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对面的女人,叫林 Rui,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勺子和瓷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
“你有几套房?”
对面的女人,叫林 Rui,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勺子和瓷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有节奏的声响。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很亮,妆容精致,但那份亮光里有一种我不太熟悉的穿透力,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三套。”我如实回答。
勺子停了。
她抬起眼,那份亮光里瞬间注入了某种热度。
“那正好,”她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不大,却显得十分笃定,“我弟一套,我爸妈一套。”
她说完,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端着杯子的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空调的冷风从头顶吹下来,我却觉得后背有点发僵。
我把杯子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那你呢?”我问,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我?”她似乎觉得我的问题有些奇怪,“我跟你住啊。我们是夫妻,当然住一起。”
她理所当然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一个一加一等于二的真理。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街上人来人往,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过,车窗里映出几张模糊的、看不清表情的脸。
我觉得自己也像那车窗里的一张脸,模糊,而且正在远离什么。
这次相亲是部门的王姐介绍的,她把林 Rui 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名牌大学毕业,外企销售经理,人漂亮,能力强。
“小陈,你条件这么好,也该找个匹配的。这姑娘绝对配得上你。”王姐当时拍着我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热忱。
我的条件,在别人眼里,大概就是那三套房子。
一套是父母早年给我买下的老破小,算是我的起点。
一套是现在自己住的两居室,地段不错,上班方便。
还有一套是前几年用闲钱投的,租出去了,每个月收点租金。
我今年三十一,是个程序员。每天的生活就是公司和家两点一线,代码和数据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我圈子小,认识异性的机会不多,家里人催得紧,我也确实觉得一个人久了,屋子里太空。
所以,我来相亲了。
我以为,相亲是两个成年人,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坐下来,看看彼此的性格、爱好、三观是否合拍。
直到林 Rui 说出那句话。
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商人,在谈判桌上,直接抛出了她的底牌,或者说,是她的条件。
我看着她,她正低头用手机回着信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动,侧脸的线条很紧致,透着一股干练。
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能感觉到,在她看来,这或许是一场最公平不过的交易。
我用我的资产,换取她的青春、美貌,以及她所能提供的一个“家庭”的框架。而这个框架里,还打包了她的原生家庭。
“我弟弟明年就准备结婚了,对方要求必须有婚房,你知道现在这房价……”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手机,对我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 的压力。
“我爸妈年纪也大了,现在住的那个老房子,没电梯,上下楼不方便。他们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像是在做一个项目报告。
我静静地听着。
我没有觉得愤怒,只是有一种很深的无力感。
原来在一些人眼中,婚姻可以被如此清晰地量化。房子、车子、彩礼,都像超市货架上的商品,明码标价。感情,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附加品。
“小陈,你在听吗?”她见我没反应,微微蹙眉。
“在听。”我说。
“那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我的安排很合理。你那套老破小,虽然旧了点,但地段好,稍微装修一下,给我弟当婚房足够了。你那套投资的,可以让我爸妈住,他们平时还能帮你照应着。”
她甚至已经开始规划我的财产了。
我拿起桌上的账单,站起身。
“我去结账。”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中断这个话题。
“哦,好。”她点点头,又重新拿起了手机。
我走到吧台,刷了卡。服务员把小票递给我,我捏在手里,那张薄薄的纸,被我的手心浸出了一点汗。
我没有立刻回到座位上。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依然在低头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不想再和她讨论,我的房子应该如何分配。
我也不想去探究,她那番话背后,到底承载了多少原生家庭的重担和个人的无奈。
因为我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在同一条航道上。
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和我一起分享清晨阳光,一起在厨房里忙碌,一起在深夜里聊聊一天琐碎的伴侣。
而她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个能帮她解决所有现实问题的“合作伙伴”。
我走回座位,拿起我的外套。
“我公司还有点事,先走了。”我说。
她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好,那我们微信联系。”她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嗯。”
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的味道。
这才是真实的人间。
我忽然很想去看看我的那套老破小。
那是我在这个城市里,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
房子在一条很旧的巷子里,周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居民楼。
我爬上六楼,楼道里堆着邻居家的杂物,墙壁上满是小孩子的涂鸦。
我用钥匙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灰尘和旧书本的味道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一室一厅,家具都是些便宜的旧货。
我走到阳台,推开窗。
窗外是密密麻麻的屋顶,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市崭新的天际线。
我刚毕业那会儿,就住在这里。
那时候工资不高,每天挤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上班。晚上回来,就着一碗泡面,坐在电脑前继续研究代码。
很苦,但心里是满的。
因为我知道,我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我记得有一次,项目上线出了 bug,我跟几个同事在公司通宵加班。凌晨四点,问题解决,大家累得东倒西歪。
我回到这个小房子里,天还没亮。我没有开灯,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一点点从深蓝变成鱼肚白。
那一刻,我觉得特别安心。
这个房子,见证了我最狼狈,也最努力的时光。
它不是一堆钢筋水泥,它是我青春的一部分。
让我把它“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林 Rui 的弟弟?
