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队长男友为白月光撕毁我狙击证,隔天局长找人,我:我只是个泡茶的。下文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队长男友为白月光撕毁我狙击证,隔天局长找人,我:我只是个泡茶的。下文
第十七章
“原件”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射穿了指挥中心最后一丝侥幸。
局长的脸从赤红转为一种死寂的灰白,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周阳。
周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踉跄一下,全靠扶着控制台才没瘫软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仿佛听不懂这两个字的含义。
“原件……”他无意识地重复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撕了……已经撕了……”
“那就去找!”局长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一把揪住周阳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满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粘起来!补办!十分钟!不!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东西放在她面前!否则我扒了你这身皮!”
周阳被吼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指挥中心,背影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倒计时的滴答声,和隔壁会议室隐约传来的、市长压抑不住的咆哮声,混合着通讯频道里人质绝望的啜泣,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00:28
00:27…
时间,像握在手中的沙,飞速流逝。
每一秒,都踩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几个领导围在局长身边,低声急促地商量着,目光不时焦急地扫向门口。
有人在尝试联系总局,询问特殊资格认定的补办事宜,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有人在小声抱怨,目光不善地瞥向我,认为我太过冷血,不识大体。
我重新拧开保温杯,将里面凉透的茶水,缓缓倒进旁边的水槽。
褐色的水渍,在白色的瓷槽里蜿蜒流淌。
像某种不详的预兆。
第十八章
四分三十七秒。
周阳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地冲了回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袋子里,是那本被撕成两半、又用透明胶带歪歪扭扭粘好的狙击证。
照片上的裂痕,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还有几张明显是刚刚从打印机里出来,还带着滚烫温度的、皱巴巴的文件。
是持枪许可证和特殊资格认定的临时补办说明。
他冲到我的面前,呼吸粗重如同破旧的风箱,将文件袋死死按在控制台上,推向我的方向。
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泛白。
他抬起头,看着我。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里面是屈辱、是哀求、是崩溃,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几乎快要压不住的怨恨。
“给你……”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原件……补办的……都在这里了……”
他死死盯着我的嘴唇,等待着我的宣判。
整个指挥中心的目光,再次聚焦。
局长一步踏前,声音带着最后一搏的嘶哑:“江羡鱼!东西齐了!你现在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立刻前往狙击位!”
我看着控制台上那个透明的文件袋。
看着里面那本布满胶带痕迹、如同乞丐补丁般的“原件”。
看着周阳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
然后,我伸出手。
拿起了那个文件袋。
周阳和局长,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
周围也响起一片细微的、如释重负的吐息。
然而。
我的手指,捏着文件袋的一角。
轻轻一抖。
“哗啦——”
粘好的狙击证,连同那几张崭新的补办文件,从没有封口的文件袋里滑落出来。
飘飘悠悠。
散落一地。
正好落在我的脚边。
覆盖了一层指挥中心特有的、冰冷的灰尘。
我低头,看着脚边那摊代表着“资格”和“命令”的纸片。
然后,抬起脚。
灰色的、后勤部配发的、沾着些许茶渍和灰尘的工装鞋底。
缓缓地,
稳稳地,
踩在了那本布满胶带痕迹的狙击证上。
踩在了照片上,那道清晰的裂痕上。
也踩在了,周阳那双骤然收缩到极致的瞳孔上。
鞋底,甚至还轻轻碾了碾。
确保那粗糙的鞋底纹路,能清晰地印在照片上我平静的脸上。
我抬起头,迎上周阳那瞬间变得空洞、死寂,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眼神。
迎上局长那副如同见了鬼一般、彻底凝固的表情。
迎上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那呆若木鸡、难以置信的目光。
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声音不大,却像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踩脏了。”
“看来,还是不能用。”
第十九章
死寂。
指挥中心里是那种连呼吸都被掐断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冻住了,眼睁睁看着我的鞋底,还碾在那本代表着“资格”和“命令”的、布满胶带的狙击证上。
周阳的眼珠死死盯着我的脚,瞳孔涣散,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像是随时会散架。
局长的脸从灰白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涨成了猪肝色。他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着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的声音。
“你……你……”他你了半天,猛地喷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江羡鱼!!!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一声咆哮,像是解开了什么封印。
通讯频道里,谈判专家惊恐欲绝的声音撕裂了凝滞的空气:“他们……他们开枪了!警告射击!打在……打在人质脚边!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人质本身!倒计时三十秒!他们只给三十秒!”
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画面里,那个被挟持的年轻女孩已经瘫软在地,暴徒的枪口死死顶住了她的后脑勺。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整个指挥中心。
“三十秒……”有人失声喃喃,瘫坐在椅子上。
完了。
彻底完了。
市长千金的命,和所有人的前程,都进入了最后的读秒。
周阳像是被这句话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双腿一软,直接瘫跪在地,双手撑着我脚前的地面,头颅深深垂下,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不是哭泣。
是那种崩溃到极致,连哭都哭不出来的、绝望的颤抖。
局长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是一片血红的疯狂。他不再看我,而是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扫视着整个指挥中心,发出最后的、嘶哑的吼叫:
“还有谁能上?!啊?!还有谁?!不管是谁!只要能完成这个任务!我让他当副局长!我把我位置让给他!”
