忘俗。
哪怕宁安侯眼瞎心盲,初见时也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三日回门,侯府备的厚礼与前世对大姐的轻慢截然不同。
侯爷的目光,更是全程黏在二姐身上。
父亲对此满意至极,难得对二姐嘘寒问暖了几句。
我瞧见二姐暗中翻了个白眼,侯爷竟也瞧见了,非但不恼,反而勾唇宠溺一笑。
我和大姐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恍惚间觉得,二姐的选择或许是对的。
成婚三月,二姐便查出了喜脉,且是双胎。
侯爷欣喜若狂。
为了让二姐安心养胎,他大手一挥,连侯府中馈都交给了他那个宠妾陆姨娘。
也不知是否因为双胎的缘故,二姐的胃口变得极好,一日四顿,一顿能吃从前三顿的量,且偏爱肥厚油腻。
如此到了六七个月时,二姐已然面目全非。
曾经盈盈一握的腰肢状若水桶,巴掌大的小脸圆如玉盘,胳膊更是比我大腿还粗。
最让二姐崩溃的,是她脸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雀儿斑。
这原不算什么大事,可她怀着身孕,诸事不便,只能等生产后再行汤药调理。
只是如此一来,二姐便遭到了宁安侯的万般嫌弃。
他厌恶至极,足足几月不曾踏入二姐房中。
随着月份渐大,二姐怀着双胎的肚子便如吹气般鼓胀起来。
肚皮上遍布一道道狰狞的红痕,纵横交错,令人望而生畏。
一日,侯爷醉酒后忆起昔日温存,竟不顾丫鬟阻拦,半夜闯进了二姐房中。
可在看清二姐那可怖的肚子时,他当场打了干呕,落荒而逃。
这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二姐一夜间沦为京城笑柄。
我和大姐心中不安,上门探望时,二姐只说管不住别人的嘴,她一心只盼着平安诞下孩儿,对宁安侯早已没有半分情意。
母亲还是不放心,亲自登门,又送了两个经验老到的稳婆过去,对着二姐身边的丫鬟婆子再三叮嘱。
母亲常说,女子生产,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何况二姐还是双胎,恐怕会更难。
随着二姐临盆之期将近,母亲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便跪在佛前替二姐祈福。
短短数日,母亲的身子便熬不住,病倒了。
那天夜里,母亲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一直呢喃着二姐的名字。
我和大姐守在床前,直到天蒙蒙亮时,母亲的高热终于退了,我们才刚松了口气。
这时,外头忽地一阵喧哗,丫鬟岁心煞白着脸,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小姐,不好了!侯府派人来报,说是……说是二小姐昨夜难产,一尸三命,人已经没了!”
04
母亲还在昏迷中,是父亲带着我和大姐去的侯府。
这一路上,我都恍恍惚惚,总觉得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前几日我才刚去给二姐请过脉,并未发觉不妥,算着产期也该还有半个多月才是。
那时,二姐还笑盈盈地抚摸着肚子,畅想着为人母的欢喜,拉着我们看她亲手准备的婴孩衣物,目光慈爱。
可一转眼,那个神采飞扬的二姐,就变成了面前惨白冰冷的尸身。
屋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熏得人头晕目眩。
父亲一掀帘子,便猛地止住了脚步。
他遥遥望了一眼二姐狰狞发青的遗容,顿时吓得面色煞白,竟转身便走,只丢下一句:
“女子果然无用!没有出息的东西!”