我做不到。
我关上窗,锁好门,离开了老房子。
接着,我开车去了我那套投资的房子。
小区很新,环境也好。租客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刚结婚不久。
我提前跟他们打过招呼,说想过来看看房子的设施有没有需要维修的。
开门的是那个女孩,脸上带着很甜的笑。
“陈哥,你来啦。”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阳台上种着几盆绿植,客厅的墙上挂着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里,两个人笑得特别灿烂。
男孩正在厨房里做饭,听到声音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陈哥,坐啊,马上就开饭了,要不一起吃点?”
“不了不了,我就是看看。”我连忙摆手。
女孩给我倒了杯水,跟我聊起了家常。
她说他们俩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留在这个城市打拼。
“刚开始可难了,”她说,“住在城中村,一个月工资交了房租就没剩多少了。”
“现在好多了,我们俩都升职了,就想着换个好点的环境。你这房子真好,我们第一眼就看中了。”
男孩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放在餐桌上。
“老婆,吃饭了。”他喊道。
那语气,自然又亲昵。
我看着他们,忽然有点羡慕。
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
但他们的那个小家,却充满了烟火气,充满了“家”的味道。
而我的房子,无论是这个租出去的,还是我自己住的那个,都只是一个“住所”。
我跟他们告辞,下楼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在屋里说话的声音。
我忽然明白了,林 Rui 和我,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在她眼里,房子是解决问题的工具,是结婚的前提。
而在我眼里,家,是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的。房子,只是一个载体。
如果连人都不是对的,再好的房子,也只是一个空壳。
回到家,我打开电脑,开始写代码。
屏幕上跳动的字符,让我觉得安心。
这是我的世界,一个逻辑清晰、付出就有回报的世界。
不像感情,充满了不确定性。
几天后,王姐给我打来电话。
“小陈啊,跟那姑娘聊得怎么样?”
“不太合适,王姐。”
“怎么会?”王姐的语气很惊讶,“林 Rui 对你印象挺好的啊,她说你人很稳重,条件也好,她挺满意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姐解释。
难道要我说,她对我满意的,只是我的三套房子吗?
“就是感觉性格合不来。”我只能含糊地回答。
“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要求高。”王姐叹了口气,“性格都是可以磨合的嘛。林 Rui 说了,只要你点头,她那边随时都可以。她爸妈也挺急的,想早点把她弟弟的事定下来。”
我听着王姐的话,觉得有些荒唐。
这听起来,不像是在撮合一段姻缘,更像是在完成一个项目交接。
“王姐,真的不合适。”我加重了语气。
王姐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小陈,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太理想化。过日子,不就是柴米油盐吗?林 Rui 这姑娘,人现实,但现实点好啊,目标明确,不跟你玩虚的。你以为那些跟你谈感情的姑娘,就真的不图你什么吗?”
“我知道,王姐。谢谢你,但我还是觉得不合适。”
我挂了电话,心里有点堵。
难道是我错了吗?
是我太理想化,太不接地气了吗?
我打开手机,点开林 Rui 的微信头像。
她的朋友圈,大多是工作相关的内容,偶尔有几张健身房的自拍。
看起来,是一个非常努力、非常上进的女孩。
或许,她只是用了一种最直接、最高效的方式,来筛选她的结婚对象。
我关掉手机,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我那套两居室的房子,装修是请了设计师的,简约的北欧风格,每一件家具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但此刻,我看着这个空旷的客厅,只觉得冷清。
我开始反思,我是不是也陷入了一个误区?
我努力工作,赚钱,买房,把自己的“硬件”条件打造得越来越好。
我以为,这样就能吸引到同样优秀的、我所期待的另一半。
但结果,我吸引来的,却是一个只看重“硬件”的人。
这像一个死循环。
我忽然觉得,问题可能出在我自己身上。
我把那三套房子,当成了我的盔甲,我的底气。
但同时,它们也成了一堵墙,把我围了起来,让别人只能看到墙,而看不到墙里面的我。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如果,我没有这三套房子呢?
