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梅站在县城钢铁厂的大门口,看着工人们往外搬东西。机床、设备、办公桌椅,甚至连门窗都被拆下来。
1999年5月的东北,春寒料峭。
李梅站在县城钢铁厂的大门口,看着工人们往外搬东西。机床、设备、办公桌椅,甚至连门窗都被拆下来。
"听说了吗?厂里那几节火车车厢要处理了。"
"谁要那破烂玩意儿?当废铁卖都不值钱。"
两个工人的对话飘进李梅耳朵里。
她心头一动,快步走进厂区。
李梅今年39岁,三年前钢铁厂第一批下岗时,她就失业了。
这三年,她靠在菜市场摆地摊卖袜子维持生计,每天起早贪黑,一个月能挣三四百块。
丈夫张建国在煤矿当采煤工,月薪800元。这点钱要养活一家三口,还要供15岁的女儿张小雪读高中,日子过得紧巴巴。
一家人挤在厂里分的40平米筒子楼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李梅找到厂里负责资产处理的刘科长。
"刘科,我听说厂里有废旧车厢要处理?"
刘科长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想……我想买。"李梅声音有些颤抖。
刘科长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李梅,你没开玩笑吧?那可是火车车厢,不是小玩意儿。"
"我没开玩笑。多少钱?"
"一节车厢报价3万。"刘科长翻出一份文件,
"这是80年代从铁路局淘汰下来的,当年厂里买回来想改造成宿舍,结果一直搁在那儿。现在厂子倒闭了,这些东西都得处理。"
三万块。
李梅脑子里嗡嗡响。这是她和张建国所有的积蓄,是这个家全部的家底。
"能不能便宜点?"她试探着问。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你要真想要,尽快拿主意,外地有个收废品的也在问。"
李梅走出厂门,腿有些发软。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出那节绿皮车厢。
其实那车厢她见过,就停在厂区西北角的空地上,长年累月风吹日晒,锈迹斑斑。
可她就是忘不掉。
准确说,是忘不掉父亲。
李梅的父亲李国栋,生前是铁路扳道工。
1985年的一个冬夜,一辆货车因为冰雪路滑失控,父亲为了避免列车相撞,冲上去扳道岔,被撞飞了。
那年李梅才8岁。
她记得很清楚,父亲生前最喜欢带她去看火车。每次绿皮火车呼啸而过,父亲都会抱着她坐在铁轨边的台阶上。
"闺女,这车是苏联老大哥送的,可金贵了。"父亲说,"爸爸就是守护这些车的。"
李梅抱着父亲的脖子:"爸爸,我以后也要守护火车。"
"好,我闺女有出息。"
可没过多久,父亲就出事了。
这么多年过去,李梅一直想保留一些关于父亲的记忆。当她听说厂里有废旧车厢要处理时,那种冲动几乎压不住。
她要买下那节车厢。
哪怕倾家荡产。
第二天一早,李梅鼓起勇气跟张建国提了这事儿。
"你说什么?"张建国正端着碗喝粥,差点把碗摔了,"买火车车厢?"
"对,我想买下来。"
"李梅,你发烧了?"张建国伸手摸她额头,"三万块啊,那是咱家全部的钱!"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买?买那破烂玩意儿干什么?"
李梅沉默了一会儿:"我……我想做点生意。可以把车厢改造成小卖部,或者小饭馆。"
这是她想了一夜的说辞。她不能说是因为父亲,说了张建国也不会理解。
"小卖部?"张建国冷笑,
"咱村口王婶开的小卖部,一个月能赚几百块就不错了。你花三万买个车厢做生意?你算过账吗?"
"我算过。"李梅说,"这车厢能用几十年,比租房子划算。"
"行了行了,别说了。"张建国摆摆手,"这事儿没得商量,我不同意。"
李梅不死心,接下来几天反复提这事儿。张建国从最初的拒绝,到后来的不耐烦,再到暴怒。
"你到底有完没完?!"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激烈。

02
李梅决定自己想办法。
她先去了娘家。
母亲王淑芬一听这事儿,脸色就变了。
"梅子,你是不是让人骗了?"母亲紧紧抓住她的手,"买火车车厢干什么?那东西能干啥?"
"妈,我想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要买那玩意儿?"母亲打断她,"三万块啊!你知道三万块是多少钱吗?你爸这辈子攒的钱都没三万!"
"妈,我就是想跟您借一万,我保证……"
"不借!"母亲断然拒绝,
"梅子,妈知道你这些年不容易,但这钱不能乱花。你要真想做生意,开个小店,摆个摊,都行。买火车车厢?你脑子坏了?"
