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事总监王伟的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直往我脖子里钻。
周三,下午两点四十六分。
人事总监王伟的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直往我脖子里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速溶咖啡和打印机墨粉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林蔓,我们来聊聊你的职业发展。”王伟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让人心烦的哒哒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
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当人事开始关心你的“职业发展”时,通常意味着你的职业,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王总,您直说吧。”我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识趣”,笑容扩大了一些,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微黄的牙。
“公司架构调整,业务线优化。你知道的,降本增效。”
这四个字,像四块冰坨子,砸在我心上。
我负责的“星火计划”项目,上个月刚拿到集团的创新金奖,为公司带来了近千万的流量和三百万的直接营收。
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应届生,熬了无数个通宵,从一纸策划案做到了全线落地。
现在,项目成功了,我这个项目负责人,成了被“优化”的成本。
“所以,是裁员?”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飘。
“是毕业。”王伟纠正道,“公司感谢你这五年来的付出,会按照N+1标准给予补偿。”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夹,推到我面前。那份薄薄的纸,感觉有千斤重。
我的目光扫过补偿金额,一个数字让我瞳孔骤缩。
不对。
他们计算基数的月平均工资,故意漏掉了我去年最大的一笔项目奖金。
里外里,差了小五万块钱。
“王总,这个计算方式有问题。”我指着那行数字,“去年的年终项目奖没有计入平均工资。”
王伟的笑容淡了下去,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林蔓,公司的薪酬计算,都是有严格流程的。法务和财务都审核过,不可能出错。”
“流程是人定的,”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劳动合同法规定,‘工资’应当包括计时工资、计件工资、奖金、津贴和补贴。这笔钱,必须算进去。”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一副“我懒得跟你争”的姿态。
“你要是觉得有问题,可以走法律程序。不过我提醒你,流程走下来,少说也要半年。你耗得起吗?”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他们笃定,一个被裁的员工,背着房贷车贷,急着找下一份工作,根本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拿钱走人,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气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
五年的青春,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客户的刁难,领导的画饼,我都扛过来了。
最后换来的,就是这么一个冰冷的数字和一句“你耗得起吗”。
“王总,我为公司赚的,远不止这五万块钱。”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公司是一个平台,你创造价值,平台也成就了你。”他开始给我灌鸡汤,“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别把事情做得太难看,对你找下一份工作没好处。”
我被他这种强盗逻辑气得直想笑。
抢了我的钱,还反过来教育我,要我感恩戴德,不要不识抬举。
我拿起那份协议,当着他的面,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这个字,我不会签。”
“协议你可以不签,但明天你的门禁卡就会失效。”王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办公室的座位,也得腾出来。”
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他的办公室。
回到工位,周围的同事们投来或同情、或躲闪、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消息传得真快。
我开始默默收拾东西。键盘、鼠标、我养的那盆快要死的绿萝、一摞摞的项目文档。
每一样东西,都像是我在这里挣扎过的证据。
小刘,我带的应-届生,红着眼圈跑过来,小声说:“蔓姐,凭什么啊?‘星火计划’要是没有你,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职场就是这样,别为我难过,好好干。”
我不想让小姑娘看到我的狼狈。
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门时,已经是晚上七点。
外面下起了小雨,冷风裹着雨丝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我站在路边,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灯,忽然觉得无比茫m-茫。
三十-二岁,失业了。
回到家,丈夫李哲正窝在沙发里打游戏,耳机里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茶几上,是吃剩的外卖盒子。
我把湿漉漉的纸箱放在玄关,他才摘下耳机,看了我一眼。
“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被裁了。”我说。
他愣了一下,游戏里传来“You have been slain”的提示音。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你们项目不是刚拿奖吗?”
我把下午和王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他听完,沉默了半晌,说出的第一句话是:“那补偿金拿到了吗?N+1有多少?”
我的心,又往下沉了寸。
“没签,他们把我的项目奖金扣了,少算了五万。”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李哲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手机,“少五万就少五万吧,赶紧拿钱走人,抓紧时间找下一家。你这个年纪,在就业市场上不占优势,空窗期不能太长。”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这不是五万块钱的事,这是尊严的问题!他们这是欺负人!”
“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你跟资本家讲尊严?”李哲有点不耐烦,“人家有法务部,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你呢?房贷下个月就要还,你拿什么耗?听我的,明天去把字签了,落袋为安。”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我们结婚三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可在我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却劝我妥协,劝我“识时务”。
“如果我非要这笔钱呢?”我问。
“林蔓,你别这么天真行不行?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了五万块钱,把背调搞砸了,值得吗?”