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我恨恨地捏紧了拳头。
二姐冰冷的身躯就那样躺在床上,我远远瞧着,心里仿佛被万千细针密密地扎着。
我的二姐,她该有多痛苦,才会露出这副模样。
她面上全无血色,像纸糊的面皮一般,惨白得可怕。
她的十个指甲全部外翻掀开,指尖血肉模糊——那是她在绝望中用尽全力的挣扎,连十指连心的剧痛都顾不上了。
她的肚子依旧高高隆起,身下的床铺全被鲜血浸透。
可她心心念念的一双孩儿,一个也没能生下来,全部活活闷死在了腹中,连带着她自己,也受尽折磨,失血而亡。
大姐跪在床边,泪水中混着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她颤抖得不成样子,好半天才合上二姐死不瞑目的双眼,发出一声悲戚的嚎哭。
我连迈进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视线渐渐模糊。
我的二姐,就这样死了。
我再也没有二姐了。
05
二姐死得蹊跷。
可伺候她的一干人等,连着陪嫁丫鬟和母亲送去的稳婆,全都被气急败坏的侯爷下令打死,成了死无对证。
宠妾陆姨娘在旁惺惺作态,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都怪这些下人伺候得不用心,竟叫王妃起夜时摔了一跤,这才导致了早产。
侯爷也是伤心欲绝,守了一夜都没合眼呢。”
父亲忙不迭地接过话头:“侯爷真是重情重义,都怪小女福薄罢了,还请侯爷节哀。”
侯爷满眼血丝,不耐烦地摆摆手,冷冰冰地看着父亲:“本侯虽与如嫣夫妻一场,但她如今怀胎横死,是大凶之象。
唯恐坏了祖坟的风水,绝不能让她葬入我侯府祖坟。
劳烦柳尚书,把她的尸身带回去安葬吧。”
所有人都是一愣。
大姐哽咽着骂道:“如嫣是侯府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是你上了族谱的正室原配!她更是为给你侯府传宗接代而死的,你岂能如此辜负她!”
父亲闻言勃然变色,上前狠狠扇了大姐一巴掌。
见他还要动手,我忙扑过去拦在大姐身前,恶狠狠地瞪着他。
父亲恼羞成怒地指着我们:“都怪你母亲平日里将你们娇纵坏了,竟敢在侯爷面前口无遮拦!回去我再好好收拾你们!”
说罢,他转身便去讨好侯爷:“侯爷说的是,如嫣怀胎横死,唯恐冤魂不散惊扰侯府列祖列宗。
她既已是外嫁女,自然也不能入柳家祖坟,不若在城外寻个风水宝地安葬了罢。”
06
我面色大变,正要开口,外头忽地传来了母亲沙哑的声音:“你敢!”
只见母亲被左右搀扶着,蹒跚而来。
她原本花白的头发,如今几乎看不到几缕乌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父亲呵斥道:“住口!我与侯爷商量要事,岂容你一个妇道人家插嘴!”
母亲冷冷地看着他:“你身为人父,竟想让亲生女儿变成孤魂野鬼,下辈子投胎也要孤苦无依!畜牲尚有舐犊之情,你却是连畜牲都不如!”
母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气得浑身发抖,竟挣脱了搀扶,扑上去给了父亲一个响亮的耳光。
父亲勃然大怒,狠狠一把将母亲推开。
眼看母亲就要撞上桌角,我猛地扑了上去,挡在了母亲身前。
额角剧痛袭来,我眼前一黑,彻底栽倒。
待我再次睁开眼,耳边传来的,赫然又是姐姐们熟悉的争执声——我又回到了侯府上门提亲的那一天。
我迷迷糊糊间,听见大姐和二姐正在争执。
“我是长姐,理应由我嫁入侯府!”
“长姐又如何?这次我可不会让着你!”
我睁开眼,看见她们都红着眼眶瞪着对方,眼中却似有千言万语。
真好。
大姐还在,二姐也还在。
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突然挣扎着起身,跪在了她们面前,垂下眼帘,作出含羞带怯的模样:
“妹妹倾慕侯爷已久,还请两位姐姐成全。”
这辈子,就让我,柳如岚,去会会那宁安侯!
