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杯子里装着柠檬水,几片薄薄的柠檬浮在水面,像几艘无助的黄色小船。
林诚说那句话的时候,指尖正慢条斯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杯壁。
杯子里装着柠檬水,几片薄薄的柠檬浮在水面,像几艘无助的黄色小船。
他说:「那套别墅,我姐不是快结婚了嘛,你看,能不能先让她住进去?」
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商量的温和。
但我耳朵里,却像是有一百只蜜蜂同时炸开了窝。
嗡嗡作响。
我看着他,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熨烫得一丝不苟,是我最喜欢他穿的样子。
干净,斯文。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一下,慢慢地割着我的神经。
我没立刻说话,只是拿起自己的那杯柠檬水,喝了一口。
水很冰,顺着喉咙滑下去,一直凉到胃里。
那种凉意,瞬间就压过了心头刚刚窜起来的那股火。
我把杯子放回桌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叩」。
我说:「证还没领呢。」
声音很淡,淡得像杯子里的水。
林诚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或许在他看来,我应该会娇嗔,会撒娇,会半推半就地答应,或者最多是闹点小脾气,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毕竟,那栋价值一千万的别墅,是我爸妈给我的陪嫁。
而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在他的逻辑里,我的东西,理所当然就是他的东西,也就是他们家的东西。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然后很快又被那种熟悉的温和所取代。
「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我姐夫家里条件一般,他们俩要是租房结婚,我妈心里肯定不舒服。」
他开始讲道理,或者说,讲他的那套歪理。
「再说了,我们以后又不常住那边,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做个人情,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像一颗裹着糖衣的石子,硌得我牙疼。
我没接他的话,视线越过他,看向餐厅窗外。
正是黄昏,夕阳把天边烧成一片橘红色,像一幅油画。
车流无声地涌动,每个人都奔向自己的归宿。
而我,却在这一刻,对自己即将踏入的那个「归宿」,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那栋别墅,不是一串简单的数字。
那是我爸妈半辈子的心血,也是他们给我未来生活唯一的、不容置喙的底气。
选址的时候,我爸开着车,载着我和我妈,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的郊区。
最后定在那个地方,是因为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夏天的时候,能投下大片的阴凉。
我妈说,以后有了孩子,可以在树下放个秋千。
设计师是我亲自找的,图纸改了十几稿。
每一个房间的朝向,每一扇窗户的大小,甚至连花园里要种什么花,我都想好了。
我妈最喜欢栀子花,我特意在离卧室阳台最近的地方,留了一大片地,准备全都种上。
我想象过无数次,在某个夏天的傍晚,我和林诚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晚风吹来,满院都是栀子花的香气。
那是属于我们的家。
一个只属于我和他的,新的开始。
可现在,他却轻描淡写地,要把这个承载了我所有美好想象的地方,让给别人。
甚至,连一声「借」都没有说,用的是「让她住进去」。
这里面的区别,太大了。
我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
「林诚,那是我爸妈给我买的。」
我刻意加重了「我爸妈」三个字。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
「我知道,叔叔阿姨的心意我当然明白。但正因为是一家人,才不用分那么清,对不对?」
他又把「一家人」搬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们还没领证,还没办婚礼,甚至连法律意义上的夫妻都还不是。
他就已经这么熟练地,用「一家人」这三个字来绑架我了。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前已经有些凉了的菜。
食不知味。
「这件事,我不同意。」
我放下筷子,语气依然很平静,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那是我未来的家,不是救济所,也不是可以随便转送的人情。」
林诚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那种温和的、斯文的表象,像一层薄薄的脆壳,开始出现裂缝。
「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我亲姐姐!」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
「我知道是你亲姐姐,」我看着他的眼睛,「但她不是我亲姐姐。林诚,你得分清楚,什么是你的家,什么是我们的家。」
他似乎被我问住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那顿饭,最后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像一块铁。
他没有再提别墅的事,我也没有。
但我知道,这件事,没完。
就像一颗种子,一旦种下,迟早会发芽。
果然,没过两天,他妈妈就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正在新房的院子里,跟园艺师傅商量栀子花苗的品种。
阳光很好,暖洋洋地洒在身上,空气里都是泥土和青草的清新味道。
