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搭我车回老家没付钱,还让我给60餐费,返程还想搭,我:已拒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13 18:05 1

摘要:车子驶上高速的时候,天色是那种灰蒙蒙的,像一块用了很久、没洗干净的抹布,罩在头顶。空气里有一股子闷劲儿,是夏天暴雨来临前特有的味道,混杂着车里柠檬味香薰片那点廉价的甜,闻久了让人有点犯恶心。

车子驶上高速的时候,天色是那种灰蒙蒙的,像一块用了很久、没洗干净的抹布,罩在头顶。空气里有一股子闷劲儿,是夏天暴雨来临前特有的味道,混杂着车里柠檬味香薰片那点廉价的甜,闻久了让人有点犯恶心。

林舟就坐在我旁边,副驾驶的位置。他从上车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只是把座椅靠背调得低低的,半躺着,眼睛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护栏和绿化带。那些单调的绿色和灰色在他瞳孔里拉成模糊的线条,一闪而过,什么也留不下。

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十年?还是十一年?我记不清了。时间这东西有时候像手里的沙子,你以为握得很紧,张开手一看,早就漏光了。只剩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证明它曾经存在过。

车里只有发动机规律的嗡嗡声,还有轮胎碾过路面接缝时“咯噔、咯噔”的闷响。我打开了音乐,是那种很舒缓的纯音乐,想缓和一下这尴尬得快要凝固的气氛。结果音乐一响,他反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从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弹坐起来,皱着眉说:“能关了吗?有点吵。”

我没说话,默默按了关闭键。

于是,车里又只剩下那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偶尔会飘到我身上,很轻,像羽毛,但我能感觉到那点分量。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说,他在等我开口。可我偏不。这趟顺风车是他求我捎上的,在微信上说得恳切又可怜,说票多难买,回家多不容易。我当时心一软,就答应了。现在想来,人的心软,多半是源于对过去的一点不甘心。

开了大概两个多小时,到了服务区。我说:“下去歇会儿吧,上个厕所,喝口水。”

他“嗯”了一声,解开安全带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劲儿。

服务区里人声鼎沸,混杂着各种食物的味道——泡面的香精味,烤肠的油腻味,还有厕所里飘出来的消毒水味。地面黏糊糊的,踩上去总感觉鞋底粘了什么东西。

我去买了水和两根烤肠,递给他一根。他接过去,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这玩意儿也太贵了。”

我笑了笑,没接话。

等我上完厕所回来,他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面前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旁边还有一碟小菜,看起来吃得挺香。他看见我,朝我对面努了努嘴,示意我坐。

“你不吃点?”他问。

“不饿。”我拧开水瓶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心里的那点烦躁。

他没再劝,自顾自地埋头“呼噜呼噜”地吃面。汤汁溅到了他白色的T恤上,留下几个暗黄色的油点子,他也没在意。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记忆里的林舟不是这样的。

大学时候的林舟,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永远干干净净。他总是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他看书的时候很专注,手指修长,翻动书页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那时候,我觉得他浑身都在发光。我们一群人都围着他转,觉得他懂得多,有思想,是那种注定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人。

他家境不好,我们都知道。所以大家一起出去吃饭,总是抢着付钱,或者找各种借口请他。他开始会拒绝,后来也就默许了。但他会用别的方式还回来,比如帮我们划考试重点,或者通宵给我们讲论文的思路。那时候的我们,觉得这点钱算什么,能换来林舟的友谊,简直是赚大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们,真是天真得有点傻。

他很快吃完了面,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摸着肚子,一脸满足。他看着我,忽然说:“哎,我钱包忘车上了,你先帮我把饭钱付一下。”

我愣了一下。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收银台,补充道:“就那儿,六十块钱。”

六十块钱。一碗泡面,一碟小菜,一个卤蛋。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不疼,但是很酸,很涩。

我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他的眼神很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仿佛我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的小跟班。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理所当然的样子。“怎么了?没带现金?手机支付也行啊。”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到收银台,扫码,支付。手机屏幕上跳出“支付成功”四个字,绿色的,有点刺眼。

回到座位上,他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谢了啊,回头给你。”

“回头”是多久?明天?后天?还是像大学时他借我的那本《百年孤独》一样,再也“回头”不了了?

