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4年白露刚过，山东章丘的地里就凉透了。我蹲在院角的花生地里，手指扒着湿润的黑土，一颗颗饱满的花生果滚出来，沾着泥，带着股新鲜的土腥味。72岁的人了，蹲一会儿膝盖就酸得钻心，我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捶了捶腿，抬头看了看天——天是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像极了倩儿

第一章 院子里的花生熟了，倩儿在日本还没尝过

2024年白露刚过，山东章丘的地里就凉透了。我蹲在院角的花生地里，手指扒着湿润的黑土，一颗颗饱满的花生果滚出来，沾着泥，带着股新鲜的土腥味。72岁的人了，蹲一会儿膝盖就酸得钻心，我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捶了捶腿，抬头看了看天——天是瓦蓝的，没有一丝云，像极了倩儿去年寄回来的照片里，日本大阪的天。

倩儿是我的独生女儿，叫王倩，今年40岁，嫁到日本已经12年了。老伴走的第三年，她就带着女婿佐藤健一回来过一次，之后因为疫情，再没回过家，只每年寄照片、打视频。照片里，倩儿胖了点，头发剪短了，穿着日式的棉服，站在小公寓的阳台上，旁边是健一，个不高，戴副眼镜，笑得腼腆，怀里抱着个小姑娘，是我的外孙女，叫佐藤爱理，今年8岁，中文说得流利，视频里总奶声奶气地喊“姥姥”。

我把扒出来的花生装进竹篮，往屋里挪。院子是老院子，四间砖瓦房，还是我跟老伴年轻时盖的，墙根的爬山虎爬了半面墙，门口的老槐树也有三十年了，夏天能遮半院凉。可如今就我一个人住，院子里的草都长到脚踝了，我没力气拔，只能让它们疯长着，看着倒热闹点，不然太冷清。

中午做饭，我煮了点花生，炒了盘青菜，端着碗坐在老槐树下吃。花生刚煮好，粉糯香甜，我夹了一颗，放到嘴边又放下——倩儿从小就爱吃刚煮的花生，小时候每到白露，就蹲在我旁边扒花生，扒完了就捧着往我嘴里塞，说“妈，你吃，甜”。现在花生又熟了，她在日本，怕是连新鲜的都见不到。

正想着，手机响了，是倩儿打来的视频。我赶紧擦了擦手，拿起手机，屏幕里立刻跳出爱理的小脸：“姥姥！姥姥！你在干啥呀？”

“姥姥在吃煮花生呢，刚从地里扒的，新鲜。”我笑着说，把手机对着竹篮里的花生，“你妈妈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倩儿凑到镜头前，眼里有点红：“妈，你别自己下地了，膝盖不好，摔着了咋办？我跟健一商量好了，你收拾收拾，来日本住几天吧，爱理天天念叨你，想让你尝尝日本的草莓，比咱老家的大。”

我心里一动，其实我早就想去看看倩儿，看看爱理，可总怕添麻烦。12年了，我只在照片里见过健一，听过他说几句蹩脚的中文，日本的日子跟咱这儿不一样，语言不通，习惯也不同，我去了，怕是连厕所都不会用，还得让倩儿和健一伺候。

“俺不去了，俺这身子骨，坐十几个小时飞机，扛不住。”我摆了摆手，“再说，家里还有鸡，还有花生没晒，走不开。”

“妈，鸡让隔壁张婶帮你喂，花生让李叔帮你晒，他们都跟我说好了，你放心。”倩儿急了，“飞机上有轮椅，我跟健一去机场接你，不用你走路。你就来住半个月，看看我，看看爱理，好不好？”

爱理也凑过来，拉着健一的手，把健一拽到镜头前：“姥爷（爱理总把“姥姥”的“姥”说错，喊成“姥爷”），爸爸也想让你过来，爸爸说要给你做日本的拉面。”

健一在镜头里，赶紧鞠躬，腰弯得很低，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日语，倩儿赶紧翻译：“妈，健一说，姥姥要是能来，他特别高兴，天天给你做你爱吃的，还带你去公园散步。”