我气得说不出话,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
我转身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窗外的雨下了一整夜,就像我心里的委屈。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签字。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网上查找劳动仲裁的资料,咨询了公益律师。
律师告诉我,我的情况,赢面很大,但时间成本确实很高。
晚上,李哲看我还在电脑前查资料,叹了口气。
“你还没放弃?我妈下周要过来住几天,你这个样子,让她知道了怎么说?”
“我什么样子?”我抬头看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一个失业在家,还跟前公司闹矛盾的样子。”他说,“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碎,到时候说些难听的话,你别又跟我生气。”
我心里一阵冷笑。
原来,他担心的不是我受不受委-屈,而是怕我这个“失败者”的样子,让他在他妈面前丢了面子。
“那我就在她来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
我合上电脑,语气平静但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边修改简历,一边准备仲裁材料。
我给王伟发了最后一封邮件,附上了劳动合同法的相关条款截图,以及我整理的详细薪资构成表,要求他们在三天内给出正确方案。
邮件石沉大海。
第三天下午,我准备去劳动仲裁委员会提交材料。
刚出小区门口,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林蔓?”对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耳熟。
“是我,您是?”
“我是沈沐。”
沈沐?
我脑子里飞快地搜索这个名字。
想起来了。
公司技术部一个很边缘的工程师,四十岁左右,不修边幅,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在茶水间默默地喝着最便宜的速溶咖啡。
听说他是公司的创始员工之一,后来股份被稀释得差不多了,就留下来做个普通的技术维护。
平时在公司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他找我干什么?
“有事吗?”我问。
“我在你前公司楼下的咖啡馆,你方便过来一趟吗?关于你被辞退的事。”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知道?还主动找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毕竟,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咖啡馆里,沈沐还是那副老样子,格子衬衫,头发有点乱。
他面前放着一杯美式,已经见底了。
看到我,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
我坐下,开门见山:“沈工,您找我有什么事?”
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放在桌上,推给我。
“这里面,是‘星火计划’立项以来的所有原始数据、服务器日志,还有几次关键技术攻关的会议纪要。”
我愣住了。
这些都是公司内部的核心资料,他怎么会有?
“王伟跟上面汇报的时候,说项目的核心技术框架是他主导搭建的,你只是做了些执行工作。”沈沐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
无耻!
“星火计划”的核心算法,是我带着小刘他们,熬了三个月,推翻了十几个版本才最终确定的。
王伟除了在项目启动会上讲了几句场面话,连一行代码都没看过!
“他还说,项目后期出现了几次数据泄露风险,都是他力挽狂澜,做了安全补丁。”沈沐继续说。
“放屁!”我忍不住爆了粗口,“那两次风险,明明是我们团队熬了两个通宵,主动排查出来的!他还因为我们‘制造问题’,扣了我们团队的绩效!”
沈沐点点头,似乎对我的反应毫不意外。
“这个U盘里的东西,可以证明你说的每一句话。”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心里五味杂陈。
“沈工,您为什么要帮我?”
我们之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很深,不像平时那么浑浊无神。
“我不是在帮你。”他说,“我是在帮我自己。”
“什么意思?”
“‘星火计划’的底层架构,用了我早年申请的一个专利。王伟想把这个项目据为己有,就要抹掉所有人的功劳,包括我的。”
我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王伟的贪婪,触碰到了这个沉默男人的核心利益。
“而且,”沈沐顿了顿,喝了一口服务员刚端来的白水,“我讨厌小偷偷走别人的成果,还摆出一副恩主的嘴脸。”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心上。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愤怒、孤立无援,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
原来,还是有人看在眼里的。
“谢谢您。”我拿起U盘,紧紧攥在手心。
“别谢我,”他说,“这是证据,怎么用,是你的事。王伟的背后是集团副总,你想扳倒他,光靠这个还不够。”
我点点头:“我明白。”
“还有,”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你是个不错的项目经理,不该被这么埋没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一个落寞又坚挺的背影。
我看着桌上的U盘,感觉它不再是一个冰冷的存储设备,而是一把滚烫的钥匙。
这不仅仅是为了五万块钱,更是为了夺回被窃取的荣誉和尊严。
回到家,李哲的妈妈已经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婆婆正坐在沙发上,指挥着李哲拖地。
“哎哟,蔓蔓回来啦?”婆婆看到我,笑得一脸慈祥,“刚听小哲说,你工作最近不忙,正好,在家里多休息休息。”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在点我“失业”的事实。
李哲冲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别多说。
我压下心里的不快,笑着叫了声“妈”。
晚饭桌上,婆婆开始“打秋风”了。
“蔓蔓啊,你看你表妹,下个月结婚,你这做姐姐的,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还有你舅舅家那个小子,上大学了,生活费有点紧张,你这个当嫂子的,也得帮衬帮衬。”
我默默地扒着饭,没有接话。
以前我工资高,每个月都会给婆婆一些钱,她怎么补贴娘家,我基本不过问。
现在,此一时彼一-时。
“妈,”李哲开口了,“蔓蔓最近手头紧,这些事先放放。”
婆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手头紧?她不是刚从公司拿了一大笔补偿金吗?我听我们小区王阿姨说,她们单位裁员,一个十年的老员工,拿了二十多万呢!蔓蔓干了五年,怎么也得有十几万吧?”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妈,钱我没拿到。”
“没拿到?”婆婆的嗓门一下子高了八度,“为什么没拿到?是不是你跟领导关系没搞好,人家故意刁难你?”