「喂,阿姨。」我笑着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一贯热情的声音。
「哎,在忙什么呢?」
我特意提到了我妈,算是一种不软不硬的提醒。
「哦,对对对,你妈妈最喜欢花了,真有情调。」她顺着我的话说,然后话锋一转,「对了,听林诚说,你姐姐……哦不,林诚他姐姐,不是快结婚了嘛。」
来了。
我心里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洒水壶放下。
「是啊,日子定了吗?」我故作不知。
「快了快了,就是……」她拖长了声音,带着点为难的语气,「就是婚房还没着落,你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找的那个对象,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就寻思着,你们那套别墅,反正也大,空着也是空着……」
她的话术,和林诚如出一辙。
果然是母子。
「阿姨,」我打断了她,「那套房子,是我爸妈给我准备的婚房。」
「我知道我知道,」她立刻说,「阿姨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先让你姐住进去,等他们以后条件好了,买了房,再搬出去嘛。你看,林诚就这么一个姐姐,从小就疼他,现在姐姐有困难,他这个做弟弟的,能不帮吗?你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该互相帮助,你说对不对?」
又是「一家人」。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叫做「一家人」的网给罩住了,他们每个人都想从这张网里,扯走一点属于我的东西。
「阿姨,我觉得,帮忙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是把我的婚房让出去,不在此列。」
我的话说得很直接,也很不客气。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要长得多。
我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那种热情和蔼的面具褪去后,露出的不悦和算计。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她的声音冷了下来,「林诚都跟我说了,说你不同意。我还不信,我说我儿媳妇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现在看来……」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是在指责我自私,小气,不通情理。
「阿姨,这不是小气,这是原则问题。」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稳定,「那栋别墅,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它是我父母给我的保障,不是我们林家的扶贫资产。」
「你……」
她大概是被我最后那句话给噎住了,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她「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院子里,阳光依然很好,但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我看着那些刚刚翻整过的土地,仿佛已经能闻到栀子花盛开时的香气。
但那香气里,却夹杂了一丝让我不安的味道。
那天晚上,林诚来了。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客厅里看电影,一部很老旧的爱情片。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抱住我,给我一个惊喜,而是沉默地在玄关换了鞋,然后走到我身边坐下。
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混杂着户外的寒气。
我知道,他跟他妈妈通过话了。
「你今天给我妈打电话了?」他开口,语气很沉。
「是阿姨打给我的。」我纠正他。
他没纠结这个,而是转过头,很严肃地看着我。
「你跟我妈说,我们家是扶贫资产?」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审视和责备。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那个会在下雨天提前到公司楼下等我,会记得我所有喜好,会笨拙地给我吹头发的男人,好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斤斤计较,把家族利益看得比我们的感情更重要的,林家的儿子。
「我没那么说,」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说,我的房子,不是用来扶贫的。」
「有什么区别吗?!」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你知不知道我妈有多生气?她一辈子要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话?」
「她要强,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要别人的东西吗?」我忍不住反问。
「什么叫别人的东西?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还在分彼此?」他看起来比我更激动,「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理解一下我们家?我姐从小吃了很多苦,为了供我上大学,她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现在她结婚,我这个做弟弟的,帮她一下,有什么错?」
他说得声泪俱下,好像我是一个多么冷血无情的恶人。
我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心里一片冰凉。
原来,在他心里,他姐姐的苦,是理所当然需要我来偿还的。
用我父母给我的,价值一千万的别墅。
这是什么逻辑?
