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我把王浩一家三口从后备箱里那几大包贴着我父母名字的土特产旁边请下去,并明确告诉他回程的车票得他们自己想办法时,我看到了他脸上那种混杂着错愕、难堪与愤怒的表情。
当我把王浩一家三口从后备箱里那几大包贴着我父母名字的土特产旁边请下去,并明确告诉他回程的车票得他们自己想办法时,我看到了他脸上那种混杂着错愕、难堪与愤怒的表情。
那一刻,我心里积压了一路的憋闷,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坐上我车的那一刻起,这趟长达七个多小时的归乡之旅,就变成了一场对我耐心的极限考验。那顿380块钱的服务区午餐,不过是这场考验的开端。它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我的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随着之后越来越过分的索取和理所当然的使唤,这根刺越扎越深,最终让我忍无可忍。
然而,这一切的起点,不过是半个月前,我在茶水间里一个善意的提议。
第1章 一个善意的提议
九月底的办公室,空气里已经弥漫着国庆假期的味道。大家的心思,一半在工作报表上,另一半早飞回了千里之外的故乡。我也是这群“归心似箭”大军中的一员。
“陈默,票抢到了吗?今年据说系统都崩了好几次。”和我隔着一个工位的张姐探过头来,一脸的劫后余生。
我笑着摇摇头,轻敲了一下桌面上的车钥匙:“不跟他们挤了,我开车回去。”
“哟,提新车了?”
“嗯,上个月刚提的,一辆帕萨特,正好国庆开回去让我爸妈也瞧瞧。”我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满足。人到三十,能在工作的城市里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里程碑。这辆车,是我省吃俭用好几年的成果,也是我奔波于两点一线生活中的一个移动的、私密的港湾。
正聊着,王浩端着个泡满枸杞的保温杯从旁边经过,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停下脚步,脸上堆着笑:“陈默,你也是回咱们市里?”
王浩和我算是半个老乡,都来自同一个省,只不过他在省会,我在下面一个地级市,两地相距也就一百多公里。他在公司是另一个部门的小组长,平时工作交集不多,但因为这层老乡关系,见面总会多聊几句。
“是啊,王哥,你呢?票搞定了吧?”我客气地问。
王浩夸张地叹了口气,拧开杯盖吹了吹热气:“别提了,头疼死。我、我老婆,还有我儿子,三张票,还得是连号的,比登天还难。我这几天半夜都定闹钟起来抢,连个候补都排不上。”
他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往我桌上的车钥匙上瞟。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念头闪过,但很快被我压了下去。我这人,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总觉得把人往坏处想,是自己内心阴暗。
张姐在一旁搭腔:“那可不,一家三口出行,最怕这个。实在不行,就只能让你老婆带孩子先回,你再想办法了。”
“那哪儿行啊,我儿子乐乐都念叨好久了,说要一家人一块儿回去看外公外婆。”王浩皱着眉,一脸的为难,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说给我们听。
办公室里一时间有些安静。我能感觉到王浩的目光,带着某种期待,落在我身上。我不是个善于拒绝的人,尤其是在这种看似举手之劳的事情上。我想象了一下,空着三个座位跑七百多公里,好像是有点浪费。而王浩,平时在公司里也算是个八面玲玲的人物,待人接物都挺客气,应该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脑子里两个小人打了一架,最终,“乐于助人”的那个占了上风。
“王哥,”我开了口,声音不大,但足以打破沉默,“要不……你们坐我的车回去吧?反正我一个人开,车上空着也是空着。”
话一出口,王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他快步走到我工位旁,一把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让我有点不适。
“陈默!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老弟,太谢谢你了!你看我这,正愁得不行,你就给我解决了大难题!”他的热情有些超乎我的预料。
“没事,顺路的事。”我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
“什么顺路啊,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回头,回头哥请你吃饭,好好喝一个!”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周围的同事也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夸我“够意思”、“人品好”。在那种氛围下,我心里那点小小的犹豫,也彻底烟消云散了。我甚至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迟疑感到有些惭愧。
就这样,一个看似双赢的口头约定达成了。我帮他解决了出行难题,他让我感受到了助人为乐的满足感。我还特意给他发了微信,告诉他出发时间、我的小区地址,还贴心地提醒他,长途旅行,可以准备一些零食和水在路上。
