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被说了太多次,这次它终于被看见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17 21:21 4

摘要:从人类学家项飙在公共对谈中首次提出“附近”这个概念,至今已经过去七八年的时间。这些年,我们谈了太多“附近”:在讲座里,在社交媒体上,在一次又一次“寻找附近”的讨论中……

何俊彦《做海计划》(2016至今)

©坪山美术馆

从人类学家项飙在公共对谈中首次提出“附近”这个概念,至今已经过去七八年的时间。这些年,我们谈了太多“附近”:在讲座里,在社交媒体上,在一次又一次“寻找附近”的讨论中……

当“附近”被说得越来越多,它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抽象,或者有时候干脆变成姿态和口号。

而就在最近,有人用一场展览,把“附近”重新变得具体。

深圳坪山美术馆“我们就在附近”十组艺术家和九个公益组织放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们从渔港到农田,从工厂到社区,把镜头、笔记本、录音机都对准与自己有关的一个“子世界”:

有人记录渔民与鲎的共生,有人拍下农田夜里的昆虫声,还有人让工人用影像讲述自己的手势。

没有复杂概念和高调的论述。它的呈现简单有力——你的身边有什么?你挂念着、思考着哪些人和事?它们正在怎样存在、怎样被你忽视,又怎样与你共同生活。

微小的片段:一顿饭、一双手、一张桌子、一段对话,都在提醒我们:所谓“附近”,其实就是我们还能够感知和关心的世界。

文|Ewbar 沈律君

编辑|沈律君

“附近”是

一种意识上的靠近

走进深圳坪山美术馆四楼的展场,空气里有一点纸张的味道。射灯聚焦在一张桌面,像是在为某种专注制造气氛。展厅中央摆着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办公桌:文件散乱、桌角斑驳、垃圾桶里塞满设计师丢弃的“废稿”。

有人们围在桌边,有人发现了那张写着“还是用回第一稿吧”的便签;有人盯着财务报账的红色印章,翻过来才发现上面刻着的“父母失望的眼光”;还有两三个人指着桌上的索引,发出笑声与私语,顺手回答了那些问题——“你上一次做梦梦见什么?”“你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这是艺术家组合“门缝小组”的作品《过好普通的每一天》,也是展览“我们就在附近”迎面遇到的第一个场景。

“我们就在附近”展览导览片 视频定帧

©坪山美术馆

展览由北京险峰长天公益基金会、坪山美术馆策划,分为五个版块——“准点下班”“从公园到山海”“流水线没有历史”“城乡变迁”“聚散有时”。影像、文本、物件与声音并置在同一空间中,像一座由生活片段搭建的剧场。观众在其中穿行,看到的既是艺术现场,也是一种社会横截面。

在策展人朱雅楠的理解里,“附近的概念不止于地理方位的意义,更在于意识上的靠近。有了这种意识,远方也能成为我们的附近。”

这一想法,源于人类学家项飙提出的“附近”概念。这个从学术走入公共语境的词汇,击中了当代人共同的敏感:在远方触手可及的时代,真正的“靠近”反而变得困难。而“我们就在附近”中的作品几乎都从最日常的内容出发,却在细节中生出“附近”的多种形态。

“我们就在附近”展览一隅

©坪山美术馆

正如《过好普通的每一天》聚焦在日常的时间单位里,在青岛,海研会让“可持续”变得具体可感。展厅的屏幕上,渔港、市场与餐桌的影像交织:清晨的港口里渔民修补渔网;城市餐厅的后厨,厨师辨认着“海鲜明鉴”标签;潮水退去,海草床闪着微光,一群鱼群掠过镜头。那种持续回荡的潮声,几乎让人感到身体被海水包围。

青岛市海洋生态研究会多年来一直推动“海鲜明鉴”项目,鼓励公众选择可持续捕捞和养殖的海产品,成为负责任的厨师与食客;他们与渔民保持交流,改良渔具以保护滩涂湿地和海草床,也在传播中记录海洋生物的名字、习性与渔村文化。展览中呈现的“保护”不再只是一个环保词汇,而变成一张张摊开的鱼网、一顿顿被重新理解的饭。

而在另一组作品中,艺术家黄博志把“附近”放进了个人记忆的衣柜。

他的母亲曾在台北的服装厂里踩着缝纫机工作了二十多年,机器的震动让她的双腿肿胀,她笑着称那是自己的“大象腿”。台北圆山动物园里,曾有一头名叫“林旺”的大象——它在抗战时期驮运物资,迁台后成为当局塑造的“勤劳象征”。戒严年代,去动物园看林旺,成了许多人短暂逃离劳作与沉闷生活的方式。