重赏之下,一片死寂。
没有人动。
没有人敢动。
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个只有传说中那个被注销了资格的“顶级狙击手”才有可能触碰的领域。
所有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我的身上。
带着最后的、卑微的、如同看待救世主般的期盼。
在这极致的寂静和绝望中。
我缓缓地,抬起了脚。
弯腰。
捡起了地上那本被踩了一个清晰鞋印、沾着灰尘的狙击证。
用手指,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
然后,在周阳骤然抬起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一丝微弱希冀的目光中。
在局长死死盯着的、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眼神里。
我将那本破烂的证件,随手塞进了旁边一个队员手里拿着的、准备用来封锁现场的证物袋里。
拉上封条。
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证物,”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需要存档。”
周阳眼中那丝刚刚亮起的微光,瞬间熄灭。
彻底变成了死灰。
局长身体晃了晃,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溅在控制台上,触目惊心。
“二十秒!”通讯频道里,传来倒计时的嘶吼。
我转过身。
不再看身后那一片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不再理会那绝望的倒计时。
朝着指挥中心的门口。
迈出了脚步。
一步。
两步。
灰色的后勤制服,在弥漫着血腥和绝望的空气里,划开一道冷漠的轨迹。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身后,传来了周阳用尽最后力气、如同泣血般的哀嚎。
那声音破碎、嘶哑,充满了极致的屈辱和崩溃。
“江羡鱼——!”
“我求你——!!”
“我给你跪下了!!!”
“砰!”
是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沉闷。
而又响亮。
第二十章
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像最后的丧钟,敲在每个人心头。
指挥中心里,连倒计时的滴答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队长,此刻像条断脊之犬,瘫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对着一个后勤人员的背影,发出泣血般的哀求。
局长的第二口血卡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扶着控制台,才没让自己也跟着瘫下去。
我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停住了。
没有回头。
周阳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崩溃的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是我的错……都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该撕你的证……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更不该把你调到后勤……”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清脆响亮,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我瞎了眼!我猪油蒙了心!江羡鱼……江姐!祖宗!你大人有大量……求求你……救救人质……救救大家……我给你当牛做马……我以后给你端茶递水……求你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像是在磕头。
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通讯频道里,倒计时如同催命符:
“十!”
“九!”
局长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眼睛血红,几乎也要跟着跪下来,声音嘶哑变形:“江羡鱼!条件随你开!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只要你能出手!”
“八!”
“七!”
我缓缓转过身。
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跪在地、额头一片青紫、涕泪横流的周阳。
扫过嘴角沾血、眼神绝望的局长。
扫过周围那一张张写满恐惧和哀求的脸。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六!”
“五!”
周阳抬起头,脸上混杂着鼻涕、眼泪和血丝,眼神涣散,只剩下最本能的哀求。
“四!”
“三!”
我轻轻叹了口气。
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在倒计时即将数到“二”的瞬间。
我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和绝望。
“枪。”
只有一个字。
局长愣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几乎是用吼的:“快!把她的枪拿来!快!!”
周阳像是被电击了一样,连滚爬爬地想要起身,却因为腿软又摔倒在地,他手脚并用地指向外面,语无伦次:“鸦羽!她的‘鸦羽’!在仓库!快去拿!!”
两个队员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二!”倒计时还在继续。
我站在原地,微微闭上眼睛。
屏蔽了身后所有的混乱和喧嚣。
脑海里,瞬间闪过化工厂的结构图,风速,湿度,角度,弹道……
所有数据如同精密仪器般运转,汇流。
“一!”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通讯频道里传来那一声象征死亡的枪响,和人质的惨叫。
然而——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暴徒因为等待而愈发焦躁的咒骂声。
他们似乎也在犹豫,或者在享受这种最后的折磨。
就是现在!
指挥中心的门被猛地撞开。
那名队员抱着一个长长的、覆盖着灰尘的枪盒,踉跄着冲了进来,脸色因为狂奔而涨红。
“枪!‘鸦羽’!”
我睁开眼。
目光落在那个熟悉的枪盒上。
没有去看瘫软在地的周阳,也没有理会局长急切催促的眼神。
我走上前。
打开盒子。
黑色的枪身静静躺在那里,线条流畅而冰冷,如同沉睡的猎豹。
上面果然落了一层薄灰。
我伸出手,指尖拂过枪身,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的触感。
灰尘被拭去,露出下面幽暗的光泽。
然后,我拿起旁边队员迅速递过来的、专用的保养油和绒布。
在所有人几乎要崩溃的注视下。
开始慢条斯理地。
擦拭我的枪。
动作专注,细致。
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第二十一章
时间,仿佛在我拿起保养油和绒布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
局长死死盯着我擦拭枪管的动作,眼球暴突,血丝密布,喉咙里发出压抑的、近乎窒息的“咯咯”声。
他想催促,想咆哮,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有任何干扰。
周阳瘫跪在地上,仰着头,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神空洞地看着我慢条斯理的动作,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额头上磕出的青紫和血痕,混合着涕泪,显得格外狼狈可笑。
通讯频道里,暴徒的咒骂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焦躁。
人质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他们在找打火机!”谈判专家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变了调,“他们要点燃泄露的化工原料!要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指挥中心里瞬间炸开了锅!