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所有的“贴心”,都为后来一路的憋屈,埋下了伏笔。我以为我分享的是一个座位,实际上,我分享出去的,是对我个人空间和善意的支配权。
第2章 失控的后备箱
国庆假期第一天的清晨,天还没亮透,我就已经把车从地库里开了出来,停在小区门口。我仔细地擦了一遍车窗,又检查了轮胎,后备箱里,是我妈三令五申要我带回去的几盒茶叶和两瓶好酒,都用泡沫纸包得严严实实,占据了后备箱一角。
“王哥,我准备好了,在小区南门等你。”
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六点,目的是为了错开出城的高峰期。王浩很快回了语音,带着一股还没睡醒的含糊:“哎,陈默,收到了。我们马上,马上就下来。”
然而,这一“马上”,就是半个小时。
当时针指向六点半,天色已经大亮,我开始有些焦躁。手机导航上,出城的几条主干道已经开始泛起代表拥堵的红色。我耐着性子,又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王哥,你们……”
“来了来了,已经出单元门了,你再等一分钟!”电话那头传来他老婆刘丽略带尖锐的声音,以及孩子吵闹的背景音。
又过了五分钟,他们一家三口才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和背包,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王浩走在最前面,左手一个28寸的大行李箱,右手一个稍小点的,他老婆刘丽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两个大购物袋,看起来鼓鼓囊囊。他们儿子乐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吃完的肉包子。
看到这阵仗,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我赶紧下车,迎了上去。
“王哥,你们这是……把家都搬来了?”我半开玩笑地说道。
王浩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嘿嘿一笑:“这不是回娘家嘛,你嫂子恨不得把整个超市都带回去。来来来,搭把手。”
说着,他便把那两个行李箱往我这边一推。我打开后备箱,顿时有些傻眼。那两个大箱子,加上他们手里的几个包,几乎要将我帕萨特还算宽敞的后备箱给塞满。我给我爸妈带的礼物,被挤得只能见缝插针地塞在角落里。
“那个……王哥,我这儿还有点东西。”我指了指那个角落。
刘丽探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哎呀,陈默,你这小伙子,回家看爸妈,人到了就是心意,带那么多东西干嘛,多见外。来,乐乐,把你的玩具箱也放进去。”
她说着,就把乐乐手里一个半米高的塑料整理箱也递了过来。
我当时就愣住了,一股说不出的别扭涌上心头。这后备箱是我的,我带什么东西回家,似乎还轮不到她来评判。但当着孩子的面,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默默地接过那个玩具箱,像玩俄罗斯方块一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关上了后备箱门。
“搞定!陈默,你这车后备箱还真能装!”王浩满意地拍了拍后备箱盖,仿佛这是他的功劳。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里却像是被塞了一团湿棉花。
上了车,新的问题又来了。乐乐被安排坐在后排中间,他刚吃完包子油乎乎的手,毫不客气地在我浅色的座椅上摸来摸去。刘丽看见了,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乐乐,别乱摸。”然后就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开始刷视频,还把声音外放得很大。
王浩则一屁股坐在副驾上,舒舒服服地把座椅靠背调到最低,半躺着说:“陈默,出发吧!回家的感觉真好啊!”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乐乐已经脱了鞋,盘腿坐在座位上,脚丫子时不时蹭到两边的车门。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让孩子把鞋穿上,或者让刘丽把视频声音关小一点。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想,算了,都是小事,忍一忍吧。毕竟是长途,别一开始就把气氛搞得太僵。大家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闹不愉快。
我深吸一口气,挂上档,踩下油门。车子汇入拥堵的车流,缓慢地向着家的方向挪动。车窗外是节日的喧嚣,车窗内,却是让我感到窒息的沉默和尴尬。我当时天真地以为,这趟旅程的不愉快,最多也就是这些生活习惯上的小摩擦。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让我心里那根弦崩断的,是几个小时后,在高速服务区发生的那一幕。
第3章 380元的午餐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三个多小时,窗外的风景从密集的高楼变成了连绵的田野。车内的气氛却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王浩在副驾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开始打电话,嗓门大得像是要把车顶掀开,聊的都是些单位里的八卦和家长里短。刘丽的短视频一个接一个地刷,魔性的背景音乐循环播放。而乐乐,在短暂的安静后,开始了新一轮的折腾。他一会儿嚷嚷着要喝可乐,一会儿又把薯片碎屑撒得满地都是,甚至开始在后座上玩起了“跳山羊”的游戏,整辆车都随着他的动作在轻微晃动。