07
京中人人皆知,柳家大小姐惊才绝艳,二小姐貌若天仙。
而我这个三小姐,其貌不扬,无人问津。
我自幼便知,我不及大姐聪慧,亦没有二姐的美貌,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给她们做陪衬的。
当大姐大放异彩、美名远扬,二姐被追捧为京城第一美人时,她们便越发得父亲看重,就连母亲,也似乎更偏爱她们。
而我,不但资质平平,姨娘也去得早。
虽被养在母亲名下,可境遇却与两个姐姐天差地别。
大姐醉心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高洁娴雅。
二姐最好搜罗胭脂水粉,华服首饰,光彩夺目。
而我,却被母亲做主,师从了一位名医。
每日不是亲手炮制药材弄得灰头土脸,就是对着晦涩难懂的医书背得头昏脑胀。
当母亲带着两个姐姐光鲜亮丽地去赴宴时,我却要换上小子们才穿的粗布短打,做男子打扮,随着师父四处行医。
风餐露宿,粗衣步履,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起初,我忿忿不平,埋怨父亲的忽视,埋怨母亲的偏心,连带着对两个姐姐也满心怨怼。
大姐二姐也瞧不上我。
我们三人当着母亲的面和和睦睦,私底下却话不投机半句多。
直到前年,她们随父母进宫赴宴,出了意外。
大姐被人推下台阶,摔伤了右手,疼得当场昏死过去。
二姐的茶水里被动了手脚,回来后便起了满脸骇人的红疹。
两个姐姐遭人嫉恨暗害,父亲却只顾着大发雷霆。
只因太医说,大姐的手即便治好了,日后也会落下病根,琴棋书画算是废了。
二姐脸上的红疹难以尽除,容貌算是毁了。
一夜之间,两位天之骄女,便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08
母亲要去讨公道,却被父亲禁足关了起来。
他心里清楚,敢在宫宴上动手的人,他惹不起,只能自认倒霉。
可父亲不但不疼惜女儿遭受无妄之灾,反而只计较她们今后没法再替自己挣脸面。
竟不顾她们伤病在身,罚她们跪在祠堂反省。
我去看母亲时,她正坐在廊下发呆,看见我,眼中才泛起一丝神采。
她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认为我对你不公。
可今日你也看到了,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未必就是好事。”
“如玥聪慧,如嫣貌美,这是她们的长处。
可女子在这世间生存本就不易,若再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岂非要任人揉捏?”
“胡大夫是前朝太医院院首,誉满杏林。
若非他被旧事牵连,恰被我娘家所救,我也请不动他收徒。
如岚,你要好好珍惜。”
母亲的一番话,让我幡然悔悟。
夜里,我偷偷溜进祠堂,却见大姐又昏了过去。
而二姐,竟哭哭啼啼地正往横梁上搭白绫!
我吓得魂飞魄散,忙扑上去把她撞倒。
见来人是我,二姐哭得更凶了,抽噎着:“我知道我的脸治不好了,我这辈子都毁了!我就想死个痛快,你还要来嘲笑我,你怎么这么坏!”
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谁说你的脸治不好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一定能让你恢复如初!”
见她止住了哭,我才松开手,一字一句道:“即便真的治不好,也不至于就要寻死。
你只是毁了容貌,但还有手有脚,耳目俱全,怎么都能活出个模样来。
女子立于世间本就不易,何必还要自轻自贱?”
二姐尚在发愣,却听被吵醒的大姐轻声道:“如岚说得对……是我心胸狭隘,作茧自缚,竟还不如你看得透彻。”
我红着脸忙摆手:“大姐可别这么说!你放心,我定会尽力医治你的胳膊!”
