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书的封面是清新的水彩画,一抹温柔的月光,书名是几个飘逸的艺术字——《尘埃里的月亮》。
当我推开许清颜的门时,手里攥着那本将我钉在耻辱柱上的书。
书的封面是清新的水彩画,一抹温柔的月光,书名是几个飘逸的艺术字——《尘埃里的月亮》。
作者,笔名“清颜”,就是她,许清颜。
那个我以为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白月光,我掏心掏肺,耗尽所有力气想要去托举的女孩。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一层冰冷的镇定所覆盖。
“阿默?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想把门关上一点。
我用肩膀抵住房门,力气大得让她一个趔趄。
我走进这个我用血汗钱为她租下的,可以看见城市天际线的一居室,将那本书,重重地拍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许清颜,你写得真好。”
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书里的那个傻子,那个叫‘阿川’的,从乡下来的,没文化,一身力气,掏空自己去供养一个文艺女青年的……那个冤大头。”
“是我,对吗?”
(一)
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许清颜,是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那时我刚跟着老乡从村里出来,在城东的建筑工地上打工,白天扛水泥,砌砖墙,晚上就去这家快餐店做几个小时的兼职保洁。
她总是坐在靠窗的角落,戴着耳机,面前放着一台旧得掉漆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
她很瘦,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藏着一整片星空。
每次我拖地拖到她脚边,她都会很礼貌地把脚收起来,对我笑一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那个笑容,就像工地上空难得一见的干净云朵。
我不敢和她说话,我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汗味和尘土味,而她干净得像一尘不染的画。
直到有一次,她趴在桌上睡着了,电脑还亮着。已经是凌晨三点,店里没什么人了。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姑娘,要打烊了。”
她惊醒过来,眼神迷茫,看到是我,才放松下来,揉了揉眼睛,“谢谢你。”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几句。
我知道了她叫许清颜,是个网络写手,梦想是能出版一本属于自己的书。
她来这个城市,是为了追梦。
而我,林默,是为了挣钱。
挣钱给我爸治病,给家里盖新房,给我妹交学费。
我们的世界,一个在云端,一个在泥里。
但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她。
我会偷偷在她桌上放一杯热豆浆。
她胃不好,经常疼得脸色发白,我就去药店问了药,买好,趁她不注意塞进她的包里,再发个匿名短信提醒她。
我看着她因为一个网站的签约推荐而欣喜若狂,也看着她因为被退稿而趴在桌上无声地哭泣。
她哭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终于有一天,在她又一次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堵在门口痛骂时,我冲了上去。
我从怀里掏出我那个月刚发的全部工资,皱巴巴的一沓钱,塞到房东手里。
“她的房租,我来付!”
房东走了,许清颜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林默,我……”
“没事。”我挠了挠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你安心写你的,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动约我,在路边摊,请我吃了一碗十块钱的牛肉面。
她对我说:“林默,等我以后成功了,我一定报答你。你是我生命里的一束光。”
我信了。
我把这句话,当成了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
为了让她能“安心写”,我辞掉了快餐店的兼职,又找了一份晚上去物流中心卸货的活。
白天在工地吃土,晚上在仓库流汗。
一天睡不到五个小时,累得躺在工棚的硬板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但只要一想到许清颜,想到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就觉得浑身都是力气。
我把工资卡给了她。
我说:“密码是你生日,你拿着,想吃什么就买,别亏待自己。”
她抱着我,哭了。
她说:“阿默,你真好。”
她从不让我去她住的地方,说那里太乱,怕我嫌弃。
我也不在意,我觉得,她是天上的仙女,住的地方自然也是仙境,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该轻易踏足的。
我只知道,她换了新的电脑,她说这样写作才有效率。
她报了很贵的写作班,她说要提升自己。
她买了新衣服,新化妆品,她说作家也要有体面的形象。
我看着她越来越光鲜,越来越自信,我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我穿着工地发的,洗得发白的工装,脚上的解放鞋开了胶,用绳子绑着。
工友们笑我:“林默,你挣那么多钱,都花哪儿去了?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我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心里甜得像灌了蜜。
我的钱,花在了我爱的人身上,花在了她的梦想上。
每一分,都值得。
我爸的病越来越重,打电话来,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再寄点钱回家。
我咬着牙,对许清颜说:“清颜,我家里急用钱,你卡上……”
她没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
“阿默,你别急。我最近刚把新书的大纲投出去,反响很好,编辑说很有爆款的潜质,预付金很快就下来了。”
她握着我的手,眼睛里满是憧憬。
“等我拿到钱,别说叔叔的医药费,我们还能换个大点的房子,让你也搬过来住,好不好?”