黄博志拍下母亲在家中沉静的身影,又邀请孩子们用旧衣、布料与身体去模仿大象的轮廓,用摄影、雕塑、手稿与影像重新编织出林旺与母亲的故事。在那些看似温柔的画面下,潜藏着历史的回声与身体的伤痕。

黄博志《衣柜里的大象》(2018–2025)

©坪山美术馆

这些作品汇聚成了展览的线索——十组艺术家与九个公益组织,在“当代艺术与公益的交汇”这一主题下彼此对话。策展人朱雅楠解释:“顾名思义,本次展览呈现了两个领域的工作,将艺术家的创作与公益组织的资料并置,试图创造一个对话交流的场域。”

一条鱼、一块田

也能成为艺术的入口

公益组织与艺术家,表面上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身份:一个靠行动立足,一个以表达为语言。但在这场名为“我们就在附近”的展览中,他们的路径却意外地交汇——都在用不同的方式,重新定义“靠近”这件事。

展厅一隅,循环播放着一段来自广西北海的影像。海水退去,滩涂上布满弯腰挖掘的“赶海”人群,摩托车的轰鸣声在湿软的泥地间交织,孩子们追着海浪奔跑。操着“广普”口音的渔民摊开掌心,举起一只奇怪的小生物——像铁盾,又像盔甲,他提醒孩子们:“可以看,但别摸它的尾巴。”

那是一只鲎,被称为“活化石”的海洋物种。随着“赶海经济”的兴起,五一假期时,这里会有上万名游客前来采挖。“下滩要走四五公里才有东西挖,你们不坐摩托车吗?”跟随赶海经济发展起来的,还有这种摩托车拉客生意。顺着摩托车的车辙,常看到轧死的生物。其中就包括了鲎这种濒危的国际二级保护动物。

在展览的语境中,美境自然的影像显得格外克制。没有戏剧化的冲突,也没有倡导式的字幕,只有真实的潮声与人声。

《最后的,最初的》纪录片放映现场

©坪山美术馆

镜头的另一端,是广西美境自然的成员。他们已经在这里驻扎了十年。陶镜如是其中一位负责人,她说:“我们始终相信,人人都是自然保护者。但要让保护真正落地,就要从离我们最近的人开始。”

他们选择的“附近”,是滩涂边的村民、渔民,以及与这些基地相连的城市居民,这些人共同组成了一个流动的、分散的“保护网”。

“过去十年的工作让我们明确了两类具体人群。我们无法面向所有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所以首先聚焦的是那些珍惜濒危物种栖息地的周边村民和渔民;另一类则是与这些基地相关的城市居民,比如北海早期的公民志愿者。”

像这样的“公益影像”让人看见了公益行动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在单纯的教育和倡导之外,还可以以艺术化的手法,让观众在观看中理解生态的脆弱与复杂。

“我们就在附近”展览现场

©坪山美术馆

艺术家劳丽丽的作品,则从另一个维度回应了“靠近”与“共存”的主题。

几年前,她离开香港的城市生活,搬到郊野去种田,过起“半农半X”的日子。她说自己每天都在矛盾中徘徊——“作为农户,我希望农作物多产一些;但作为艺术家,我又想让田里的其他物种有空间生长。”

她的双声道影像作品《光明却没有背离黑暗》,标题改写自《浮士德》:“黑暗孕育了光明,光明却背离黑暗”,内容却取材于身边的郊野农田,观众跟着她一起,潜入香港新界的郊野山间,记录了夜晚生物的生存之道。

不同的光线在夜色中闪烁,使那些隐秘的生命一点点从黑暗中显影:蜘蛛织网,昆虫游走,两栖动物在溪流与草丛间跳跃、鸣叫。影片的旁白语调平静,却带着诗意的克制,提醒观众——乡间的夜晚并不是白昼的延续,而是一个万物并存、暗流涌动的复调世界。

劳丽丽的作品与美境自然的影像形成了某种相互呼应:一个以行动揭示生态的现实,一个以艺术呈现自然的秩序。两者都在以不同方式让人重新看见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

劳丽丽《光明却没有背离黑暗》(2023)

©坪山美术馆

作为展览顾问,前当代艺术基金会秘书长胡斐,也在过去二十年里研究和实践艺术与公益的交汇。她说:“艺术是人类对自然情感反馈的升华,而公益则是渗入社会血管的行动。两者之间的关联要比我们想象得更密切,甚至在某些语境里,艺术与公益本就是一体的。”