「林诚,你姐姐吃的苦,我很同情。但那不是我造成的,我没有义务为她的人生买单。」
我一字一句地说。
「你所谓的帮忙,是建立在牺牲我的利益之上。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我的家?你问我要不要把我们的家让出去的时候,你尊重过我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客厅里,只剩下电影里男女主角的对白声。
那是一段关于承诺的台词。
男主角说:「我爱你,所以我愿意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女主角说:「我爱你,所以我希望我们能一起创造属于我们的一切。」
我关掉了电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诚,」我看着他,「我们冷静一下吧。」
他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摔门而去。
那扇门关上的声音,很重,很响。
震得我心口发麻。
那晚,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坐了很久。
我开始回想我们在一起的这三年。
他对我确实很好。
好到所有人都羡慕,包括我自己。
他会记得我们每一个纪念日,并且精心准备礼物。
他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半夜跑出去给我买药,然后守在我床边一夜不睡。
他会耐心地陪我逛街,哪怕他自己觉得很无聊,也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我以为,这就是爱情。
我以为,我们能就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这栋别墅的出现,像一块试金石,试出了我们感情里,那些被甜蜜包裹着的,最真实、也最不堪的东西。
我发现,我可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或者说,我只看到了我想看到的那一面。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陷入了冷战。
他没有联系我,我也没有联系他。
我们就像两条被突然拉开的平行线,各自沉默地延伸向未知的远方。
婚礼的筹备还在按部就E班地进行。
婚庆公司的人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确认各种细节。
喜帖的样式,婚宴的菜单,伴手礼的选择……
每一件,都曾经是让我无比期待和幸福的事情。
但现在,它们都像一个个冰冷的任务,提醒着我,这场盛大的仪式,可能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我去了婚纱店,取我定制的那件婚纱。
那是我和他一起去挑的。
我试了很多件,他都说好看。
直到我穿上这一件,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眼睛亮了。
他说:「就是这件了,你穿上它,就像个公主。」
店员帮我把婚纱穿上。
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白纱,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珍珠和水晶,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很美。
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可我的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这件象征着幸福和承诺的婚纱,此刻穿在我身上,却像一件沉重的枷M锁。
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你好。」
「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尖锐,又带着几分得意。
是林诚的姐姐,林静。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冷。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别墅的钥匙,林诚已经给我了。」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耳边轰然炸开。
我握着手机的手,瞬间收紧。
「你说什么?」
「我说,钥匙,我已经拿到了。」她笑了一声,「本来想等过两天,找个设计师去看看,怎么重新装修一下。不过既然你打电话来了,就顺便通知你一声。」
她的语气,充满了炫耀和挑衅。
仿佛她才是那栋别墅真正的主人。
而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上了头顶。
愤怒,屈辱,还有一种被彻底背叛的寒心。
林诚。
他竟然,背着我,把钥匙给了他姐姐。
在我们还在冷战的时候。
在他明知道我不同意的情况下。
他甚至,都没有跟我说一声。
「喂?还在听吗?」林静的声音再次传来,「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啊,我这边还忙着看家具呢。」
我没有回答她。
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拨通了林诚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钥匙呢?」我开门见山,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那边沉默了。
这种沉默,就是默认。
「林诚,你把别墅的钥匙,给了你姐姐?」我一字一顿地问,像是在确认一个荒唐到极点的笑话。
「……是。」他终于承认了。
「为什么?」
「我……我姐她就是想先过去看看,熟悉一下环境。」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心虚。
「熟悉环境?她不是说,要找设计师去重新装修吗?」
「她……她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我别当真?」我气得笑出了声,「林诚,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我爸妈当什么?那栋房子,是我爸妈给我买的!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钥匙给别人?」
「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你的不就是我的吗?」他还在用那套可笑的逻辑来狡辩。
「好,好一个『你的就是我的』。」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歇斯底里。
「林诚,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你姐姐手里的钥匙拿回来。然后,带着她,到我面前,给我道歉。」