“公司计算方式有问题,我没签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婆婆一拍大腿,“有钱不拿,你傻不傻?十几万啊!够我们老家买个小套房了!你赶紧去,给人家领导赔个礼道个歉,把钱拿回来!”
我看着她那副理所当然、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笑。
在他们眼里,我的委屈、我的尊严,一文不值。
只有钱,才是最实在的。
“妈,那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违法在先。”我耐着性子解释。
“什么法不法的,人家那么大个公司,还能骗你这点钱?”婆婆不屑地撇撇嘴,“肯定是你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李哲,你明天陪她去一趟,你一个大男人,去跟人家好好说说,服个软。”
李哲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却只是含糊地应着:“妈,这事儿复杂,您别管了。”
“我能不管吗?这都影响到我们家生活质量了!”婆
婆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林蔓,我告诉你,你要是拿不回这笔钱,以后家里的开销,你可别指望李哲一个人扛!”
我彻底破防了。
怒火和委屈交织在一起,烧得我脑子都要炸了。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哲和他妈都愣愣地看着我。
“第一,我不是被开除,我是被违法辞退。第二,那笔钱是我的合法权益,我一分都不会少拿。第三,就算我没工作,这个家我也有贡献,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婆婆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李哲反应过来,赶紧拉我:“林蔓,你少说两句,妈也是为我们好。”
“为我们好?”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她是怕我没钱了,她就不能从我这里‘薅羊毛’去补贴她娘家了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直接戳破了那层虚伪的窗户纸。
婆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我白对你好了!”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你对我好在哪里?是帮我带过一天孩子,还是帮我做过一顿饭?你每次来,除了‘点菜’,就是盘算着我下个月的工资!我受够了!”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转身回了卧室,把门反锁。
我靠在门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不是我想要的爆发,但压抑太久,我控制不住。
门外,传来婆婆的哭闹声和李哲的劝解声。
我戴上耳机,把音乐开到最大。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场仗,我只能靠自己。
第二天一早,我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出了门。
婆婆大概是气狠了,跟李哲回了老家。
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我没有立刻去找王伟,而是先联系了几个“星火计划”团队里被我护着、没有被裁掉的同事。
我请他们喝咖啡,旁敲侧击地打听王伟最近的动向。
小刘告诉我,王伟最近正在筹备“星火计划”的二期项目,准备申请集团更高的预算和资源。
他还把项目报告改得面目全非,几乎抹掉了所有前期团队的痕迹,把自己塑造成了唯一的“救世主”。
我心里冷笑,他越是急着邀功,就越容易露出马脚。
我拿着沈沐给我的U盘,去了一家专业的数据恢复与鉴定中心。
我要确保这里面的每一份证据,都具有法律效力。
同时,我开始在几个行业内的社交平台上,用匿名的方式,发一些帖子。
我不点名公司,也不点名个人。
我只是客观地讲述一个“项目经理为公司创造千万营收后,被恶意克扣补偿金辞退”的故事。
我把关键的节点,比如项目如何从0到1,如何攻克技术难关,如何被领导窃取功劳,都写得非常详细。
帖子发出去后,很快引起了热议。
很多有过类似经历的“打工人”,在下面留言,分享自己的故事,痛斥这种不公。
舆论,开始发酵。
我做这一切,都是在为最后的摊牌,铺路。
一周后,我拿到了数据中心的鉴定报告。
报告证实,U盘里的所有数据均为原始文件,未经篡改。
其中一份会议纪要里,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在一次技术瓶颈期,王伟曾提议放弃项目,是我立下军令状,带着团队熬了七天七夜,才找到了解决方案。
这就是最致命的证据。
我给王伟发了最后通牒。
“王总,周五下午三点,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会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去找集团审计部和董事长。”
邮件里,我附上了那份会议纪要的截图。
这一次,他的电话几乎是秒回。
“林蔓,你什么意思?你威胁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语气平静。
“你别乱来!这对你没好处!”
