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午,晶花小夫妻在灶屋靠着小桌子吃饭,晶花感到很饿,端起碗就扒了两口饭,夹起一筷子腊肉燉的萝卜块往嘴里送,可是,刚夹到嘴边,一股香喷喷的腊肉香味直扑喉鼻,“呕”的一声,差点将刚咽下的米饭喷了出来。只得放下碗筷,跑到门外呕了起来,咔了一大气,眼泪都咔出来了,嘴里
中午,晶花小夫妻在灶屋靠着小桌子吃饭,晶花感到很饿,端起碗就扒了两口饭,夹起一筷子腊肉燉的萝卜块往嘴里送,可是,刚夹到嘴边,一股香喷喷的腊肉香味直扑喉鼻,“呕”的一声,差点将刚咽下的米饭喷了出来。只得放下碗筷,跑到门外呕了起来,咔了一大气,眼泪都咔出来了,嘴里除了吐出两口酸水,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转身回到饭桌旁,看看桌子上的饭菜和吃得津津有味的德宝,感到食欲全无,只好苦笑着对德宝说“你吃吧,我吃不下去,我去床上躺会儿。”德宝惊奇地看着她说“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呕了起来,是不是碰到什么煞了,我这就去请年婶过来为你褪褪。”“不用了,我睡会儿就好了,你先吃。”晶花说完,就进了卧房钻进被子里去了。德保看到晶花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没了胃口,吃过一碗饭后,也进了卧房,用手背拭了下晶花的额头,没有发烧。就说了声“好好睡一觉,起来再吃。”就把盘子里的萝卜燉腊肉倒回陶罐中,再将陶罐推到灶内热煳灰中;再将他们用过的碗筷清洗干净放入碗橱中。
随后他来到大嫂家中,大嫂家刚吃完饭收拾完餐具。德宝坐下后说了晶花中午吃饭的事,然后两眼盯着大嫂说“晶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大嫂瞪了他一眼。
“小叔呀,小婶有喜了,恭喜你要当爹了!”快嘴的观火笑盈盈地对德宝说道。“是啊,傻兄弟,你老婆害肚了,你你还蒙在鼓里,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她,少吃多餐,多吃清淡的东西,不要惹她生气,多安慰她。”大嫂接过观火的话头说道。“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德宝站起来说了一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一溜烟跑回了家。
第二年早春的一天,东风送暖,阳光灿烂,大地生机勃勃,春意盎然,晶花灶屋西面的那棵玉兰树,长满含苞待放的花蕾的枝丫,在金色春晖下,轻轻晃动,在那玉兰树顶端,有一个谷筐大的鸟窝,两只忙碌的喜鹊在不停地寻叼树枝和绒毛,它们在打造它们的幸福的窝巢,为它们新年抱孵新的小喜鹊作好充分的准备,不停地发出“嘻喳喳”叫声。
晶花挺着大肚子,在家里忙这忙那,脸上绽放着笑容,这是婚后少妇即将当妈妈的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这时从堰涧回来,手里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的大嫂笑着说“晶花,预产期快到了,你要注意哦,少干点活。德保呢,还让你干活,快到床上多躺躺吧!”“大嫂,没事的,我心里有数,你不是说这个时候要多动生的时候才少痛吗。德宝是不要我多干活,他去高垅了,他说多买点洋油和其它物品,为生孩子作好准备。现在快回来了吧。大嫂你也要歇着点,有些事可让观火做做,你也怀孕出怀了,我娘说年龄大怀孕更要注意哦。”晶花回着大嫂说道。确实大嫂也怀上了,只不过是比晶花迟几个月,那个时候基本上也显肚子了。