恐慌如同瘟疫般彻底爆发!
“快啊!江羡鱼!求求你了!快啊!”局长终于崩溃了,带着哭腔嘶吼,完全不顾形象。
周阳像是被这句话惊醒,猛地以头抢地,发出“砰砰”的闷响:“快!快开枪!来不及了!!”
我充耳不闻。
指尖捏着绒布,沿着枪管的螺旋纹路,缓缓旋转,擦拭。
一下,又一下。
确保每一寸金属,都恢复到最佳状态。
确保上面,不再沾染一丝仓库的灰尘,和某些人令人作呕的气息。
保养油的淡淡气味,在弥漫着血腥和恐慌的空气里,散开。
第二十二章
当最后一寸枪管被擦拭得幽暗铮亮,反射出指挥中心惨白的灯光时。
我放下了绒布。
拿起了旁边托盘里,早已准备好的三发特制穿甲弹。
黄澄澄的子弹,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我拿起第一发。
指尖感受着金属的冰凉和沉重。
然后,不疾不徐地,将它压入弹仓。
“咔哒。”
一声轻响。
在死寂的指挥中心里,清晰可闻。
周阳和局长几乎同时停止了颤抖和嘶吼,死死盯着我的动作,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拿起第二发子弹。
再次压入。
“咔哒。”
暴徒的咒骂声似乎更近了。
隐约能听到打火机齿轮摩擦的“咔咔”声。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
我拿起第三发子弹。
也是最后一发。
在压入弹仓之前。
我的动作微微一顿。
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了瘫跪在地、如同等待最终审判的周阳。
扫过了他那只曾经撕碎我证件、此刻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手。
周阳接触到我的目光,浑身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哀求。
我收回目光。
将第三发子弹,稳稳压入弹仓。
“咔哒。”
三发子弹,装填完毕。
我合上弹仓。
手掌抚过冰冷的枪身。
然后,单手拎起“鸦羽”。
另一只手,拿起旁边准备好的、通往顶层狙击位的通行卡。
转身。
朝着指挥中心外走去。
脚步,依旧不疾不徐。
与身后那如同火山喷发前的、极致压抑的死寂和恐慌,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在我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的瞬间。
周阳像是用尽了生命中最后一点力气,发出嘶哑的、带着哭腔的追问:
“江……江羡鱼……你……你需要什么观测数据?风速?湿度?我们……”
我的脚步没有停。
只有一句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话,随风飘了回来。
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用。”
“擦枪的时候,顺便算完了。”
第二十三章
通往顶层狙击位的专用电梯,运行得异常平稳。
金属厢壁光可鉴人,映出我穿着灰色后勤制服、拎着黑色狙击枪的身影。
格格不入。
却又奇异地和谐。
电梯数字无声跳动。
我没有看那些数字,只是微微闭着眼。
脑海里,是化工厂控制室的三维结构图,是通风管道的材质厚度,是每一层障碍物的密度和角度,是此刻高空紊乱的气流数据,是子弹飞行一千六百米后剩余的动能……
所有变量,如同奔流的江河,在意识深处碰撞、计算、融合。
最终,汇成三条清晰的、无形的弹道。
一条,击穿管道,投放特种弹药。
一条,备用。
还有一条……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枪身上轻轻叩击了一下。
电梯发出“叮”一声轻响。
门,缓缓打开。
顶层的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城市高空特有的阳冽和尘埃的味道。
第二十四章
狙击位是一个半开放的平台。
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远处的化工厂如同一个灰色的积木模型。
风很大,吹得我额前的碎发不断拂过眼帘。
我没有立刻架枪。
而是走到平台边缘,伸出手,感受着风从指缝间穿过的力度和方向。
细微的变化,在指尖流淌。
然后,我单膝跪下。
将“鸦羽”稳稳架在预设的支架上。
脸颊贴上冰冷的枪托。
那熟悉的触感,让身体里沉寂已久的某些东西,悄然江醒。
眼睛,凑近高倍瞄准镜。
视野瞬间拉近。
废弃的化工厂,控制室那个小小的观察窗,窗后晃动的人影,以及那个被挟持的、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孩……
一切,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
甚至能看到暴徒脸上狰狞的疤痕,和他手中那个不断开合、闪烁着火光的打火机。
我的呼吸,变得缓慢而悠长。
身体的所有机能,在这一刻,调整到最精准的频率。
与手中的枪,与远处的目标,建立起一种无形的、绝对的控制链接。
风速,修正。
湿度,微调。
地心引力,补偿。
食指,轻轻搭上扳机。
第一道火。
压了下去。
第二十五章
指挥中心。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主屏幕。
屏幕上分割着无人机画面、林婧婧狙击位早已空无一人的视角,以及……刚刚切换过来的、属于我的狙击视角。
当我的瞄准镜稳稳套住那个通风管道口的瞬间。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局长捂着胸口,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周阳已经被人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但他依旧瘫软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屏幕,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
没有人说话。
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只有瞄准镜里传来的、我平稳到几乎没有变化的呼吸声,通过通讯频道,微弱地回荡着。
他们在等待。
等待那决定命运的一枪。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瞄准镜的十字线,始终稳稳地停留在通风管道口,没有丝毫晃动。
如同焊死在那里。
暴徒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举起了打火机,火焰在瞄准镜里跳跃,映出人质绝望闭上的眼睛。
就是现在!