李梅还想说什么,母亲已经转身进屋了。
她又去找弟弟李国强。
弟弟听了,也是一脸震惊:"姐,你没病吧?那车厢能值什么钱?你三万块买下来,回头想卖都卖不出去。"
"我不卖,我要用。"
"用?"李国强笑了,"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骗你,说那车厢是古董能升值?现在骗子多,你可别上当。"
"没人骗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那你这决定就是瞎胡闹。"李国强摇摇头,"姐,钱我不借。不是我不帮你,是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李梅碰了一鼻子灰。
她又去找了几个关系好的朋友,结果都一样。
"李梅,你真要买那车厢?"
"你疯了吧?"
"三万块买个破铁皮?"
没人理解她,也没人愿意借钱给她。
李梅咬咬牙,做了一个决定。
她趁张建国上夜班,偷偷打开了衣柜最里面的木箱子。那里面是她结婚时娘家陪嫁的首饰——两个金戒指,一条金项链,一对金耳环。
这些年日子再难,她都没舍得动这些东西。
现在,她要卖了它们。
第二天,李梅去了县城的金店。
"一共2800块。"老板说。
李梅心头一痛,但还是点了头。
她又找到一个放高利贷的老熟人孙老六。
"李梅,你要借多少?"
"两万。"
孙老六眯着眼睛打量她:"利息你清楚吧?月息八分。"
八分的利息,一个月就是1600块。李梅心里发颤,但还是咬牙答应了。
"行,我拿房产证抵押。"
孙老六接过房产证,笑了:"李梅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大生意啊?借这么多钱。"
"我自己的事。"李梅不想多说。
拿到钱,她凑够了三万块。
但这件事瞒不住张建国。
那天晚上,张建国下班回家,发现木箱子被动过了。
"李梅!"他冲进厨房,"我妈留给你的首饰呢?"
李梅正在洗碗,手一抖,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我……我卖了。"
"你说什么?!"张建国的声音在颤抖,"你敢再说一遍?"
"我卖了。"李梅转过身,"我还拿房产证抵押借了两万块。明天我就去买车厢。"
"啪!"
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李梅脸上。
这是张建国第一次打她。
李梅捂着脸,眼泪流下来。
"你……你疯了!你真的疯了!"张建国指着她,手在发抖,"房产证?你拿房产证抵押了?你知不知道还不上钱,咱家就没地方住了?"
"我会还上的。"李梅倔强地说。
"你拿什么还?!"张建国吼道,"月息八分,一个月1600块利息!你一个月摆地摊能挣多少?三四百块!你怎么还?"
"我买了车厢就做生意,我能挣钱。"
"做生意?"张建国冷笑,"你以为开个小卖部就能挣大钱?李梅,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梅沉默了。
她不能说。
说了,张建国会说她为了一个死去的父亲,赔上一家人的前途。
"李梅,我最后问你一遍。"张建国压低声音,"这钱,你还能要回来吗?"
"不能。"
"好,很好。"张建国转身走向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你干什么?"
"我走。"张建国头也不回,"你既然铁了心要买那破烂,我管不了你。我带着闺女回我妈家,你一个人过吧。"
"建国……"
"别叫我。"张建国扔下这句话,拎着包走了。
门"砰"一声关上。
李梅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大哭。
第二天,她还是去了钢铁厂,签下了购买合同。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听说了吗?李梅花三万块买了节废火车车厢。"
"啊?真的假的?三万块?"
"千真万确!张建国都被气走了,带着闺女回娘家了。"
"我的天,这女人脑子进水了吧?"
村里炸开了锅。
李梅去菜市场摆摊,周围卖菜的都在议论她。
"李梅,你真买了那车厢?"
"买了。"李梅淡淡地说。
"你图啥啊?那破烂能干啥?"
"我自己用。"
"唉,你这……"
没人说好话。
甚至有人幸灾乐祸:"等着吧,过不了多久,李梅就得后悔。那车厢就是个废铁疙瘩,她还当宝贝了。"
更糟糕的是,婆婆找上门来了。
"李梅!"婆婆何桂芳一进门就骂,"你个败家娘们儿!我张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东西?"
李梅低着头不说话。
"三万块!那是我儿子十年的积蓄!你倒好,买了个破车厢!"
何桂芳越骂越气,"你还拿房产证抵押,你是不是想把我儿子害死?"
"妈,我会还钱的……"
"你拿什么还?"何桂芳指着她鼻子,"我告诉你,从今天起,我没你这个儿媳妇!你也别叫我妈了!"