我又一次信了。
我给家里回电话,说工地上最近资金紧张,工资押后了,让他们再等等。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蹲在工地的角落里,抽了半包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的还是她。
我的清颜,马上就要成功了。
我的一切等待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二)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月前。
我妹,林静,考上了这个城市的大学。
我高兴坏了,这是我们老林家第一个大学生。
我去火车站接她,带她去吃她念叨了很久的火锅。
饭桌上,林静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哥,你猜我最近在看什么?”
“什么?”
“一本小说,叫《尘埃里的月亮》,写得可好了,我们宿舍的女生都在追呢!”
我当时没在意,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作者叫‘清颜’,文笔特别细腻,就是……就是书里有个男的,叫‘阿川’,看得我特别生气!”
我夹菜的手顿了一下,“怎么了?”
“那个阿川,就是个典型的‘扶贫式’男友啊!从乡下来的,没文化,在城里做苦力,对女主角特别好,什么都给女主角,自己连饭都舍不得吃。”
“这不是挺好的吗?”我下意识地反驳。
“好什么呀!”林静一脸不屑,“他那种好,是窒息的,是愚昧的!他根本不懂女主角的内心世界,女主角想要的是灵魂伴侣,他给的却是物质上的拖累和精神上的枷锁。他以为他是在付出,其实是在用自我感动的方式绑架女主角!”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书里写,阿川为了给女主角买一支进口的钢笔,自己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咸菜,结果女主角早就用上电脑写作了,根本用不上。他还得意洋洋地拿出来,女主角只能尴尬地收下,转头就在日记里写‘他的爱,是我甜蜜的负担’。”
“哥,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那支钢笔。
我记得。
那是许清颜生日,我跑遍了半个城,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给她买了一支派克钢笔。
我把钢笔递给她的时候,她也是那样,笑着收下,说:“阿默,你真好。”
我当时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原来,在她的世界里,那只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林静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
“还有还有,阿川还把他家里的事情都告诉女主角,他爸生病了,他妹要上学,搞得女主角压力特别大,觉得好像欠了他全家一样。”
“女主角最后终于受不了了,遇到了一个真正懂她的出版商,离开了阿川。阿川还跑去找她,质问她为什么,你说这男的是不是又蠢又可悲?”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
我借口去洗手间,冲到外面,冷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我用颤抖的手,在手机上搜了那本《尘埃里的月亮》。
作者,清颜。
简介里写着:这是一个关于梦想与挣扎,爱与救赎的故事。一个来自尘埃的女孩,如何挣脱束缚,沐浴月光。
我点开了试读章节。
第一章,就让我如坠冰窟。
里面写的“阿川”,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脚上是开胶的解放鞋,笑起来憨憨的,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
那是我。
那分明就是我!
她把我对她的好,一件一件,全都写了进去。
我为她挡过的酒,我为她熬过的粥,我为她半夜去排队买的限量版签名书……
在她的笔下,全都变了味。
我的付出,成了愚昧。
我的关心,成了监视。
我的爱,成了她通往成功路上,必须甩掉的,沉重又肮脏的包袱。
而那个所谓的“出版商”,那个“真正懂她”的灵魂伴侣,在书里温文尔雅,谈吐不凡。
我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许清颜总说要和编辑开会,一去就是大半天,回来时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古龙香水味。
那不是我的味道。
我身上的味道,只有汗水,和尘土。
我付了钱,买了整本电子书。
我躲在工地的板房里,用了一个通宵,把它读完。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看到了我们的相遇,我们的相处,我们的点点滴滴。
全都被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怜悯和嘲讽的姿态,写成了她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书的结尾,女主角功成名就,站在新书发布会的闪光灯下,优雅而从容。
而阿川,那个可悲的乡下人,回到了他的工地,继续他尘埃里的生活,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笑话。
书的致谢页,写着:
“感谢生命中所有的遇见,无论好坏,都化为了创作的养分。特别感谢我的编辑张先生,你才是最懂我的那束光。”
没有我。
一个字都没有。
我,林默,只是她创作的“养分”。
我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这三年,活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天大的笑话!