09
母亲说得对,师父果然医术了得。
有他老人家的指点,我竟真的治好了大姐和二姐。
大姐的胳膊没留下病根,二姐的容貌也恢复如初。
父亲喜上眉梢,对着她们又是从前那般和颜悦色。
对我,虽高看了一眼,却也依旧不以为然。
毕竟医术之流,在他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总归不能替他争光。
但我们已经不在乎了,心中对他的孺慕敬仰,早已在那间冰冷的祠堂里消磨殆尽。
我们三姐妹经此一劫,反倒推心置腹,亲密无间,母亲为此很是欢喜。
所以,当我提出要嫁入侯府时,不仅大姐二姐不同意,父亲更是嗤之以鼻,还敲打我要安分守己。
这攀高枝的机会来之不易,他慎之又慎,只在大姐和二姐之间盘算,根本没瞧上我。
一番深思熟虑,父亲决定三日后万寿节时,带着两位姐姐进宫赴宴,届时可让侯爷借机相看,亲自挑选。
父亲怕我搅局,原是不准备带我的。
可宫里突然来了人,说是奉皇后之命,指名让我进宫赴宴。
皇后如今三十有六,去岁方才诞下嫡子,自是欣喜若狂。
可这个年纪产子,难免气血亏损,皇后因此得了脱发之症,颇为苦恼。
我翻遍了医书,夜以继日,制出了一副生发药膏,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睐。
宴上,皇后娘娘对我大加赞赏。
皇上当众问我,想要什么赏赐。
我无视父亲那几乎要将我后背灼穿的目光,面上作出万分羞赧的模样,屈膝道:
“为皇后娘娘分忧,乃臣女之幸,本不敢求赏赐。
但听闻皇上与娘娘伉俪情深,臣女心中艳羡……且臣女与侯爷的婚期将近,便斗胆想同皇上讨个新婚贺礼作彩头,还请皇上成全。”
10
柳家女要嫁入候府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只是父亲一直举棋不定,外头也不知到底是要嫁那个女儿,正好叫我钻了空子。
如今这桩婚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便是板上钉钉。
事已至此,无论是父亲还是侯爷,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成婚那日。
在母亲和大姐二姐的依依不舍中,我穿着凤冠霞帔,捧着御赐的玉如意,坐上八抬大轿,一路敲敲打打进了候府大门。
可入夜,侯爷却连新房都没进,直接宿在了宠妾陆姨娘屋里,无异于当众打了我的脸。
我早有心理准备,索性自己掀了盖头,让岁心去找些吃食来。
谁知岁心回来时红着眼眶:“小姐,我方才听见厨房的婆子嘴碎,说侯爷已经下令,往后府里的中馈还是交给陆姨娘,只让候府的下人们将你当成个摆设罢了。”
我早知侯爷是个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性子。
他被迫娶了我,想必心中早已怒不可遏,自然不会让我在候府好过。
次日侯爷特地带着陆姨娘前来,说是来给我敬茶,实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可他在玉辉院找了一圈,才知我一早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老侯爷去的早,老夫人年纪轻轻便守了寡,独自拉扯大了独子,母子情深可想而知。
可惜老夫人命不好,好不容易等儿子长大了,自己却又瘫痪在床形同废人。
等侯爷带着陆姨娘找来时,就见老夫人身上扎满了食指长的银针。
不等侯爷怒骂,只见老夫人竟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11
老夫人瘫痪在床多年,除了眼珠子,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如今亲眼见到老夫人转过头来,侯爷当即扑到床边,握着老夫人的手大喊:“母亲,母亲你终于大好了!”
老夫人口中不住的“嗬嗬”呻吟,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想来也是十分激动。
见侯爷大失所望,我适时开口:“侯爷见谅,老夫人瘫痪多年,想要大好非一朝之功。
侯爷若相信妾身,妾身定然能将老夫人医治好。”
这时候侯爷也顾不得什么下马威了,他这才想起我正是因为给皇后献药有功,才算计来的这桩婚事,立时激动的看着我。
“好,好,好,只要能医治好母亲,本侯定然重重有赏!”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作出羞赧模样,“妾身既已嫁给了侯爷,自然是事事以侯爷为先。
侍奉公婆本就是妾身分内之事,侯爷不必如此客气。”
侯爷已经变了脸色,他上前将我揽在怀中,面露愧色。
“夫人如此贤良,实在是本侯之幸。
都怪本侯昨夜吃醉了酒,竟稀里糊涂宿在了别的院子,叫夫人新婚之夜独守空房,实在是为夫的不是。”
我假装红了眼眶,却咽下委屈善解人意。
“陆妹妹是侯爷的可心人,昨夜有她替妾身照顾侯爷,能叫侯爷舒心,妾身便也安心了。”
侯爷听出弦外之音,立即转头对着陆姨娘横眉冷对,“夫人在此,还不快过来请安敬茶!”