我没说话,跟着他往外走。

重新回到车里,那股子柠檬香薰的味道好像更浓了,浓得让我有点想吐。我发动车子,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流。

沉默,比之前更沉重的沉默。

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又躺了下去,大概是吃饱了犯困,准备睡觉了。我从后视镜里,能看到他闭着眼睛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皮肤在这些年的奔波里变得有些粗糙,眼角也有了细微的纹路。他不再是那个阳光下的少年了。

我也不再是那个仰望他的少年了。

我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飘远,飘回那个闷热的夏天。

那是我们大三的暑假,我们俩都没回家,留在学校准备一个创业比赛。我们租住在学校附近一个老旧小区的顶楼,没有空调,只有一个吱吱呀呀叫个不停的破风扇。每天晚上,我们都热得睡不着,就搬个小马扎,坐在天台上,喝着冰镇的廉价啤酒,吹着若有若无的风,聊着不着边际的未来。

他说,他以后想开一家书店,不用很大,但一定要有落地窗,窗外要有一棵很大的梧桐树。书店里要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吧台,卖手冲咖啡。他负责选书和煮咖啡,我负责管账和跟顾客聊天。我们不指望这个书店能赚多少钱,只要能养活我们自己,能让我们每天都和喜欢的书待在一起,就够了。

那时候,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星星。是真的,我没开玩笑。在城市浑浊的夜空下,我看不见天上的星星,但我能看见他眼睛里的。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我被他眼睛里的星星迷住了。我说:“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开。书店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梧桐语’。”

他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好,就叫‘梧桐语’。”

那个夏天的夜晚,天台上的风,啤酒的苦涩味道,还有他眼睛里的星星,构成了我整个青春里最滚烫的记忆。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把那个叫“梧桐语”的梦,变成现实。

可是,后来呢?

后来,我们毕业了。创业比赛我们拿了奖,但那点奖金,连租个像样门面的押金都不够。现实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把我们所有的热情和幻想都浇得一干二净。

我家里条件还行,父母给我安排了工作,不算多好,但很稳定。我问林舟,你有什么打算?

他说,他要去大城市闯一闯。他说,书店的梦,我们先放一放,等他赚够了钱,我们再回来开。

我信了。

我看着他背着一个比他人都高的帆布包,挤上绿皮火车。火车开动的时候,他从窗户里探出头,对我用力地挥手,大声喊:“等我回来!”

他的声音很快被火车的轰鸣声淹没,但我看清了他的口型。

我站在月台上,直到那趟火车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会等。不管多久,我都会等。

他刚去大城市那会儿,我们还经常联系。他会跟我说他找工作有多难,租的房子有多小,每天挤地铁有多痛苦。他也会跟我说,他发了第一笔工资,虽然不多,但请同事吃了顿饭,他很高兴。

我听着他的这些琐事,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被拉远。我甚至觉得,我能通过电话线,感受到他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的空气,是潮湿的,带着泡面味的。

我会给他寄我们家乡的特产,他每次收到都会很高兴地给我打电话。有一次,他跟我说,他想家了。他说,他做梦都梦见我们大学城后面那条小吃街的烤冷面。

第二天,我就请了假,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把一份打包好的烤冷面,送到了他公司楼下。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也下着雨,跟今天很像。我没带伞,浑身都湿透了,但手里的烤冷面,我用塑料袋包了一层又一层,还用我的外套裹着,一点都没凉。

他下楼看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愣愣地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烤冷面,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说话,只是接过那份烤冷面,然后给了我一个特别用力的拥抱。隔着湿漉漉的衣服,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很有力。

那个拥抱,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又近了一步。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他对我,可能不只是朋友。

但也就是从那次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

我们的联系,渐渐少了。

开始是他很忙,打电话过去,他总是在加班,或者在开会。后来,就变成了我发一条微信,他可能要过好几天才回一个“嗯”或者一个表情包。再后来,就是我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