中午,晶花做好午饭,就坐在门口纳那小鞋鞋底,这是为肚子里的宝宝准备的,等待德保回来吃中饭,纳着等着,突然,感觉肚子下部动了一下,接着一阵紧一阵地痛了起来。哎哟,不好,可能是要生了。晶花就退回屋里,喝了几口温开水,就躺在床上。这时德保回来了,刚放下买来的东西,喊了一声“晶花!” “我在床上。”晶花有气无力地答道。听到晶花在卧房里答话,德保就快步进了卧房,看到晶花卷躺在床上,面露痛苦表情。“肚子痛,要生了。”晶花点点头,说了声,你快点去茶岸请婆婆下来,再去湾里请接生婆。德保一下慌了神,顾不上吃饭,急急忙忙先去隔壁向大嫂梅香、堂嫂茶花说了一声后,就匆匆上茶岸请妈妈,下来后自己家门也没进家门,就直接去弯里请接生婆去了。
这边两位嫂嫂正在吃午饭,听德宝说晶花己发痛了,就立即放下碗,交代一下家人,一道来到晶花卧房里,晶花正在低声呻咛,看到她们进房,便忍着痛打招呼。嫂嫂们都是过来人,快步走近床边,对晶花说,少说话节省力气。
茶花嫂随手拖过一条板凳对大嫂说:“你自己也有身孕,就陪着晶花说说话,其它事情我来做。”说着便来到灶屋,将里边的大锅盖揭起来,倒进水反复洗刷,把洗锅水舀完擦干后再倒进干净水,就开始烧着灶堂火。接着走近床边问晶花准备好的小婴儿用的小衣服,单棉片和包布以及鞋袜帽子放在哪里的,晶花指了指门侧的橱柜,说在那里。茶花就将其一一拿出来,摆放在橱柜旁的竹床上,又急急忙忙来到灶屋,蹲在灶门口向灶膛添了几根棍柴,灶火烧得更旺,发出呼呼的燃烧声。
这时住在茶岸的婆婆赶到了,先是跟侄儿媳和大儿媳打个招呼,就大步来到床边,叫了声“晶花啊,你受苦了。”就握住晶花的右手问这说那,玫香立即站起身把坐凳让给婆婆。晶花看到婆婆,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就噗噗往下落。
话说德保忙匆匆赶路,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接生婆俭娥家,正好那俭娥夫妻俩在家,他们刚吃过中午饭,看到德宝来了,接生婆叫了声“宝叔,你来了,快坐下,晶花婶快生了吧。”随即到来一碗温茶水给德宝。德宝着实是渴很了,就站着接过茶水大口喝了一口说“是啊,半上午开始,现在痛得很厉害,我来接你快点去。”俭娥问了问情况说“头胎正常情况起码得十个小时以上再生,你也先不要急,婶她娘家知道吗?” “现在还没有告诉他们。”德宝答道。
俭娥又说 “这样吧,你先不要忙着回家,就从这赶去她娘家,向他们报个信。我这里先作作准备,尽快赶到你家。”“那好,我这就动身去她娘家了。”德保小声应着。俭娥点了点头,说道“你快去吧,路有这么远。最好请她娘家亲人来,头一胎有娘家亲人在身边陪伴,她就会更有信心应付好这头胎的分娩。”德保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涂家塘走去。
这接生婆名叫陈俭娥,娘家就住在前村莲篷山,是德保的本家,按辈分叫德保作叔叔。德保离开后俭娥就立马整理药箱,备全各种用物,向丈夫交代几句就背着药箱就出门了。
德保走在去涂家塘的路上,天空由晴好开始转为有云团浮动,南来暖柔的微风轻轻地吹着,德保心像过山车一样的跌宕起伏,一会儿感觉自己要做爹爹了,心底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愉悦,一会儿觉得爱妻好痛苦,不知未来怎么样,心里又一阵紧张。
时分已进下午未时末,德保终于到了岳丈家。进门喊了一声“妈!”岳母项氏正坐在厅堂低头纳鞋底,抬头看见德保已站立在她的面前,只见他匆忙至极,此时来到,料是晶花临产了。急切问道“晶花要生了?”这时舅嫂火秀端来一杯茶,德宝一直赶路,着实口渴,双手接过凉茶,道了声“谢谢嫂嫂。”就“咕噜咕噜”猛喝几口,德保擦擦嘴后点了点说:“中午饭前发痛的,我急忙接请生婆后,就直接赶到您这儿来了。我从家动身时我娘和大嫂堂嫂她们都在晶花身边伺候。”