我的食指,微不可察地,动了。
“砰!”
一声沉闷而特殊的枪响,透过通讯频道传来。
不同于林婧婧那清脆的、毫无底气的枪声。
这一声,带着一种沉稳的、撕裂空气的穿透力。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心,随着这一声枪响,猛地一跳!
目光瞬间聚焦到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上!
控制室上方,那个细长的通风管道!
预想中的穿透并没有立刻发生。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然后!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撕裂厚布般的声音响起!
通风管道靠近顶部的侧面,猛地爆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不是预定的入口处!
是侧面!
紧接着!
“嗤——”
大量的白色浓烟,带着刺鼻的气味,从那个破口处汹涌喷出!瞬间灌入了下方的控制室!
成功了?!
指挥中心里爆发出第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呼!
但还没等这惊呼落下!
瞄准镜里,我的十字线,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微微下移了一个极小极小的幅度!
几乎在同一瞬间!
我的食指,第二次扣动了扳机!
“砰!”
第二声枪响!
几乎紧跟着第一声的余韵!
子弹穿过第一个破口灌入的浓密白烟,带着旋转,精准无比地……
“啪!”
击碎了控制室观察窗的防弹玻璃!
不是击穿!
是击碎!
整面玻璃瞬间化作无数颗粒,如同瀑布般向内倾泻!
暴徒和人质的身影,被弥漫的白烟和飞溅的玻璃碎屑瞬间吞没!
“啊——!”
通讯频道里传来暴徒猝不及防的惨叫和人质的尖叫!
混乱!
极致的混乱!
“强攻组!上!上!上!”局长反应过来,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早已埋伏在通道外的特警队员,如同黑色的闪电,趁着烟雾和混乱,猛地突入了控制室!
枪声,搏斗声,呵斥声……瞬间通过频道传来!
指挥中心里乱成一团!
没有人再关注狙击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入的强攻组吸引。
除了周阳。
他依旧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属于我的、已经静止不动的狙击视角。
瞄准镜里,白烟逐渐散去,能隐约看到暴徒被制服,人质被成功解救……
他的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
只有一种越来越深的、冰冷的恐惧。
因为他看到,我的瞄准镜十字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个窗口。
稳稳地。
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掌控力。
直到确认最后一名暴徒被拷上,最后一名人质被安全带离。
我的十字线,才微微一动。
似乎,无意地,扫过了化工厂外围,某个空旷的、毫无价值的废弃储罐区。
在那里,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然后,彻底移开。
“任务完成。”
我的声音,透过通讯频道传来。
平静无波。
仿佛刚才那决定生死的两枪,只是随手拂去了枪身上的灰尘。
第二十六章
指挥中心在我那句“任务完成”之后,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局长瘫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拉回来。
几个领导围着他,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语无伦次。
其他人也大多相拥庆祝,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刷着之前的绝望和恐慌。
只有周阳。
他依旧僵硬地坐在那张椅子上,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惨白。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已经空无一人的狙击视角,眼神空洞,嘴唇不住地颤抖。
他没有参与庆祝。
仿佛那场胜利,与他毫无关系。
不,有关系。
正是他的愚蠢和狭隘,差点将所有人拖入地狱。
而现在,那个被他亲手推开、肆意羞辱的人,却以这样一种碾压般的姿态,挽救了这一切。
这种反差,像毒液一样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第二十七章
我拎着“鸦羽”,从顶层狙击位坐电梯下来。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
外面站满了人。
局长,各位领导,还有不少队员。
他们看着我,眼神复杂无比。
有感激,有敬畏,有难以置信,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局长第一个迎上来,脸上堆满了激动和讨好的笑容,与之前那个恨不得生吞了我的判若两人。
“江羡鱼!好样的!太好了!你是功臣!是英雄!”他伸出手,想拍我的肩膀。
我脚步未停,侧身,让开了他的手。
局长的笑容僵在脸上,手尴尬地悬在半空。
我没有看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了最后面,那个试图缩进阴影里的身影——周阳。
他接触到我的目光,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身后的人挡住。
我拎着枪,一步一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
走向他。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
我停在他面前。
距离很近。
能闻到他身上浓重的汗味,和一丝绝望的气息。
他不敢看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身体微微发抖。
我抬起手。
不是打他,也不是做任何激烈的动作。
只是将手中那把刚刚立下奇功的“鸦羽”,递到了他的面前。
枪身幽暗,还带着射击后的余温。
周阳愣住了,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惶恐。
我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队长,”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寂静的大厅。
“枪,”
“还你。”
周阳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着递到眼前的狙击枪,又看看我平静无波的脸。
仿佛这把枪,是什么烫手的山芋,是什么恐怖的诅咒。
他不敢接。
他的手颤抖着,缩在身后。
“我……”他喉咙干涩,发出破碎的音节。
“怎么?”我微微歪头,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队长的命令,不是让我‘滚去后勤泡茶’吗?”