说完,婆婆摔门而去。
李梅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眼泪又流下来。
她知道,她把所有人都推远了。
但她不后悔。

03
1999年8月15日。
李梅永远记得这一天。
那节绿皮火车车厢被运到了村口的空地上。
一辆大卡车,车上绑着那节锈迹斑斑的车厢,缓缓驶进村子。
整个村子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
"快看快看,李梅买的车厢来了。"
"我的妈呀,真的是火车车厢。"
"这么大,得有二三十米长吧?"
"三万块买这破烂,她是不是傻?"
人群中议论纷纷。
李梅站在空地边,看着车厢被卸下来。
那是一节标准的绿皮客车车厢,长28米,宽3米多,锈迹斑斑。
车身的绿漆大部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金属,到处是坑坑洼洼的锈斑。
车窗玻璃碎了好几块,车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
车厢被放在空地上,巨大的体积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
"李梅,这就是你花三万块买的宝贝?"有人嘲笑。
"我看连五千块都不值。"
"就是个破铁皮,当废铁卖都没人要。"
李梅没理会这些话,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车厢冰凉的金属外壳。
就在这时,张建国出现了。
他带着女儿张小雪,身后跟着何桂芳。
"妈,同学们都在笑话我……"15岁的张小雪红着眼睛。
"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何桂芳指着李梅,"现在全村人都在笑话咱们!"
张建国走到李梅面前,脸色铁青。
"李梅,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压低声音,"咱们把车厢卖回去,哪怕亏一万,总比血本无归强。"
"我不卖。"李梅摇头。
"你……"张建国深吸一口气,"好,你不卖是吧?那你自己守着这破烂过吧!"
他转身要走。
"建国。"李梅叫住他,"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张建国没回头,带着女儿和母亲离开了。
人群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李梅一个人。
她看着眼前这节巨大的车厢,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但她很快擦干眼泪,开始动手清理车厢。
车厢里面一片狼藉。座椅早就被拆走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车厢框架。地板上积了厚厚一层灰尘,墙角到处是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
李梅买来扫帚、拖把、水桶,一点点清理。
她从早上干到晚上,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村里人路过,都要指指点点。
"看,那疯婆子在打扫她的破车厢呢。"
"真是闲得没事干了。"
李梅充耳不闻,继续干活。
她用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把车厢里外收拾干净。
然后,她开始改造。
她在车厢里隔出一个小房间当仓库,剩下的空间摆上几个简易货架,进了些烟酒饮料、零食日用品,开了个小卖部。
为了省钱,她干脆住在车厢里。晚上就铺个褥子睡在地板上,夏天闷热,冬天冰冷,但她都咬牙坚持。
小卖部终于开张了。
第一天,李梅守了一整天,只来了三个客人,卖了12块钱。
第二天,15块。
第三天,8块。
生意惨淡得可怕。
村里本来就有两家小卖部,位置比她好,价格也差不多。根本没人愿意多走路来她这儿买东西。
更何况,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我就说嘛,开小卖部能挣几个钱?"
"她还欠着两万块高利贷呢,一个月1600的利息,看她怎么还。"
李梅没有气馁。
她白天守店,晚上就去菜市场摆摊。两头忙活,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一个月下来,小卖部营业额不到一千块,扣掉进货成本,只赚了三百多。加上摆摊的四百,勉强够还利息。
第二个月,情况没有好转。
第三个月,还是一样。
三个月过去了,张建国没有回来。
李梅也没去找他。
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等自己真的挣到钱了,才能证明自己不是疯子。
可钱,太难挣了。

04
2000年春节。
这是李梅最难熬的一个春节。
张建国和女儿都没回来,婆婆也不让她去家里吃年夜饭。
娘家那边,母亲虽然心疼她,但对她买车厢这事儿还是很有意见,只是让弟弟给她送了些饺子。
大年三十晚上,李梅一个人坐在车厢里,听着外面的鞭炮声,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想起父亲,想起父亲生前说的话。
"闺女,爸爸守护这些车。"
"爸,我也在守护。"李梅轻声说,"可是好难啊,真的好难……"
她在车厢里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擦干眼泪,继续开门营业。
日子还得过。
2000年到2005年,这五年是李梅最艰难的时光。
小卖部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每个月营业额稳定在一千块左右,利润只有三四百。
而高利贷的利息,每月雷打不动的1600块。
李梅白天守店,晚上摆摊,连轴转。但两份收入加起来,也就勉强够还利息,根本还不了本金。
更可怕的是,孙老六的高利贷是利滚利。
两年后,李梅欠的债从两万涨到了三万五。
三年后,涨到了五万。
五年后,已经到了八万。
孙老六不止一次上门催债。
"李梅,你这钱啥时候能还清啊?"