第二天,我去书店,买了一本实体书。
就是我此刻拍在她茶几上的这本。
然后,我来了。
(三)
回到现在。
茶几旁,许清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终于不再伪装,眼神里的冰冷像淬了毒的刀子。
“是,是我写的,那又怎样?”
她抱起双臂,下巴微微扬起,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刻薄又傲慢的姿态。
“林默,你不要太自作多情了。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你懂吗?我写的是小说,是虚构的,你凭什么对号入座?”
“对号入座?”我气得发笑,“那你告诉我,你写阿川在雨夜里背着发高烧的女主角,跑了三条街去医院,这件事是虚构的吗?”
“你写阿川把每个月一半的工资都寄给女主角的父母,谎称是女主角自己挣的,好让她在家里有面子,这件事是虚构的吗?”
“你写阿川为了让女主角安心写作,一个人打三份工,累到胃出血住院,还骗她说自己是回老家了,这件事,也是你他妈的虚构的吗?!”
我一声比一声高,说到最后,几乎是咆哮。
那些我以为是我们之间最珍贵的回忆,此刻说出来,却像是在自揭伤疤,鲜血淋漓。
许清颜的脸色彻底白了。
她没想到,这些事情,我会记得这么清楚。
她梗着脖子,强撑道:“那只是灵感!我把你当朋友,才把你的故事当成素材,你应该感到荣幸!”
“荣幸?”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该荣幸你把我写成一个蠢货?一个被你踩在脚下,当成垫脚石的傻子?我该荣幸你靠着出卖我的尊严,我的血汗,换来了你今天的风光?”
我指着这间装修精致的公寓。
“这个房子,是我付的房租!你身上这件名牌裙子,是我给你买的!你用来写这本书,骂我这本书的电脑,也是老子给你买的!”
“许清颜,你花着我的钱,吃着我买的饭,然后转过头,把我写进书里,肆意地嘲讽和作践!”
“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的身体里奔涌,几乎要将我焚烧殆尽。
“林默,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她被我戳中了痛处,也尖叫起来。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你说过我的梦想,我的追求,你懂吗?你不懂!你只知道给我钱,钱,钱!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吗?你这是在侮辱我!”
“我侮辱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了你,你说我侮辱你?”
“对!”她理直气壮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而自私的光芒,“你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理解,是共鸣,是精神上的支持!你能给我吗?你连我书里引用的尼采都不知道是谁!”
“你和我谈天说地,我只能跟你说今天工地的钢筋涨价了没有!你不觉得我们很可笑吗?”
“我承认,我用过你的钱,但那是我借的!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会还给你!连本带利!”