我几次想开口制止,但每次看到王浩和刘丽那一副理所当然、毫不约束的样子,话就又堵在了喉咙口。我感觉自己不像个车主,更像个被雇来的司机,还是那种服务态度必须极好,不能对乘客有任何要求的司机。
临近中午,车子驶入一个大型服务区。我把车停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王浩说:“王哥,到饭点了,咱们下去简单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我的想法很简单,服务区的快餐,一人一份,三四十块钱,简单快捷。
王浩伸了个懒腰,点点头:“行啊,正好饿了。走,吃饭去。”
我们一行四人走进服务区的大厅。大厅里人声鼎沸,快餐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我正要去排队,刘丽却拉住了王浩,指着大厅另一侧一个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餐厅说:“哎,老公,别吃那个了,都是料理包,没营养。你看那边,有个炒菜馆,咱们去那儿吃吧,给乐乐点两个正经菜。”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家餐厅门口挂着“XX私房菜”的牌子,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是点餐吃饭的正式桌椅,和快餐区的氛围截然不同。
王,浩看了一眼,有些犹豫:“这儿的能好吃吗?还贵。”
“贵点就贵点,出来玩,还能亏了嘴吗?乐乐正在长身体呢,快餐那玩意儿能吃吗?”刘丽说着,已经拉着乐乐往那边走了。
王浩看了我一眼,摊了摊手,露出一副“拿我老婆没办法”的表情,也跟了过去。
我心里顿时有些不快。这趟行程,油费、过路费都是我出,我从没想过要他们分摊。但吃饭是个人消费,他们一家三口,点菜吃饭,理应是他们自己买单。现在他们主动选择去更贵的地方,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在后面。
进了餐厅,服务员递上菜单。刘丽接过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自顾自地和王浩、乐乐商量起来。
“老公,这个红烧鱼看起来不错,给乐乐补补脑。”
“乐乐,你想不想吃可乐鸡翅?”
“再来个铁板牛柳,一个干锅菜花,一个汤……就西红柿鸡蛋汤吧。”
她一口气点了四个菜一个汤,点的还都是菜单上价格不菲的“硬菜”。我坐在对面,听着她熟练地点菜,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整个过程,她没有征求过我一句意见,仿佛这次午餐,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家庭聚餐。
我有些尴尬,只好端起杯子喝水。
等菜的时候,王浩倒是想起了我,他笑着说:“陈默,别客气啊,就当自己家。这一路开车辛苦你了。”
我扯了扯嘴角:“没事,王哥。”
这顿饭,吃得我五味杂陈。饭菜的味道其实不错,但我却食不知味。王浩和刘丽大快朵颐,不停地给乐乐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而我,默默地吃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偶尔夹一筷子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菜花。
终于,这顿漫长的午餐结束了。服务员拿着账单走过来:“您好,一共消费388元,给您抹个零,380元。”
我听到这个数字,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服务区的一顿饭,快赶上我平时在市区里请朋友吃饭的价钱了。
王浩“嘶”了一声,像是有些惊讶这个价格。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然后皱起了眉头,对我说:“哎呀,陈默,你看这鬼地方,信号也太差了,我这微信支付半天都转不出来圈儿。”
他说着,还把手机屏幕朝我晃了晃,上面确实是网络连接失败的提示。
刘丽也附和道:“是啊,我这儿也没信号。真是的,这么大个服务区,网络搞这么差。”
我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心里瞬间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信号不好,这分明就是不想付钱。一股怒气夹杂着失望,从心底里升腾起来。我本可以戳穿他们,比如问问他们有没有带现金,或者说可以等信号好了再付。
但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旅客,看着服务员探寻的目光,再看看王浩那张挂着“为难”表情的脸,我那点反抗的勇气,瞬间就泄了气。
我不想在公共场合,为了一顿饭钱,和同事闹得面红耳赤。那种场面,光是想象一下,就让我觉得无比尴尬和难堪。
“我来吧。”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我拿出手机,扫了服务员递过来的二维码,屏幕上清晰地跳出“支付成功”的字样。
380元。
