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后来，我被一步又一步压回了皇城，我带着枷锁，他们也带着枷锁，有的枷锁在身上，有的枷锁在心里，我们谁也逃不开。

我死去的那一日，雪下的很大，盖满了整个长安街。

风雪依旧，坊间最善酿酒的娘子酿出了世间的至味。

风雪依旧，掩盖了这皇城所有的肮脏的不堪的回忆。

风雪依旧，路有冻死骨，这皇城的富贵，平民百姓是沾不得一点的。

后来，我被一步又一步压回了皇城，我带着枷锁，他们也带着枷锁，有的枷锁在身上，有的枷锁在心里，我们谁也逃不开。

一

皇宫的甬道是一条很长的甬道，母妃曾经对我说，那里铺满了无数人的鲜血骸骨。

我曾经想要摆脱，可惜，徒劳无功罢了。

失去了地位，财富，权力，我什么都不是。

我摆脱不了的，只能接受。

曾经我想只当一个呆呆笨笨的公主，娇宠无度，胸无点墨，好日子，总会有的。

所以，我荒淫无度，整日整日的荒废。

昨日我躺在小倌的怀中，今日我豪掷三百金但求花魁一笑。

可能明日，是我红衣纵马过长安街。

我是这皇朝的二公主。

我可能也是这大衍朝最尊贵的一位公主了，我的父亲是皇帝，我的母亲也是皇帝，我的哥哥是皇帝，我的弟弟也是皇帝。

现在，是我母亲做皇帝。

她不仅自己想做皇帝，她也想要我做个皇帝。

可是，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呢？

日日担忧，不如我做公主清闲。

所以我日复一日的荒废学业，我要让我的母亲看到我并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可是，我的母亲只是轻轻的敲了我的脑袋，她慈爱的将我抱在怀中，她说：“你可是我的娇娇儿，你配得上世间最尊贵的位置。”

“可是，杳杳并不想成为一个皇帝，太累了。”

我看向母亲的鬓间白发，短短几年，母亲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了。

“不当皇帝，你会活不下去的。”

母亲总是这样，她以为，我的四周全是豺狼虎豹，随时会撕碎了我。我不觉得，我爱极了我所有的亲人，我的父亲母亲兄长弟弟妹妹还有小皇叔。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家。

哪怕身处权力漩涡之中，我们依然都不会伤害彼此。

直到，我看到了母亲下令赐死了大皇兄。

直到，我看到了我的弟弟挥剑要刺向母亲。

觥筹交错间，猝不及防，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把剑带入了宴席。

那时，我离的母亲最近，我过去为母亲挡了一剑，而后，我一直牢牢的护住她。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的母亲与弟弟之间一定要死一个。

我宁愿我死去。

可惜，在我醒来之后，弟弟死了。

他是自杀的。

被母亲投入了大狱，咬了舌头，他未对旁人言语一句，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只是凄然，不见圆满。

我的亲人杀死了一个又一个亲人。

我醒来那日，母亲封锁了弟弟死去的消息，而我心痛欲死，我与弟弟是双生子。

我预料到了弟弟的死亡。

“母亲，你变得不像一个母亲了。”

“我先是云婕，再是大衍的帝王，最后，才是你们的母亲。我不可能将我的王朝置于一个危险的境地。一切想要危害我的王朝的人，伤害我子民的人，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我不只是你的母亲，也是大衍朝的君主。他们尊称我为帝王，而我要履行一个做帝王的使命。”

我的哥哥弟弟，他们都做过帝王。

可惜，他们都不是母亲理想中的帝王。他们的政令伤害了大衍朝的子民们，因而，我的母亲废黜了他们的皇位。

“那么，在母亲的眼中，谁是最理想的君主？”

“你的父亲，他平庸，但他拥有着冷静与理性。他拥有着善良，宽恕一切的善良。谁也比不过他，而你，最像他。”

“可是母亲啊，打开了一扇门，就再也合不上了。因为它本身就不算是一扇门，只是你们认为这只是一扇门而已。”

因为我不爱这皇位，所以，我最适合这皇位。

人的欲望就像是高山的滚石，一旦开始，无法停止。

人受着欲望的驱使，便会犯下过错。

我的母亲永远都不懂，我只想要做杳杳。

二

在我二十岁生辰那日，我逃出了皇宫。

我骑着小毛驴，背着行囊，一步步的走出了皇城。

我是江湖侠女，路杳杳。

江湖很大，大到我骑着小毛驴也走不完。

江湖很小，小到容不下一个行侠仗义的小女侠。

其实，做女侠不只是我的心愿，还是我父亲的。他自年少之时便被困于皇宫，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自我年幼之时，他便抱我于膝上，我们看着地图一步步的描摹我们逃出宫门日后的生活。