“你还没吃中午饭吧?”岳母看着他关心地问道。德保点点头。站立于旁边的舅嫂立马去了灶屋,不久就端出一大碗油面煮鸡蛋,德保接过就狼吞虎咽吃起来。正在这时,岳丈和舅哥也来到堂里。柳老爹夫妇商量两句后当即吩咐道“现在时间不早了,而且看起来天气要变了,回山里还有近三十里山路,火秀你就陪同你婆婆赶快收拾东西,与德保立马动身,尽快赶到晶花身边。”
从涂家塘出村开始,野外的风向突然转为北风,天空那浓黑的云层越来越低沉,渐渐飄着小雪花。到快掌灯时分,这年老而盼女心切的向氏老夫人,以上世纪上旬中国普通女人裹束的小脚的步伐,在儿媳和女婿陪伴下,顶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在连续上坡近三十里山路的路上急促行走,累得她气喘嘘嘘,快到掌灯时候终于到了女儿家。
晶花卧房里已点着了玻璃罩子灯,婆婆和堂嫂茶花在房内背靠长芯桌坐着小声说着话,大嫂站在床前盯着双眼看着疼痛难忍的晶花,接生婆俭娥坐在床边,右手握着晶花左手,轻声细语跟晶花说着什么,大概是安慰鼓励和注意事项之类话语。
听到前堂有说话声,婆婆立马站起身,说了句“她们来了吧。”就往堂屋走去,看到晶花娘大声问候“亲家母辛苦了,雪这么大你们还能及时赶到,真是太感谢了!”接着就快走两步,双手挽起亲家母的右手,边把亲家母婆媳领进卧房门边简单介绍了晶花的情况。
向氏老太进卧房后,跟房内其他人打过招呼,快步来到床边。晶花见到娘就在眼前,就叫了声“妈妈”眼泪就止不住外盈。接生婆说了声“外婆来了”,就立即起身让座,拉着向氏的手将握着的晶花的左手交到她的手中退了两步。
嫂嫂余火秀跟着婆婆与房内其他人打过招呼后走到床前,叫了声“小妹!”晶花强忍激烈阵痛含泪露个笑容叫了声“嫂嫂你受累了!”火秀笑了笑真诚地说“见到你我就不累了。小妹你是个坚强的女子,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哈。”晶花忍痛地对她笑了笑。
这时,堂嫂茶花递个板凳请火秀坐下就对项氏和德宝他们说“我先回去下,把家里杂事拾掇下再过来。”就走开了。
过会儿后,大嫂和婆婆去了灶屋忙乎开了,他们在准备晚饭。半个时辰后,晚饭做好了,大嫂先端来一碗面汤煮鸡蛋,热凉适度,让晶花坐在床上先吃,晶花忍痛喝了两口汤,就不想吃了。向氏和接生婆等劝她坚持吃下去,都说越到后面越要力气,不吃哪来力气啊。晶花听从妈妈和大家的劝说,艰难而勉强吃下去了。接下来大家轮流吃了夜饭,大嫂忙乎着洗碗收拾。
时间在一分一秒推移,晶花在一阵紧一阵的疼痛中煎熬,大家在轻声轻语地鼓励她。窗外,飘雪已停止,房顶瓦面上、周边石头及枯草上已盖了薄薄的一层,不过地面土层上由于地气温度原因而没有存雪。这时天空云也散了,风向也改为东南了,大地万懒具静,东升的圆月在浩瀚的夜空缓缓西行,那璀璨的清辉透过薄薄的云层,把大地照得射斑驳陆离。经过漫长的渐进,月亮终于西移到西边那石排山顶,晶花在极度疼痛的煎熬,大家也在焦虑中期待。接生婆,一边继续鼓励一边说“快了快了!”东方渐渐露出晨曦。“哦…喔…哦”堂屋鸡窝的大公鸡发出了晨曦中响亮的啼鸣声,接着山村中的公鸡啼叫声此起披伏。
就在这时,“哇”地一声婴啼从卧房传出,“生啦,好一个胖乎乎的小妹妹,德宝叔,恭喜恭喜,喜得千斤!”接生婆俭娥一面有条不紊地忙乎着,一面笑嘻嘻地向大家宣称。大家总算松了口气,产后疲惫不堪的晶花满头大汗,被汗湿透的留海一撮撮耷粘在俊丽的脸庞上,无力地躺靠在床头板壁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一切料理停当,已是早上辰时时分了。天刚亮,淡云依旧布满上空,德保兴奋地护送岳母和舅嫂返回涂家唐,同时又提着满满一壶酒和一篮礼品去来到岳丈家报喜。柳老爹父子知道晶花顺利地生了个女儿,十分高兴。