12
陆姨娘早已面色煞白,又惊又恼,却也只能咬牙忍耐,乖顺地上前敬茶。
我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眼前温婉动人的女子,虽比不得二姐天人之姿,却也是个难得的美人,手腕更是狠毒老辣,难怪能够专宠多年。
第一世大姐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第二世二姐意外难产一尸三命。
大姐二姐都死得蹊跷,若说这里面没有这位陆姨娘的手段,我是万万不会信的。
此刻她虽看似低眉顺眼,捏着茶盏的指尖却已经用力到发白。
好半晌,等陆姨娘的胳膊已经忍不住打颤了,我才伸手去接那茶盏。
谁知手刚碰到茶盏,陆姨娘便手一松,茶盏顺势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不等陆姨娘开口,我先一步“哎呀”一声依偎进了侯爷怀中,娇嗔道:“都是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盏,侯爷可千万别怪罪陆妹妹。”
陆姨娘特地让人沏了一杯滚烫的茶水,原是准备让侯爷逼着我生生喝下去的。
谁知如今报应到了自己身上,两只手背被烫的红肿一片,疼得冷汗都下来了。
但侯爷却看也不看她,只顾着安抚我:“夫人没事就好,夫人这双手能妙手回春,金贵着呢,可万不能伤了。”
我露出为难的神色,“侯爷快别说了,陆妹妹的手瞧着伤得不轻,得好好将养一阵子,怕是什么都做不了了,我心中实在是愧疚。”
侯爷沉吟片刻,看着床上凄惨可怜的老母亲,沉声下令:“夫人说的是,陆姨娘受了伤,往后候府的大小事宜都交由侯夫人掌管,你只管在元春院好好养伤就是。”
我这才满意,冲着陆姨娘一笑:“侯爷如此体恤,妹妹还不快谢过侯爷。”
陆姨娘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奈何郎心似铁,她也只能委委屈屈认下。
“妾身谢过侯爷,谢过夫人。”
13
我一早便知道,与其去博侯爷那点微末无用的真心,还不如摆在眼前的利益更实在可靠。
为了哄着我倾尽全力给老夫人治病,侯爷一连半个多月都宿在了我房中。
这半个多月我一边给老夫人施针治疗,一边接管候府的中馈。
有侯爷做靠山,不听话的该罚的罚,该赶走的赶走,一番大刀阔斧,很快便得心应手。
等陆姨娘的手伤痊愈,不但成了个没牙的老虎,老夫人那边也已经能抬起胳膊了,恢复如初指日可待。
尤其是我三番五次当着侯爷的面,信誓旦旦说不出三个月便能让老夫人开口说话后,陆姨娘彻底慌了。
从嫁入候府前,我便织了一张天罗地网,只等着陆姨娘往里面钻。
又过了一个多月,当我说出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后,她便彻底坐不住了。
等她趁夜偷偷潜入老夫人房中,想要用寸许长的银针扎进老夫人的心口时,被我守株待兔抓了个正着。
“陆姨娘如今才来杀人灭口,未免太迟了些吧?”