"老孙,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我都给你五年了!"孙老六脸色一沉,"你要再还不上,我就收你这车厢抵债了。"
"别,别收车厢。"李梅慌了,"你再给我一年,我一定想办法。"
"行,最后一年。明年这时候你还不上,别怪我不讲情面。"
李梅被逼到了绝境。
她想过卖车厢,但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儿。
这是她和父亲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她这些年坚持下来的全部意义。
卖了,她觉得对不起父亲。
可不卖,她真的走投无路了。
2005年的一个深夜,李梅站在车厢顶上,看着远处村子的灯火,突然有了轻生的念头。
跳下去,一切都结束了。
她慢慢走到车厢边缘。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女儿打来的。
"妈……"张小雪的声音很小,"我明天要交学费了,爸爸说他没钱,让我问你要。"
李梅一愣:"要多少?"
"800块。"
"好,妈妈明天给你送去。"
挂了电话,李梅坐在车厢顶上,突然放声大哭。
她不能死。
女儿还等着她交学费,她还欠着八万块债,她要是死了,张建国和女儿怎么办?
那一夜,她想通了。
无论多难,她都要活下去。
第二天,她把小卖部仅有的三千块流动资金拿出来,又去找弟弟借了一千,凑够了女儿的学费。
她去学校找女儿。
张小雪远远看见她,转身就走。
"小雪,妈跟你说句话。"
"我没什么可说的。"张小雪头也不回,"你自己把家搞成这样,还有脸来找我?"
李梅心如刀绞。
女儿恨她。
丈夫恨她。
所有人都恨她。
她把钱塞进女儿书包里,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女儿的啜泣声。
李梅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2006年春天,转机来了。
县里要修一条贯穿村子的公路,李梅的车厢正好在拆迁范围内。
拆迁办的人找上门。
"李女士,您这个车厢要搬走,我们给你五万块补偿。"
五万块。
李梅激动得浑身发抖。
有了这笔钱,她能还清孙老六的债了!
"但是……"拆迁办的人接着说,"车厢要搬到村北的空地上,那边比较偏远。搬迁费您自己承担,大概要两万块。"
李梅的心沉了下去。
五万补偿,减去两万搬迁费,只剩三万。她还欠孙老六八万,三万根本不够还。
但她别无选择。
"行,我同意。"
车厢被搬到了村北。
那里更加荒凉,离村子足有两公里远,平时根本没人过来。
小卖部的生意更差了,有时候一整天都没人光顾。
李梅拿着剩下的三万块去找孙老六。
"三万?"孙老六冷笑,"你现在欠我八万,三万够干啥的?"
"老孙,你看我这些年也不容易……"
"行了行了。"孙老六挥挥手,"这样吧,这三万我收下,剩下的五万,你再给我三年时间。"
"三年……"李梅咬咬牙,"好。"
债务减轻了一些,但她的处境依然艰难。
2010年,张小雪考上了大学。
李梅听到消息,激动得哭了。
她给女儿打电话:"小雪,恭喜你啊,妈真为你高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谢谢。"张小雪冷冷地说,"不过我不回家,学费我自己想办法。"
"小雪……"
"妈,你好好守着你的车厢吧。"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李梅握着手机,眼泪又流了下来。
女儿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这些年,她失去了太多太多。

05
2010年到2015年,是李梅咬牙坚守的五年。
车厢搬到村北后,她几乎与世隔绝。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打扫卫生,整理货架。然后就坐在车厢门口的小板凳上,等着客人。
有时候一整天都没人来,她就一个人坐着发呆。
村里人都说她疯了。
"那李梅啊,真是犟到家了。"
"车厢搬到那么偏的地方,还开什么小卖部?"
"要我说,她就是放不下面子,不想承认自己错了。"
张建国偶尔会来看她。
不是因为心疼,而是来劝她放弃。
"李梅,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2012年的一个秋天,张建国站在车厢外,"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头发都白了。"
李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42岁的她,确实已经有很多白发了。这些年的奔波劳碌,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
"建国,我就想问你一句话。"李梅抬起头,"你还认我这个妻子吗?"
张建国沉默了。
"如果认,你就别劝我了。这车厢我不会卖的,这辈子都不会。"
张建国叹了口气:"你真是……唉,我不管你了。"
他转身离开。
李梅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
2013年,女儿大学毕业了。
李梅想去参加毕业典礼,给女儿打了电话。
"小雪,妈想去看你毕业……"
"不用了。"张小雪的声音很冷淡,"妈,我找到工作了,在南方。以后可能很少回家。"
"你……你要去南方?"
"对。我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了。"
"小雪……"
"妈,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清楚。"张小雪顿了顿,
"这些年,我很恨你。恨你为了一节破车厢,毁了我们的家。我在学校被同学笑话,被人说是疯子的女儿。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李梅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可是妈妈……妈妈也有自己的坚持啊……"她的声音在哭泣。
"我不想听你的理由。"张小雪说,"妈,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原谅你。"
"嘟嘟嘟……"
电话又一次被挂断。
李梅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的坚持,到底值不值得?