大家吃过早饭,德保赶路回家,接着又忙着接客办酒各种琐事,夜幕降临,忙乎了一天的德保洗漱完毕,来到卧房。这时,桌子上洋油灯的火花在玻璃罩子内忽闪跳跃,德保坐在床梃上,亲切注视着晶花怀抱中熟睡的女儿,对晶花说:“我们有女儿了,你受苦了。”晶花说:“什么苦不苦的,做女人天生就是这个命;趁这会儿有闲空时间,给我们的宝贝女儿取个名吧。”“好,早春,屋后玉兰花吐蕾了,将迎来春花烂漫的世界,女儿出生时,恰降瑞雪,就叫雪兰吧。”德保思索着说道。“好,就叫雪兰,陈雪兰,好名字,我的小雪兰!”晶花一边深情地亲吻一下心爱的女儿,一边赞美地答道。
第三天是陈家热闹非凡,这天按当地的习俗,是小雪兰 “洗三”的日子,也叫 “三周”。天刚亮,吃过早饭赶来帮忙的近房婶嫂和叔侄们全部到齐,女眷们负责厨房饭菜系列,男人们负责摆宴席桌凳,燃放鞭炮等。
半上午,门外爆竹响起,柳玉彬喜孜孜地挑着担子,刚到大门口,等候多久的堂兄官生紧走两步,道了声“舅舅辛苦,谢谢,谢谢!”接过担子进了大门,这担子,一头是红色的窝桶,一头是红色摇篮,里面装满了崭新的小儿衣物鞋帽和包被布片等。后面跟着的是晶花娘家亲戚女客们,他们一个个提着竹篮,里面放满了油面、红糖、鸡蛋等,物品上面贴放小块红纸,按风俗这叫“送祝米”。一会儿,其它“送祝米”的客亲陆续来到,她们分别来到晶花卧房,看望晶花和她怀中的婴儿,送上红包看钱和吉言祝贺。一会儿,接生婆婆俭娥来了,她拿出晶花家崭新的脚盆,先用开水烫洗过,然后倒进温开水,抱着那出生才三天的婴儿,在晶花和各位客亲的见证下,象征性洗了人生最有意义的澡,这时,大门外又燃放最响亮的鞭炮。
随后,各位客亲落座入席,先是食用长寿面,紧接着正席开始,德保简单致了几句欢迎亲朋好友的话,而后高举酒杯向外婆、舅兄和各位来宾敬酒。席间,高兴的昭逸老夫妇也来到朋客桌前频频举杯,向亲朋好友敬酒道谢,大家轮流举杯回敬,贺喜恭喜!同喜同喜!宴席间,觥筹交错,笑语涟涟,好不热闹。
(十七)
一周以后,族兄官林家在刘家排下有一组山里上乘的好田欲售卖。德宝打听到后,便与晶花商量,晶花应和着说“我们家兄弟多,祖上传下来的田不多,又都地处上里路之外的张家岭上,周边连像样的菜地都没有,有这机会还不赶快接下。”“唉,就是手头的钱不够,满打满算还差五块银洋。”德宝面有难色说着。“哦,没关系,我娘家陪嫁压箱弟的有八块拿出来用了吧。”德宝想了想说“那就从那里拿两块,另六块怎么也不能用,留着是个纪念。”晶花想了想说到“哪我明天到我妈那儿去借”。
第二天,晶花赶早赶到涂家塘,向自己的父母亲说明来意,很快就凑齐了五块银洋,而后简单用过早餐,就要动身返回,娘要她吃过中饭再动身,晶花说,孩子等着吃奶,我要赶紧回去。午吃饭前就回到了家。先简单洗理下,接过德保手中哭闹要吃的小雪兰就喂奶,边喂,边轻轻拍着,嘴里还不停地哼着“雪兰不哭,妈妈回来了,乖乖吃奶哦!”下午,德宝就与官林家签了协议,将村口南面那七分置买下了,日后经过夫妇不断的勤俭努力,又遇年夕的风调雨顺,迎来可观的收获,粮食更为充足,归还清了娘家的借债,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寒春渐行渐远,气温回升,大地经历又一个轮回,又进入了新的初夏。四周的崇山峻岭也经历山花漫烂,翠叶吐新,重新披上碧绿气清的夏装。
襁褓中的小雪兰逐渐脱掉厚重的冬衣,换上服单薄而好看的春夏衣,红扑扑的小蛋脸,那小嘴巴,小鼻子,肉坨坨的,双眼皮的小眼睛忽闪忽闪,稍作一逗,就露出稚态笑容,真是可爱。