“至于这本书……它是我成功的开始,是我摆脱你,摆脱我那卑微出身的唯一机会!为了这个机会,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的声音,那么决绝,那么冷酷。
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这就是我爱了三年的女人。
这就是我捧在手心,当成月亮的女孩。
原来在她的心里,我只是她卑微出身的一部分,是她急于摆脱的,一个肮脏的烙印。
我的愤怒,在这一刻,忽然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悲哀和荒凉。
就像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很久,以为前面是绿洲,拼尽全力跑过去,才发现那只是海市蜃楼。
所有的坚持,都成了一场空。
我忽然觉得很累。
心累。
“好,好一个‘借’字。”
我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
“说得真好。”
(四)
我的冷静,似乎让许清颜有些意外。
她大概以为我会继续咆哮,甚至动手。
就像她书里写的那个阿川一样,粗鲁,没脑子,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
但我没有。
我只是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空气中的尘埃。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备忘录。
然后,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
“许清颜,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既然你说,钱是借的,那总要有个数目。”
许清颜看着我的手机屏幕,脸色又是一变。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从三年前我认识她开始,我给她的每一笔钱。
时间,金额,用途。
精确到分。
“三年前,七月十二日,房租,一千二百元。”
“三年前,八月三日,你说想买个参考书,五百元。”
“两年前,一月二十七日,你说过年要给家里买礼物,转账三千元。”
“两年前,五月十日,新电脑,八千九百九十九元。”
“一年前……”
我一条一条地念着,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每一条记录背后,都是我加班加点的汗水,是我省吃俭用的克扣。
是我在工地上啃着干馒头,想着她能不能吃上一顿好的。
是我在深夜的仓库里搬着沉重的货物,想着她是不是又在为稿费发愁。
许清颜的嘴唇开始哆嗦。
她大概从没想过,我,林默,一个在她眼里没文化的粗人,竟然会做这种事。
我当然会。
我没读过多少书,但我妈从小就教我,人心隔肚皮,凡事要留个心眼。
我开始记账,不是为了防备她。
而是因为我爸的病,是个无底洞。我总要知道我的钱花在了哪里,心里才有底。
我甚至天真地想过,等以后我们结婚了,把这个备忘录拿给她看,告诉她,你看,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有多努力。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昨天,你打电话说写作班的尾款要交了,两千元。”
我念完了最后一条。
然后抬起头,看着她惨白的脸。
“三年零四个月,总计,二十一万六千七百四十二块五毛。”
“我给你凑个整,二十二万。”
“许清颜,你说这是借的,对吧?”
“那麻烦你,写张借条给我。”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书架晃了晃,上面摆着的,是她的新书,还有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合照。
那个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笑得温文尔雅。
应该就是她书里写的那个“灵魂伴侣”,她的编辑,张先生。
“林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在发颤,“你要逼我?”
“我逼你?”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逼你花我的钱了?还是我逼你把我写进书里骂了?”
“许清颜,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的。”
“第一,钱。”
“第二,我的尊严。”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我逼到了墙角。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我曾经仰望了三年的女人。
“钱,二十二万,一分都不能少。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我要是看不到钱,我们法庭上见。我这里有所有的转账记录,每一笔都有。”
“至于我的尊严……”
我顿了顿,拿起茶几上那本《尘埃里的月亮》。
“这本书,你用了我的真实经历,对我的人格造成了极大的侮辱和诽谤。虽然你没有用我的真名,但里面的细节,足以让认识我的人,比如我妹妹,我的工友,我的老乡,认出我来。”
“这,叫做侵犯名誉权和隐私权。”
“我咨询过律师了。”
这句话,是我临时编的。
但我赌她不懂法,赌她会被我唬住。
果然,许清颜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她是一个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
这本书是她事业的起点,如果刚一出版就陷入抄袭、侵权的风波,那她就全完了。
“你……你想怎么样?”她颤声问。
“很简单。”
我把书翻到致谢那一页,指着上面“张先生”的名字。
“公开道歉。”
“在你的所有社交媒体上,微博,公众号,所有你能发声的地方,向我,林默,公开道歉。”
“承认这本书的主要情节,来源于我的真实经历,承认你对我造成的伤害。”
“然后,这本书,立刻停止销售,全部召回销毁。”
“你……”许清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充满了难以置信,“你疯了!这不可能!这本书是我的心血!你这是要毁了我!”