2015年夏天,有人找上门来。
是个开废品站的老板。
"李女士,我想买你这节车厢。"
李梅抬起头:"不卖。"
"别急着拒绝,我出八万。"老板说,"你这车厢搁这儿也是浪费,卖给我,我能把它改造成特色餐厅。"
八万块。
这个数字让李梅心动了一秒。
她还欠孙老六五万,如果卖了车厢,不但能还清债务,手里还能剩三万。
可一想到要卖掉车厢,她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对不起,我不卖。"
"李女士,你考虑考虑吧。"老板留下名片,"这价格已经很高了,你这车厢其实不值这个钱,我是看中这个位置。"
老板走后,李梅看着那张名片,陷入了沉思。
晚上,张建国又来了。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着何桂芳。
"李梅,有人要买车厢?"何桂芳一进门就问。
"是。"
"多少钱?"
"八万。"
"八万?!"何桂芳激动了,"那还等什么?赶紧卖啊!"
"我不卖。"
"你说什么?"何桂芳瞪大眼睛,"你不卖?李梅,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你现在还欠着五万块债,卖了车厢,咱家就能翻身了!"
"妈,这车厢我不能卖。"
"为什么不能卖?"张建国突然开口,"李梅,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李梅看着他,眼泪流下来。
"我……我说不清楚。我就是不想卖。"
"你……"张建国气得发抖,"好,很好。李梅,你自己选的路,你自己走吧。我不管你了,这辈子都不管了!"
他摔门而去。
何桂芳指着李梅,气得说不出话来,也跟着走了。
车厢里又只剩下李梅一个人。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
14年了。
她守着这节车厢,守了整整14年。
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女儿,失去了所有人的理解和支持。
可她还在坚持。
窗外,月光照在荒凉的空地上。
那节绿皮车厢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孤独的守望者。

06
2016年开始,世界在悄悄改变。
智能手机普及了,短视频平台火了。
李梅虽然守着偏远的车厢,但她也学会了用手机上网。
2018年春天,一个偶然的机会,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那天,一个背着相机的年轻人来到车厢前。
"老板,买瓶水。"
李梅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年轻人接过水,四处打量着车厢:"这车厢挺特别的啊,在这儿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年轻人眼睛一亮,"这可是个好题材。老板,我能拍点照片吗?我是做旅游自媒体的。"
"随便拍吧。"
年轻人举起相机,从各个角度拍摄车厢。
锈迹斑斑的车身,孤独地立在荒地上的画面,还有李梅坐在车厢门口的背影。
"太棒了,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公路电影场景。"年轻人兴奋地说,"老板,我能问问你的故事吗?"
李梅犹豫了一下,还是简单说了说自己买车厢的经历。
当然,她没提父亲的事,只是说想做点生意。
年轻人听完,感慨不已:"您真不容易。这个故事一定要记录下来。"
一周后,李梅的手机突然收到很多陌生电话。
"请问是李梅吗?我在网上看到你的车厢了,我想去打卡。"
"老板,你的车厢在哪儿啊?我们想去拍照。"
李梅莫名其妙,赶紧上网搜索。
原来,那个年轻人把拍摄的视频发到了短视频平台上,标题叫《最孤独的绿皮车厢:一个女人的20年坚守》。
视频火了。
点赞超过了一百万,转发几十万。
评论区全是感动和震撼。
"这个女人太不容易了!"
"20年守着一节车厢,这得多大的毅力!"
"我要去打卡!"
第二天,就有游客慕名而来。
起初只是三三两两,后来越来越多。
周末的时候,车厢外竟然排起了队。
大家都要跟车厢合影,买点纪念品。
李梅的小卖部突然火爆了。
她赶紧进了一批零食饮料,一天能卖出去好几百块钱的货。
一个月下来,营业额竟然达到了一万多。
扣掉成本,净赚七八千。
这是李梅开店以来,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
她激动得一整夜没睡着。
消息传到村里,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李梅的车厢火了!"
"是啊,现在好多人去那儿打卡拍照。"
"她小卖部一天能卖好几百块呢。"
"哎呀,这李梅运气真好。"
当年嘲笑她的人,现在语气都变了。
张建国也听说了这事儿。
他找了个周末,来看李梅。
"听说你这儿生意不错?"他站在车厢外,有些尴尬。
"还行吧。"李梅淡淡地说。
"那个……我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要不我周末来帮帮你?"