王浩立刻换上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哎呀,陈默,真不好意思,又让你破费了。等回去了,这钱我立马转给你。你看这事儿闹的。”
“没事。”我淡淡地回了一句,连多看他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走出餐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走在前面,王浩一家三口跟在后面,乐乐还在为刚才吃到了鸡翅而欢呼雀跃。
我忍了。为了所谓的“同事关系”,为了所谓的“面子”,为了避免一场难堪的争执,我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和那380块钱的账单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我以为,我的忍让,至少能换来他们接下来路程中的一些收敛。但我又一次高估了他们的人品,也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第4章 变味的旅程
那顿380元的午餐,像一个分水岭,彻底改变了这趟旅程的性质。
如果说之前,我还能用“生活习惯不同”、“小孩子调皮”来安慰自己,那么饭后,王浩一家的行为,则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被利用和被轻视的屈辱感。
回到车上,王浩似乎是觉得“破费”让我心里不舒服,开始主动找话题,试图缓和气氛。
“陈默啊,你这车开着就是稳,比我们单位那破车强多了。动力怎么样?高速上超车轻松吧?”他像个领导视察一样,点评着我的车。
我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只是“嗯”了一声。
他没察觉到我的冷淡,继续说道:“这车得二十多万吧?你小子可以啊,年纪轻轻就开上帕萨特了。不像我,还得养家糊口,每个月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换车是想都不敢想了。”
他这番话,明着是夸我,暗地里却像是在说,你有钱,你开好车,所以你多付出一点是应该的。
我心里冷笑一声,没有接话。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熬夜加班挣来的。凭什么我的辛苦付出,就要成为你理所当然占便宜的理由?
后排的刘丽,大概是短视频刷累了,开始指挥起来。
“陈默,空调开大点,有点热。”
过了一会儿,“哎,还是有点冷,你把风往上吹吹。”
又过了一会儿,“这歌单能不能换换?听得人想睡觉。放点抖音神曲,给乐乐提提神。”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语音控制的机器人,按照她的指令,机械地操作着。我的车,我的音乐,我喜欢的驾驶环境,在这一刻,已经完全不属于我了。
最让我无法忍受的,还是乐乐。吃饱喝足之后,他的精力愈发旺盛。他把我的后座当成了他的游乐场,一会儿把头伸出窗外大喊大叫,被我厉声制止后,又开始玩弄车窗的升降按钮,让玻璃上上下下,乐此不疲。
“乐乐!别玩了,会把叔叔的车弄坏的!”我终于忍不住,加重了语气。
刘丽在旁边轻描淡写地说:“小孩子嘛,好奇心重。陈默你别介意啊,他就是爱玩。”
王浩也帮腔:“没事没事,小孩子的破坏力能有多大。陈默不是小气的人,是吧?”
一顶“小气”的帽子扣下来,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从后视镜里,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车被肆意折腾,心疼得像在滴血。这辆我平日里连一点灰尘都舍不得有的新车,此刻已经遍布薯片碎屑、饮料污渍和小孩的脚印。
车子又行驶了两个小时,距离老家越来越近。我的耐心,也几乎被消磨殆尽。
这时,王浩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内容应该是他丈母娘打来的。
“妈,我们快到了,已经在高速上了,还有一个多小时吧……对对,陈默送我们回来的,我同事,人特别好……什么?哦哦,行行行,我知道了,我跟他说。”
挂了电话,王浩清了清嗓子,对我说道:“那个,陈默啊,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我的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是这样,我丈母娘家,不在市区,在下面一个县城,叫安平县。她说家里都准备好饭了,让我们直接过去。你看……能不能麻烦你,下了高速,先把我们送到安平县去?”
我猛地一踩刹车,车子在应急车道旁停了下来。幸好后面没有跟车。
“你说什么?”我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的老家是在同一个地级市,这是我们这趟行程的共同目的地。而安平县,是这个市下属的一个县,从市区开车过去,单程还要一个半小时,一来一回就是三个小时。
“王哥,我们之前说好的,是到市区。我爸妈还在家等我吃饭。”我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王浩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陪着笑脸:“哎呀,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临时情况嘛。你看,我们大包小包的,带着孩子,从市区再转车去县里,多不方便。你这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多跑一趟,也费不了多少油,是吧?”