他说：“先去西湖坐船，下雨，遇书生，送伞。”

我敲了敲父亲的脑袋，气鼓鼓的说：“这是许仙与白娘子。”

父亲总是呆呆笨笨的，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然后又说：“策马扬鞭出皇城，先去买壶烈酒，痛饮个几天几夜，再然后，一路向西，去塞上江南，而后就是无边的辽阔。”

可是，父亲并不知道塞上江南是什么，他从未见过西湖，也从不知什么是无边的辽阔。

春雨纷纷，夏季梅子雨，秋来黄昏后，冬日暖阳下。

我的父亲死在了第一场春雨后，死前他一遍遍的伸手想要触碰那天光，终是不得。

父亲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得见天光，飞虹云间。

父亲与我像极了，他自少时而起，便想要父母和睦，兄友弟恭，终是不得。

后来，父亲带着我在宫城之中疯跑，我们一同追风筝，偷蜜饯，逗弄小鸟。

可惜，父亲为我养了一百只雀儿，雀儿被关在宫中，枯死了。

父亲如同雀儿一般，枯死了。

他并不爱母亲，他对母亲只有丈夫的责任。

他一直想要在冰冷的皇城之中塑造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惜，在他死后，这一切的假象立即土崩瓦解。

我的父亲教会了我最珍贵的一个道理，便是不要怨恨，哪怕世事不如意，笑一笑，明日又是一个好时光。

这个男人宽恕了他的妻子想要夺权的心，宽恕了他的兄弟对他的毒杀，宽恕了他的儿子对他的不孝。

他宽恕了一切。

在他宽恕以后，又是一个幸福的家。

在父亲死后第一场春雨之后，我长大了。

我开始抛弃我所有的天真，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我依旧想要保护我的父亲这个脆弱如琉璃一般的美梦。

但是我所有的努力，都像一个推手，将我们这一家人推入了绝境之中。

我始终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思想。

所以，只当自己是个物件就好了。

平平淡淡的生，平平淡淡的死。

三

承平十二年冬日，大雪鸿毛，三日不绝。

也是在我逃出皇城的第三年，我的妹妹云阳，被腰斩了。

我始终不懂，权力的魅力，杀人于无形。

我的亲人可以毫不犹豫的相互杀戮，而我与我的父亲始终在做一个黄粱美梦。

后来，梦醒了。

没有一个人是赢家。

母亲的侍女找到我的那天，我正在与野狗争食，安琼用手帕细细的擦拭我脸上的脏污，她笑着说：“你看，离开了你母亲的庇佑，你什么也不是。阿肆女侠，真是个笑话。”

我无言，到了如今我才明白。

离开皇家，我一文不值。

被背叛，被抛弃，被卖入青楼，阿肆女侠，真是个笑话。

安琼轻笑着，抚摸着我的耳畔，她说：“你可知，这一切，是你母亲的安排。”

“你的母亲，她可是真的狠心，杀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孩子。”

“如果不是你是仅剩的血脉，你早就死了。”

母亲知道，只有将我向往自由之心彻底的摧毁，她才可能得到一个乖孩子。

我终于知道了，我的父亲对我说，母亲只是他的妻子，仅此而已。

他不爱她。

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后，他开始恐惧她。

一个因权力而疯狂的人。

“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我并不后悔逃离，也不曾后悔反抗，尽管代价惨烈。我的心是自由的。”

“那你就尽情的承受，权力的任性。”

承平十三年，承平十四年，承平十五年。

我被关了起来，不见天日。

这就是逃跑的代价，在母亲的眼中，逃跑就是背叛，哪怕，我曾经是千娇万宠的杳杳，也会因为背叛而被杀死。

云阳的谋反，给了我一线生机。

“你身为公主，享受万民的奉养，就应该承担起责任，你不该任性。任性的逃跑，任性的爱上一个游侠，甚至不顾一切的成亲。可是可笑。皇家儿女的一切，都要为了皇家而随时奉献。”

“我讨厌你的愚蠢，你的天真。像极了你的父亲，总是拥有着一颗赤诚之心，你们总是以为可以改变这世间的秩序，可以改变一切，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可是，你不要妄图改变秩序，你会死的，不止是我要杀你，每一个因为旧秩序受益的人都会选择杀了你。”

“你与你的父皇拥有着不切实际的理想。”

“真是愚蠢，真是可笑。”