我安慰自己,他太累了,压力太大了。大城市的生活节奏快,他需要时间去适应。我应该理解他。

直到有一次,我从我们共同的朋友那里,看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在一个很高级的餐厅拍的,水晶吊灯,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精致的餐具。林舟坐在桌边,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旁边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笑得很甜。照片的配文是:祝我的男神生日快乐。

那天不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我记得很清楚,在冬天。

我把那张照片放大,仔細看。照片里的林舟,笑得很得体,很标准,嘴角上扬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但他的眼睛里,没有星星了。一点都没有。那双曾经能点亮我整个青春的眼睛,变得空洞,陌生,像两口枯井。

我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凿了一下,碎了。

我没有去质问他。我觉得没必要了。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说破了,反而显得自己太小气,太不懂事。

我只是默默地删掉了那个朋友的微信。然后,我把林舟的微信,从置顶的位置,移了下去。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那个叫“青春”的坐标点上相遇,然后,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

我以为,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直到前几天,他突然给我发微信。

他的头像已经换了,不再是大学时那张穿着白衬衫的侧脸照,而是一个看起来很商务的风景照,大概是某个高尔夫球场。

他说,他要回老家办点事,问我最近回不回去,能不能捎他一程。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又陌生的名字,犹豫了很久。

我本该拒绝的。我有很多理由可以拒绝。我说我没空,我说我的车坏了,我说我已经回去了。随便哪一个,都足以把他打发掉。

可是,我鬼使神差地,打出了一个“好”字。

为什么?

我问自己。

也许,我只是想亲眼看一看,那个曾经住在我心里的少年,到底被岁月,被现实,改变成了什么样子。也许,我只是想给那段无疾而终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

一个正式的,面对面的句号。

所以,现在,他就在我的车里,睡着了。呼吸均匀,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而我,载着他,载着我们之间那些沉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去,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像是打翻的墨汁,在天边迅速地蔓延开来。很快,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像无数只手在敲打。

雨刷器开始疯狂地左右摇摆,在模糊的视野里,刮出两道清晰的扇形。世界被分割成清晰和模糊两个部分,就像我的记忆一样。

林舟被雨声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体,看着窗外的大雨,喃喃地说了一句:“下这么大。”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对我说:“对了,那六十块钱,我转给你吧。”

他说着,就拿起了手机。

我看着前方被雨水冲刷得一片迷蒙的道路,淡淡地说:“不用了。”

“那怎么行,一码归一码。”他坚持着,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很快,我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他发来的转账。

六十元。

我没有点开。

他见我没反应,又说:“你收啊。”

我还是没说话,只是把车速放慢了一些。雨太大了,路上的车都打着双闪,像一只只在黑暗中挣扎的萤火虫。

“你怎么了?”他似乎终于察见了我的情绪不对劲,“从服务区回来就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开车太累了?”

累吗?

也许吧。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是会累。但更累的,是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雨水和泥土混合的味道,顺着空调的出风口钻进车里,有点腥,有点凉。

“林舟,”我开口,声音被雨声衬得有些飘忽,“你还记得‘梧桐语’吗?”

他明显愣住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过了好几秒,他才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啊,好多年了。”我看着前方,雨刷器每一次划过,都带来短暂的清明,然后又迅速被雨水模糊,“我前段时间,路过我们大学。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旧书店,拆了,盖了个新的商业楼,卖奶茶和炸鸡。”

他没有接话。车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像是鼓点,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还去了我们以前说要开书店的那个地方。”我继续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那条街也变了样,梧桐树还在,比以前更茂盛了。那个位置,现在是一家连锁的咖啡店,装修得很漂亮,生意也很好。”

我说这些的时候,脑子里真的浮现出了那天的场景。我一个人站在那家咖啡店门口,隔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人来人往。阳光透过梧桐树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影,和我们当年想象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里面没有我们。

“都过去了。”林舟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异的沙哑,“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是啊,要往前看。”我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把车开下了高速。进入市区,雨小了一些,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橙黄色的倒影。车轮碾过,倒影碎成一片一片,像我们那个破碎的梦。

“你在哪儿下?”我问。

他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是我没听说过的地方。

导航显示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这十几分钟里,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