「你别无理取闹好不好?」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我姐又没做什么,不就是提前去看看房子吗?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你能不能懂点事,别再让我为难了?」
别再让他为难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原来,在他看来,我坚持自己的原则,维护自己的底线,都是无理取闹。
都是不懂事。
都是在让他为难。
而他姐姐那种鸠占鹊巢、理所当然的行为,却是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
我突然觉得,很累。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不想再跟他争吵了。
因为我知道,没有意义。
一个从根子上就烂掉的问题,无论你怎么修剪枝叶,都无济于事。
「好,我知道了。」
我说完这五个字,就挂了电话。
我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
我脱下身上的婚纱,把它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回盒子里。
然后,我走出了婚纱店。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抬手挡了一下,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XX路。」
那是我和林诚之前一起去看过的一家律师事务所。
当时,我们是去咨询婚前财产协议的。
林诚当时笑着说:「搞这些干嘛,我的都是你的,还分那么清楚。」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我的,他想当然地认为是他的。
而他的,却从来没想过要变成我的。
从律所出来,我直接去了那栋别墅。
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我远远地就看到,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车。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我下了车,走到别墅门口。
大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传来阵阵说笑声。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站着好几个人。
林诚,林静,还有他们的妈妈。
另外还有两个陌生人,看起来像是装修公司的设计师。
他们正围在一起,对着墙壁指指点点,讨论着什么。
「……这个地方,可以打掉,做成一个开放式的厨房,显得空间大。」
「对对对,还有这个阳台,可以封起来,给我儿子做个书房。」
说话的,是林诚的妈妈。
她脸上的表情,是那种得偿所愿的满足和得意。
林静挽着她的胳膊,笑得一脸灿烂。
而林诚,就站在她们身边,脸上带着纵容的微笑。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到来。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站在玄关,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
这里,是我精心设计的家。
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
而现在,它却像一个被强盗闯入的领地,任由他们肆意践踏和规划。
我的家,在他们的嘴里,变成了林静儿子的书房。
多么可笑。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终于,有人发现了我。
是林诚。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怎么来了?」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回过头来。
林诚的妈妈和姐姐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也变了。
惊讶,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戳破好事的不悦。
「我怎么来了?」我看着林诚,笑了笑,「我不来,怎么能看到这么热闹的场面?」
我的目光,扫过那两个设计师。
「请问,你们是哪家装修公司的?」
那两个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我们是……」
「不管你们是哪家的,」我打断他们,「现在,请你们立刻离开。因为这栋房子的主人,没有请你们来。」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
那两个设计师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看向林诚一家。
林诚的妈妈脸色很难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请设计师来看看自己的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她理直气壮地质问我。
「自己的房子?」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阿姨,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这栋别墅,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什么时候,成了您的房子?」
「你……你马上就要嫁给林诚了!你的东西,不就是我们林家的东西吗?你这个还没过门的媳妇,怎么这么斤斤计较,一点都不大度?」
她开始给我扣帽子。
还是那套熟悉的说辞。
我懒得再跟她辩解。
我的视线,落在了林诚身上。
「林诚,我最后问你一次。让他们走,还是不走?」
我看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他现在,能站在我这边,能维护我,能把这些人请出去。
或许,我们之间,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为难。
一边,是他的妈妈和姐姐。
另一边,是我。
他被夹在中间,像一个被拉扯的木偶。
过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开口。
「你别这样……大家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别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他还是选择了和稀泥。
还是选择了让我「大度」,让我「理解」。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可悲。
一个连自己的立场都无法坚守,一个只会用「一家人」来道德绑架自己未婚妻的男人,我到底是怎么会爱上他的?
