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时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语气,才确信她不是说着玩的。
“你家里一摊子事,也没有个帮衬的,你要?咋养活?
你以为养个孩子就那么容易?”沈大妮瞪了春桃一眼。
在院子里的时候,李大山以为春桃只是说说而已。
此时看着她那坚定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语气,才确信她不是说着玩的。
如果把孩子给春桃,李大山和周兰花自然乐意,毕竟是亲姑,对孩子没有外心。
再自私一点说,以后他们还能和孩子有往来,如果给了别人,那就和他们没关系了。
不过春桃的情况在那里摆着,周志勇常年疾病缠身,春桃要伺候他,伺候牲畜,还得伺候地。
就她那小身板,所承担的压力早就大大超出了她所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
再弄个孩子回去,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李大山和周兰花看看沈大妮和春桃,没有说话。
春桃当然知道自己的条件,再养个孩子确实很难,可她就是怕母亲把孩子扔了。
若是没人捡走,那就是死路一条。
“娘 ,哥,嫂子,你们放心,俺能养……”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大妮打断了。
“不中,俺不同意!”
沈大妮不愿意让春桃要这孩子,其实是心疼她,她的日子已经这么苦了,不能再给她增添负担了。
周志勇的病越来越严重,要是哪天不在了,春桃还能再嫁,若带着个孩子,就是个拖累。
沈大妮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在那个嚼草根啃树皮的年代,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强硬起来。
正是这样的处境,造就了她一生坚韧而强势的性格。
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她拿主意,周兰花嫁过来之后,自然也处处听从她的安排。
她偶尔也会向李大山抱怨几句,可静下心来细想,这个家,确实是靠着婆婆才撑起来的。
若不是沈大妮这般强势果决,李家那些叔伯大爷们整天上蹿下跳、争这争那,一家人哪能过上如今这样安稳的日子?
沈大妮不愿意把孩子给春桃,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李大山和周兰花面面相觑,又无奈的看向春桃。
“春桃,咱娘也是为你好,养个娃不容易!”李大山轻咳一声说道。
周兰花也说,“是啊,志勇那身子骨弱,也够你受的,再弄个娃真不中!”
沈大妮见春桃抱着孩子不撒手,眼圈泛红,走过去拍拍她的胳膊。
“桃,娘知道你心底善良,可你也要考虑自身的情况。
家里家外都靠你一个人撑着,志勇还要你照顾,平日里忙点累点也就熬过去了,可到了农忙的时候咋办?
你顾不过来的,娘这都是为了你好!听话,把娃给俺!”沈大妮说着,眼圈也跟着红了。
她娘的话在理。以她如今的境况,确实没有精力和时间再照料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家里欠的债还没还清,丈夫周志勇常年离不开汤药,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她都不适合要下这个孩子。
可转念一想,村里那些娃不都没有人管吗?
有的娃从出生就躺在炕上,也一天天熬到了一两岁,下地就能走路了。
也有的才几个月大,就被放在地上摸爬滚打,大人照样忙活自己的事,不也过来了吗?
孩子长到两三岁就好了,渴了饿了,哪里不得劲都会说了,作难也就一两年的事。
春桃没有把孩子给沈大妮,而是抬起头看向她,低声恳求道,“娘,俺知道,俺就是想要个孩子,跟俺做个伴!”
沈大妮鼻子一酸,她赶紧用手去擦眼角。
“娘懂,等以后条件好了,娘给你抱一个!”
“听娘话,这个娃要尽快送走,要是被公社知道,你嫂子就要去结扎!”
如果周兰花结扎了,她家真的就要断后了,春桃的心里很是矛盾。
她想立刻抱着孩子离开,可又不想惹她娘生气。
她依依不舍的把孩子递给沈大妮,“娘……”
她欲言又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放心吧,这是俺孙女,俺会给她找个好人家的!”
沈大妮接过孩子又重新包了一下,放进一个竹筐子里,擓着就要出门。
周兰花突然捂嘴,压抑着哭声道,“娘,让俺再看看娃,喂她吃口奶!”
李大山眼睛也红红的,看向沈大妮,“娘,娃生出来还没吃口奶呢!”
沈大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递给了周兰花。
周兰花颤抖着手接过破布里的孩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孩子的脸上。
沈大妮皱皱眉头,语气不耐烦道,“哭啥?赶紧喂,吃饱了好走!”
周兰花解开打了补丁的衣襟,将孩子轻柔地搂进怀里。
小家伙闭着眼,小鼻子轻轻翕动着,凭着本能蹭了蹭母亲的胸口,很快含住乳头。
小嘴急切地蠕动起来,细细的“咕咚”声在寂静的屋里异常清晰 ,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上。
婴儿的小手攥着母亲的衣襟,粉嫩的小拳头微微用力,小脸蛋泛起淡淡的红晕,偶尔轻轻蹬一下裹身的旧粗布,模样乖巧又满足 。
周兰花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粗糙的指腹拂过她细嫩的小脸,眼泪止都止不住。
小婴儿贪婪地吮吸着母亲的乳头,全然不知这温暖的怀抱、甜蜜的奶香,都是她生命里短暂的馈赠,更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是被亲人抛弃的冰冷命运 。
春桃看着乖巧可爱,懵懂无知的小肉团子,眼泪也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
吃饱喝足后的小婴儿甜甜地睡着了,安静地躺在竹筐子里,嘴角还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到处都是耕地播种的忙碌身影,沈大妮擓着竹筐子左顾右盼,她避开人多的地方,顺着地头的深沟往前走。
为了防止被人看见,她在沟里拔了两把草,浮浮的放在竹筐子里,盖住了下面的小婴儿,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离村子有四五里的一条土路上,这条土路是通往镇上的,平时过路的人也不少。
路两边的地都是韩庄的,庄上的人拉着架子车来地里干农活也要经过这条路。
她只所以选择这里,就是希望有人能看见捡走,给她一条生路。
沈大妮看看四周没人,就把旧粗布包裹着的婴儿从竹框里抱了出来,放在了路边上。
“你不要怪俺狠心,俺这也是为了给你一条活路!”她对着婴儿低声嘟囔着。
小婴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没有哭,小嘴还无意识的勾了勾。
这个刚刚来到新世界的小婴儿,就要面对被抛弃残酷现实。
未来的命运如何无从知晓,但在此刻,她就像一株随时被秋风刮走的野草。
沈大妮最后看了婴儿一眼,猛地提起筐子,转身绕着另一条小路走了。
“呜哇哇……”
她刚走出去几步,小婴儿突然就哭了起来。
那哭声细弱得像断了线风筝,一声低过一声,裹在秋日的凉风里,揪得人心 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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