“这狙击枪,”我的目光扫过冰冷的枪身,“我拿着,不合适了吧?”
周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领导们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局长上前一步,强笑着打圆场:“江羡鱼,你看你这话说的……之前都是误会!误会!你的能力和资格,大家有目共睹!这枪,当然还是你用!不仅要用,局里还要给你记大功!表彰!”
“表彰?”我重复了一遍,目光终于转向局长,带着一丝玩味,“表彰一个‘连枪都握不稳’,‘只配在后勤泡茶’的人?”
局长的笑容彻底僵住,嘴角抽搐着,说不出话。
我收回目光,再次将枪往周阳面前递了递。
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队长,请收回。”
周阳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屈辱、恐惧和崩溃。
他终于颤抖着,伸出那双沾着灰尘和血污的手,极其缓慢地,接过了“鸦羽”。
枪入手的那一刻,他手臂猛地一沉,仿佛接过的不是一把枪,而是千斤重担。
不,是压垮他尊严和未来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着他接过枪,如同接过一个耻辱柱。
然后,我拍了拍手。
像是要拍掉沾染上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转身。
在所有人复杂难言的注视中,朝着后勤部那栋矮旧的小楼走去。
脚步依旧平稳。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和周阳手中,那把沉重得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狙击枪。
第二十八章
回到后勤部时,老张正站在门口,搓着手,一脸激动和忐忑。
“小江……不,江姐!你……你太厉害了!”他语无伦次,“外面都传疯了!一千六百米!穿三层!还打了两枪!我的天……”
我对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桌面上,还放着早上没处理完的仓库清单。
那套有缺口的茶具,也还摆在老地方。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狙击,只是一场幻梦。
老张跟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欲言又止。
“那个……周队他……”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听说……听说回来就把自己关在队长办公室,谁也不见……还……还砸了东西……”
我拿起一份清单,开始核对。
没有回应。
老张讪讪地闭了嘴,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但显然没什么心思干活,不时偷偷看我一眼。
窗外,天色渐晚。
夕阳的余晖给训练场镀上了一层残破的金色。
一切都结束了。
又仿佛,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我拿起笔,在清单上,轻轻划掉了一个已经作废的装备编号。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像某种序幕拉开的声音。
第二十九章
化工厂事件的余震,在接下来几天里,如同涟漪般扩散。
表彰大会开得隆重而尴尬。
我坐在后勤部的角落里,听着台上局长用慷慨激昂的语调,将功劳归于“集体的努力”、“指挥得当”和“一线队员的英勇”,对我这个实际挽救了危局的人,只用了“某位技术过硬的同志”一笔带过。
没有人有异议。
仿佛那惊天两枪,真的只是某种集体智慧的结晶。
周阳没有出席表彰会。
据说他请了病假,把自己关在家里,谁也不见。
林婧婧倒是来了,坐在前排,穿着崭新的制服,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持她“明日之星”的形象,但闪烁的眼神和周围人若有若无的疏离,暴露了她的底气不足。
会议结束后,局长亲自来到了后勤部。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身后跟着人事科的负责人。
“江羡鱼啊,这次你立了大功,局里决定,给你调整一下岗位。”局长语气亲切,“调回原狙击中队,担任副队长,待遇相应提升,你看怎么样?”
老张在一旁,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茶叶罐,抬起头。
“局长,我觉得这里挺好。”
局长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江羡鱼,你要以大局为重,你的才能……”
“我的才能,”我打断他,语气平淡,“泡茶,也挺好。”
人事科负责人忍不住开口:“江羡鱼同志,这是组织上的决定,也是对你的肯定……”
“肯定?”我看向他,眼神没什么温度,“肯定我‘连枪都握不稳’,还是肯定我‘只配泡茶’?”
负责人被噎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
局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但他强压着火气:“江羡鱼,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人要向前看。队里需要你这样的骨干!”
“需要我的时候,我就是骨干。”我慢慢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抹布,开始擦拭本就光洁的桌面,“不需要的时候,就是可以随手丢弃的垃圾。”
“局长,后勤部的工作,也是工作。”我停下动作,看向他,“我觉得,这里更适合我。”
局长的呼吸粗重起来,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眼神里最后一点耐心也耗尽了。
“好!很好!”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江羡鱼,你记住你今天的选择!”