看着爱理期盼的眼神，听着倩儿的劝，我心里的那点顾虑慢慢散了。老伴走后，我一个人住，晚上睡觉总醒，醒了就看着倩儿小时候的照片哭，现在能去看看女儿，抱抱外孙女，就算麻烦点，也值了。

“俺去，俺去还不行吗？”我擦了擦眼角，“你跟健一说，不用麻烦，俺啥苦都能吃。”

倩儿一下子就笑了：“妈，不麻烦！我这就给你订机票，下周三的飞机，从济南飞大阪，我跟健一去大阪机场接你！”

挂了视频，我捧着手机，心里又激动又忐忑。我赶紧去屋里翻箱子，开始收拾行李。倩儿说日本冷，我把老伴留下的厚棉袄找出来，又把给爱理织的粉色毛衣叠好——那是我织了半年的，针脚有点粗，可都是俺的心意。我还装了两斤刚扒的花生，一瓶俺腌的咸菜，倩儿在日本吃不到家乡味，带过去给她尝尝。还有俺常吃的降压药，装了满满一药盒，怕在日本买不到，又让村医给开了点备用的感冒药、止痛药，都用小纸包好，写清楚吃法。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村里的小卖部，给张婶和李叔送花生，跟他们说我要去日本看女儿，让他们帮忙照看家里。张婶拉着我的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秀兰啊，你总算能去看看倩儿了，去了好好玩，别惦记家里，鸡我帮你喂，花生我帮你晒，等你回来吃。”

李叔也说：“你一个人去那么远，路上小心点，到了日本给俺们打个电话报平安，倩儿要是敢委屈你，俺们帮你骂她！”

我笑着点头，心里暖乎乎的。老辈人常说“养儿防老”，可我就倩儿一个女儿，她嫁到那么远，我没怪过她，只要她过得好，俺就放心。

第三章 飞机上的13个小时，俺总怕坐过站

离出发还有五天，我每天都去村口的大路上等邮差，盼着倩儿寄来的机票。直到周日下午，邮差才骑着自行车过来，手里拿着个信封：“李婶，你女儿寄来的机票，还有一张纸，说是注意事项。”

我赶紧接过信封，手抖着打开，里面是一张彩色的机票，上面都是日文，我一个字也看不懂，只认识“济南”“大阪”“10月16日”几个中文。还有一张A4纸，是倩儿写的注意事项，字写得大，怕我看不清：“妈，10月16日早上9点的飞机，济南遥墙机场T2航站楼，我让表哥王磊早上6点来接你，你不用早起，表哥会帮你拿行李；到了机场找穿红衣服的空姐，说‘我去大阪，找王倩’，空姐会帮你；飞机上有饭，你要是吃不惯，就吃我给你装的面包；飞机要飞13个小时，你困了就睡，醒了就看看窗外；到了大阪，我跟健一在出口等你，举着写有‘李秀兰’的牌子，你别乱跑。”

我把注意事项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每天都拿出来看几遍，生怕忘了。表哥王磊是我侄子，在济南打工，倩儿让他来接我，我也放心。

10月16日那天，天还没亮，王磊就开车来了。我背着一个帆布包，手里拎着装花生和咸菜的布包，跟着王磊往济南去。路上，王磊跟我说：“姑，到了日本别害怕，倩儿和健一都会照顾你，要是吃不惯就跟倩儿说，让她给你做中国菜。”

“俺知道，不害怕。”我嘴上说不害怕，心里却慌得很，长这么大，我只坐过一次火车，还是去济南看老伴，飞机啥样，我都没见过，更别说去日本了。

到了遥墙机场，T2航站楼又大又亮，天花板高得看不见顶，人来人往，都是拖着大行李箱的，我紧紧跟着王磊，生怕走丢。王磊帮我办了登机牌，托运行李，又带我去安检，安检的小姑娘笑着跟我说“阿姨，别怕，把手机拿出来就行”，我赶紧把手机掏出来，手都在抖。

过了安检，王磊把我送到登机口，跟我说：“姑，等会儿广播喊‘飞往大阪的CA157航班开始登机’，你就跟着别人走，空姐会帮你找座位，到了大阪给我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看着王磊走了，心里更慌了，找了个椅子坐下，眼睛盯着登机口的屏幕，生怕错过登机。广播里一遍遍喊着航班号，都是中文和英文，我听不懂英文，只竖着耳朵听中文，直到听到“CA157航班”，才赶紧跟着别人站起来，拖着小行李箱，往登机口走。