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保安室吗?我是A栋12号的业主。现在有几个不相干的人闯进我的房子,麻烦你们过来处理一下。」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挂了电话,我看着对面脸色铁青的三个人。
「既然你们不肯自己走,那我只能请人来『请』你们走了。」
「你敢!」林静尖叫起来,「你竟然敢叫保安?你信不信我让我弟跟你退婚?」
「好啊。」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我看着她,然后又看向林诚。
「林诚,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林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他妈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你这个女人,心怎么这么狠?我们林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摊上你这么个儿媳妇!」
我冷笑一声。
「阿姨,您放心。从今天起,我跟你们林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说完,保安也到了。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站在门口。
「请问是哪位报的警?」
「是我。」我指着林诚一家,「这三位,私闯民宅。麻烦你们,把他们请出去。」
保安看了看我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公事公办地走上前。
「几位,麻烦跟我们出去一下。」
林诚的妈妈还想撒泼,被林诚一把拉住了。
他知道,再闹下去,只会更难看。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然后,他带着他妈和他姐,灰溜溜地走了。
那两个设计师,也早就趁乱溜了。
偌大的客厅里,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
刚才还喧闹嘈杂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空旷而安静。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他们一家人身上的味道。
那种让我感到窒息的味道。
我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院子里的泥土,已经被园艺师傅翻得松软。
我仿佛能看到,明年夏天,这里会开满洁白的栀子花。
香气会飘满整个屋子。
只是,那个曾经说要陪我一起闻花香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没有感到难过。
真的,一点都没有。
只有一种解脱。
像是一个背着沉重行囊的旅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负担。
一身轻松。
我给婚庆公司打了电话,取消了婚礼。
对方很惊讶,但还是专业地表示会处理好后续事宜。
然后,我给我爸妈打了电话。
我只说了一句:「爸,妈,这个婚,我不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是我爸沉稳的声音。
「好,回来吧,家里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没有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他们懂。
他们永远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回到家,我爸妈什么都没问。
我妈只是默默地给我盛了一碗汤,我爸则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
好像我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刚刚回家一样。
吃完饭,我妈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
她说:「孩子,别怕。天塌下来,有爸妈给你顶着。什么都没有你的开心重要。」
我靠在她温暖的怀里,像回到了小时候。
所有的委屈和疲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是啊,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只是,及时止损了而已。
几天后,林诚来找我了。
他是在我公司楼下等我的。
我下班的时候,看到他靠在车边,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
他瘦了,也憔悴了。
看到我,他立刻迎了上来。
「对不起。」他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那天,是我不对。是我妈和我姐……我太糊涂了。」
他把花递给我。
我没有接。
「林诚,我们结束了。」我看着他,平静地说。
「别,别这样。」他急了,想来拉我的手,被我躲开了。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别墅的事,是我错了,我跟我姐说了,让她别再想了。我们……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说的很诚恳,眼睛里甚至泛起了泪光。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不会了。
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补。
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即使再抚平,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林诚,你知道吗?压垮我们的,不是那栋别墅。」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是你的态度。是你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应该为你的家人无条件付出。是你把他们的需求,排在了我的感受之前。是你,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成你未来要共度一生的人。」
「在你心里,我,还有我父母的付出,都只是你用来为你家人铺路的垫脚石。」
「我不是,我没有!」他激动地反驳。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再跟他纠缠,「就这样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绕过他,准备离开。
他从背后,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们三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是啊,三年的感情。」我回头,看着他,「这三年,教会我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看清了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能感觉到,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