人事科负责人连忙跟上。
老张担忧地看着我:“小江,你这又是何苦……”
我重新坐下,拿起一个茶杯,对着光看了看那个小小的缺口。
“张叔,”我说,“茶凉了,该续水了。”
第三十章
周阳回来上班了。
是在一个星期后。
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曾经笔挺的制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他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样意气风发,眼神总是躲闪着,尤其是遇到我的时候,会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
训练场上,也再也听不到他中气十足的口令声。
他更多的时候,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
队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队员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好奇,但没人敢轻易上前搭话。
而看周阳的眼神,则复杂得多,有同情,有鄙夷,也有一种物伤其类的兔死狐悲。
林婧婧试图挽回局面。
她开始更加努力地训练,试图证明自己。
但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她打出的成绩,在旁人看来,总带着一种刻意的、苍白无力的证明意味。
而且,关于她训练数据造假、占用特殊资源的流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悄在队里流传开来。
她变得焦躁易怒,训练时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
有一次,在器械室,她堵住了我。
“江羡鱼!你现在满意了?!”她眼睛通红,声音尖利,“阿阳被你毁了!我也成了笑话!你高兴了?!”
我正在清点装备,头也没抬。
“路是自己选的。”我说。
“你少在这里装清高!”林婧婧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你不就是仗着有点本事,故意报复吗?你以为你这样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阿阳心里爱的人是我!他只是一时被你迷惑!”
我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她。
那眼神很平静,却让林婧婧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爱谁,”我淡淡地说,“与我无关。”
“至于报复……”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你太高看自己了。”
说完,我绕过她,继续清点装备。
林婧婧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狠狠跺了跺脚,冲了出去。
第三十一章
真正的风暴,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毫无预兆地降临。
总局的特别调查组,突然进驻了特警队。
带队的是总局一位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副局长。
他们直接封存了所有训练记录、装备申领清单和财务账目。
调查的重点,直指周阳和林婧婧。
流言不再是流言。
有人实名举报周阳滥用职权,为林婧婧在训练考核、装备配备、甚至生活待遇上大开绿灯,严重违反纪律。
举报信里,附上了详细的证据。
包括林婧婧那次加练领走的三箱空包弹,实际只消耗了不到一箱,其余的去向成谜。
包括她名下突然多出的几笔来源不明的大额消费。
包括周阳利用队长权限,违规为她申请的、远超标准的特殊津贴和资源倾斜。
甚至,还有他们两人在队长办公室内,一些过于亲密、有损风纪的监控录像截图。
铁证如山。
调查只用了三天。
结论很快下达。
周阳被免除一切职务,开除公职,并因涉嫌滥用职权和渎职,移送司法机关进一步调查。
林婧婧同样被开除,她那些来历不明的消费,也被立案侦查。
宣布处分决定那天,周阳站在曾经属于他的队长办公室里,面对着调查组的成员和局里几位领导。
他低着头,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没有任何反应。
当调查组的人上前,要摘掉他肩章和胸徽时,他才猛地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面无表情的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悔恨,和一种彻骨的冰凉。
他没有挣扎。
任由那代表着他曾经荣耀和权力的标志,被一一取下。
像被剥掉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踉跄着被带离了特警队。
背影佝偻,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经过我身边时,他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悸。
林婧婧的反应则激烈得多。
她在办公室里哭闹、撒泼,声称自己是受害者,是被周阳欺骗利用。
她甚至想冲过来找我,被调查组的人拦住。
“江羡鱼!是你!一定是你举报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她尖厉的咒骂声,在走廊里回荡。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如同在看一场无聊的闹剧。
转身。
离开。
身后,是她歇斯底里的哭嚎,和调查组人员冰冷的呵斥。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明晃晃的。
有些刺眼。
我抬起手,挡了一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天,擦拭“鸦羽”时,保养油那淡淡的、冰冷的气息。
第三十二章
周阳和林婧婧被带走后,特警队像是被投入一颗深水炸弹,表面很快恢复了平静,水下却暗流汹涌。
队长职位暂时由副局长代理。
关于谁将接任队长的讨论,私下里悄然进行。几个资历老的副队长都有些意动,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后勤部那栋小楼。
我依旧是那个泡茶的后勤人员。
每天擦拭茶具,整理仓库,核对清单。
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我无关。
直到一周后,总局那位铁面无私的副局长,亲自来到了后勤部。
他没有带随从,只身一人,穿着笔挺的制服,肩章上的将星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有些刺眼。
老张紧张得差点打翻茶杯,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副局长对他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我身上。
“江羡鱼同志,”他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代表总局,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他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的桌上。
“调任令。总局直属,‘暗刃’特别行动组,组长。直接对我负责。”
‘暗刃’。
这个名字,在内部如雷贯耳。
传说中,专门处理最棘手、最隐秘、最高级别任务的小组。
成员都是万里挑一的怪物。
组长之位,已经空悬了三年。
老张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
我看着那份调任令,没有立刻去碰。
“我的资格,”我抬起眼,看向副局长,“不是已经被注销了吗?”