“方不方便,是你们应该提前考虑好的问题,而不是我的。”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后排的刘丽也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埋怨:“陈默,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们也不知道我妈会让我们直接过去啊。再说了,你一个大小伙子,晚几个小时回家看爸妈怎么了?我们乐乐可是等着见外公外婆呢,小孩子可等不了。”
她又拿孩子当挡箭牌。
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王浩的赔笑,刘丽的埋怨,乐乐懵懂的眼神。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我的善意,我的忍让,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以被无限利用的廉价资源。
从让我付那380块钱的饭钱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心底里给我贴上了“老好人”、“冤大头”的标签。他们觉得,既然我已经忍了第一步,就一定会忍第二步、第三步。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想发火,想把他们立刻赶下车。但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告诉我,这里是高速公路,我不能这么做。
“先到市区再说。”
我重新启动车子,把车开回主路。车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如果我这次再妥协,把他们送到安平县,那么接下来几天的假期,我恐怕就要彻底沦为他们一家的免费司机了。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第5章 抵达与新的“麻烦”
车子下了高速,驶入熟悉的市区街道时,天色已经擦黑。路灯一盏盏亮起,将归乡的路照得温暖而明亮。搁在平时,看到这番景象,我心里早已是满满的激动和亲切。但今天,我只觉得身心俱疲。
“陈默,我家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左转,叫‘书香苑’的小区。”王浩打破了沉默,语气听起来比之前客气了不少,但那份理所当然的意味却没变。
我没说话,按照他的指示,把车开到了一个看起来还挺高档的小区门口。
“行了,就停这儿吧。”王浩说。
我把车停稳,熄了火。长达七个多小时的“折磨”,总算要结束了。我甚至没等他们开口,就主动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王浩和刘丽也慢吞吞地带着孩子下了车。看着我从后备箱里往外搬他们那堆行李,他们也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只是站在一旁指挥。
“哎,那个箱子小心点,里面有给你嫂子她妈带的补品。”
“那个袋子是乐乐的零食,别压着了。”
我一声不吭,把他们的东西一件件搬到路边,堆成一座小山。然后,我从最里面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把我给爸妈带的茶叶和酒拿了出来,抱在怀里。
“好了,你们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我关上后备箱门,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王浩看着那堆行李,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陈默,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辛苦辛苦!要不是你,我们一家三多狼狈啊。”
“是啊陈默,太麻烦你了。”刘丽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我看着他们,心里那股压抑了一路的火气,又开始往上冒。我等了等,等他主动提那380块钱的饭钱,或者提一下油费和过路费的分摊。哪怕只是一个姿态,一句“回头我把钱转你”,我心里的疙瘩或许都能解开一些。
然而,没有。
王浩只是拍了拍我的胳膊,热情地说:“行了,你也赶紧回家吧,叔叔阿姨肯定等急了。我们就不留你了,改天,改天我做东,好好请你搓一顿!”
又是“改天”,又是“请吃饭”。这些空头支票,我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
我点点头,拉开车门准备上车。就在这时,王浩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我。
“哎,对了,陈默,还有个事儿。”
我心里一沉,停下动作,看着他。
“你看啊,我们后天,要去一趟我丈母娘家,就是我跟你说的安平县。到时候,还得麻烦你送我们一趟。”他搓着手,说得异常顺口,仿佛这不是一个请求,而是一个已经确定了的行程通知。
我盯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似乎觉得我有所犹豫,赶紧补充道:“不远不远,来回也就两三个小时。你知道的,我们带着孩子,打车不方便,也没直达的客车。你就当再帮哥哥一个忙,行不?”
刘丽也在旁边帮腔:“是啊陈默,你放假在家也没什么事吧?就当出门兜兜风了。我们乐乐可喜欢坐你的车了。”
我看着他们夫妻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免费司机吗?