丙戌年,我中华民族经历长年艰苦卓绝的抗战,又进入了国共两党生死决战,中华大地仍笼罩在连年战乱之中。也许是日本鬼子在中国大地罪恶使用生物武器的原因,那年头天花、肺结核,白喉等病尤为流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芸芸众生更是缺医少药,一旦患病,只能是搞点草药土方,能不能治愈,只有硬扛,听天由命。
那年春夏之交,气候特别异常,先是久旱无雨,后又阴雨连绵,时值清明,居然下场鹅毛大雪,气温急剧波动。接着不久,一场罕见小儿麻疹病流行于江南大地,许多儿童遭遇感染,患儿之家求医抓药,拜佛求神,自寻草药,各自穷尽一切办法,有的虽然保住性命,但有的留下麻点遗痕,还有一部分却痛失生命。
可爱的小雪兰,出生不到三个月,惨遭那场劫难,虽然德宝夫妇用尽所有办法,但那场麻疹病毒太凶狠,加上小雪兰年龄太小,抵抗力弱,终究没能逃脱魔掌。那时清明节后的第三天的凌晨,窗外,天还没亮,大风刮着淅淅淫雨发出得呜呜怪叫声,漏风的门窗也跟着发出吱呀的响声。点了一夜的洋油罩子灯也疲惫了,灯花在玻璃罩不断跳动,晶花怀中可怜的小雪兰,一直高烧不退,在爸妈悲痛目光的注视下,停止了呼吸。晶花自爱女得病以来,忐忑不安的晶花天几夜都没能睡觉,耗尽心血,目瞩着稚嫩的爱女,病情日渐沉重,鲜活的生命被病魔无情地耗尽,肝肠寸断,哭得死去活来。自此后的一个时期,晶花整天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寝寐不眠,终日憔悴,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煎熬,方才从苦难的忧虑中解脱出来。
(十八)
下半年,大嫂玫香的第二个女儿出生了,取名金梅,大嫂自民国三十六年以来,共生育了五个小孩,两男三女,但在年战乱天灾、缺医少药的年代,只幸存大女儿观火一个。不过这金梅出生时,大哥冠保一点也不高兴,一直黑着脸,他心想着,又是个女孩,不要了。那一天,侄女观火去浔江城未婚夫家了。早上,冠保趁大嫂睡着之际,偷偷地将襁褓中熟睡的女婴抱出来,放进大提篮中,匆匆提到去黎山的大路旁的石头上,心想让好心人抱走当童养媳算了。随后他回头走了几步,藏身一棵大樟树后,看是哪位好心人抱去。
话说那大嫂不一会就醒了,发现怀中的女婴不见了,叫了一声“她爹!”也没听到回声。正纳闷是冠保偷偷抱走了,因为昨天晚上他哝了一句 “又是一个女孩,不要了,送人家作童养媳算了。”想到这里她一阵晕眩,于是大嚎起来“你个挨千刀的,只有两个女儿,大的很快就要出嫁,刚生这一个你就容不得,躲着我偷偷把她抱走了,你死到哪里去了,赶快把我小女儿抱回来,不然我也不活了……”
这时在大嫂家窗前扫道场的涂年秀婶听到了,猛然想到刚才冠保提个篮子匆匆从南头路口走了,又听到大嫂的嚎哭声,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叫了一声“晶花!在家吗?”“在呀,年婶。”听到晶花答应了一声,年秀婶又大声说,“玫香夫妻又再吵架,冠保不知道把那小女儿弄去哪儿了,你赶快去她家,劝劝玫香来。她还在月子里,我去找那小丫头。”
说着她就扔掉手中的扫把,急忙忙向着南路口冲去,刚走到大路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呜哇…呜哇!”的婴儿啼哭声,一抬头,就看到前面路旁的大石头上摆放着的冠保家的那只大提篮。她立马跑过去,把那篮子搂回来,抱起小金梅塞进玫香的怀中。这时躲在大树后的冠保看到年婶把自己刚放下的孩子搂走了,知道被爱管闲事的年秀婶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便无奈地跟着走了回来。
看到冠保随后回来了,性格要强的年秀婶转身对着冠宝斥责道:“生个妮得你不想要,也要与老婆商量,怎能偷着抱走,还放在路边的石头上,这样多危险啊,你还有点人情味吗?”这时先赶到的晶花也在对大哥夫妇好声相劝。