副局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总局已经特批恢复,并且,你的‘顶级狙击手’资格,权限提升至最高等级。相关证件和授权,会在你报到后同步下发。”
他顿了顿,补充道:“‘鸦羽’,也会物归原主。并且,小组武器库,对你完全开放。”
条件,优厚得令人无法拒绝。
权力,地位,资源。
一切曾经被剥夺的,此刻被加倍奉还。
我沉默着。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副局长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他肩章上跳跃。
办公室里,只有老张粗重的呼吸声。
半晌。
我伸出手。
拿起了那份调任令。
纸张很轻,却仿佛有千钧重。
副局长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
“欢迎加入‘暗刃’。”他沉声道。
我看着他,缓缓开口。
“我有一个条件。”
第三十三章
副局长眉头微挑:“说。”
“特警队新任队长的人选,”我的声音平静无波,“我希望,由我推荐。”
老张猛地捂住了嘴,才没惊呼出声。
推荐队长人选!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队员,甚至一个即将离任队员的权限!
这是要插手局里的人事任命!
副局长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锐利,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真正的意图。
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
副局长缓缓点头。
“可以。你想推荐谁?”
我报出了一个名字。
一个让副局长和老张都愣住了的名字。
不是任何一位资深的副队长。
也不是队里那些表现突出的骨干。
甚至不是一个一线作战人员。
是后勤部的老张——张卫国。
那个在后勤部待了十几年,默默无闻,与世无争,整天不是打盹就是看报纸的老好人。
“他?”副局长显然很意外,眉头皱起,“江羡鱼同志,队长职位责任重大,需要极强的专业能力和管理能力,张卫国同志恐怕……”
“专业能力,可以培养。”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管理能力,在于公平。”
我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办公室。
“一个能在后勤部十几年,账目清晰,从未出过差错,面对各种不合理要求,也能守住底线的人。”
“我认为,他比某些为了私欲,滥用职权,将队伍带入歧途的人,更适合领导特警队。”
副局长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像是在重新评估我。
老张已经彻底傻掉了,张着嘴巴,看看我,又看看副局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
副局长缓缓吐出一口气。
“理由充分。”他沉声道,“我会在局党委会上提出讨论。”
这几乎是默认了。
我点了点头。
“谢谢。”
副局长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很久,老张才像是终于回过神,结结巴巴地指着他自己的鼻子。
“我……我?队长?小江……不,江组长……你……你这不是开玩笑吧?我……我怎么能当队长?我连枪都多年没摸过了……”
我拿起桌上的抹布,开始擦拭那份崭新的调任令,仿佛上面沾了什么灰尘。
“张叔,”我说,“有时候,不摸枪的人,反而看得更清楚。”
老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茫然又惶恐地搓着手,在原地转着圈。
我擦完了调任令,将它仔细折好,放进了口袋。
然后,我拿起那个有缺口的茶杯。
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热水。
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展。
热气氤氲而上。
模糊了窗外,训练场上那些奔跑跳跃的身影。
也模糊了,过去那段,充斥着背叛和屈辱的时光。
第三十四章
周阳的家。
曾经整洁明亮的队长公寓,如今弥漫着一股隔夜泡面和酒精混合的酸馊气味。
窗帘紧闭,光线昏暗。
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撕碎的报纸——那些报道了他被开除、移送法办的报纸。
周阳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裹着一件皱巴巴的睡衣,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闪烁的电视屏幕。
屏幕上正在播放本地新闻,恰好是关于特警队新任队长张卫国的任职报道。
画面里,老张穿着笔挺的队长制服,虽然有些拘谨,但眼神里透着踏实和坚定。
局领导亲自为他授衔,台下掌声雷动。
周阳抓起手边一个空酒瓶,狠狠砸向电视!
“砰——哗啦!”
屏幕炸开一团黑烟,碎片四溅。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门锁响动,林婧婧拎着几个廉价购物袋走了进来。
她身上早已没了名牌,穿着地摊货,脸上带着疲惫和怨气。
看到满地的狼藉和破碎的电视,她尖叫起来:“周阳!你又发什么疯!这电视是最后能卖点钱的东西了!”
周阳猛地转过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卖钱?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要不是你蠢!连个狙击位都站不稳!我会去求那个贱人?!”
林婧婧被他吼得一哆嗦,随即怒火上涌,把手里的购物袋狠狠摔在地上:“怪我?!要不是你没用!守不住队长的位置!我会被人嘲笑?!要不是你贪心,给我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被查出来?!周阳!你就是个废物!”
“我是废物?!”周阳踉跄着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当初是谁像条狗一样爬我的床?是谁天天吹枕边风让我把江羡鱼弄走?啊?!”
“你胡说八道!”林婧婧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撕打周阳,“是你说江羡鱼碍事!是你说要给我最好的!现在全完了你就怪我?!”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咒骂声、哭喊声、东西摔碎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
曾经的“恩爱”荡然无存,只剩下最丑陋的相互指责和怨恨。
第三十五章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炼狱。
周阳因为证据确凿,虽然免于牢狱之灾,但背了案底,没有任何单位敢录用他。
他尝试去做保安、搬运工,却都因为心高气傲和状态萎靡,干不了几天就被辞退。
他只能靠着以前的一点积蓄和林婧婧偶尔打点零工的收入过活,酗酒越来越厉害。
林婧婧的日子同样不好过。
她被开除后,名声臭了,以前巴结她的小姐妹纷纷躲着她。
她尝试重操旧业,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场所,但年纪已大,又带着案底,也赚不到什么钱,反而时常被羞辱。
贫贱夫妻百事哀。
钱,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
“钱呢?!这个月的生活费呢?!”林婧婧对着醉醺醺的周阳尖叫。
周阳瘫在沙发上,眼神浑浊,咕哝道:“没了……喝……喝酒了……”
“喝喝喝!你怎么不喝死!”林婧婧扑上去抢他手里的酒瓶,“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有钱喝酒!”