从上车前的迟到,到塞满我后备箱的行李;从满车的狼藉,到服务区那顿380块的午餐;从对我个人空间的肆意侵犯,到此刻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一幕幕画面在我脑海里闪回,那根紧绷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我突然就笑了,是一种夹杂着愤怒和自嘲的笑。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软弱,笑自己竟然会对这样的人抱有“同事一场,互相帮助”的幻想。
“王哥。”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安平县,我是不会送你们去的。”
我的话音刚落,王浩和刘丽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什么?”王浩似乎没听清。
“我说,我不会送你们去。”我重复了一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不仅是后天,国庆这几天,你们去任何地方,都请自己想办法。我的车,是用来回家的,不是用来给你们当专车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王浩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他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个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的“老好人”,会突然说出这么直接、这么不留情面的话。
刘丽的反应更激烈,她拔高了声调:“陈默,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就让你送一趟吗?至于这么说话吗?我们坐你车回来,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给我面子?”我被她的话气笑了,“让我在高速服务区,给你们一家三口付380块钱的饭钱,也是给我面子?让你们家孩子把我的新车弄得又脏又乱,也是给我面子?”
我往前走了一步,盯着王浩:“王哥,我让你搭车,是情分,不是本分。我以为我们是同事,是老乡,路上能互相体谅。但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
被我当面揭穿,王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支支吾吾地说:“那……那顿饭钱,我不是说了回头转给你吗?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是啊,你说了。但你到现在也没转。你不是没信号,你是没心。”我冷冷地看着他,“我不是计较那三百多块钱,我计较的是人心。我计较的是我的善意,被你们这样理所当然地踩在脚下!”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心里痛快多了。那些积压了一路的委屈和憋闷,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倾泻而出。
我不再理会他们难看的脸色,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王浩和刘丽站在路边,对着我的车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愤怒和不可思议。
我一脚油门,将他们和那堆行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家的方向,就在前方。这一次,我的车里,只有我自己,和我给父母精心准备的礼物。
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第6章 母亲的道理
回到家,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爸妈早已在门口等着,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像秋日暖阳。
“默啊,回来了!累坏了吧?”我妈李秀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心疼地在我身上拍了拍。
“爸,妈,我回来了。”我换上拖鞋,旅途的疲惫在见到父母的那一刻,仿佛被冲淡了大半。
饭桌上,爸妈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问我工作顺不顺心,身体怎么样。我一边吃着熟悉的家乡菜,一边跟他们聊着近况。但我心里始终压着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
我妈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晚饭后,我爸去看电视了,我妈把我叫到阳台,递给我一杯泡好的热茶。
“默啊,跟妈说说,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她轻声问道。
我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白天受的那些委屈再也忍不住,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从王浩一家人如何蹭车,到服务区那顿380块的饭,再到他们把我当成免费司机,想让我送他们去县城……我越说越气,最后忍不住抱怨道:“妈,我是不是特别傻?对人太好,结果被人当成冤大头。”
我妈静静地听我说完,没有立刻评价。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默啊,你没错。愿意帮助别人,这是好事,说明你心善。咱们家的人,走到哪儿都不能丢了这份善心。”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但是,心善,不等于没有底线。老话讲,斗米养恩,担米养仇。你给一个快饿死的人一碗饭,他会感激你一辈子。但你天天给他饭吃,有一天不给了,他反而会恨你。你这个同事,就是被你一开始的‘好说话’给惯坏了。”
“他觉得你连车都愿意让他白坐,那多承担一顿饭钱,多跑一趟路,又算得了什么?你的付出在他眼里,变成了理所当然。一旦你的付出达不到他的预期,他就会觉得是你欠了他。”
母亲的话,朴实无华,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里那个纠结的锁。
“那我最后跟他们翻脸,是不是做得太绝了?回到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我还是有些顾虑。
“傻孩子。”我妈笑了,拍了拍我的手,“这种只知道索取,不懂得感恩的人,你还指望他能跟你处好多好的关系?你这次不跟他说明白,下次他还会变本加厉地麻烦你。到时候,你帮还是不帮?帮了,你自己心里憋屈;不帮,他照样记恨你。长痛不如短痛,把话说清楚了,是保护你自己。”
“记住,人善,要长出牙齿。你的善良,很贵,要留给那些懂得珍惜和感恩的人。对于那些把你的善良当成免费午餐的人,你就要让他知道,这午餐,是有价格的。”
听完我妈的话,我心里豁然开朗。那些堵在心口的郁结之气,彻底消散了。是啊,我一直以来,都害怕冲突,害怕让别人不高兴,总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但事实证明,无底线的退让,换不来海阔天阔,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最终让自己无路可退。
“妈,我明白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睡得特别踏实。
第二天,我开着车,载着爸妈去了乡下的老宅。我们一起打扫了院子,给菜地浇了水,中午就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吃了一顿简单的农家饭。阳光透过葡萄叶的缝隙洒下来,暖洋洋的。这才是我想要的假期,宁静,惬意,充满了家的味道。
下午,我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里面传来王浩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陈默,你什么意思?把我们一家人扔在路边,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就是这么做人的?”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平静地说:“王哥,我想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没有义务为你的假期全程服务。至于电话和微信,我想我们之间,暂时没什么好聊的。”
“你……你行!陈默,我算是看透你了!不就一顿饭钱吗?我转给你!你别以为我占你便宜!”电话那头,他气急败坏地吼道。
很快,我的微信收到了一条转账信息,380元。下面还附带了一句话:“算我王浩瞎了眼,认识你这种斤斤计较的小人!”