陆姨娘也是个人物,电光火石间她飞速藏起了银针,顺手替老夫人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听不懂。”
我抚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笑盈盈地看着陆姨娘。
“得知我有了身孕,妹妹可是想起了自己当年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儿?只是可惜,当年妹妹被老夫人灌了太多落胎药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能再有身孕了。”
14
经历两世,陆姨娘都得宠多年却始终无所出,我这才起了疑心暗中去查,没想到竟有意外收获。
陆姨娘原也是官家小姐,只可惜家中获罪,被殃及卖进了教坊司。
虽说她只在教坊司里待了半年,还是清白之身,便被青梅竹马的侯爷上下打点赎身为妾,可老夫人仍然对她不屑一顾。
好在侯爷虽专宠陆姨娘却非独宠,在外头从未断过眠花宿柳,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可未娶正室夫人前收个妾室是一回事,正室夫人未进门妾室便诞下庶长子又是一回事了。
得知陆姨娘私自停了避子汤药有了身孕后,老夫人特地支开侯爷,强行给陆姨娘灌了一碗又一碗的落胎药。
陆姨娘险些血崩而亡,自此落下病根,再也不能有孕。
可她深知侯爷是个孝子,便只对侯爷说是自己不当心落了胎,并未提及老夫人的半句不是。
但侯爷和老夫人都没想到,陆姨娘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陆家小姐。
经历了灭顶之灾和教坊司中的半年磨砺,早已教她学会了隐忍和蛰伏。
一年前老夫人去上香,恰逢有贼人在寺庙中作乱,一片混乱中老夫人被挤下高台,摔成了瘫痪。
所有人都只当这是一个意外,侯爷也从未起疑,可我见识过陆姨娘的手腕,自然有所怀疑。
陆姨娘给我敬茶那一次,当我故意说出能够彻底治好老夫人时,看见她脸上刹那间难以掩饰的惊慌神色时,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么接下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15
我好整以暇坐在桌边,意味深长道:“妹妹不愿承认也无妨,明日起我便派人日夜守着老夫人。
至多再等一个月,老夫人就能开口说话,到时就能亲口指认害她的真凶了。”
陆姨娘僵立在原地,许久,忽然屈膝跪下。
“夫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却没有直接向侯爷告发,定是另有所图。
夫人不妨直言,只求能给妾身一条生路。”?
我点头,“我最喜欢和妹妹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
其实医治好老夫人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这般劳心劳力也不过是为了讨侯爷的欢心。”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苦笑道:“可咱们侯爷不是个长情的,以我的姿色,恐怕等医治好了老夫人,我的恩宠也就到头了,但我还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
陆姨娘疑惑道:“夫人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陆姨娘,“既然侯爷靠不住,我就只能把指望都放在孩子身上了。
只要我腹中的孩子是侯爷唯一的孩子,那我和孩子的下半辈子就都有指望了。”
见陆姨娘惊愕不语,我继续小声蛊惑,“当年老夫人狠心害死了你的孩子,定然想不到有一天会报应在自己儿子身上,只要你答应了,我定然不会让老夫人开口说话。
往后我是候府的主母,你是候府的宠妾,咱们手里握着彼此的把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16
无论陆姨娘找哪位大夫来看,那都只是寻常的断子丸,不但无毒,甚至还有温补的功效。
左右她是生不了的,那么侯爷不能生更好,还能避免外头的贱蹄子怀了身孕同她争宠。
从那之后陆姨娘每日都会洗手作羹汤,再亲自送去书房看着侯爷喝下。
时日一长,最后一丝防备也烟消云散。
因为怀了身孕,我以精力不济安胎为由,暂停给老夫人施针。
侯爷虽不悦,却也看重我腹中的嫡子没有强求。
如此过了三个月,期间陆姨娘又陆续从我这里拿了两回断子药。
到了第三回,我告诉她这是最后一瓶药,往后就不必再给侯爷吃了。
这三个月来我害喜的厉害,府里中馈多半都交给了陆姨娘帮衬。
侯爷过了那股新鲜劲,十天半个月才来玉辉院看一眼,夜里不是眠花宿柳就是去元春院中,我也从来不会拈酸吃醋。
大约是因为我 日渐隆起的肚子,亦或是信了我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鬼话,还是怕节外生枝,这一次陆姨娘根本没找人验药,便一如既往放进了给侯爷送的甜汤里。
陆姨娘这一手甜汤的手艺是跟她出生江南的母亲学的,颇得侯爷青睐,想也不想便就着陆姨娘的手喝了小半碗。
但也只喝了这小半碗。
下一瞬,书房里传来陆姨娘的尖叫和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等下人们闻声闯进去时,就见侯爷七窍流血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
17
我一边让人将陆姨娘看管起来,一边让人去报官。
得知死的人是宁安侯,京兆尹很快便带着仵作来了。
甜汤虽撒了一地,却也还能验出下在里面的鸩毒,见血封喉,毫不留情。
那甜汤是陆姨娘亲手做的,也是她亲自送来书房,亲手喂进侯爷嘴里的。
从厨房的婆子,到她的侍女,再到侯爷的书童都能作证。
陆姨娘百口莫辩。
她突然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是你!是你要害死侯爷,那药分明是你给我的,你说那是断子药,是你骗了我!”