李梅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和她吵架、和她冷战、甚至扬言这辈子不管她的男人。
她突然笑了。
"好啊,那你来吧。"
从那以后,张建国每个周末都来车厢帮忙。
两个人之间的冰墙,开始一点点融化。
2019年,李梅学会了直播。
女儿张小雪在南方工作,听说母亲的车厢火了,也开始在网上关注。
有一天,她看到母亲在直播。
屏幕里,李梅坐在车厢门口,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给网友们介绍车厢的历史。
"这车厢是1999年买的,到现在20年了……"
张小雪看着母亲苍老的面容,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妈,我看到你的直播了。"
李梅收到消息,手都在抖。
"小雪,你……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妈,我想回家看看。"
"好,好,妈等你。"
2020年春节,张小雪回来了。
她站在车厢前,看着这个折磨了一家人20年的庞然大物,百感交集。
"妈,这些年你一个人,真的很不容易。"
李梅拉着女儿的手,眼泪流下来。
"闺女,妈对不起你……"
"别说了妈。"张小雪抱住母亲,"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这一年春节,张建国也回来了。
一家三口在车厢里吃年夜饭,虽然简陋,但温馨。
"李梅,这些年委屈你了。"张建国举起酒杯。
"不委屈,都过去了。"李梅笑着说。
然而好景不长。
2020年初,疫情来了。
旅游业受到重创,游客骤减。
李梅的生意一落千丈,又回到了从前。
每天营业额从上千跌到了几十块。
但这次,李梅不再孤单。
张建国陪着她,女儿在网上帮她出主意。
"妈,你可以做直播带货啊,卖咱们当地的特产。"
李梅听从女儿的建议,开始直播卖农产品。
虽然初期效果不好,但她一点点摸索,慢慢积累了一些粉丝。
2021年疫情缓解,游客回流。
加上直播带货的收入,李梅的年收入达到了30万。
她终于还清了所有债务,手里还有了一些积蓄。
村里有几个年轻人看到商机,也开始搞特色民宿、农家乐。
李梅把车厢重新装修了一下,开了个网红民宿。
游客可以在车厢里住宿,体验一下"火车上的夜晚"。
一晚收费300块,周末经常爆满。
2022年,李梅的年收入突破了50万。
当年嘲笑她的人,现在都羡慕她。
"李梅真有眼光啊。"
"人家是先知先觉,早就看到商机了。"
"咱们当年不该笑话人家。"
李梅听到这些话,只是笑笑,不多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当年买车厢,根本不是为了商机。
只是为了守护一段记忆,守护对父亲的思念。
现在能赚到钱,只是运气好罢了。
07
2023年,李梅63岁了。
24年,她守着这节车厢,从39岁守到了63岁。
头发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但眼神依然坚定。
车厢早已不是当年那副破败模样。
外壳被重新涂漆,绿色的车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车厢外面铺了石板路,种了花草,建了凉亭。
每天都有游客来打卡,李梅的民宿和小卖部生意兴隆。
张建国退休了,每天陪着她打理生意。
两个人虽然头发都白了,但感情反而比年轻时还好。
"李梅,你说咱们这辈子,值了吗?"一天傍晚,张建国坐在车厢门口问。
李梅想了想:"我觉得值。"
"是啊,虽然走了不少弯路,但结局还算圆满。"
张建国握住她的手。
李梅心里一暖。
这个男人,虽然曾经不理解她,但最终还是陪她走到了最后。
张小雪也经常回家。
她在南方的工作很稳定,找了男朋友,准备明年结婚。
"妈,你以后可以享福了。"张小雪说,"这车厢就当是你留给我的嫁妆吧。"
"傻孩子,这车厢妈不会给你的。"李梅摸着女儿的头,"妈要守着它,一直守到守不动为止。"
"为什么啊?"