或者说,如果我让它们,不再成为我身上最显眼的标签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卖掉一套房子。
不是那套充满回忆的老破小,也不是现在住的这套。
是那套用来投资的,对我来说,只意味着一串数字的房子。
我联系了中介,把房子挂了出去。
因为地段好,户型也不错,很快就有人来看房。
那段时间,我下了班就往那边跑,配合中介带客户看房。
很累,但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感觉自己正在亲手拆掉那堵围墙。
房子卖得很顺利,签合同那天,买家是一对中年夫妻,给他们即将结婚的儿子买的。
他们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真实。
拿到那笔钱的时候,我没有想象中的兴奋。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卸下了一个很重的包袱。
我把一部分钱,存进了银行,作为未来的备用金。
另一部分,我给自己报了一个一直想学的木工班,还计划了一次长途旅行。
我想去做一些,和房子、和钱,关系不大的事情。
我想去找回那个,在老破小里,吃着泡面,也对未来充满希望的自己。
就在我以为,我和林 Rui 的故事,已经彻底翻篇的时候。
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陈阳吗?”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林 Rui 的妈妈。”
我愣住了。
“阿姨,您好。”
“我听我们家 Rui Rui 说了,你们处得挺好。也听中介那边的朋友说,你最近在卖房子?”
她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显得有些尖锐。
“是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呢?都是一家人了,还搞得这么见外。”
我没听懂她的话。
“什么一家人?”
“你卖房子,不就是为了给我们家 Rui Rui 的弟弟准备婚房吗?你直接把房子过户给他就行了,干嘛还费劲去卖掉?这买来卖去的,税费都不少钱。”
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原来,在我这里已经结束的故事,在他们那里,才刚刚进入正题。
而且,还是一个被他们彻底歪曲了的版本。
“阿姨,我想您误会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卖房子,和林 Rui 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上次见面后,就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不合适。”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几秒钟,林 Rui 妈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火气。
“你什么意思?耍我们家 Rui Rui 玩吗?是你自己说的有三套房,也是你自己答应要给我儿子一套的!现在房子卖了,钱到手了,就想不认账了?”
我简直无法理解她的逻辑。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Rui Rui 回来都跟我们说了!她说你对她很满意,房子的事你也同意了!我们家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你现在说不认账,你让我们家 Rui Rui 的脸往哪儿搁?”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似乎还有别人的声音在附和。
我感觉一阵眩晕。
我终于明白,我面对的,不是林 Rui 一个人。
而是一个,以她为中心,紧紧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
在这个共同体里,事实是什么,不重要。
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能满足他们需求的结果。
而我,恰好被选为了那个“冤大头”。
“阿姨,我再说一遍。”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没有答应过任何事。如果你再这样骚扰我,我会报警。”
“报警?你还敢报警?你这个骗子!你玩弄我们家姑娘的感情,你不得好……”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拉黑了那个号码。
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流,心里一片冰凉。
我以为,我卖掉房子,是在拆掉自己身上的标签。
却没想到,这个举动,在别人眼里,成了我“默认”的信号。
这太荒谬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整件事。
从和林 Rui 见面,到她妈妈的这通电话。
我试图从中找到自己的问题。
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晰?还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相亲?
我想起王姐说的话,“别太理想化”。
难道,这就是现实吗?
婚姻,就是一场如此赤裸裸的资源置换?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一直努力工作,遵守规则,待人真诚。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够好,生活就会回报我以美好。
但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刚到公司,就看到王姐在茶水间门口等我。
她的脸色很难看。
“小陈,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们走到楼梯间。
“你到底怎么回事?”王姐劈头盖脸地问,“林 Rui 妈妈都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了,说你骗婚!你知不知道,她妈妈是我一个老同学,我这脸都让你丢尽了!”