我把他送到小区门口。那是一个看起来很高档的小区,门口的保安亭都修得像个小别墅。

他解开安全带,对我说:“谢了啊,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又是“改天”。

我点点头,说:“好。”

他推开车门,下了车。一股潮湿的冷空气涌了进来。他站在车外,弯下腰,对车里的我说:“那……我先进去了。路上开车小心。”

“嗯。”

他关上车门,转身朝小区里走去。他的背影,在路灯的映照下,被拉得很长。他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区的深处。然后,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他发来的那个转账。

我没有点“确认收款”。

我点了“退还”。

然后在对话框里,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打道:不用了。就当我请你的。

发送。

然后,我调转车头,离开了那个我不熟悉的小区。

我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江边。雨已经停了,江风吹在脸上,很冷。我摇下车窗,点了一支烟。

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会抽烟的时刻。

烟头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我心里那些翻腾不休的情绪。

六十块钱,真的不多。一顿饭钱而已。可它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它提醒我,我们之间,早就已经不是可以心安理得地互相麻烦,互相亏欠的关系了。我们之间,只剩下客气,生分,和一笔需要算得清清楚楚的账。

那顿饭,不是他忘了带钱包。我了解他,他不是那么粗心的人。他只是习惯了。习惯了我的付出,习惯了我的“不计较”。

他没有变。他只是把他对所有人的那一套,也用在了我身上。他以为我还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傻小子。

或者,他根本就没把我当成什么特别的人。

我把烟蒂狠狠地按在车内的烟灰缸里,火星熄灭,发出一声轻微的“滋”。

我拿出手机,想把他的微信删掉。可手指悬在那个删除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我到底在留恋什么呢?

我翻看着我们为数不多的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次,就是他求我捎他回家。再上一次,是过年时群发的祝福。再上上一次,已经是一年多以前,我给他点的一个赞。

原来,我们早就走散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

手机屏幕亮着,映出我有些疲惫的脸。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学毕业那年,他去大城市之前,我把我的全部积蓄,都取了出来,一共两万块钱。我把钱装在一个信封里,塞给了他。

我说:“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你先拿着。”

他当时看着我,眼睛红红的,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个信封,死死地攥在手里。

后来,他工作稳定了,说要把钱还我。我拒绝了。我说,等你以后赚大钱了,直接投资我们的“梧桐语”书店就行。

他当时在电话那头笑了,说:“好,一言为定。”

这两万块钱,他再也没提过。

“梧桐语”书店,他也再也没提过。

我苦笑了一下。原来,我不是在计较那六十块钱的饭费。我是在计较那两万块钱的青春,和那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我在江边坐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我发动车子,回家。

接下来的几天,我在老家陪着父母,逛了逛以前常去的公园,吃了些念叨了很久的小吃。我没有再联系林舟,他也没有联系我。我们就像两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然后,就各自沉入了湖底,再无交集。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我准备回程的前一天晚上,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林舟。

他在微信上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一起走?】

我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屏幕的光,照得我的眼睛有点发酸。

我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高速公路,想起了服务区里那碗六十块钱的泡面,想起了他理所当然的眼神,想起了他转身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

我想起了那个天台上,眼睛里有星星的少年。

也想起了那个在高级餐厅里,笑得标准又陌生的男人。

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是的。

也不是。

我忽然觉得,很累。

是一种从心底里泛上来的,深深的疲惫。

我不想再陪他演一出“我们还是好朋友”的戏了。我不想再在那个狭小的车厢里,忍受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了。我不想再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去怀念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了。

我们的青春,早就结束了。

我该放过他,也该放过我自己。

我拿起手机,慢慢地,打出了两个字。

【已回。】

我已经回来了。

回到了我自己的生活里。

那条我们曾经并肩走过的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而你,早就在某个路口,拐向了另一条,我再也追不上的路。

所以,林舟,再见了。

祝你,前程似锦。

也祝我,能早日忘记你。

发送完那条消息,我没有等他的回复。我知道他会回复什么,无非是惊讶,或者一点点不痛不痒的埋怨。但那都和我没关系了。

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那块一直堵着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窗外的天,已经彻底亮了。新的一天,阳光灿烂。