见陆姨娘面目狰狞要扑过来,我这个侯夫人还大着肚子,京兆尹一抬脚,就把陆姨娘踹翻在地上。
“你这个罪妇,竟然还敢攀咬侯夫人,给我老实点!”
我摸着肚子哭的肝肠寸断:“天可怜见,我腹中还怀着侯爷的骨肉,如何下得去狠心?往后我们孤儿寡母可要怎么办啊!”
陆姨娘喘着粗气,搬出我当初的说辞来:“你说侯爷对你恩宠不再,怕往后日子难过,所以让我给侯爷下断子药。
这样一来侯爷便只有这一个嫡子,你的地位也就保住了。”
我斥道:“简直荒谬,我如今不过怀胎四个多月,腹中是男是女尚且不知,哪里来这么多的谋算,分明是你信口雌黄!”
陆姨娘愣住了,先前她见我竟能治好连太医也束手无策的老夫人,对我的医术深信不疑,笃信我是用了什么方子定能一举得男,竟也没有深想。
京兆尹也在旁质问:“若真是如此,你是侯爷宠妾,又何必帮着夫人给侯爷下药?”
18
事到如今,身上背着毒害侯爷的罪名,陆姨娘也顾不得其他,主动招认:“当年我记恨老夫人害得我小产不能有孕,所以趁乱把她推下高台摔成了瘫痪。
侯夫人不知怎么知道了此事,眼看着她就要治好老夫人让她开口说话。
我也只能受她胁迫,但我以为那只是断子药,否则我怎么敢毒害侯爷,我又何至于此啊!”
我不紧不慢地摇头,“陆姨娘真是信口开河,婆母瘫痪在床多年,哪怕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
我只是略懂岐黄之术,不过是给婆母施过几回针,叫她能够松快松快手脚,成全侯爷的一片孝心罢了。”
陆姨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时终于醒悟过来,我口口声声说能治好老夫人让她开口,不过是在吓唬她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罢了。
陆姨娘猩红着眼,咬牙切齿的还想扑过来,却被衙役死死按住了。
我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半分怜悯。
“分明是你不忿自己当年小产不能再有孕,先是害了婆母,如今见我有了身孕,又听闻侯爷准备把你送回教坊司,这才心生歹意毒害了侯爷。”
陆姨娘目眦欲裂,失声痛吼:“侯爷何时说要送我回教坊司了,你简直胡说八道!”
京兆尹这才得知候府宠妾竟是教坊司出身,心中暗道侯爷果真风流,面上难免带出几分鄙夷之色。
“圣上前几日下了旨意,严禁替教坊司罪奴赎身。
不少大人怕触霉头,将从前赎身的教坊司罪奴又送了回去。
想来是侯爷幡然悔悟,才叫你激起了这歹心!你连老夫人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带走!”
19
得知侯爷的死讯,老夫人一口气没能上来,就这么跟着去了。
候府发丧那日父亲前来吊唁,私下里埋怨我。
“当初我是为了帮你笼络侯爷,这才对付那个宠妾陆氏,写了教坊司罪奴蛊惑人心的折子递到了御前。
谁知竟让那陆氏鱼死网破毒害了侯爷,如今岂不是得不偿失!”