但我没有再回头。
一次都没有。
生活,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没有了婚礼的纷扰,没有了林诚一家的纠缠。
我的世界,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我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工作上,花在了陪伴父母上。
周末的时候,我会去那栋别墅,亲自打理院子里的花草。
我买来了最好的栀子花苗,一棵一棵,亲手种下。
我给它们浇水,施肥,看着它们在阳光下,慢慢地抽出新芽。
我开始享受这种一个人的生活。
自由,且安宁。
偶尔,我也会想起林诚。
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甜蜜时光。
但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就像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电影,看过了,也就忘了。
大概过了半年多。
我听朋友说,林诚的姐姐结婚了。
是租的房子。
婚礼办得很简单,甚至有些寒酸。
据说,林诚为了给她凑彩礼,把他自己那辆开了没几年的车都卖了。
朋友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却没什么感觉。
那是他们的人生,与我无关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林诚的妈妈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苍老而疲惫,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盛气凌人。
她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很多。
说林诚自从跟我分手后,就一直很消沉。
说他姐姐结婚后,日子过得并不好,经常因为钱的事跟姐夫吵架。
说她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不该掺和我们之间的事,不该打那栋别墅的主意。
「阿姨知道错了……」她在电话那头,甚至带了哭腔,「你是个好孩子,是林诚没福气。你……你还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安静地听她说完。
然后,我轻轻地说了一句:「阿姨,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我没有原谅她,也没有必要去原谅。
我只是,放下了。
放下那段错误的感情,放下那些错误的人。
然后,继续往前走。
第二年的夏天,院子里的栀子花,开了。
开得特别好。
满树都是洁白的花朵,像一只只停留在枝头的蝴蝶。
风一吹,整个院子都是浓郁的香气。
我搬了一把藤椅,坐在阳台上。
泡了一壶清茶,看了一下午的书。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轻轻地拂过脸颊。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香气,钻进鼻子里,甜到了心里。
那一刻,我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的果断和决绝。
庆幸自己,没有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放弃了属于自己的,这一片芬芳的天地。
房子,从来都不只是一个住的地方。
它是一个家。
是一个能让你感到安心,感到温暖,能为你遮风挡雨的港湾。
而这个港湾,必须由你自己来守护。
任何人都不能,也不配,来指手画脚。
后来,我把别墅简单地装修了一下。
按照我自己最喜欢的风格。
没有打掉那面墙,也没有封上那个阳台。
我把它变成了一个画室。
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只是后来因为工作忙,渐渐放下了。
现在,我又重新拿起了画笔。
我画窗外的香樟树,画院子里的栀子花,画夕阳下远处的山峦。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充实。
我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有同样喜欢画画的,有热爱旅行的,有痴迷于烘焙的。
我们一起看画展,一起背包去徒步,一起在我的那个大厨房里,研究新的甜品。
我的世界,因为离开了那个人,反而变得更大了。
有一天,我在一个画展上,遇到了林诚。
他是一个人来的。
看起来,比上次见他的时候,更沧桑了一些。
我们隔着一幅画,遥遥相望。
他看到我,愣住了。
眼神里,有惊讶,有怀念,还有一丝说不清的落寞。
我对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我转过身,继续看我的画。
我听到他向我走来的脚步声。
然后,停在了我的身后。
「你……过得好吗?」他问。
声音有些沙哑。
「挺好的。」我没有回头。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画的画,很好看。」
「谢谢。」
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那种熟悉的,尴尬的沉默。
「我……」他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我不想再听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迈开脚步,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画廊,外面的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也不需要他的忏悔。
因为,他的人生,他的好与坏,都再也无法影响到我了。
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
这一章里,有阳光,有花香,有朋友,有梦想。
有我想要的一切。
而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的。
我想,这才是真正的,家的意义。
它不是一个需要依附于别人的地方。
它是我自己的城堡。
而我,就是这座城堡里,唯一的,也是永远的女王。
我开着车,回到了我的别墅。
远远地,就闻到了栀子花的香气。
我把车停好,走进院子。
夕阳的余晖,给整个院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看到,有一只白色的蝴蝶,正停在一朵盛开的栀子花上。
翅膀轻轻地扇动着。
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生活总会在不经意间给你一些考验,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随堂测验,没有预告,没有范围。
林诚和他的家庭,就是我人生中的一场大考。
考题是关于底线、自我和爱的定义。
很庆幸,我没有交白卷,也没有选错答案。
我守住了我的房子,更重要的是,我守住了我自己。
那之后,我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自我成长上。