“滚开!”周阳一把推开她,力气大得让林婧婧撞在茶几上,额头瞬间青了一块。
林婧婧捂着头,崩溃大哭:“这日子没法过了!周阳!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周阳醉醺醺地狞笑,“离啊!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除了我,谁还要你?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千金小姐?”
恶毒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捅进林婧婧心里。
她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浑身酒气的男人,无法将他与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特警队长联系起来。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
第三十六章
争吵和厮打,成了这个家的常态。
有一次,周阳醉酒后,再次提起江羡鱼。
“要是……要是当初没被她迷惑……要是留住江羡鱼……”他眼神恍惚,带着追悔,“我现在……我还是队长……风光无限……”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林婧婧积压已久的妒火和怨恨。
“江羡鱼江羡鱼!你到现在还想着那个贱人!”她像疯了一样,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朝着周阳扑了过去,“我让你想!我杀了你!”
周阳虽然醉酒,但本能还在,下意识地抬手一挡。
“噗嗤——”
水果刀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
疼痛让周阳清醒了几分,他看着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又看看状若疯魔的林婧婧,一股暴戾之气直冲头顶。
“你敢动刀?!”他怒吼一声,一把夺过水果刀,反手就将林婧婧狠狠掼在地上!
“啊!”林婧婧惨叫一声,头磕在桌角,眼前一黑。
周阳还不解气,骑在她身上,用没受伤的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面目狰狞:“贱人!你想我死?!我先弄死你!”
林婧婧拼命挣扎,双脚乱蹬,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
就在她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周阳似乎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看着身下面目扭曲的她,猛地松开了手。
林婧婧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看着周阳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和恨意。
从那天起,这个家,彻底变成了战场。两人都如同惊弓之鸟,防备着对方,任何一点小事都能引发一场恶斗。
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只剩下满屋狼藉和弥漫不散的绝望。
第三十七章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持续的失业、贫困和相互折磨,终于压垮了周阳最后一根神经。
他喝光了家里最后一瓶劣质白酒,猩红着眼睛,看着缩在墙角、同样憔悴不堪的林婧婧。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他喃喃自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厨房。
林婧婧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想干什么?”
周阳没有回答,从厨房里拿出了一把生了锈的砍骨刀。
那是他们以前用来剁排骨的,已经很长时间没用过了,刀刃上带着暗红色的锈迹。
看到刀,林婧婧的瞳孔骤然收缩,尖叫着想要往门外跑。
“想跑?!”周阳狞笑着,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拖了回来,“毁了老子!你想跑?!一起下地狱吧!”
他举起砍骨刀,朝着林婧婧狠狠劈下!
林婧婧爆发出求生本能,拼命挣扎扭动。
“咔嚓!”
刀锋落下,没有砍中要害,却狠狠劈在了林婧婧的左腿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雨声中清晰可闻。
“啊——!!!”
林婧婧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裤腿和地面。
剧痛和失血让她几乎昏厥。
周阳看着喷涌的鲜血,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疯狂的大笑。
就在这时,被惨叫声惊动的邻居终于报了警。
警笛声由远及近。
周阳听到警笛声,像是被惊醒的野兽,丢下砍骨刀,踉跄着冲向门口,想逃跑。
然而,他醉得太厉害,脚下一滑,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头部重重撞在拐角的水泥棱上。
发出一声闷响。
第三十八章
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林婧婧躺在病床上,左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高高吊起。
医生告诉她,腿骨粉碎性骨折,加上血管神经严重受损,即使以后愈合,也会留下严重的残疾,终身跛行。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隔壁病房。
周阳头部受到重创,虽然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颅脑损伤导致他永久性智力退化,生活不能自理,需要终身看护。
他时而痴痴傻笑,时而惊恐尖叫,完全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警方调查后,认定这是一起因家庭矛盾引发的恶性伤害事件。
周阳持刀行凶致人重伤,但因自身也重伤且精神状况堪忧,无法承担刑事责任。林婧婧同样有攻击行为。
曾经风光无限的特警队长和他的“白月光”,一个成了需要终身看护的残废智障,一个成了终身跛行的残废。
他们一无所有。
没有事业,没有家庭,没有未来。
只剩下残缺的身体,和那段相互撕咬、最终共同毁灭的,不堪回首的记忆。
而这一切的起因,或许早在周阳为了私欲撕毁那本狙击证,林婧婧在一旁掩嘴轻笑时,就已经注定。
(全文完)
来源:老徐的读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