“我毁了你?”我冷笑一声,逼近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
“许清颜,在你把我当成‘养分’,踩着我的尸骨往上爬的时候,你就该想到有今天。”
“是你,先毁了我。”
“毁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想象,毁了我一个普通人,最朴素的善良和信任。”
“现在,我只是想拿回一点利息而已。”
我直起身,退后两步,和她拉开距离。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借条,道歉。”
“两件事,你自己选。或者,你也可以两件都不选,那我们就直接走法律程序。”
“我林默烂命一条,什么都没有,但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耗。”
“你不一样,许小姐,你现在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作家,你耗不起。”
我说完,不再看她。
我转身,走向门口。
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我停住了。
我没有回头。
“许清颜,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就是遇见你。”
“不,是爱上你。”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没有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五)
从许清颜的公寓楼里出来,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像一个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木偶,茫然地走在大街上。
周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可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她说的那些话。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我急于摆脱的,一个肮脏的烙印。”
原来,我三年的倾尽所有,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一种负担。
我掏出手机,翻出我妈的电话,想打过去,告诉她我被骗了,我没钱了,连给她和我爸买药的钱都没有了。
可我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按下去。
我不能说。
我怎么能说?
我怎么能告诉他们,他们那个引以为傲的,孝顺能干的儿子,在外面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傻子。
我蹲在马路边,像一条被遗弃的狗,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
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没有哭出声。
工地上,最没用的就是眼泪。
可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好像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
是王胖子,我在工地上最好的兄弟。
“默子,你跑哪儿去了?工头找你半天了,下午要吊装,你这个主力不在可不行。”
“胖子……”我一开口,声音沙哑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操,你这声音怎么跟被人揍了一样?你没事吧?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我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我站起身。
腿有点麻。
我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挺直了腰杆。
天塌下来,活儿还得干。
日子,还得过。
回到工地,王胖子立刻就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我。
“你小子可以啊,翘半天班,跑哪儿潇洒去了?”
我没说话,拿起安全帽戴上。
“咋了?跟你那小作家女朋友吵架了?”王胖子碰了碰我的胳膊,挤眉弄眼地说,“我可听说了,她出新书了,火了!你小子以后就是作家家属了,可得请我们好好搓一顿!”
“分了。”
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王胖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啥?分了?为啥啊?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
我没解释。
有些伤疤,揭开来太疼,也太难看。
我径直走向塔吊的方向,“干活了。”
王胖子看着我的背影,愣了半天,最后骂骂咧咧地跟了上来。
“操,这年头的女人,搞不懂。”
那天下午,我干活比谁都卖力。
我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捆绑钢筋和指挥吊装上。
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浸湿了我的衣襟,咸咸的。
我好像只有在這種極度的疲憊中,才能暫時忘記心口的疼痛。
晚上收工,工友们吆喝着去路边摊喝酒。
我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我喝了很多酒,一杯接一杯,像是喝水一样。
王胖子抢我的酒杯,“默子,你他妈别喝了!你胃不好,忘了上次怎么进医院的了?”
我一把推开他,“别管我!”
上次胃出血,就是我为了凑钱给许清颜报写作班,连着打了三天三夜的工,累出来的。
我对她撒了谎,说我回老家了。
她信了,只是发了条短信,说:那你好好休息,别担心我。
从头到尾,她没有打过一个电话。
那时候,我还傻傻地为她着想,觉得她是在专心写作,不该去打扰她。
现在想来,她只是根本不在乎。
酒越喝越多,脑子也越来越乱。
三年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过。
她第一次对我笑的样子。
她在我怀里哭的样子。
她拿到第一笔稿费时,兴奋地抱着我转圈的样子。
……
全都是假的吗?
难道,她从来,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终于还是没忍住,眼泪混着酒,一起流了下来。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在人声嘈杂的大排档,哭得像个傻逼。
王胖子叹了口气,坐在我旁边,拍着我的背。
“为了个女人,值当的吗?”
“不值当。”我含糊不清地说,“一点都不值当。”
“那就行了,哭出来就好了。哭完,明天起来,该干啥干啥。”
“胖子,我……我就是不甘心。”
“我把她当成命,她把我当成屎。”
“凭什么?”