我的父亲不只是皇帝，更是月无的一份子。

一个致力于推翻皇朝层层叠叠的权力的组织，推翻旧贵族门阀，改变皇朝现有的秩序，提拔新贵。

可惜，这只是个理想。

昔日颠沛流离的伤一一复发。

我受的伤很重，一连几日的高烧，我始终不肯服药，或许，这样死了也好。

夕阳西下，宫铃摇晃，鸿雁难归，风雪加身。

我有无数的身份，是尊贵的公主，是月无的成员，是一掷千金的恩客。

我只想当阿肆。

在客栈当跑腿伙计的阿肆，同众人划拳比酒的阿肆，骑着小毛驴立志游遍天下的阿肆。

阿肆，阿肆，真是个笑话。

后来，我不再同人说话。

这朵花，枯萎了。

她喜欢清风雨露，她渴望月亮的照耀，她的亲人却用鲜血浇灌着她，她被赋予了希望，她带着理想长大，可惜，她的命运被赋予了枷锁。

我一直在思考，什么是最合理的秩序。

后来，只觉得可笑。

一个废墟也想生花。

安琼经常来看望我，她见我不说话，她便也不言语，天凉了，她为我加衣，茶凉了，她为我加茶。

她将我搂在怀中，紧紧的抱着我，她一遍遍的说着：“你再等等，再等等。”

“你说，人世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总得要做些什么。”

我不想当一个物件般活着，从小我便坐在父亲的膝上，看着奏折，看着民生疾苦。

我与父亲有着同一个理想。

他不愿意起兵戈，他不愿他的子民饱受疾苦。

他曾经抱着我一步步走在田野间，他喜欢清风，喜欢风吹到田野，便形成了麦浪，他因无边无际的金黄色而喜悦。

风吹起了父亲的衣冠，他对着天大喊：“何以护佑千万人，吾今日一步，便是一步。”

吃饱就好了，如果全都能吃饱就好了。

我的父亲，他太爱大衍朝了。

所以，他可以原谅所有人伤害他的人。

路家四郎，年幼丧母，看着他的哥哥们死在了皇位的争端之中，他成了最后的希望，还未弱冠，便成了皇帝。

他的想象太过美好，所以他一遍遍的被世俗鞭笞。

在他死前，缠绵病榻数日，哀嚎不止。

他在害怕，他的妻子一边说爱他，却联合大臣摧毁他的理想。

他的儿女们因为皇位而争权夺利进行战争，伤害他的子民们。

他讨厌战争，讨厌能摧毁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得见天光，飞虹云间。”

安琼紧紧的抱着我，一滴炙热的泪落在我的脖颈，她不想失去我。我对于她，如同七岁时抓不住的风筝，十二岁时上巳节灯火夜抓不住的手。

“你还记得吗？我对你的祝愿，平平安安就好。野心并不是个好东西，我敬佩我的母亲，她改变了秩序。可是，权力会改变一个人的心。安琼，记住不要忘记你的初心。我希望你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对万民有益的人，最后才是成为一个上位者。”

我记得，上巳节，灯火夜，我永远都记着。

寒风吹过，宫铃做响。

她埋在我的脖颈之中，她没有回答我，她只是说：“再等等吧，寒冬要过去了，春天快要来了。”

她又说：“待到春天，我便救你出去，从此天高海阔，没有人可以束缚你。到时候，你可不要抛弃我。”

像安琼这样一个人，她原本是朝野重臣之女，后来作为一个礼物送给了我的母亲，她被抛弃了。

第一次，是被她的亲人。

第二次，是她的养母，我的母亲，在我与安琼一同中毒之际，我的母亲选择了把唯一的一颗解药给了我。

第三次，是她的亲人们与我的母亲反目成仇，她又一次的被抛弃了。

她呀，从未被坚定的选择过。

当我一次又一次的选择她之时，她将我当成了在她漫长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唯一的一束光。

“活在当下就好。”

四

我继续被囚禁在深宫之中，我的母亲，她在驯化我。

她希望我听话，不要永远抱着不切实际的理想。

我熬过了最寒冷的严冬，春天的第一场雨来了。

我又想起了他，那个潇洒肆意的少年郎。

是我也是他。

阿肆女侠和小七游侠，天造地设。

他一直以最真诚的心对着我，他笨拙的为我捉萤火虫。

我与他有一个孩子。

这也是我的母亲震怒的原因，私自成亲，生子。

不过，她最气愤的是我永远都不切实际的理想。

我的孩子被抱走了，我的丈夫同我一般成了囚徒。

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无数的午夜梦回之中，我突然的惊醒，我不敢做梦，我怕听到我孩子的哭泣，看到我丈夫的面庞。