"因为……这是姥爷留给我的念想。"
李梅第一次跟女儿说起了父亲的故事。
说起父亲是怎么在铁路上工作,怎么为了避免事故牺牲的。
说起父亲生前最喜欢带她看绿皮火车,说起父亲说过的那句话:"爸爸守护这些车。"
张小雪听完,眼眶红了。
"妈,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要买这车厢,现在我明白了。"
"闺女,妈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妈。"张小雪抱住母亲,"是我不懂事。妈,你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李梅抱着女儿,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24年的坚守,24年的孤独,24年的委屈和不被理解。
但此刻,一切都值得了。
08 绝处逢生
2020年的冬天特别难熬。
疫情让旅游业几乎停摆,李梅的车厢民宿从每晚爆满变成了门可罗雀。
整个冬天,她只接待了五波客人,营业额还不够交电费。
春节前,李梅一个人坐在车厢里,看着手机里的账本发愁。
欠供货商的钱还没结清,民宿装修的贷款还要还三年,手里的存款只剩下不到两万块。
她叹了口气,给女儿发了条微信。
"小雪,今年过年妈可能回不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没想到,女儿秒回了消息。
"妈,我辞职了,准备回老家。"
李梅愣住了,赶紧打电话过去。
"小雪,你怎么辞职了?南方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妈,我在南方也不容易。"张小雪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公司裁员,我也在名单上。与其被动离开,不如主动回家。而且……我想帮帮你。"
李梅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傻孩子,回来妈也养不起你啊,现在生意这么差……"
"妈,我回去不是让你养的。"张小雪说,
"我在南方这几年,学了不少新东西。短视频、直播带货,这些我都懂。咱们的车厢是现成的IP,可以好好运营。"
"IP?"李梅听不懂这些新词。
"就是品牌的意思。"张小雪耐心解释,"妈,你等我回去,咱们一起干。"
2021年春节,张小雪回来了。
她带回来一套专业的直播设备——手机支架、补光灯、麦克风。
"妈,从今天开始,我教你做直播。"
"我这么大年纪,能学会吗?"李梅有些不自信。
"没事,我一步步教你。"
张小雪先帮母亲注册了短视频账号,名字就叫"车厢守护者李梅"。
第一条视频,她让母亲对着镜头讲自己的故事。
"我叫李梅,今年61岁。22年前,我花三万块买下了这节废旧火车车厢……"
李梅对着镜头,一开始还很拘谨,慢慢地,她投入了进去。
她讲当年是怎么买下车厢的,怎么被所有人嘲笑,怎么一个人咬牙坚持。
她讲父亲的故事,讲车厢对她的意义。
张小雪把视频剪辑好,配上音乐,发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李梅被女儿的尖叫声吵醒。
"妈!妈!火了!咱们的视频火了!"
李梅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接过女儿递来的手机。
屏幕上,那条视频的点赞数已经超过了50万,评论区有上万条留言。
"这个老人太不容易了!"
"22年的坚守,这才是真正的匠人精神!"
"阿姨,我要去您那儿打卡!"
"求直播带货链接,我要支持您!"
李梅看着这些评论,眼泪止不住地流。
"小雪,这些人……他们都理解我了……"
"是啊妈,你的坚持终于被看见了。"张小雪抱住母亲,"从今天开始,咱们要加油了。"
有了第一条爆款视频,账号迅速涨粉。
一周内,粉丝突破了10万。
张小雪开始教母亲做直播带货。
"妈,咱们就卖咱们当地的特产,蜂蜜、木耳、榛子,这些都是绿色食品,城里人喜欢。"
"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
第一次直播,李梅紧张得手都在抖。
"大家好,我是李梅……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我们本地的野生蜂蜜……"
她说话磕磕巴巴的,但很真诚。
她举着蜂蜜罐子,对着镜头说:
"这蜜是养蜂老王家的,我认识他三十多年了,他这人实在,蜜绝对纯。你们买回去,要是掺假了,我赔你们双倍的钱。"
直播间里,弹幕刷屏。
"阿姨太实在了!"
"这才是真正的良心商家!"
"买买买!支持阿姨!"
第一场直播,卖出去了300多单蜂蜜,营业额达到了两万块。
李梅看着后台的数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小雪,这……这是真的吗?一晚上就卖了两万块?"
"是真的妈。"张小雪笑着说,"以后会更多的。"
从那以后,李梅开始定期直播。
每周三、周六晚上八点,雷打不动。
她的直播间很特别,背景就是那节绿皮车厢。
每次直播开始前,她都会跟大家聊聊车厢的故事,聊聊父亲,聊聊这些年的坚守。
"钱不钱的,其实不重要。"她对着镜头说,"重要的是,我守住了该守的东西。"
这种真诚打动了无数人。
她的粉丝从10万涨到了50万,然后是100万。
2021年下半年,疫情逐渐缓解。
游客开始回流,车厢民宿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直播带货带来了稳定的收入。
每个月,光是直播就能赚三四万。
李梅把挣来的钱,一部分还贷款,一部分改善生活,还有一部分,她存了起来。
"小雪,你说咱们要不要把车厢重新装修一下?"一天晚上,李梅问女儿。
"怎么装?"