同时大嫂的嚎哭叫骂声也惊动住在隔壁近八十多岁的兆湘伯父,他也来了,对着冠宝一通责骂带劝说。冠保只好无奈的表示不在抛弃小女,自己好好养着。
随着日子的流淌,那小金梅越长越可爱,被大嫂视为掌上明珠。晶花看着小侄女,怀念着自己曾经的雪兰,心中隐隐生出着难以言状的感受。故而经常把小金梅抱过来,点滴情深地释然发自内心的母爱,流露出特别疼爱之情,这让小金梅从小特就别亲近那个慈爱的小婶。
第二年仲春之际,大侄女观火出嫁的日子临近。她婆家浔江城与娘家山里相隔六十多里,交通极不方便。观火临嫁前几天,天天粘在小婶家里,与晶花有在说不完的话。出嫁前两天的晚上,晶宝请侄女一家过来吃嫁饭,饭后大嫂带着小金梅回去了,观火就是不愿回,非得跟小婶同睡一宿。德保只好同意,自己到隔壁客房入睡。
在床上,观火拥着晶花,说着家里的陈年往事,说着自己的未来。最后流着泪对晶花说“小婶啊,我出嫁后,麻烦你多多关照我苦命的娘啊,我爹外面有相好的女人,历来没有好脸色对我妈,你知道我娘刚生下妹妹没多久,因为不是男孩子,我爹他就打算不要,是年婆婆和大公公的斥责和你的相劝我爹才放手。自这以后我爹虽表面放弃原来的打算,但对我娘是却是变本加厉,动辄呵斥,有时甚至动手,我妈为顾全面子,总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小婶啊,我拜托您了!”她们悄声细语说着说着,厅堂鸡窝里的雄鸡已叫了数遍了,窗外天也渐渐亮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褪尽阴雨的寒春,地面湿润,远山成片的落叶树木群落,都吐出稚嫩的绿叶芽,那遍布岭峦的针叶林和常绿阔叶林更显得碧翠葱茏。岭壑沿脊处突兀山岩石上岩草菁菁,点缀其间的映山红花蕾格外抢眼。村旁高大的大香樟、玉兰、榆树等乔木枝叶间,多个喜鹊窝缀搭其间,许多雀鸟忙着寻叼枯枝柔叶加固铺理自已的窝巢,为日后下蛋孵雏,而忙呼着,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晶花婶侄俩早早起床,观火回到自己家中,忙着嫁前准备。晶花洗漱后,简单做好早餐,同德保匆匆吃了两口,就一块到大嫂家帮忙张罗嫁女事宜。德保忙着贴嫁女对联,搬就酒席桌凳,摧客等事,晶花赶到观火的內房,为待嫁侄女粉面着妆,随后匆忙赶到灶屋,撸起袖子就会同其他婶嫂们帮忙洗菜洗碗盘,下到灶门前添柴加火,给厨子打下手。
时光快至响午时分,大门外炮竹响起,侄女婿家接亲的花轿到了。接着宴席开始,德保夫妇又分别陪观火的舅父舅妈喝酒。不胜酒力的晶花陪酒礼节过后,又匆匆赶到观火房间内,只见观火搂拥着大嫂,两人在动情地流泪痛哭,姑姐海秀搂着襁褓中的小金梅,嘴里轻声细语劝说着。晶花此时也止不住流泪,但她强忍着擦干后,双手抚着观火的后肩说“好观火,出嫁是女人逃不掉的人生一步,你也不必太难过,娘家的事慢慢来,你也不要过分担心,有你姑姑和我呢。看你的眼泪把脸上的妆都流花了,快,我给你补下。”
观火才松开妈妈,让晶花为她补妆。正在此时,堂内传话过,马上就要动身起轿了。一会儿送嫁妆担的同堂兄弟们进来,一一挑起妆担走出房门,最后,叔伯长兄进来说“好妹妹现在我就背你出门上轿,嫁女望高门,希望我妹万事如意,早生贵子,一生幸福啊!”哭的更厉害的观火,只好起身,叫了声“妈妈你保重,我这就走了啊,以后有什么事,多跟小婶说说哈!”接着又叫了声“姑姑,小婶,你们也要保重身体,侄女以后有时间再来看你们,说着泪眼一直盯着小婶晶花。”晶花接话说“你放心走啊,家里的是我将会竭尽全力帮衬的。”随后,观火就俯卧于堂兄背上,被背送上大门外迎亲的花轿上,随着响亮炮竹的响起,接亲的队伍拥簇着新娘子乘坐的花轿消失于门前竹峦的路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进入到梅雨季节。晶花除协助德保忙完春播农活,多数时间陪着大嫂在一起。