我看着王姐激动的样子,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散了。
我只是平静地,把那天相亲时,林 Rui 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王姐听完,愣住了。
“她……她真是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
王姐的脸色,从涨红,慢慢变成了尴尬。
“这……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她喃喃自语。
“王姐,”我看着她,“我没有骗任何人。我只是不想把我的婚姻,变成一场扶贫。我努力工作,挣来的每一分钱,买下的每一平米房子,是我用来和我未来的妻子,共同创造更好生活的,而不是用来填补她原生家庭的窟窿。”
“我想要的,是一个爱人,一个战友。而不是一个,需要我单方面付出的,沉重的负担。”
说完这些话,我感觉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王姐看着我,很久没有说话。
最后,她叹了口气。
“小陈,姐错怪你了。这事,是姐没办好。”
“不怪您,王姐。”
从那天起,林 Rui 和她的家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我的生活,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我开始去上木工课。
那是一个很小的作坊,老师傅姓李,六十多岁,话不多,但手艺极好。
作坊里,总是弥漫着木头的香气。
我学着刨木头,打磨,上榫卯。
我的手,从每天敲击键盘,变得粗糙,甚至被木刺扎过好几次。
但每当看到一块普通的木头,在自己手里,慢慢变成一件有模有样的东西时,那种满足感,是写多少行代码都换不来的。
我做了一个小小的书架,榫卯结构,没有用一颗钉子。
我把它搬回我那套老破小里,放在了窗边。
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温润的光。
我忽然觉得,这个空了很久的屋子,好像有了一点生气。
周末,我不再宅在家里。
我背上包,跟着旅行团,去了云南。
我看到了苍山洱海,爬了玉龙雪山,在丽江古城的小巷里,听着民谣,喝着酒。
同行的,有一群年轻人。
我们白天一起徒步,晚上围着篝火玩游戏。
有一个女孩,叫小雯。
她很爱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她是一家公益组织的项目专员,常年在外地跑。
她跟我讲她在山区支教的故事,讲那些孩子们清澈的眼睛。
她的皮肤,被晒得有点黑,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光芒。
那是一种,被理想和热爱浸润过的光芒。
我们聊了很多。
我跟她讲我的工作,讲我那些枯燥的代码。
也讲了我那三套房子,和那段失败的相亲经历。
我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条件好”。
但她听完,只是笑着说:“房子多,烦恼也多啊。”
她的语气里,没有羡慕,没有嫉妒,只有一种善意的调侃。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被理解了。
旅行结束,我们回到了各自的城市。
我们开始像朋友一样,在微信上聊天。
她会给我发她在项目地拍的照片,泥泞的土路,孩子们灿烂的笑脸。
我也会给她拍我新做的木工作品,一个杯垫,一个小板凳。
我们的生活,看起来天差地别。
但我们好像,总能get到对方的点。
有一天,她发来一张照片。
是一所山村小学的教室,墙壁斑驳,桌椅破旧。
“我们想给孩子们建一个图书角,但是经费一直不够。”她发来一行字。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动了一下。
我想起了我卖掉的那套房子。
那笔钱,一直静静地躺在我的银行账户里。
我曾经想过,用它来改善我的生活,或者作为未来的投资。
但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它或许可以有更好的用处。
我给小雯打了个电话。
“你们那个图书角,还差多少钱?”
她报了一个数字。
“我来出吧。”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陈阳,你……”
“你别误会。”我打断她,“我不是在可怜谁,也不是在炫耀什么。我只是觉得,这笔钱,放在我这里,只是一个数字。但如果能变成孩子们的书,变成他们看世界的眼睛,我觉得,它会更有价值。”
“这套房子,曾经给我带来了很多困扰。现在,我想让它,去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小雯在那头,很久没有说话。
我能听到她轻轻的、压抑着的呼吸声。
“谢谢你,陈阳。”她最后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后来,图书角建成了。
小雯给我发来了很多照片。
孩子们围在新书架前,小心翼翼地翻看着崭新的图书。
他们的眼睛里,闪着光。
我看着那些照片,忽然觉得,我那套已经卖掉的房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让我觉得“拥有”过。
我和小雯的联系,越来越频繁。
我们开始视频,开始分享彼此生活里更细碎的日常。
我发现,我越来越期待,每天晚上,和她视频的那段时间。
我跟她讲我工作上遇到的难题,她会认真地听,然后用她那套“公益逻辑”给我分析,虽然不专业,但总能给我一些新的启发。
她跟我讲她项目上的困难,人手不够,资源短缺。
我帮她写了一个小小的管理程序,可以用来管理物资和志愿者信息。
她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们好像,在用各自的方式,参与着对方的生活。
有一天,她视频的时候,背景不再是项目地的宿舍。
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温馨的房间。
“我回来啦。”她笑着说,“项目结束了,我有一个月的假期。”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你在……哪个城市?”我问。
她报出的,正是我所在的城市。
“我老家就在这儿。”她说。
“那……”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干,“要不要,见个面?”