我没有立刻动身回工作的城市,而是多留了一天。我开车去了我们以前的高中。

学校放假了,校园里很安静,只有蝉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我把车停在校门口,沿着那条我们走了三年的林荫道,慢慢地走。

两旁的香樟树,比记忆里更加高大,枝叶繁茂,几乎把整个天空都遮蔽了。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里漏下来,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随着风,轻轻地晃动。

我走到操场边,坐在看台的最高处。就是我们当年经常坐的那个位置。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操场,还有远处的教学楼。

我记得,高三那年,压力特别大。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卷子,考不完的试。有一天晚自习下课,林舟把我拉到这里。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我一只耳机。耳机里放着一首很老的英文歌,《Yesterday Once More》。

我们就那样,并排坐着,在夏夜的晚风里,分享着同一首歌,看着操场上零零散散跑步的人。

那时候,我觉得,全世界的烦恼,都消失了。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觉得很心安。

歌放完了,他摘下耳机,对我说:“别怕,有我呢。”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整个灰暗的高三。

可是,那个说“有我呢”的少年,早就把我丢下了。

我坐在那个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色。

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坐在我旁边,对我微笑。

我对他笑了笑,轻声说:“再见。”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告别。

告别那个曾经的你,也告别那个,曾经为了你而奋不顾身的我自己。

回程的路上,我一个人开车。

我打开了音乐,放得很大声。是那种很燃的摇滚乐。

我摇下车窗,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我跟着音乐,大声地唱着。唱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是在哭,还是在笑。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自由了。

那段长达十年的,一个人的暗恋,一个人的执着,一个人的等待,终于,在今天,画上了一个句号。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装着我们过去所有信件和照片的铁盒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我一张一张地看,一封一封地读。

那些泛黄的信纸上,是他清秀的字迹,记录着我们曾经分享过的所有喜怒哀乐。那些褪色的照片里,是我们青涩的笑脸,定格着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看着看着,就笑了。

笑当年的自己,怎么那么傻。

然后,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关上垃圾桶盖子的那一刻,我听到“哐当”一声,像是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碎掉了。

但这一次,我不觉得疼。

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生活,还要继续。

没有了林舟的生活,也许会有一点点不习惯,但总会习惯的。

我会遇到新的人,看到新的风景,开始新的故事。

而那个叫林舟的少年,和那家叫“梧桐语”的书店,会永远地,留在我那个叫做“青春”的梦里。

偶尔,我还是会想起他。

在某个下雨的午后,在听到某一首老歌的时候,在路过某家书店的时候。

但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

他就像我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路牌,曾经指引过我方向,也曾经让我迷失过。但最终,我还是会沿着我自己的路,一直走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也会有我自己的“梧桐语”。

也许,它不是一家书店。

也许,它只是一间洒满阳光的房间,一棵绿意盎然的植物,一本能让我安静下来的书。

但那,将是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幸福。

生活在没有林舟的轨道上平稳地运行着。我上班,下班,偶尔和朋友聚餐,周末去健身房或者看一场电影。日子像一杯温水,不冷不热,平淡,但解渴。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在那句“已回”和那个拉黑的动作之后,就已经彻底翻篇。没想到,几个月后,我们以一种我完全没想到的方式,再次产生了交集。

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以为是推销电话,随手挂断了。可那个号码很执着,又打了过来。我有些不耐烦地接起:“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有些迟疑的女声:“请问……是……是某某吗?”

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是,您是哪位?”我问。

“我是林舟的……爱人。”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林舟的爱人?是那个照片里的漂亮女孩吗?她找我做什么?

“他……出事了。”女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他在工地上,被掉下来的钢筋砸到了腿,现在在医院。”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工地?钢筋?他不是在高级写字楼里当白领吗?他不是穿着笔挺的西装,出入高级餐厅吗?怎么会去工地?

“阿姨和叔叔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我一个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了。我翻他的手机通讯录,看到你的名字,他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女人断断续-续地哭着说,“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最好的朋友?