王胖子没说话,只是又给我满上了一杯酒。
“喝,喝完这杯,都他妈忘了。”
那一晚,我吐得昏天黑地。
最后,是王胖子把我架回了工棚。
我躺在硬板床上,闻着空气中熟悉的汗味和尘土味,看着窗外城市虚假的繁华灯火。
我忽然觉得,这里,才是我真正的世界。
我本来就属于尘埃。
是我想多了,妄想去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月亮。
现在,梦醒了。
摔得粉身碎骨。
(六)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宿醉的后遗症。
我挣扎着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清颜打来的。
还有几条微信消息。
“林默,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鱼死网破吗?”
“我承认,书里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二十二万太多了,我根本拿不出来!你这是在逼我去死!”
“我们谈谈吧,你开个价,这件事我们私了,不要闹大,对谁都没好处。”
看着这些冰冷的文字,我的心里,再也没有一丝波澜。
鱼死网破?
我的鱼,早就死了。
现在,我只想把她的网,也撕破。
我没有回复她。
我起床,洗漱,吃饭,上工。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没有许清颜的从前。
只是心里,空了一大块。
接下来的几天,许清颜的电话和信息,轰炸得更厉害了。
从一开始的质问,到后来的哀求,再到最后的谩骂。
我一概不理。
我知道,她在害怕。
她越是害怕,就说明我打中了她的七寸。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你好,是林默先生吗?我是许清颜的编辑,我姓张。”
果然是他。
那个“灵魂伴侣”。
“有事?”我的声音很冷。
“林先生,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关于清颜书里的内容,我代表她,向您表示诚挚的歉意。”
他的声音,彬彬有礼,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清颜她还年轻,创作的时候考虑不周,给您造成了困扰,我们非常抱歉。但是,年轻人犯错,上帝都会原谅的,不是吗?”
我冷笑一声,“你算哪门子的上帝?”
他似乎噎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林先生,我们是带着诚意来解决问题的。清颜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她愿意对您做出补偿。”
“这样吧,我们愿意出五万块钱,作为您的精神损失费。同时,我们会在下一版印刷的时候,将致谢页修改一下,加上您的名字。您看怎么样?”
五万块?
加上我的名字?
这是打发叫花子吗?
他们以为,我林默,就是那种给几个瓜两枣就能摆平的乡下人?
“张先生是吧?”我打断他,“话,我已经对许清颜说得很清楚了。”
“二十二万,一分不能少。公开道歉,全网下架。”
“做不到,就法庭见。”
“你……”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林默,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打官司那么容易吗?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书里写的就是你?就凭你一面之词?到时候官司打起来,你一个工地搬砖的,拿什么跟我们耗?我们的法务团队,能让你赔得底裤都不剩!”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好啊。”我平静地说,“那就试试看。”
“我烂命一条,我怕什么?我倒是很想看看,一个前途无量的美女作家,被爆出靠欺骗男人感情来获取创作素材,甚至被告上法庭,会是个什么样的新闻。”
“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止我一个。”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赌对了。
他们比我更怕事情闹大。
果然,没过多久,许清颜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默,算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那么写你,我不该那么对你!”
“可是这本书,真的不能下架!这是我的全部心血,下架了,我就全完了!”
“钱,钱我给你!二十二万,我想办法,我一定给你凑齐!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至于道歉……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用别的方式?我私下里给你道歉,我给你跪下都行!只要不公开,怎么样都可以!”
听着她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心软。
鳄鱼的眼泪。
她不是在为伤害我而忏悔。
她只是在为她自己的前途,而恐惧。
“许清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钱。”
“我要的,是你亲口承认,你错了。是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你对我做过的一切。”
“我要的,是我的公道。”
“你毁了我对这个世界最后的信任,现在,你还想让我为了你的前途,把这份公道也咽下去?”
“凭什么?”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只剩下她压抑的,绝望的哭声。
最后,她用一种近乎怨毒的声音说:“林默,你真狠。”
我笑了。
“谢谢夸奖。”
“这都是,你教我的。”
(七)
这场拉锯战,持续了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里,我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上工,下工,吃饭,睡觉。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早就熬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赢。
我甚至不知道,我这么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二十二万,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和我失去的东西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为了报复?看着她身败名裂,我真的会开心吗?