“好啊。”她答应得很快,“我正好想看看,那个会写代码的木匠,长什么样。”
我们约在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馆。
我提前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心里有点紧张。
我不知道,现实中的见面,会不会打破网络上的那份美好。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比视频里,更瘦一些,但笑容一样灿烂。
她穿着简单的 T 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都好看。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开心。
我们聊木工,聊公益,聊代码,聊旅行。
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吃完饭,我们沿着江边散步。
晚风吹来,很舒服。
“陈阳,”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不那么‘现实’的人。”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星光。
“其实,”我说,“我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明白,真正的富有,和你有几套房子,没有关系。”
“真正的富有,是你的内心里,有光。”
她笑了。
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我们没有轰轰烈烈的表白。
只是有一天,我送她回家,在楼下,我牵住了她的手。
她没有挣脱,只是紧紧地回握住我。
和她在一起后,我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那套空旷的房子,开始有了烟火气。
她会买来各种各样的鲜花,插在瓶子里。
她会拉着我,一起去逛菜市场,为晚餐的菜单争论不休。
她还会把我在木工坊做的小东西,摆在家里的各个角落。
那个曾经冷清的“住所”,慢慢地,变成了我们共同的“家”。
我们也会有争吵。
我嫌她太理想化,做事情不计成本。
她嫌我太理性,凡事都要计算投入产出。
但我们,总能找到和解的方式。
我们会坐下来,好好地沟通,告诉对方自己真实的想法。
我们都在努力地,去理解对方的世界。
有一天,我们一起去逛宜家。
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婴儿床,她停下来,看了很久。
“你说,我们以后有了宝宝,把它放在这里,好不好?”她回头问我。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是对未来的憧憬。
我点点头。
“好。”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林 Rui。
她也曾为我规划过未来,规划过我的房子。
但她的规划里,只有她自己和她的家人。
而小雯的规划里,有我,有她,有我们共同的未来。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后来,我带小雯回了趟家。
我爸妈很喜欢她。
我妈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
我爸则跟她聊起了时事,聊得津津有味。
饭桌上,我妈忽然问我:“对了,你那套投资的房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看了小雯一眼,她正低头给我夹菜。
“卖了。”我说。
“卖了?”我妈很惊讶,“怎么卖了?留着收租不是挺好的吗?”
“钱拿去做别的事了。”
“什么事啊?”
我还没开口,小雯说话了。
“阿姨,陈阳用那笔钱,在山区,给孩子们建了一个图书角。”
她说完,抬头看着我,笑了笑。
我爸妈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我,又看看小雯,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良久,我爸端起酒杯。
“好。”他说,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一饮而尽。
那天晚上,我送小雯回家后,我妈给我打来电话。
“儿子,你长大了。”她说。
我握着电话,眼眶有点热。
我和小雯的感情,很稳定。
我们开始谈婚论嫁。
我们没有聊彩礼,没有聊房子加名。
我们只是在商量,婚礼是办得简单点,还是热闹点。
蜜月,是去海岛,还是去她曾经支教过的那个山村。
我们把我的那套老破小,重新装修了一下。
请了设计师,但大部分的木工活,都是我们自己做的。
我们一起画图纸,一起去市场挑木材。
周末的时候,我们就泡在那个小房子里,敲敲打打。
汗水浸湿了衣服,身上沾满了木屑。
但我们看着那个小家,在我们手里,一点点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心里就充满了欢喜。
有一天,我们正在装一个柜子。
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里面传来一个久违的、有些迟疑的声音。
“是……陈阳吗?”
我愣了一下。
是林 Rui。
“是我。”
“我……我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她的声音很低。
我有些意外。
“都过去了。”我说。
“我后来,听王姐说了。”她顿了顿,“是我妈,还有我,是我们做得太过分了。”
“我弟弟,后来还是结婚了。他自己贷款买的房,很小,但是他们俩,过得挺开心的。”
“我最近,也要结婚了。对方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房子,也没有车。但是,他对我很好。”
我静静地听着。
“我只是想告诉你,”她说,“那天,你走之后,我想了很久。我觉得,你可能说的是对的。”
“房子,不应该是婚姻的全部。”
“祝你幸福。”我说。
“你也是。”
挂了电话,小雯看着我。
“谁啊?”
“一个……以前的相亲对象。”
“哦。”她没再多问,递给我一把螺丝刀,“来,把这个拧上。”
我接过螺-丝刀,看着她。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泛着金色的光。
我忽然觉得,我很幸运。
幸运的是,我遇到了林 Rui,她让我看清了现实的残酷。
更幸运的是,我遇到了小雯,她让我相信,在这个残酷的现实里,依然有不被物化的、纯粹的感情。
我曾经以为,那三套房子,是我的底气,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家,不是你有多少个房本。
而是,有一个人,愿意和你一起,把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填满爱和烟火气。
我拧好最后一颗螺丝,直起身。
小雯正靠在柜子上,笑着看我。
“完工啦。”她说。
“嗯,完工了。”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窗外,是这个城市的车水马龙。
窗内,是我们亲手打造的,小小的,却无比温暖的世界。
来源:笑笑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