许多人提起“艺术公益”,仍然会想到慈善拍卖、义卖、捐赠等形式,而忽略了更深层的共同根基:那是一种对“人”的持续关注,对“关系”的重新组织。

2021年,腾讯在深圳设计周发布《中国文化艺术公益白皮书》,首次系统梳理文化艺术公益领域的现状,但研究主体仍以文化机构为主。胡斐认为,这样的界定仍然太窄:“我们需要让艺术家与公益工作者都成为实践的主体,而不是相互借力的附属。

在坪山美术馆的展场中,艺术与公益的界限被有意打破。美境自然的影像、劳丽丽的双声道作品、黄博志的大象故事……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新的观看方式——在这里,行动与表达彼此嵌合。

“我们就在附近”展览现场

©坪山美术馆

公益让人重新进入现实,艺术让人学会重新感受现实。一个是手伸出去,一个是眼睛睁开来。策展人朱雅楠在策展手记中写道:“他们进入社区,发现问题,提出方法;他们都在为‘附近’发声。”

“能量流动出去

就是爱”

“你这还挺好的哦,出门就能上课,教画画的哦。”外卖员敲开了万事屋的对门。“他们是美术馆的项目啦……”对面男邻居回应道,随后拉着外卖员走了。这是纪怡楠第一次从附近邻居口里听到对项目的描述。

在黄边村的一栋老房子里,黄边万事屋的驻村艺术家纪怡楠住进了一间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屋。那是她参与“时代101”艺术驻村项目的开始——一个由千禾社区基金会与广东时代美术馆合作的长期计划。

她刚搬进来的那几天,几乎没睡好觉。阴雨天的湿气透过墙壁,各种小动物像在宣示地盘权。

她的室友包括但不限于胡须巨长、身躯灵活的南方蟑螂,下雨天阴魂不散的蚊子与随机出动的小昆虫。

到了晚上,她能听见楼下电瓶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街边小吃摊的油烟、邻居之间断断续续的吵闹——这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又真实。

纪怡楠《黄边万事屋》(2022)

©坪山美术馆

她的作品从最日常的交流开始——来来访的村民聊天、给人看星盘、教画画、做手工……这些看似不务正业的项目是纪怡楠参与“时代101”驻村项目里的实践内容。一个月的时间里,纪怡楠逐渐与生活在此地的人成为合作者。

一个阴天的下午,留着蘑菇头的大姐敲开了门,说想学画画。纪怡楠搬出了画具,两个人就并排坐在小桌前画了一个下午。后来她才知道,大姐患有严重抑郁症,喜欢把梦境画下来。万事屋快要结束驻村时,大姐带着母亲种的香蕉和柚子,又特地来道别:“我想着结束前一定要来一次。我昨天看到一句话——‘能量堵在心里是情绪,能量流动出去就是爱’,我想把它画下来送给你。”

那一刻,纪怡楠忽然觉得,所谓“艺术介入社区”,也许并不是要改变谁,而是让彼此有一个可以被理解的空间。

在展览现场,这段故事以图像、文字与木刻拓印的形式呈现出来——墙上贴着纪怡楠拓下的昆虫脚印,那些蟑螂、蚊子、飞虫的轨迹被做成贴纸,观众可以随意粘贴,模拟它们在房间里穿行的路线。有人笑着贴满整面墙,也有人沉默地看着这些微小生物的印记。

“我们就在附近”展览现场

©坪山美术馆

“时代101”项目的资助方,千禾社区基金会,是中国第一家以“社区”命名的公益基金会。在他们看来,社区是社会的基本单元,只有社区好了,社会才可能变好。过去几年,千禾在社区教育、社区环境、社区领导力等板块做了许多尝试,之后他们又开始把目光投向艺术。

“一个社区基金会,为什么要资助艺术项目?”