母亲上前扶着我,“谁能知道那陆氏竟如此心狠手辣,如岚和腹中的孩子都没事便是万幸了。”
父亲看了一眼我隆起的肚子,眼神无比嫌恶。
“你若能生下个嫡子,将来还有望封荫袭爵,也不枉费我养你一场。
若是不争气生了个没用的女孩,休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二姐忍不住对着父亲拂袖而去的背影“呸”了一口,大姐拍着我的手安慰:“别听父亲胡言乱语,无论生男生女,那都是你的血脉骨肉。
有我们在,岚儿什么都不怕。”
这一世,该死的人都死了,该活的人都活着,我们姐妹三人各自安好,我已经知足了。
表哥上门提亲,父亲一口答应了,大姐却不知为何有些犹豫不决。
求娶二姐的人都快踏破了柳家的门槛,二姐一个都没看上,父亲倒是挑花了眼。
而我,现下成了候府唯一的主子。
人人都盯着我的肚子,有了前世二姐的教训,近临盆之期时,大姐二姐索性搬来候府与我同住。
五个月后,正是春寒料峭,我遭了一天一夜的罪,终于生下了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儿。
得知是个女孩,父亲气的当场摔了茶盏,未曾看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母亲怕我伤心,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的女儿虽然没有父亲和外祖父疼爱,却有疼她爱她的外祖母和两个姨母,再加上我这个母亲,这便够了。”
20
人人都道瑞雪兆丰年,可去年冬日的雪下的太大,天热开化后竟引发了洪涝。
洪涝过后,紧接着就是瘟疫。
我再次献上药方,正是前世和师父一起日夜钻研出来的抗疫良方,经过太医院的验证,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往疫区,很快便克制了疫病的蔓延。
这无疑是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我于早朝时金銮殿上被召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皇上对我赞不绝口,末了问我想要什么赏赐。
我挺直脊背,不卑不亢道:“臣女自幼受母亲教诲,时刻不忘忠君爱国,扶危济困,深明大义。
臣女能有今日,全赖母亲悉心教导,臣女想为母亲求封诰命加身,还请皇上成全臣女的一片孝心。”
皇上开怀大笑道:“好一个忠孝仁义,你母亲能教出这样的女儿,理当赐封诰命!”
父亲在旁听的咬牙切齿,忍不住站了出来,扬声道:“启禀殿下,贱内愚钝不堪,当不起如此厚待。
都是小女信口胡言,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父亲真是急糊涂了,竟然当众驳了皇上的面子。
大殿内一时落针可闻,人人眼观鼻鼻观心,父亲这才回过神来,冷汗霎时打湿了后背。
许久,才听皇上说话:“柳尚书不必自谦,能教出这样的好女儿,柳尚书功不可没。
既是如此,前去赈灾的重任朕就交给你了,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父亲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不等他开口,皇上已经起身离去,太监尖声喊道:“退朝!”
21
皇上催的急,次日一早父亲便愁眉苦脸的随着赈灾部队一道出发了。
那是我们见父亲的最后一面。
他们说父亲是赈灾时遇上暴乱,推搡间不慎掉进河里的。
河水湍急,等终于将人捞上来时,尸身都泡的发白了。
母亲虽然守了寡,但她是皇上钦封的诰命夫人,没人敢轻视她。
只是父亲这么一死,大姐和二姐便得守孝三年不得婚嫁。
不过表哥很是沉得住气,反正他已经守孝多年,经验丰富。
大姐并没有荒废这三年时间,她和母亲开了一家女子书院,招收家境贫寒的女学生,教她们读书明理,让她们知道这世间的路有千万条,女子亦能活出一番天地来。
皇后娘娘得知此事,亲笔给书院提了牌匾,并且许诺成绩优异者可入宫为女官。
二姐打小一看书就头疼,可她对着账本拨弄算盘时却神采奕奕。
见母亲和大姐开了书院,也摩拳擦掌,开了一家首饰铺子。
二姐素来对衣衫首饰颇有研究,每每参加宴会过后,她穿戴的衣裳首饰都会成为京中时兴的样式,店铺门庭若市。
我开了一家医馆,将师父也请来坐镇,只坐堂不出诊。
女儿昭昭自小跟着我在医馆里长大,耳濡目染,小小年纪就识得不少药材。
有时母亲和大姐想她了,就接到书院呆一阵子,回来时她嘴里便嘀嘀咕咕念着听来的诗词。
有时昭昭又被二姐带去首饰铺子,小孩子对亮闪闪的漂亮东西情有独钟,一去就舍不得回来。
自然也有人在背后对我们指指点点,说我们母女抛头露面,不成体统。
可那又如何?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若是还要作茧自缚,岂不成了井底之蛙?
只希望通过我们的影响,能有越来越多的女子走出深闺,改变自己的命运。
【全文完】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