我点了收款,然后回了他一句:“谢谢。也谢谢你让我明白,不是所有老乡,都值得真心相待。”
发完这条信息,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看着手机屏幕,我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后悔。我只是觉得,我为自己那颗被辜负的善心,讨回了一个公道。
我学会了拒绝,学会了设立边界。这个代价是失去一个“同事”,但我得到的,是内心的平静和对自我的尊重。
这笔交易,太值了。
第7章 回程的路
国庆假期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返程的日子。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帮着爸妈把院子里的柿子摘了下来,装了满满一后备箱。母亲还给我烙了她拿手的葱油饼,用保温袋装着,让我路上吃。
“路上开车慢点,不着急,安全第一。”父亲站在车边,一遍遍地叮嘱。
“知道了,爸。你们快回去吧,天冷。”我朝他们挥挥手,发动了汽车。
车子缓缓驶出小巷,从后视镜里,我看到父母依旧站在原地,身影越来越小。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这才是家,这才是亲人,无论我飞多高,走多远,这里永远是为我亮着灯的港湾。
回程的路,依旧是七百多公里。但我的心情,和来时已经截然不同。
车里放着我喜欢的民谣,音量不大不小,刚刚好。副驾上放着母亲准备的午餐,旁边是我自己买的一壶热茶。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我的思绪却很平静。
我在想王浩。我想,回到公司后,我们该如何相处。大概率是会形同陌路,甚至他会在背后说我坏话。但这些,我已经不在乎了。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由别人的评价来决定的。我无法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我能做的,就是坚守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做一个正直、善良,但有锋芒的人。
我也在想我自己。这次经历,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性格中的软弱和讨好型人格。我总是不自觉地想去满足别人的期待,哪怕委屈自己。但结果却证明,一味的讨好,换不来尊重,只会换来轻视。真正的尊重,来自于你清晰的边界感和敢于说“不”的勇气。
车子行驶到一半,我进了来时那个服务区。
我把车停在同一个停车位,走进那个熟悉的大厅。快餐区依旧人满为患,而那家“私房菜”馆,此刻却没什么人。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我看了看,点了一碗牛肉面,加了一份小菜,一共45块钱。
面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我慢慢地吃着,味道很普通,但心里却很踏实。我不需要用一顿昂贵的饭菜来证明什么,也不需要为了别人的面子而委屈自己的钱包。
吃完饭,我结了账,走出餐厅。阳光正好,我眯起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清爽了许多。
我回到车上,没有立刻出发,而是给一个大学同学打了个电话。他是我的死党,也在这个城市工作。
“喂,大忙人,假期过得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他爽朗的笑声。
“别提了,过得一言难尽。不过,也算是有所收获。”我笑着说。
“哦?说来听听。”
我把这次搭车返乡的经历,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了他听。他听完,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然后说:“陈默,你做得对。对付这种人,就不能惯着。你这次要是不爆发,下次他就敢让你给他当婚车司机。”
“哈哈,有可能。”我被他逗笑了。
“说真的,”他的语气严肃起来,“以后遇到这种事,别自己扛着。你记住,你的善良,得带点锋芒。不然,就成了软弱。”
“知道了,我妈也这么说。”
和朋友聊完天,我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也烟消云散了。我挂掉电话,重新发动汽车,汇入返程的车流。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短了一些。当城市的霓虹灯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我没有丝毫的疲惫,反而觉得精神饱满。
这趟旅程,让我失去了一个虚伪的“朋友”,却让我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自我。
第8章 新的开始
回到公司的第一天,气氛有些微妙。
我走进办公室,像往常一样和大家打招呼。当我的目光和王浩交汇时,他迅速地把头扭向了一边,假装在看电脑屏幕,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尴尬和怨愤。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已经彻底捅破了。从今往后,我们大概连最表面的客套都无法维持了。
果然,午饭时间,在茶水间里,我听到几个和王浩关系不错的同事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王浩国庆回家,坐的陈默的车,结果闹得特别不愉快。”
“怎么回事?”