“有没有好处,周五下午见了面再说。”
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他怕了。
周五下午,我提前半小时到了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公司的大门。
两点五十分,王伟果然出现了。
他还是那身笔挺的西装,但脸色很难看,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焦虑。
他坐到我对面,压低声音说:“林蔓,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把那份撕掉的协议的复印件,和一份新拟的协议推到他面前,“按照正确的基数,补齐我的N+1,另外,赔偿我一个月的工资作为精神损失费。总共,二十二万。一分不能少。”
“二十二万?你疯了!”他瞪大了眼睛,“精神损失费?你凭什么?”
“凭你窃取我的劳动成果,凭你对外散播谣言,损害我的名誉。”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热帖给他看。
虽然是匿名的,但里面的细节,他一看就知道是在说谁。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
“你……这是诽谤!”
“是不是诽谤,我们可以去审计部聊聊,或者请媒体朋友们来评评理。”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要喷出火来。
我知道,他在权衡。
如果事情闹大,别说二期项目,他这个总监的位置都保不住。
集团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会引发负面舆情的管理丑闻。
沉默了足足五分钟,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好,我给你。”他咬着牙说,“但你必须把所有东西都删了,保证以后不再提这件事。”
“可以。”我点点头,“签了这份协议,钱到账,我立刻删帖,U盘也可以给你。”
王伟拿起笔,手都在抖。
就在他即将签字的那一刻,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过来。
沈沐。
他还是那件格子衬衫,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径直走到我们桌前。
“王总,这么巧。”他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王伟看到他,像是见了鬼一样,手一哆嗦,笔掉在了地上。
“沈……沈工……”他结结巴巴地站了起来,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愣住了。
王伟一个总监,至于对一个边缘工程师这么恭敬,甚至可以说是……恐惧吗?
沈沐没理他,而是看向我,问:“谈得怎么样了?”
“他同意了。”我说。
沈沐点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王伟,眼神冷得像冰。
“王伟,你以为给她二十万,这件事就算完了?”
王伟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沈……沈总……我……”
沈总?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再看看王伟那副谄媚又惊恐的样子,一个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
“你窃取‘星火计划’的功劳,用虚假报告骗取集团资源,恶意辞退核心员工,还试图用钱来堵住她的嘴。”
沈沐每说一句,王伟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事,你觉得,是二十万能摆平的吗?”
“我……我错了,沈总!我一时糊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王伟几乎要哭出来了。
“机会?”沈沐冷笑一声,“你给过林蔓机会吗?”
他转向我,语气缓和了一些:“林蔓,你想要的,不应该只是一笔钱。”
我看着他,心跳得飞快。
“你想要什么?公道,还是一个道歉?”他问。
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王-伟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我都要。”
“好。”
沈沐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通知集团所有总监级别以上的管理层,半小时后,在第一会议室开会。对,所有人,一个都不能少。”
他挂了电话,对王伟说:“你也去。在会议室里,等着。”
王伟失魂落魄地走了,像一具被抽走了脊梁骨的行尸走肉。
咖啡馆里,只剩下我和沈沐。
我终于忍不住问:“沈工……不,沈总。您到底是?”
他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我叫沈沐,木头的木。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之一,现在是第二大个人股东。”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那个在茶水间默默喝着三合一咖啡、穿着洗到发白的格子衬衫、被所有人当作边缘技术宅的男人,竟然是……幕后大佬?
这比任何小说都离谱。
“您……您怎么会……”
“公司上市后,我就把管理权交出去了,自己只保留了技术顾问的身份。我不喜欢管人,只喜欢跟代码打交道。”他解释道,“所以,很多人都不认识我。”
“那你为什么……”
“我说了,我讨厌小偷。”他看着我,“而且,公司需要的是像你这样能做事、敢担责的人,不是王伟那种只会玩弄权术的蛀虫。”
半小时后,公司最大的会议室里,坐满了集团所有的高管。
气氛严肃得能拧出水来。
董事长坐在主位,脸色铁青。
我和沈沐坐在他的旁边。
王伟像个犯人一样,站在会议室的中央,头都不敢抬。
沈沐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把那个U盘插在了电脑上。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星火计划”的原始数据、服务器日志、邮件往来、会议纪要。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王伟的脸上。
当那份证明他曾想放弃项目的会议纪要出现时,全场一片哗然。
沈沐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清晰而有力。
“‘星火计划’,从立项到成功,林蔓是绝对的核心。她带领团队,攻克了三个主要技术难关,优化了底层算法,最终为公司带来了千万级的流量和数百万的营收。”
“而王伟总监,在这整个过程中,唯一的贡献,就是在项目成功后,窃取了别人的功劳,并且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将真正的功臣,用一种极不体面的方式,赶出了公司。”
“他甚至,还克扣了本该属于她的合法补偿。”
沈沐说完,看向董事长。
董事长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王伟身上。
“王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伟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铁证如山,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人事部是干什么吃的?”董事长猛地一拍桌子,“这么明显的侵占功劳、违法辞退,你们都眼瞎心盲吗?”
