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往来,晚清官场生存的必修课 —— 从杜凤治日记看县衙里的规矩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17 00:51 3

摘要:光绪四年腊月二十三,广东南海县衙的照壁上,贴了张新出炉的朱谕,上面写着「年节在即,凡馈送土仪,毋得逾制」,落款是知县杜凤治,那墨迹还没干透呢,衙门口的队伍已经排得老长,绸缎庄的魏掌柜提着两盒肇庆端砚,盐运司的吴师爷夹着个“炭敬”红封,就连平时最抠搜的屠户,都挑

光绪四年腊月二十三,广东南海县衙的照壁上,贴了张新出炉的朱谕,上面写着「年节在即,凡馈送土仪,毋得逾制」,落款是知县杜凤治,那墨迹还没干透呢,衙门口的队伍已经排得老长,绸缎庄的魏掌柜提着两盒肇庆端砚,盐运司的吴师爷夹着个“炭敬”红封,就连平时最抠搜的屠户,都挑来一担腊肉,嘴上说着是“给老爷炕房添点味儿”。

杜凤治在他的日记里就冷冰冰地写了一句,「未入公门,先闻铜臭」,可到了晚上,他还是把那端砚留给了师爷,腊肉分给了衙门里的三班六房,那个红封呢,就锁进了内宅的银柜子里,过了十天,他又在同一页日记上补了一笔,「凡拒者,众曰矫情;凡纳者,心亦难安,官之难,难在『度』字。」

这一个“度”字,简直把晚清官场那点最隐秘的东西给点透了,人情根本不是什么润滑剂,它就是那个操作系统,你要是敢让它死机,你头上的乌纱帽立马就得跟着掉下来。

杜凤治是浙江绍兴人,三十年里,换了八个县署,被弹劾了四次,又奇迹般地起来了四次,他留下了一部《望凫行馆宦粤日记》,足足三十七册,五十多万字,把县衙里那套“人情算法”写得明明白白,同治十年他刚到广宁,轿子才落地,门子就递上来一张“到任禀”,就是一张红纸折成六角形,里头夹着十两银票,好听的名字叫“门包”。

杜凤治不肯收,那门子扑通就跪下了,说“老爷您要是不收,我明天就得卷铺盖走人”,他没办法,只好收了,转手就把银票换成铜钱,全散给了县里的孤寡老人,他还在日记里自己笑话自己,「予此举,名为『劫富济贫』,实则违例,然不违心」。

结果才三个月,他就因为“不熟悉规矩”被同事们排挤,省里的公文直接下来让他调到别的县去,走的那天,广宁的乡绅富商送了他三把“万民伞”,那伞骨里头,竟然偷偷塞了二十张金叶子,杜凤治在城门口把金叶子全抽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扔进了护城河,水花溅起来的时候,他听见老百姓在叫好,也听见自己心里在滴血,「清名可博掌声,却换不来下一顿官俸。」

真正让他脑子转过弯来的,是同治十二年那场“丁忧夺情”的风波,他老娘去世了,按规矩得回家守孝,可巡抚瑞麟一句话就把他按住了,“南海这地方事儿多,没了你不行”,就这么硬生生留在了任上,丧母的痛还没过去,省里就吹风过来了,说有人告他“匿丧不报”。

这在当时可是死罪,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杜凤治穿着麻衣戴着孝,提个灯笼就去拜会广州知府瑞璋,瑞璋不见他,让师爷出来传话,“什么事都好商量,就是差了个‘情’字”。

杜凤治一下就听懂了,跑回衙门拿出三千两漕折的盈余,换成银票,塞到他母亲的灵牌匣子底下,又去敲门,瑞璋还是不见,就让师爷送出来一副挽联,上面写着“读礼而秉国钧,真纯臣也”。

第二天,那份弹劾他的奏章,就神秘地被“留中不发”了,杜凤治在日记里写,「情之一字,可补天裂」,那墨迹被雨水打湿了,晕开来就像一圈黑色的眼泪。

到了光绪元年,他第二次署理南海县,已经是个“老江湖”了,腊月里“封印”之前,县衙六房的书吏们集体请假,都说要“回家过年”,杜凤治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地要“年例”嘛,他在后堂摆了酒席,酒喝得差不多了,就让家里人抬出三十只红漆木桶。