“好像是陈默那个人太小气了,为了一点饭钱,把王浩一家人扔在半路上,让他们自己回来的。”
“不会吧?陈默看起来不像那种人啊,平时挺老实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越是老实人,计较起来越吓人。”
我端着水杯,站在拐角处,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说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是假的。被人误解、在背后议论,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但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急着去解释,或者感到委屈和愤怒。我只是平静地接满了水,然后转身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看到我,那几个同事立刻噤声,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我不需要向他们解释什么。懂我的人,自然会信我。不懂我的人,解释再多也是徒劳。事实究竟如何,王浩自己心里最清楚。他选择颠倒黑白,那是他的人品问题,不是我的。
接下来的日子,工作和生活都恢复了正轨。我和王浩在公司里,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在走廊里遇见,我们会默契地看向不同的方向;在会议室开会,我们会选择离对方最远的座位。
我知道,关于我的“谣言”,肯定还在公司里流传着。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因此疏远我。相反,之前和我关系不错的张姐,还有几个老同事,反而对我更亲近了。
有一次,张姐在下班的电梯里,状似无意地对我说:“陈默,别把一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公道自在人心,谁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处久了,心里都有一杆秤。”
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里一暖,点了点头:“谢谢你,张姐。”
我明白了,一个人的形象,不是靠一两件事,或者一两个人的嘴就能定义的。它是通过你日复一日的言行举止,在你周围人的心中,慢慢建立起来的。真正有价值的关系,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而动摇。
那辆陪我经历了这场风波的帕萨特,在假期结束后,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从里到外,把那些薯片碎屑和污渍全部清理干净,车里又恢复了清爽的味道。
我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感觉这辆车和我之间,有了一种更深的联结。它不仅仅是一个代步工具,更像是一个见证者,见证了我的愤怒、我的挣扎,也见证了我的成长和改变。
那380块钱,最终成了一个数字,静静地躺在我的微信钱包里。我没有用掉它,也没有刻意去忘记。它就像一个警示牌,时刻提醒我:善良要有尺,忍让要有度。你的真心,要给对的人;你的锋芒,要用来保护自己。
秋天过去,冬天来临。有一次公司组织团建,需要几位同事开车。部门领导找到我,我欣然同意。路上,坐在我车里的同事,都非常客气,下车时会主动把垃圾带走,还会笑着说“辛苦了,陈默”。
其中一个刚入职的年轻人,下车时递给我一瓶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默哥,油费多少钱,我们几个给你A一下吧。”
我笑着摆了摆手:“不用了,公司给报销。大家坐得舒服就行。”
他挠了挠头,真诚地说:“那也谢谢你,默哥。你开车真稳。”
看着他年轻而真诚的脸,我忽然就释然了。
这个世界上,有王浩那样的人,但也有更多像张姐、像这个年轻人一样,懂得感恩和尊重的人。我不能因为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就关上自己与人为善的心门。
我只是需要学会分辨,谁是那个值得我打开车门的人。
车子行驶在城市的晚高峰里,窗外是万家灯火。我打开音响,熟悉的民谣再次响起。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默默忍受的陈默了。
我会继续做一个善良的人,但这一次,我的善良,有了铠甲。
来源:爱拼才会赢一点号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