新来的人事副总监站起来,战战兢兢地说:“董事长,王伟总监提交的报告,我们都以为是……是真实的……”
“以为?”沈沐冷笑,“人事部的职责,是保障员工的权益,维护公司的公平。不是某个总监的家臣。”
他站起身,走到会议室的中央。
“我提议,第一,即刻免去王伟在公司的一切职务,集团将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第二,由审计部牵头,彻查人事部近年来的所有辞退流程,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王伟这样的蛀虫。”
“第三,公司需在内部公告,向林蔓女士公开道歉,并恢复其名誉。”
“第四,按照法律最高标准,对林蔓女士进行赔偿。同时,‘星火计划’项目未来两年的所有利润分红,林蔓将享有百分之十。”
他每说一条,会议室里的空气就凝重一分。
当他说到最后一条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星火计划”的潜力巨大,未来两年的百分之十利润分红,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已经不是赔偿了,这是奖励。
我震惊地看着沈沐,他却只是平静地回望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鼓励。
董事长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
“我同意沈总的提议。就这么办。”
一锤定音。
王伟的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会议结束后,公司内网的公告系统,立刻挂出了一条加红置顶的通知。
《关于对前员工林蔓女士的致歉及补偿决定》
《关于免去王伟人事总监职务的处分通告》
整个公司,都炸了。
我的手机,瞬间被打爆了。
有前同事发来祝贺的,有小刘激动得语无伦次的,也有一些曾经落井下石的人,发来尴尬的问候。
李哲也打来了电话,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讨好。
“老婆,你太牛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晚上我订了你最喜欢的那家餐厅,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我听着他那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觉得讽刺。
“不用了,我晚上有约。”我淡淡地说。
“有约?跟谁啊?”
“沈总。”
说完,我挂了电话。
走出公司大门,阳光正好。
沈沐就站在门口等我,依然是那件格子衬衫,但今天,我却觉得他全身都散发着光芒。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还没想好。可能先休息一段时间。”我说的是实话。
这场仗打赢了,但我却感到一丝疲惫。
“我有个提议。”他说,“我准备成立一个独立的技术实验室,专注于前沿算法的研发。我负责技术,但缺一个能把技术变成产品、推向市场的合伙人。”
他看着我,眼神真诚。
“你有兴趣吗?”
我的心,猛地跳动起来。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这是一个全新的、属于我自己的舞台。
我看着他,笑了。
那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发自内心的第一个笑容。
“好啊。”我说。
晚上,我回到家。
李哲果然订了一大桌子菜,还开了一瓶红酒。
“老婆,辛苦了,快坐。”他殷勤地给我拉开椅子。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李哲,我们谈谈吧。”
他愣了一下:“谈什么?”
“我们离婚吧。”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酒瓶差点没拿稳。
“离……离婚?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工作的事情也解决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啊!”
“是吗?”我看着他,“在我被辞退,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劝我忍气吞声,劝我为了五万块钱放弃尊严。在你妈当着我的面,指责我没用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我那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吗?我怕你吃亏啊!”他急切地辩解。
“不,你不是怕我吃亏。”我摇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你是怕我给你添麻烦,怕我在你妈面前给你丢脸,怕我影响你安稳的生活。”
“李哲,我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样的东西。”
“我想要的,是哪怕全世界都抛弃我,回头看,你依然会站在我身后的那种信任和支持。而不是在我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却在后面盘算着值不值得。”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房子和车子都给你,我只要我自己的东西。”我站起身,“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
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回了卧室,开始收拾我的行李。
这一次,我带走的,不再是那个装满委屈和不甘的纸箱。
而是对新生活的,全部期待。
原来,掀翻一个不公的牌桌,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
你需要的,只是找回那个敢于掀桌子的自己。
而真正的伙伴,不是在你功成名就时为你鼓掌的人。
是在你一无所有,却依然愿意把最后一把武器递给你的人。
我的新生活,从学会为自己而战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
有些人走进你的生命,是为了给你上一课;而有些人,是为了告诉你,你值得更好的一切。
来源:高贵清泉2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