这个称呼,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子,在我心上慢慢地割。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她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领导请假,然后开车冲向她说的那个医院地址的。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工地,钢筋,受伤……这些词,怎么也无法和那个曾经骄傲的林舟联系在一起。

医院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冰冷,刺鼻。我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找到了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女人。

她比照片里看起来要憔悴很多,穿着朴素,脸上没有化妆,眼睛红肿,显然是哭了很久。她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救星,挣扎着站起来。

“你来了。”

我点点头,问:“他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医生说……说腿可能……保不住了。”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们在长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在等待手术结束的漫长时间里,她断断续续地,跟我讲了这些年,林舟的经历。

一个和我所知道的,完全不同的故事。

林舟当年去大城市,确实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他很拼,没日没夜地加班,很快就做出了成绩。他把每个月工资的大半,都寄回家里。

因为,他的父亲,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就查出了很严重的肾病,需要常年做透析,开销巨大。

他从来没跟我们任何人说过。他只是默默地,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他拼命赚钱,想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想早点把欠我的那两万块钱还上。可是,他父亲的病,就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他所有的努力。

那个在高级餐厅的照片,也不是什么约会。那是他们公司为了一个大项目,招待客户。那个女孩,是客户公司的代表。那身西装,是他为了那个场合,特意租的。

他根本没有什么光鲜亮丽的生活。他住的地方,比我们大学时租的那个顶楼还破。他为了省钱,经常一天只吃一顿饭。

后来,他觉得在公司里赚钱太慢了,就辞了职,跟着一个老乡,去工地上包工程。他说,工地上虽然辛苦,危险,但来钱快。

他想快点赚钱,给他爸换肾。

他还说,等他赚够了钱,就把所有的债都还清,然后就回老家,和我一起开“梧桐语”书店。

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已经磨得很旧的笔记本,递给我。

“这是他的日记,他一直带在身上。他说,这是他的念想。”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个笔记本。

翻开第一页,是他的字迹,清秀,有力。

上面画着一幅简单的设计图,一家书店的模样。有落地窗,有梧桐树,有咖啡吧台。旁边写着两个字:梧桐语。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里面记录着他这些年的点点滴滴。

【今天发工资了,给爸汇了五千。剩下的钱,要省着点花。】

【房东又来催房租了,真烦。】

【今天又梦到大学了,梦到天台,啤酒,还有他。真想回去啊。】

【他给我寄了烤冷面,真傻。坐那么久火车,就为了送这个。我抱着他的时候,差点就没忍住。但我不能,我不能拖累他。】

【今天在工地上,差点被砸到。有点后怕。如果我出事了,爸妈怎么办?】

【存了五万了,离换肾的费用,还差很远。要更努力才行。】

……

最后一篇日记,是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写的。

【今天跟他说,想坐他的车回家。其实我早就买好了火车票。我只是……只是太想见他了。好久没见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好像,过得还不错。那就好。】

【在服务区,我让他帮我付饭钱。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他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问,就帮我。看到他犹豫的样子,我心里,其实挺难受的。我们,终究是生分了。】

【也好。这样,他就不会再惦记我了。等我还清了所有的债,一身轻松地回去找他时,再跟他解释一切吧。希望,那时候还来得及。】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一滴,砸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了一片片墨迹。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看到的,只是他想让我看到的。

原来,他不是变了,他只是,用一种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在保护着我,也在保护着他那点可怜的自尊。

那个在服务区,理所当然地让我付六十块钱饭费的林舟。

那个在高级餐厅里,笑得标准又陌生的林舟。

那个在工地了,为了父亲的医药费,拿命去拼的林舟。

那个在深夜里,在日记本上,一遍一遍写下“梧桐语”的林舟。

他们,都是他。

一个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的,却依然在心里,为我们那个遥远的梦,留着一盏灯的,傻瓜。

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惫。

“手术很成功,腿保住了。但是……”医生顿了顿,“以后,可能……会对行走有影响。”

我看着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林舟,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双眼紧闭,好像睡着了。

他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我的心,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我在医院里,陪了他很久。

他醒来后,看到我,第一句话是:“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很虚弱。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个日记本,放在了他的床头。