我报了一个心理学的课程,开始学习如何更好地理解自己,理解他人。
课堂上,老师讲到一个概念,叫做「边界感」。
他说,一个健康的人,一定是有着清晰的个人边界的。
他们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也懂得尊重别人的底线。
他们不会轻易地侵入别人的领地,也不会允许别人随意地践踏自己的空间。
我听着,心里豁然开朗。
我和林诚之间的问题,归根结底,就是边界感的问题。
他没有,他的家庭也没有。
他们习惯性地把所有人的利益都捆绑在一起,美其名曰「一家人」,实际上是一种自私的共生。
在这个共生系统里,总要有一个人是牺牲者。
而他们,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我。
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对他最后一丝的怨怼,也消失了。
我不再觉得他可恨,只觉得他可怜。
一个被原生家庭牢牢捆绑,失去了独立人格的男人,他的人生,注定是一场不断妥协和牺牲的悲剧。
而我,只是提前从这场悲剧中,退了场。
我的画,越画越好。
在一个朋友的鼓励下,我办了一个小型的个人画展。
就在我的别墅里。
我把客厅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展厅,墙上挂满了我的作品。
来的都是一些亲近的朋友。
我爸妈也来了。
我爸看着我的画,眼眶有些湿润。
他说:「我女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我妈则拉着我的手,骄傲地跟她的朋友们介绍:「这是我女儿画的,好看吧?」
那一刻,我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觉得无比的满足。
我终于活成了他们期望的样子。
不是嫁给一个多有钱的男人,不是过上一种多么奢华的生活。
而是,独立,自信,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热爱。
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画展很成功。
有一个画廊的老板,很欣赏我的作品,当场就提出要跟我签约。
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开心。
我的人生,好像在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但却无比美好的方向发展。
签约那天,我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我想,这算是我人生的一个新起点。
我应该用一种最纯粹的姿态,去迎接它。
画廊老板是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姓周。
他跟我聊了很多关于艺术的见解,我们相谈甚欢。
签完合同,他笑着对我说:「你的画里,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
我好奇地问:「是什么?」
他说:「是生命力。是一种从废墟里,重新生长出来的,坚韧的生命力。」
我愣住了。
从废墟里,重新生长出来。
他说得真准。
那段失败的感情,对我来说,就是一片废墟。
而我,确实是在那片废墟之上,重建了我的生活,我的世界。
我的画,记录下了这一切。
它们是我最忠实的见证者。
我的生活,因为画画,变得更加忙碌和充实。
我不再有时间去想那些过去的人和事。
我的目光,永远看向前方。
因为我知道,前面有更美的风景,在等着我。
偶尔,我也会在深夜里,一个人坐在画室里发呆。
看着窗外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的栀子花上。
我会想,如果当初,我妥协了,让步了。
现在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我可能会住在那栋别墅里,但却不是它的主人。
我可能会成为林诚的妻子,但却要忍受他家人的不断索取和干涉。
我可能会每天都活在争吵、委屈和不甘里。
我会失去我的笑容,失去我的梦想,失去我自己。
想到这里,我就会感到一阵后怕。
然后,就是加倍的庆幸。
庆幸命运,在我即将踏入深渊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
也庆幸我自己,抓住了这个机会。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选择组成的。
每一个选择,都会把你带向一条不同的路。
我不知道其他的路通向哪里。
但我知道,我现在走的这条路,是我最想走的。
也是最适合我的。
这就够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我的画,开始在圈子里有了一些小小的名气。
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我的作品。
他们说,我的画,能让人感到平静和希望。
我听了,很开心。
能用自己的画笔,给别人带去一点点的温暖,这对我来说,是比赚钱更重要的事。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打来的。
她说,她是林静的婆家亲戚。
她告诉我,林静离婚了。
因为她总是补贴娘家,把自己的小家掏空了。
她老公忍无可忍,跟她离了婚。
孩子也判给了男方。
她现在,一个人搬回了娘家住。
那个亲戚在电话里,把林静数落得一无是处。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或许,是想看我的笑话,或者,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什么。
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
听完,我说了一句:「谢谢你告诉我,但我跟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然后,我挂了电话。
我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快意。
我只是觉得,很悲哀。
为林静,也为林诚,为他们的家庭。
一个不懂得尊重和界限的家庭,最终的结局,只能是分崩离析。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这是最公平的,也是最残酷的法则。
我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些长得越发茂盛的栀z子花。
它们又开花了。
比去年开得更盛,更香。
我想,我的生活,也像这些栀子花一样。
经历过风雨,但最终,还是会迎来满树的芬芳。
而这一切,都源于当初那个最勇敢,也最正确的决定。
我关上窗,回到画架前。
拿起画笔,调好颜色。
我想画下这满院的栀子花。
画下这片属于我的,宁静而美好的世界。
在画的角落里,我想题上一句话。
「家是心安处,非金屋银屋。」
是的,真正的家,从来都与物质无关。
它关乎爱,关乎尊重,关乎那个能让你卸下所有防备,做最真实的自己的地方。
而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家。
它就在这里。
在我亲手种下的花香里,在我一笔一画描绘出的色彩里。
在我自己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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