就职于千禾基金会的黄励说,这个问题她经常被问到。她的回答是:“因为艺术能让人重新思考与他人的关系。”她认为,在社会议题的讨论中,艺术往往被视作“不够紧迫”的部分——相比健康、环境、生存等问题,它似乎太轻。

但在她看来,精神与物质并不是对立的。“我们希望通过筹措资金,让艺术家真正进入社区,因为许多社会性问题本就密不可分。只有跨阶层、跨背景的对话,才能让人开始真正地关心生活。

在黄边村,艺术的介入是一种缓慢渗透的过程。艺术家和居民共享同一空间,吃同样的饭,面对同样的天气与困境。在这样的现场里,艺术不再是“外来的”,公益也不再是“援助式”的。它们变成了一种共同生活的方式——一种“混合”的、温柔而持久的力量。

从流水线到展厅,

艺术的“活人感”

在展厅的六层,一段黑白影像安静地播放着。画面中是一双手——没有面孔,没有语言,只是反复做着某个熟悉的动作。那是一双工厂里的手,缠绕、拧紧、旋转、松开。每个动作都精准、重复,却又带着一种隐秘的节奏。

这段影像的名字叫《武淑清一天的手势》。它来自北京边郊一家设备工厂——伯纳德执行器工厂。那里有一个几乎不为外界所知的特殊部门:“社会敏感性研发部”(简称社敏)。这个部门不生产任何零件,却让工人以“艺术家”的身份参与创作,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

“我没有什么艺术追求,就是想学点新东西。”武淑清笑着说。她在流水线上工作了十多年,平时负责装配与组装。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被邀请参与社敏的项目。起初,她只是帮忙搭布景、拍照;后来,她开始自己拍摄、剪辑、做手工。

那些在流水线上被压缩成标准动作的手势,逐渐在影像里获得了另一种意义。她说:“手很关键,有时它超越身体,是爱的升华。”

“我们就在附近”展览现场

©坪山美术馆

她的同事柏继红则在执行器灌油的间隙,用硬纸壳垫子抄写古诗词——那是他逃离机器轰鸣的方式。诗句里有黄土、高原、故乡的风,让他在高压的节奏里短暂地回到“自己”的生活。

“社敏”这个看似抽象的名字,其实有着非常具体的起点。十四年前,伯纳德董事长伯涛因为对艺术的兴趣,邀请意大利艺术家Alessandro Rolandi(李山)来到工厂,共同创建了这个部门。李山说:“我不想做企业艺术装饰,而是希望工厂成为一种社会实验。”

从那以后,社敏定期邀请艺术家进入工厂,与工人共同创作、讨论、展示——艺术不再是外部客体,而是生产线内部的一种敏感机制

2015年,中国艺术家赵天汲加入其中,她每周都去“上班”,与工人一同劳动与创作。她说:“在这里,艺术不是展览,而是一种相互倾听的过程。”通过这种方式,工人不只是被观察、被拍摄,也成为讲述、表达者。

在“我们就在附近”的展场中,这个案例被放置在“流水线没有历史”的板块里。影像、零件、工人书写的日记与另一公益组织映诺提供的文件资料并置在一起,从感性和理性两个角度共同组成了一段关于劳动个体的历史。

“我们就在附近”展览现场

©坪山美术馆

“我很喜欢‘艺术使人成为人’这个说法,某种意义上,艺术的介入能够让人找回到自己存在的尊严。”建筑师、坪山美术馆馆长刘晓都说。他愿意从空间与社会的角度思考艺术的公共价值——美术馆不应只是展览的地方,也应该是艺术走进生活的起点

正是这种“让艺术回到社会”的愿望,使“我们就在附近”在展览之外,形成了某种方法。将艺术家与公益行动者的工作并置,让公众得以从中看见当代社会的另一种叙事:艺术如何反照劳动与现实,公益如何让行动变得有形。

就在去年年初,北京险峰长天公益基金会在办公室里举办了一次实验性展览,邀请长期从事社会议题的公益组织来展示他们的日常工作与档案。那是一场没有捐款号召、没有评奖结果的展览,大家只是坐在一起,谈谈“为什么要坚持”。有人说,那是他们第一次觉得公益工作也能被看见。

十几个月后,这场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公益行动的展览在坪山落地。“险峰”这样理解这一次的尝试:困难在附近,美好在附近,解决困难和创造美好的力量,也在附近。

展讯:

“我们就在附近:当代艺术与公益组织的实践”

展览时间:2025年8月30日-11月2日

展览地点:坪山美术馆4、6层展厅

运营编辑:毕然

三联人文城市是三联生活传媒旗下的城市整合传播品牌。以一年一度的三联人文城市奖、人文城市季、人文风土季为主线,创立了“小城之春”“你好陌生人”“光谱计划”等IP。在中国城市从空间转向人文的节点上,通过展览、论坛、演出、工作坊、报道、出版等线上线下多种形式,关注城市生活,激发公众参与,重塑城市人文价值。

来源:松果生活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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