空姐真的穿红衣服，看到我一个老人，赶紧走过来，笑着说：“阿姨，您是去大阪吗？我帮您找座位。”

我赶紧说“是，麻烦你了”，跟着空姐走，飞机里又大又宽，座位一排一排的，像小格子，空姐帮我找到座位，是靠窗的，还帮我把行李箱放进 overhead bin（行李架），跟我说“阿姨，您要是渴了、饿了，就喊我，我叫小周”。

我坐下后，赶紧系上安全带，怎么也系不好，旁边的小伙子看到了，笑着帮我系上：“阿姨，这样扣上就行，起飞的时候别害怕。”

我跟小伙子道谢，心里暖和了点。没过一会儿，飞机开始滑行，轰隆隆的，声音很大，我紧紧抓着扶手，手心全是汗。突然，飞机猛地一抬，我一下子就往后靠，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旁边的小伙子跟我说“阿姨，别怕，起飞呢”，我点了点头，不敢说话，眼睛盯着窗外——地面的房子越来越小，像小积木，慢慢的，房子看不见了，只剩下云，白花花的，像棉花糖，我这才慢慢不害怕了。

飞机飞稳了，空姐开始送水、送饭。饭有两种，一种是米饭，一种是面条，我选了面条，有点淡，不如俺做的好吃，我偷偷拿出倩儿给我装的面包，就着咸菜吃，咸菜一拿出来，就有股香味，旁边的小伙子笑着说“阿姨，您这咸菜真香”，我赶紧给小伙子递了一块，说“你尝尝，俺自己腌的”。

13个小时，真长啊。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醒了就看窗外，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黑夜，不知道过了多久，广播里说“还有一个小时到达大阪关西国际机场”，我赶紧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把给爱理带的毛衣拿出来，怕皱了。

飞机降落的时候，又轰隆隆的，比起飞还颠，我紧紧抓着扶手，直到飞机稳稳地停下，才松了口气。空姐帮我把行李箱拿下来，跟我说“阿姨，祝您在大阪玩得开心”，我跟空姐道谢，跟着别人往出口走。

大阪的机场跟济南的不一样，天花板是弧形的，墙上画着彩色的画，广播里说着日文，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跟着人流走，眼睛四处看，找倩儿说的“举着李秀兰牌子的人”。

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不远处，倩儿举着个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李秀兰 姥姥”，红笔写的，很大，健一站在倩儿旁边，爱理抱着健一的腿，我赶紧喊“倩儿”，倩儿一下子就看到我，跑过来，抱着我，哭了：“妈，你可来了！我好想你！”

我也哭了，抱着倩儿，拍着她的背：“妈也想你，倩儿，妈来了。”

爱理也跑过来，抱着我的腿，喊“姥姥”，这次没喊错，我蹲下来，抱着爱理，摸了摸她的头：“爱理长这么高了，比照片里还好看。”

健一也走过来，手里拎着我的行李箱，然后“扑通”一下，弯下腰，腰弯得快贴到膝盖了，嘴里说着日语，声音很轻，倩儿赶紧翻译：“妈，健一说‘姥姥，欢迎您来大阪，路上辛苦了’。”

我一下子就慌了，赶紧去扶健一：“孩子，不用这么客气，快起来，俺不辛苦。”

健一这才直起身，笑着点了点头，又说了句日语，倩儿翻译：“健一说‘应该的，姥姥是长辈’。”

我看着健一，戴副眼镜，皮肤白，笑得腼腆，跟照片里一样，就是比照片里瘦点，心里想着：这孩子，看着就老实，倩儿跟他过，肯定不受委屈。

第四章 小公寓里的第一晚，智能马桶让俺闹了笑话

健一开着一辆银色的小汽车来接我，车不大，刚好坐下四个人，爱理坐在我旁边，一直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日本的事：“姥姥，我们家楼下有个便利店，里面有好多好吃的，有草莓大福，还有饭团，我明天带你去买。”