或许,都不是。
我只是,咽不下那口气。
我只是想证明,我林默,虽然是个粗人,虽然来自尘埃,但也不是可以任人践踏的。
我的人格,我的尊严,不比任何人廉价。
这天,我刚从工地下班,接到了我妹妹林静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哥,你是不是……跟那个叫‘清颜’的作者认识?”
我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了?”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说是不是!”
“……是。”
“那本书,《尘埃里的月亮》,里面那个阿川,是不是你?!”
我沉默了。
电话那头,林静的声音一下子就带了哭腔。
“哥!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那个王八蛋!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她怎么敢!”
“哥,你太傻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她在那头,哭得撕心裂肺。
我拿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这些天,我一个人扛着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假装坚强。
可是在我妹妹面前,在我唯一的亲人面前,我所有的伪装,都瞬间崩塌了。
“静静,哥没事。”我的声音哽咽了。
“怎么会没事!我都看到了!我们学校的论坛上,都传疯了!”
“什么?”我愣住了。
“有人发了个帖子,把你和那个女作家的事都说出来了!还贴了你们以前的照片,还有……还有她书里那些情节和现实的对比!”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踩着你上位的!好多人都在骂她,说她人品有问题,要求出版社给她下架!”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我立刻打开手机,登上了妹妹说的那个大学论坛。
置顶的,就是一个飘红的热帖。
标题是:《扒一扒新晋美女作家“清颜”和她笔下的“工具人”男友,现实版农夫与蛇!》
我点了进去。
帖子里,详细地叙述了我跟许清颜的故事。
从我们怎么认识,到我怎么资助她,再到她如何将我写进书里进行丑化。
里面有很多细节,都是只有我和她才知道的。
甚至还贴出了我给她转账的部分截图,以及……那支派克钢笔的照片。
发帖人,是个匿名ID。
是谁?
到底是谁,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往下翻着评论。
“!真的假的?这也太恶心了吧?吃人血馒头啊这是!”
“我之前还挺喜欢她的文笔,没想到人品这么差!粉转黑了!”
“那个叫林默的男人也太惨了吧……倾尽所有,换来一身伤。”
“抵制《尘埃里的月亮》!这种三观不正的书,就不该出版!”
“心疼那个叫阿川……哦不,叫林默的哥哥。”
看着这些评论,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我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是愤怒?是委屈?还是……一丝被人理解的慰藉?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是林默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的声音。
是王胖子。
“胖子?你怎么用这个号码?”
“嘿嘿,这不是怕你小子不接我电话嘛。”王胖子在那头笑得有点心虚。
“论坛上的帖子……”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你发的?”
“呃……是也不是。”王胖子支支吾吾地说,“帖子不是我发的,但我……我提供了一点点‘素材’。”
“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前几天我不是看你小子天天魂不守舍的嘛,我就替你不值。然后我就……我就偷偷拿你手机,把你那个备忘录,还有你存的那些照片,都给发给我一个表妹了。”
“你表妹?”
“对啊,她跟你妹一个学校的!也是个网瘾少女,最喜欢在网上吃瓜了。我把这事跟她一说,她气得当场就把桌子给掀了,说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然后……然后就有了那个帖子。”
王胖子越说声音越小,“默子,你……你不会怪我吧?我就是看不过去那娘们那么欺负你!”
我拿着手机,久久没有说话。
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是该怪他多事,还是该感谢他。
“默子?你还在听吗?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这样我心里发毛。”
我深吸了一口气。
“胖子。”
“哎!”
“谢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论坛上那个不断被顶起的热帖,看着那些为我鸣不平的陌生人。
我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原来这个世界上,公道,自在人心。
(八)
网络的发酵速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短短一天之内,“清颜人设崩塌”、“《尘埃里的月亮》原型”等词条,就冲上了微博热搜。
许清颜的微博下面,涌入了成千上万的网友。
有谩骂,有指责,有嘲讽。
她最新一条宣传新书的微博,评论区已经彻底沦陷。
“把别人的血汗钱还给人家!”
“用着前男友的钱,住着前男友租的房,写着骂前男友的书,你可真行啊,清颜老师?”