他看到日记本,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躺在病床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走过去,像很多年前,在那个高中的操场上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别怕,有我呢。

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都往医院跑。公司,医院,家,三点一线。

我给他带饭,陪他聊天,帮他处理一些公司和工地上的烂摊子。

他一开始很抗拒,总说“不用麻烦你”,总想把我推开。

但我没有走。

我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有一天,我给他削苹果,他看着窗外,忽然说:“对不起。”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是那六十块钱的饭费,是那两万块钱的欠款,是这些年,他对我的隐瞒和疏远。

我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说:“你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就好起来,然后,把‘梧桐语’给我开起来。”

他愣愣地看着我,然后,笑了。

是那种,我很多年都没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

眼睛里,好像又有了点点星光。

他的腿,恢复得很慢。

出院后,他需要拄着拐杖,才能勉强行走。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很多。

他变得很沉默,很消沉。他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任何人。

我知道,这个打击,对他太大了。

他曾经是我们那群人里,最骄傲,最有才华的一个。现在,他却连正常走路,都成了一种奢望。

我去看他,他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我隔着门,对他说:“林舟,你出来。你忘了我们说好的吗?你负责选书,我负责管账。现在书店还没开呢,你这个老板,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门里,没有回应。

我又说:“我把我们大学城那条街,那个位置,盘下来了。就在那棵大梧桐树下面。押金我都付了。你要是不管,那钱可就打水漂了。”

门里,传来一阵响动。

然后,门开了。

林舟站在门口,拄着拐杖,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他红着眼睛看着我,声音沙哑:“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点点头:“真的。所以,你这个大老板,是不是该起来,去看看你的店了?”

其实,我根本没盘下什么店。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站起来的理由。

那天,我开着车,载着他,回到了我们熟悉的大学城。

我把车停在那家连锁咖啡店的门口。

“就是这儿。”我说。

他看着那家装修精美的咖啡店,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转过头,对我说:“我们的书店,会比它更好。”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的光。

我知道,那个我熟悉的林舟,回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开始一起,为我们的“梧桐语”奔波。

我们找店面,办执照,跑装修,进货……

他的腿不方便,很多体力活都做不了。但是,所有的设计,所有的选书,所有的规划,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他坐在轮椅上,拿着图纸,指挥着工人。他对着电脑,一本书一本书地挑选,列出长长的书单。

他好像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个充满了能量和智慧的林舟。

只是,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沉淀。

书店开业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店里,照在崭新的书架上,照在那些散发着墨香的书本上,也照在我们俩的脸上。

书店的名字,就叫“梧桐语”。

是我们当年,在那个夏夜的天台上,一起定下的名字。

店里,有一个小小的咖啡吧台。

林舟坐在吧台后面,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他低着头,专注地,为客人冲泡着一杯手冲咖啡。

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我站在他对面,看着他。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在图书馆靠窗位置,安静看书的少年。

我们,好像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梦想里。

只是,这条路,我们走得,太久,太坎坷了。

书店的生意,不好不坏。

不足以让我们大富大贵,但足够支付店里的开销,和我们俩的生活。

每天,我们迎来送往,和各种各样的人聊天,分享着书本里的故事。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

有时候,下午没什么客人,我们俩就会泡上一壶茶,坐在落地窗前,看外面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他会跟我讲,他这些年在外面,吃的那些苦。

我会跟他讲,我这些年,过的那些平淡的日子。

我们聊着聊着,就会相视一笑。

好像那些年的分离和误会,都只是为了让我们,在今天,能更懂得珍惜彼此。

有一天,他忽然问我:“你……还记得那六十块钱吗?”

我笑了:“怎么,现在想还我了?”

他也笑了:“是啊。连本带利,还你一辈子,够不够?”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睛里,那片失而复得的,璀璨的星光。

我点点头,说:“够了。”

窗外,阳光正好。

梧桐树下,光影斑驳。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最好的结局。

我们的青春,虽然有过遗憾,有过错过。

但最终,我们还是在时光的洪流里,找到了彼此。

这就,足够了。

来源:解忧菌搞笑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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