“好，姥姥跟爱理去买。”我笑着说，眼睛看着窗外的街景。大阪的路不宽，都是双向两车道，路边的房子也不高，大多是两层的小楼，屋顶是尖的，墙上刷着浅色的漆，门口都摆着花盆，种着五颜六色的花，跟咱老家的砖瓦房不一样，看着精致，就是有点挤。

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到了一个小区，叫“大阪城公园附近公寓”，是一栋12层的楼，没有电梯？不，有电梯，是小电梯，只能装四个人，健一帮我拎着行李，先进去，我跟着进去，爱理和倩儿也进来，电梯一下子就满了，我紧紧贴着健一，生怕碰到他。

到了8楼，健一掏出钥匙开门，门是推拉门，轻轻一推就开了。屋里不大，也就六十多平米，进门要换鞋，门口摆着好几双鞋，健一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粉色的拖鞋，递给我，又鞠躬：“姥姥，您穿这个，软和。”

我赶紧接过拖鞋，穿上，鞋底很软，像踩在棉花上。屋里是开放式的，客厅、厨房连在一起，客厅里有个小沙发，一个茶几，墙上挂着倩儿和健一的结婚照，还有爱理的画；厨房在客厅旁边，很小，只有一个灶台，一个水槽，跟咱老家的大厨房没法比；往里走，有两个小房间，一个是倩儿和健一的，一个是爱理的，还有一个小厕所，一个小阳台。

“妈，您累了吧？我给您收拾了爱理的房间，爱理跟我和健一睡，您住爱理的房间，床软，您睡着舒服。”倩儿拉着我进了爱理的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小床，一个书桌，书桌上摆着爱理的玩具，墙上贴满了爱理的画，画里有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小人，爱理说“这是姥姥，我想姥姥了，就画姥姥”。

我摸了摸小床，确实软，比俺老家的硬板床软多了，心里暖乎乎的：“俺住哪儿都行，不麻烦。”

健一去厨房倒水，端着一杯温水过来，递给我，又鞠躬：“姥姥，您喝水，解解渴。”

我接过水杯，说“谢谢”，心里想着：这孩子，咋总鞠躬呢？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怪别扭的。

中午吃饭，健一做的日本拉面，锅里煮着面条，旁边摆着叉烧肉、溏心蛋、青菜，汤是乳白色的，闻着香。健一给我盛了一大碗，放在我面前，又鞠躬：“姥姥，您尝尝，要是不好吃，我再给您做别的。”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面条，很筋道，汤也鲜，就是有点咸，我笑着说“好吃，比俺做的面条好吃”，健一听了，笑得更腼腆了，又鞠躬：“谢谢姥姥夸奖。”

爱理在旁边说“爸爸做的拉面是最好吃的，姥姥多吃点”，说着就给我夹了一块叉烧肉，我赶紧说“爱理也吃”。

吃完饭，我想帮着洗碗，刚走到厨房，健一就跑过来，鞠躬说“姥姥，您坐着休息，我来洗，您路上辛苦了”，我赶紧说“俺不累，俺帮你洗”，倩儿也过来说“妈，你别管，健一洗就行，日本的厨房小，你不习惯，别磕着”，我没办法，只能坐在沙发上，看着健一洗碗，他洗碗很认真，一个碗洗好几遍，擦干了，摆得整整齐齐。

下午，倩儿带我熟悉家里的东西，最让俺头疼的是厕所。日本的厕所是智能的，马桶圈能加热，还能自动冲水，倩儿跟我说“妈，你坐下，马桶圈就热了，上完厕所，按这个按钮，就自动冲水了”，我试着坐下，马桶圈一下子就热了，吓了俺一跳，赶紧站起来，倩儿笑着说“妈，别怕，是加热的，冬天不凉”。

晚上，俺起夜，去厕所，忘了倩儿说的按钮，上完厕所，怎么也找不到冲水的地方，急得满头汗，只能喊“倩儿，倩儿”。倩儿赶紧跑过来，帮俺按了按钮，马桶“哗啦”一下就冲水了，健一也跟着过来，鞠躬说“姥姥，对不起，是我没跟您说清楚，以后您要是不知道，就喊我”。

我赶紧说“不怪你，是俺记性不好”，心里却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在女儿家就闹了笑话。