"我想把它装修成那种……怎么说来着……网红民宿?"李梅说,"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拍照打卡吗?咱们把车厢里弄得漂亮点,吸引更多人来。"
"妈,你这想法不错啊。"张小雪眼睛一亮,"咱们可以做成复古风,1950年代的那种感觉。"
说干就干。
母女俩找来装修师傅,重新设计车厢内部。
车厢外壳保留了斑驳的绿漆,但做了防锈处理。
车厢内部,铺上了复古的木地板,安装了老式的黄铜灯具,摆上了年代感十足的家具。
墙上挂着1950年代的老海报,播放着那个年代的老歌。
甚至还原了当年列车员的服务台,摆上了老式的茶缸、搪瓷杯。
装修完成后,效果惊人。
整个车厢仿佛穿越回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充满了怀旧的味道。

张小雪拍了一组照片,发到网上。
"全国首家绿皮火车复古民宿,一晚只接待一组客人,感受时光倒流的浪漫。"
照片一发出去,又火了。
预定的消息接连不断。
"阿姨,我能预定下周末吗?"
"李阿姨,国庆假期还有空房吗?"
"我想带爸妈来体验,他们那一代人肯定喜欢。"
李梅把价格定在了每晚500块。
这个价格在农村民宿里算是高的,但因为独特的主题和真实的故事,客人们都觉得值。
周末经常爆满,需要提前一个月预定。
2022年春节,李梅算了算全年的收入。
直播带货,35万。
民宿收入,18万。
小卖部,5万。
总计58万。
扣掉各种成本和开支,净赚了差不多40万。
这是李梅这辈子赚得最多的一年。
"妈,你看,坚持是对的吧?"张小雪搂着母亲的肩膀。
"是啊。"李梅眼眶又红了,"这些年总算没白熬。"
张建国也彻底转变了态度。
他主动提出退休后回来帮忙。
"李梅,这么多年,是我不好。"一天晚上,他认真地对妻子说,"我不该不理解你,不该那样对你。"
"都过去了。"李梅握住他的手,"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村子里的人看到李梅发达了,都羡慕不已。
有几个人也想效仿她,买废旧车厢搞民宿。
"李梅,你那车厢是哪儿买的?还有吗?"
"李梅,教教我们怎么搞直播呗。"
李梅没有藏私,把自己的经验都告诉了他们。
很快,村里又多了几家特色民宿。
有人用集装箱改造的,有人用老式大巴改造的,各有特色。
村子因为这些特色民宿,成了网红打卡地。
周末的时候,村口的小路上都是外地车牌的车。
游客们来这里住民宿、拍照、吃农家饭,体验乡村生活。
村民们的腰包也鼓了起来。
"还是李梅有眼光啊,带着咱们全村致富了。"
"对啊,要不是她当年买那车厢,哪有今天这局面?"
当年嘲笑她的人,现在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李梅听到这些话,只是淡淡一笑。
她知道,自己当年买车厢,根本不是为了今天的这些。
她只是想守护父亲的记忆。
至于现在的一切,都是意外的收获。
2022年的秋天,李梅迎来了62岁生日。
女儿给她办了个生日会,邀请了村里的邻居,还有一些老朋友。
蛋糕摆在车厢前的空地上,上面插着蜡烛。
"妈,许个愿吧。"张小雪说。
李梅闭上眼睛。
"爸,您看到了吗?闺女现在过得很好。我守住了您守护的东西,也找到了生活的意义。爸,您放心吧。"
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大家鼓掌欢呼。
李梅笑着,眼角却湿润了。
23年了。
从39岁到62岁,她把人生最好的年华,都给了这节车厢。
值得吗?
她看看身边的女儿,看看不远处的丈夫,看看周围这些真心为她高兴的邻居们。
值得。
非常值得。
那天晚上,李梅一个人站在车厢前。
月光洒在车厢上,给绿色的车身镀上了一层银色。
她轻轻抚摸着车厢,就像抚摸着老朋友。
"老伙计,多谢你陪我这么多年。"她轻声说,"咱们一起,熬过来了。"
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李梅觉得,仿佛听到了车厢的回应。
"是啊,咱们一起,熬过来了。"
2023年10月的一个下午,李梅正在车厢里整理客人退房后的床铺。
手机突然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北京的区号。
她擦擦手,接起电话:"喂?"
"请问是李梅女士吗?我姓陈,是国家铁道文物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正式,"我们想跟您聊聊,关于您那节火车车厢的事。"
李梅心头一紧,第一反应是:"是要拆迁吗?我们手续都齐全的……"
"不不不,李女士您误会了。"陈先生连忙解释,
"是这样的,我们最近收到网友举报,说在您这里发现了一节年代久远的绿皮客车车厢。
我们查阅了大量历史资料,又根据网上的照片进行了初步鉴定……李女士,您知道您这节车厢的真实来历吗?"
"来历?"李梅愣住了,"什么来历?不就是……废旧车厢吗?"
"李女士,如果我们的鉴定没错……"陈先生的声音突然变得郑重,
来源:聪明高山S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