那天,外面的雨淅淅下个不停,那隔壁渣屋,大嫂将不到一岁的小女用背篼绑在背上,坐在渣墩旁“咔嚓咔嚓”砍着棍渣。晶花也很快拿着斧头来到渣屋陪着大嫂边说话边砍棍渣。大嫂眼睛红肿,边流泪边诉说着家中悲伤的遭遇,不断憾声叹气,并说要不是看到背上小女可怜的份上,真想一死了之。晶花知道大哥又欺负大嫂了,观火出嫁前一天晚上说的话犹音在耳,心中十分同情,知道大哥冠保个性格刚烈,在家里是唯我独尊,而在外面又有相好的,回到家中,对大嫂横挑鼻子竖挑眼,稍有不顺就动不动拳脚相加,而大嫂向来逆来顺受,吞声忍气,整天以泪洗面。自己作为弟媳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好陪着大嫂流泪,努力劝说大嫂多多忍让,从长计议,也许随着年龄的增大,世事的磨砺大哥能回浪子回头。
端午节很快过去了,初六那天,晶花夫妇去娘家,两个姐姐也带着姑爷小孩去了,已是几个月没相互见面,大家很高兴。中午嫂嫂做了满桌好菜,席上男人们喝酒欣乐,女人们吃饭叙旧,全家难得欢聚一堂。刚吃两口饭,晶花又脸色苍白,又感觉肚子里在翻腾。就轻轻放下碗筷,离席疾步走到厨房灶门口,欲吐又吐不出来,酝了一会儿又感觉没事,在返回坐下,勉强吃完碗里的饭,就对父亲说“爹,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哈。”就回到母亲的卧房去了。老母亲和嫂嫂及三个姐姐看到晶花放碗去了内房,也都很快吃完放碗。
堂庭了老父亲和郎舅们依旧喝酒聊天,女眷都聚到內房围着母亲家长里短地唠着情感。老母亲瞅着晶花脸问道“刚才急匆匆去了灶屋是作呕吧?你比春节时你有瘦了许多,脸色又难看,是不是又怀上了?”两个姐姐和嫂也一关切的眼瞅着晶花。晶花点了点头,对老娘说“妈,我有两个月没来身上了。而且这几天害肚反应很激烈,呕吐得厉害,不过今天还算好点儿。”心直嘴快的大姐愈枝接过话说,比前两次厉害,肯定是个男孩。嫂嫂深情地说:“怀男孩比怀女孩难受多了,小妹你一定要保重和注意身体啊。”这时外面酒宴都吃完了,嫂嫂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外出拾掇碗筷残席去了,好大会儿才收拾完毕才回来。
女眷们坐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不过说的最多的话题就是生儿育女的事。
这个时候,大姐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二姐也有着一个两岁的女儿,嫂嫂也曾生过一儿一女,可是没有养活,后来一直没怀上,这时已抱养一好友的女儿,取名金英,长得十分爱。
母女们你一句我一句尾尾叙说着,母亲闪动着那略带忧郁的眼光感慨地说,做女人难哪,生儿育女不容易。你们既要孕育哺养自己的儿女,又必须要珍重自己的身子,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啊。
不经意间时分已到未时末了。在厅堂说话的老父亲站起身来说“时间不早了,晶花他们还要赶近三十里山路,早点动身吧!”随后三个女婿随舅兄起身来到内房,向岳母及舅嫂告别,接着大家来到厅堂向老父亲告别。
(十九)
晶花夫妇回到山里,已是掌灯时分了。德宝煮了清淡的青菜面条,他们简单吃过,晶花说自己很累,就抓紧时间快速地洗漱后,早早的上床睡了。