因为我，他们都一同沦为了囚徒。

谁不渴望，一个幸福的家。

这无边的黑夜，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我只能把这不敢说的，埋在心底。

爱意东升西落，只要一直追随就好了。

“安琼，你说，什么是最好的法子？”

我不想看着一个又一个的至亲至爱为了皇位而疯狂。

像野兽撕咬着未来的希望。

五

宫车驶过，我于宫窗之中仰望春日。

我的孩子夭折了。

皇叔谋反了。

当我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早已是无悲无喜。

“我的孩子死了，母亲的外孙死了，我们都应该痛苦，不是吗？”

我抬头，早已是泪流满面。

我的孩子死了。

母亲只是淡淡的说：“一个野种罢了。”

“那不是野种，是我与小七爱的结晶，是我与他相爱的证明，母亲昔日能容下废后的女儿，却容不下自己的孙儿。”

“何其哀哉？何其哀哉？”

“我允许你成亲，允许你生育孩子，可是我绝不会允许你动情，爱是愚蠢。我养育的子女一个又一个的要推翻我，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不要说你不爱权力，如果你不是太爱权力的话，我早就放你出宫了。”

母亲狠狠地扼住了我的脖颈，她猩红了眼睛，质问我道：“你可是我最爱的女儿啊，当初你本来就就不该降生，是我拼着一口气，是我抵挡住了流言蜚语，也是我护佑你安康。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你的母亲？”

“风月之中，遥遥一看，是白驹红衣，那才是我，真正的我。杳杳一路，风雪加身，我不忘报恩，也愿意奉献，因为杳杳始终觉得，是母亲的身躯诞育了我，是父亲护佑我平安顺遂的长大，我是天下万民奉养的公主。江湖一-路，我看到了易子而食。在青楼之中，我听到了无数女子日日夜夜的哀嚎。民生多艰，我又如何心安理得安享富贵。这个道理，我那些想要当皇帝的兄弟姐妹他们不懂，他们不配做皇帝，所以我杀死了他们。”

“民生本就多艰，如果遇上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我不敢想象。这是路家欠天下生民的，而不是天下生民欠路家的。”

“他们不配做皇帝，所以，我杀死了他们。”

如果他们做皇帝，将会虐杀天下的生灵。

我折断了他们的手脚，依旧在怕，于是我亲手杀死了他们。

我永远不会对母亲下手，作为一个女子登上皇位，她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为天下的女子争取了地位。

她拥有一颗爱民的心。

在我心中，母亲是最好的皇帝。

她比父亲杀伐果决，她可以守住江山。

可是，母亲不会永远的活着，母亲之后的君主，会不会宽容而仁慈，我依旧害怕，他们成为刺向生民的一把利刃。

所以我用一杯毒酒杀死了我的哥哥，一把匕首杀死了我的弟弟，利用民愤腰斩了云阳。

母亲察觉到了我的计谋。

她愤怒，她绝望于她的子嗣自相残杀。

她想杀死我，可是，她又觉得我没有做错。

如果不是他们要谋反，我也不会赶尽杀绝。

“我爱你的父亲，你是我与他残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了。”我的母亲抬眼便泪流满面，她想起了与父亲的过往，曾经他们也只是一对夫妻。

“抱歉，但我决不会承认是我做错了。”

“母亲，你知道吗？月无之中，没有上下之分，没有贫富之分，我知道，我的这个理想难以实现，可是只要埋下种子，你知道的，天下生民的力量，无比的强大。”

我没有做错，一个不适合当皇帝的人想当皇帝，才是最大的错误。

可如今，我弑杀亲人手足的罪过，降临到了我的孩儿身上。

真是可悲。

我于窗中仰望春日，不见日月，不见星辰，只有风吹过，提醒着我还拥有一副可以喘气的身躯。

我伸出那苍白的手，手上的青筋依稀可以看得到，我并未有多少的肉，全是骨头。走起路来，一步一步。骨头的连接处，甚至隐隐作响。

这样的苦痛一直在折磨着我。

如果不用自身亲自做局，又如何让他人入局。

六

皇叔打入宫中那日。

我正埋葬我孩儿的尸骸。

我的皇叔，是清风，也是明月。

我抬头看向他，对他说道：“皇叔记得吗？我幼时很是喜欢珍稀雀鸟之毛，而后父亲便在雀鸟聚集之地征收了雀鸟赋。不过三年，民不聊生。于是我便明白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上位者的任何决定都会使生民痛苦。”

“那便干脆不要上位者了，没有人驱使奴役他们，他们可以拥有他们的姓名，人生，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那该有多好啊。”