“已下单的书,果断退货!支持林默大哥维权!”
出版社的官方微博,也被愤怒的读者们攻占了。
要求下架《尘埃里的月亮》,要求给出一个说法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知道,许清颜完了。
至少,她想走的这条光鲜亮丽的作家之路,还没开始,就已经布满了荆棘。
我没有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我的心里,很平静。
像一场暴风雨过后,满目疮痍的大地。
一切,都该结束了。
这天晚上,我接到了许清颜的电话。
她的声音,嘶哑,疲惫,充满了绝望。
“你赢了,林默。”
“你满意了?”
我没有说话。
“我的书,被出版社紧急下架了。我的签约合同,也被解除了。张……张编辑他也跟我撇清了关系。”
“我所有的社交账号,都被禁言了。我走在路上,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我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过街老鼠。”
“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对不对?”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公道。”我平静地回答。
“公道?”她忽然凄厉地笑了起来,“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梦想,你说这是公道?!”
“你的梦想,就不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林默,我恨你!”她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句话。
“随便你。”
我说完,就想挂掉电话。
“等等!”她忽然叫住了我。
“钱,我会还给你。”
“我把房子退了,押金和剩下的房租,都转给你。电脑,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些东西,我都打包放在了门口,你自己去拿。”
“剩下的钱,我会去打工,一点一点地还给你。”
“等我还清了你所有的钱,林默,我们就两不相欠。”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电话,被她狠狠地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站在工棚的窗前,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我知道,我和许清颜的故事,到这里,就真的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沾满了血和泪的句号。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去了那个我曾经无比向往,如今却只想逃离的地方。
公寓的门口,果然放着几个大箱子。
里面是我给她买的电脑,衣服,包包,还有那支被她嫌弃的派克钢笔。
我打开箱子,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我把电脑和一些还值钱的东西,都搬上了三轮车,准备拉去二手市场卖掉。
至于那些衣服和包,就留给收废品的大妈吧。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那支钢笔上。
我把它拿了出来,握在手心。
冰冷的触感,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曾经以为,我送出的是一份深情,一份期许。
却不知道,在对方眼里,它只是一个笑话。
我用力一甩,将它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当啷”一声。
像是告别,也像是解脱。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转账短信。
许清颜把退租的钱,转给了我。
一万二。
离二十二万,还差得很远。
但我知道,她会还的。
为了她那可怜的自尊,也为了能彻底地摆脱我这个“污点”。
我骑着三轮车,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上。
阳光正好,风吹在脸上,暖洋洋的。
我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虽然我失去了一段三年的感情,失去了一大笔钱。
但我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
我的尊严,和我自己。
(尾声)
生活,还在继续。
我依然在工地上班,每天和钢筋水泥打交道。
王胖子时不时地拉我去喝酒,但再也没让我喝醉过。
我妹林静,经常会来工地看我,给我带她学校食堂的饭菜,虽然不好吃,但我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我把卖掉电脑和杂物的钱,加上许清颜转来的钱,凑了凑,给我爸寄了回去。
电话里,我妈还在念叨:“儿子,别太累了,钱不够我们再想办法,身体最重要。”
我握着电话,嗯了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告诉自己,以后,要为真正爱我的人,好好活着。
后来,我听说,许清颜离开了这个城市。
有人说她回了老家,有人说她去了更远的地方,换了个名字,重新开始。
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偶尔,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她。
想起那个在快餐店角落里,眼睛亮得像星星的女孩。
我不知道,她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有一丝丝的后悔。
会不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傻子,把她当成全世界,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大概,不会吧。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我只是她路过的一粒尘埃。
而她,是我错付了的,一场月光。
如今,月亮落下了。
而我这粒尘埃,也要迎着太阳,开始新的生活了。
只是,故事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那天,我整理旧物时,在一个许久不穿的工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被我遗忘的彩票。
那是我和她在一起时,她随手给我买的,说是给我一个“暴富的梦想”。
我当时笑着收下,随手就塞进了口袋,早就忘了。
我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对了对上面的号码。
然后,我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来源:真诚蛋糕D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