桶盖用红纸封得死死的,那帮书吏还以为是丰厚的“花红”,一拆开封条,全都傻眼了,里面全是账簿,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房经手的漕粮、税契里头的那些“尾数”,杜凤治端着酒杯笑呵呵地说,「各位辛苦了一年,我没什么好报答的,特地把各位的‘劳绩’都抄清楚了,明天就送到藩司衙门去备查」,就这一句话,六房书吏的脸都成了土色。

第二天一个个乖乖回来上班,谁也不敢再提“年例”的事,可偏偏就在那天晚上,杜凤治还是让师爷给每个书吏家里送去了米、肉、油,说是“体恤下属”,他在日记里感慨,「恩威并施,乃官家平衡木,然威易施,恩难假,须以『人情』包裹,使其入口即化。」

最悬的一次“人情仗”,是光绪三年的“闹考”案,南海县有个叫梁耀枢的考生,被人告了“冒籍”,按律法得戴上枷锁示众,这梁家是十三行的顶级富商,连夜就送来了五千两银票,求他“免了戴枷”,杜凤治不收,也不退回去,就让门子带了句话,“这银子拿来熔了铸成枷锁,倒是挺好的”,梁家一听就明白了,转头去求巡抚,巡抚就把公文压下来,让杜凤治“看着办”。

杜凤治把银票原封不动地上缴回去,还附了张纸条,“银子没错,枷锁也没错,错在人情失了衡”,第二天,他还是让梁耀枢戴上了木枷,却在枷锁背面贴了张红纸,写着“冒籍待质”四个字,还免了游街示众,这下梁家感激得不行,事后捐了一万两银子修南海学宫,杜凤治在日记里写,「拒银易,拒情难,拒众情尤难,然使情有归处,银反为轻。」

光绪五年,他身体已经不行了,咳嗽都带着血,腊月二十,他最后一次升堂,审的是一桩“舅甥争夺家产”的案子,外甥送了二百两“笔墨费”,舅舅送的是一只祖传的“羊脂玉如意”。

杜凤治当庭就把那银票撕成了两半,却把玉如意轻轻推了回去,「你们争的,不过就是一间祖屋,你们丢的,却是舅甥之间的情分,本县不判这屋子归谁,只判你们一同祭拜祖先,屋子作为祠堂的产业,你们轮流供奉,愿意遵守这个判决,就画押,不愿意,那就各打二十大板,屋子充公」。

那舅甥俩当场就抱着痛哭,画了押,退堂之后,杜凤治在日记里写下了他为官三十年的感悟,「官之权,不在印,而在能替人情『兜底』,要是人情破了,那官印也就是块烂木头」,写完这句,他咳出一口血,正好溅在“人情”两个字上,红得像个印章。

三个月后,杜凤治病死在任上,才五十八岁,临终前,他把那三十七册日记交给了大儿子,就留了一句话,“后代子孙如果想当官,先把‘人情’这两个字读懂了,要是读不懂,就别进这个门”。

出殡那天,南海县万人空巷,老百姓自己戴着白巾,商铺都关门三天,人们在县衙的照壁前,发现了一张没贴完的告示,墨迹早就干了,但还能隐约看出来,“年节在即,凡馈送土仪,毋得逾制”,旁边不知道是谁,又添了一行小字,“杜大人,这回我们听您的。”

人情这东西,它不是铜臭,也不是蜜糖,它就是晚清官场里的空气,你看不见它,但谁都离不开它,杜凤治用他三十年的血和泪,给我们留下了一部“呼吸教程”。

吸气的时候,要闻到老百姓家里的烟火气,呼气的时候,要吹散那些权力的灰尘,就在这一吸一呼之间,才能看见“官”字底下那两个看不见的点,其实是“人”和“情”的两只脚,少了一只脚,站不稳,要是两只脚都断了,那乌纱帽也就该落地了。

参考文献:

1.杜凤治:《望凫行馆宦粤日记》,广东人民出版社,2022年影印版。

2.邱捷:《晚清官场中的“人情”与“制度”——以杜凤治日记为中心》,《近代史研究》2021年第4期。

3.关晓红:《清代州县财政与基层治理》,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

来源: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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