我如今已成油尽灯枯之势，本应该珍惜日后的日子。

我不甘心。

皇叔说：“我们就是天生的上位者，我们是真龙，是天下生民的统治者，上位者奴役百姓是在任何时代都通用的道理。”

我只是摇了摇头，总会有一个时代不是的。

安琼与皇叔合谋谋反。

安琼有野心，皇叔也有。

所以安琼背叛了母亲，皇叔杀死了我的父亲。

天家的儿女骨子里流的血是冷的。

我还记得皇叔少年时，抱着幼年的我，在扇面上一笔一字的写下清风明月四字。

是他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

他的理想到了如今已经消失了。

我的目光逐渐溃散，冲皇叔一笑道：“皇叔呐，你要失败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向了皇叔手上的利刃。

杀死了我，安琼是不会放过她的。

风是自由的。

我嗅到了花香。

七

小七见字如面。

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这一生最为安稳的日子。

请忘了我，忘了我这个拥有着满心阴谋算计的妻子。

是我害你被囚禁了三年，你失去了自由。

请原谅，原谅我对你一切的隐瞒。

从此天高海阔，你走的远远的，不要回头看。

阿肆是真的，这份爱也是真的。

也许是我杀了太多的手足，以至于将不幸降临到我的孩儿身上。

我已经撒下了火种，希望可以在许多年之后，你可以生活在一个没有压迫，幸福而又和平的世间。

月无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我撒下民间的火种，他们会继承我的遗愿，希望天下生民，无冻馁之患，无战争之苦。

希望有一个时代没有皇帝，没有贵族，人人生而平等。

八

当云婕垂垂老矣之时，满头华发，她于睡梦之中看到了她的孩子们以及她的丈夫。

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一如当初般美好。

她伸手朝杳杳而去，她颤抖着说：“如果你是个平庸的孩子该有多好。”

叱咤一世风云的女皇措不及防的哭泣了。

当安琼与杳杳在生死之际，她选择了杳杳，抱着安琼哭了一夜。

第二天她又穿戴整齐做回了皇后。

当她的丈夫死去，她没有悲伤。

悲伤没有用。

她看着丈夫的死去，孩儿的死去，外孙的死去，他们都离开了她。

她一直于维护这个家。

她的女儿，最有天资的女儿死于冬日大雪。

她最终没有见到春日。

她朝着她的丈夫而去，他的丈夫在她的鬓发之间别了山茶花，她说：“我已经很苍老了。”

她的丈夫说：“一如当年，繁花似你，明月似你。”

她与她的丈夫携手归去。

九

安琼已经被囚禁很久了。

时间一如既往平静的走着。

她总是在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想起杳杳，而后泪流满面。

她没有保护好她的光。

烛火烫过她的手背，灯火摇曳，她转身向层层楼阁走去。

千年万岁，永远孤独。

创作历程

伤鹤仰春是我对于女主的评价。

我创作仰春差不多一个多月，灵感总是枯竭。反反复复的修改，最终决定以路杳杳的视角来写。

我是以唐朝武则天时期为背景而写，每一个人物都可以找到历史人物的影子，路杳杳的太平公主，云婕是武则天，杳杳的父亲是李治，安琼是上官婉儿。每一个人物上是历史人物的原型，但每一个人物我都添加了理想色彩。

伤鹤仰春，死于隆冬。

杳杳并不算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大女主，她只是一个在封建时代觉醒的普通人，她渴望自由，渴望平等，她因为幼时喜爱雀鸟之毛而愧疚，她也渴望爱情。

可是当她在民间看到了无数的民间疾苦，便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自由与爱情，甚至于自己生命。

她杀死了自己想要做皇帝的兄弟姐妹，她的做法是极端的，可是她就是一个性格行为有缺点的人，在她的身上不止有优点，更有缺点，她并不完美，但她因为她经历过民间的疾苦，她害怕有一个不合格的皇帝奴役百姓。

最后，她的思想完成了进化，那就干脆不要皇帝了，不要奴役百姓的人。

她以自身做局，引他人入局，但也有愧疚的因素，所以她最后以二十六岁的死亡来结束自己的一生。

渴望自由之人将自己的性命结束于牢笼。

她不是大女主，我也不希望我所塑造的是无所不能的大女主，我不会要求我的女主完美，我希望我所塑造的是一个拥有人性的女主。

她会害怕，会拥有自己的爱情，会想要沉溺于安稳的生活。

但是当她看到所谓的权贵的踩在平民百姓的身躯狂欢之时，她想要改变一切，一切不合理的秩序。

她在生命的最终局说：“风是自由的，我嗅到了花香。”

她终于理想，死于理想。

来源：宫墙往事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