天亮很久了,外面下着小雨,窗外屋檐“滴哒…滴嗒!”的滴雨声把晶花吵醒。初夏的雨天,气温宜人。由于妊娠反应厉害,加上前天去娘家走端午很累,晶花早晨睡得深沉,德保什么时候起的床都不知道。她急忙起床洗漱,外锅里是德保煮好了稀饭,里锅里是开水温好的粽子和一个煮鸡蛋,饭桌上用碗扣着新炒的苋菜和萝卜干,这些都是德保早上作好的,他已吃过早饭早已穿戴着蓑衣斗笠扛着工具并带了一串粽子当午餐去张家岭稻田耘禾去了。晶花无精打采吃过后,听到隔壁渣屋“嘚哒”的砍渣声,还不时夹带着小孩的哭啼声,她知道是大嫂背绑着小金梅在砍渣。边赶快收拾停当,拿着小斧头也过去砍渣并陪大嫂说说话。
外面雨下个不停,大嫂苦愁的脸上挂着泪珠,有气无力砍着,晶花知道大嫂心里苦,也边砍边劝大嫂,说到动情处,也忍不住流泪。大嫂背上的金梅越发哭闹得凶。
“大嫂,小丫头哭得这么厉害,她是不是那儿难受,你就歇歇手喂口奶哄哄她吧。”晶花劝道。
“刚吃过饭,我也喂奶了,她是颈部生包,这两天肿得厉害,还在发烧,我跟她爹说了多少回,他不闻不问,只顾在外面逍遥快活,回来没好脸色,动辄对我发怒。”大嫂说过后放下手中的斧头,开始解松身上的绑带,晶花也放下手中的斧头,立马起身抱着大嫂松开的小金梅。
晶花抱着小金梅就说 “啊,烫手哦,真的烧得厉害!大嫂,我们歇手吧,回家去想想办法给她降降温哪。”大嫂点点头。晶花抱着孩子跟着大嫂来到她家。接着她们用温热的毛巾轻轻地给小金梅敷畏擦拭,小金梅开始哭闹要好些,可是没过多久又哭起来。两人怎么哄都哄不住。大嫂絮絮叨叨地说,我多次跟她爹说了,颈上的包节大意不得,要去大医院看医生治疗,可他就是不当一回事,唉,这女儿是出残了世,我命苦啊,说着说着自己也哭了出来。
正在这时,大哥官宝抖着个脸,手撑着油布伞回来了。晶花对他说“大哥回来了!小丫头发烧闹得厉害,大嫂正忙不过来,现在你回来好了,我就回去了。”冠保嘴里“嗯”地应了了一声,人走到灶旁,揭开锅盖看了一下脸露愠色。
晶花肚子早饿了,就急忙回到家中做中午饭。晶花与大嫂的房子中间隔了一间属二哥名下的堂屋,故而两边说话的声音大了就隐约听到。晶花来到自己的灶屋,生着灶火,煮好一碗面条,独自靠着餐桌慢慢地边吹凉边吃起来。这时,隔壁隐约传来小丫头的哭和激烈的争吵的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只听到大嫂的大哭声,一会儿更传来了“哎哟,打死我哦,救命哦!”大嫂的哭喊声。
晶花立即放下还没吃完的面碗,快步来到南头的大嫂家。只见小金梅立在站桶上哭啼,大嫂双手抱着头,倒在灶堂前滚动,大哥脸色铁青手举着拨火棍,拼命扑打大嫂。晶花立即大喊“大哥,打不得啊!”随之冲了上去,右手一抬。只听“嘣”的一声,为大嫂着实当了一棍。“哎哟”一声,晶花痛得眼泪直流,顾不上手痛,立即蹲下双手抱住倒在地下大嫂的头,转过头含着泪对冠宝说“大哥你好狠心啊!”冠保一狠棍打在晶花手肘上,一下懵了,急忙对晶花说:“哦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她是找打,什么时候来了,家里还是冷锅冷灶,她是想把我饿死!”
晶花赶快把大嫂扶起来坐在长凳,大嫂只晓得哭,嘴里不停的说,他想打死我,打死我算了,我也不活了,像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随后又断断续续地说“他说我中午都过了,还没做好饭,而上午小丫头疱痛发烧,哭闹怎么厉害,我一直是抱着她双手离不开,还是你帮忙她才松缓些。他一看没做好饭就发火,捞起拨火棍就打我。他整天没日没夜在外面玩,回来就这样对我,晶花你说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哦!”站桶里的小金梅,还在大声哭 “嗯妈嗯妈,不要打我嗯妈啊!”
冰清玉洁,蕙质兰心,洁白无暇的白玉兰,人们又称她为望春花。
来源:山里逸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