睡觉的时候，我躺在爱理的小床上，软乎乎的，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老家的老槐树，想着张婶喂的鸡，想着俺煮的花生，又想着倩儿、健一和爱理，想着健一总鞠躬的样子，心里又暖又别扭。暖的是，倩儿过得好，健一孝顺；别扭的是，健一总鞠躬，太客气了，不像一家人。

迷迷糊糊到半夜，听到客厅里有动静，我起来，偷偷打开门，看到健一在客厅里擦桌子，倩儿在旁边叠衣服，两人小声说着话，都是日语，俺听不懂，只看到健一偶尔会给倩儿鞠躬，倩儿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在说“不用这么客气”。俺这才知道，健一不仅对俺鞠躬，对倩儿也鞠躬，这是他们的习惯，不是生分。

第五章 每天三次鞠躬，俺从慌神到慢慢习惯

在女儿家的第二天，天刚亮，俺就醒了。起来的时候，倩儿和爱理还没醒，健一已经起来了，穿着灰色的运动服，在厨房做早餐，看到俺出来，赶紧鞠躬：“姥姥，早上好，您醒了？我做了粥，还有饭团，您尝尝。”

“早上好，健一，不用这么客气，快别鞠躬了。”我赶紧说，心里还是有点慌，每次健一鞠躬，俺都不知道该咋回应，只能赶紧摆手。

健一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却还是给俺盛了粥，放在餐桌上，又鞠躬：“姥姥，您坐，趁热吃。”

俺坐下吃粥，粥是小米粥，跟俺老家的小米粥不一样，有点稀，健一说“日本的小米贵，我买的是中国产的小米，跟姥姥家的一样”，俺听了，心里暖乎乎的，这孩子，还想着俺的口味。

吃完早餐，健一要去上班，他在一家汽车配件厂做技术员，早上8点上班，晚上6点下班。出门前，他穿上西装，系好领带，走到俺面前，鞠躬说“姥姥，我上班去了，晚上回来给您做烤鱼”，又跟倩儿鞠躬说“老婆，辛苦你了，晚上见”，然后才开门走。

俺看着健一的背影，跟倩儿说“倩儿，健一咋总鞠躬呢？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怪别扭的”。

倩儿笑着说“妈，这是日本的礼仪，不管对谁，早上出门、晚上回来，都要鞠躬问好，不是生分，是尊重。健一在厂里，对领导、对同事也鞠躬，都习惯了，您慢慢就适应了”。

俺点了点头，心里还是有点不习惯。上午，倩儿带我去楼下的便利店，便利店不大，里面的东西却很全，零食、饮料、饭团、面包，摆得整整齐齐。爱理拉着俺，非要给俺买草莓大福，粉红色的，像小包子，咬一口，里面是草莓酱，甜滋滋的，俺说“好吃”，爱理高兴得跳起来。

买完东西，在小区里碰到了健一的邻居，是个老太太，头发花白，推着婴儿车，看到我们，笑着说日语，倩儿赶紧跟她打招呼，也说日语，然后跟俺说“妈，这是隔壁的山田奶奶，她跟您问好呢”。

俺赶紧笑着说“你好”，山田奶奶走过来，跟俺鞠躬，俺也赶紧鞠躬，却不知道该鞠多深，只能随便弯了弯腰，山田奶奶笑着拍了拍俺的手，又鞠躬，然后推着婴儿车走了。

俺跟倩儿说“这日本的老太太，也爱鞠躬，俺都不知道该咋回应了”，倩儿笑着说“妈，你就跟着她们弯弯腰就行，不用太深，心意到了就行”。

中午，倩儿做了中国菜，炒了土豆丝，炖了排骨，都是俺爱吃的。吃饭的时候，爱理跟俺说“姥姥，你做的花生真好吃，我昨天吃了好多”，俺笑着说“爱理爱吃，姥姥回去再给你带”。

下午，俺帮着倩儿晒衣服，阳台很小，只能挂几件衣服，俺把衣服挂好，健一突然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水果，看到俺，赶紧鞠躬：“姥姥，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买了葡萄，日本的葡萄甜，您尝尝。”

俺赶紧说“你上班咋回来了？不耽误工作吗？”，健一鞠躬说“不耽误，我中午有休息时间，想着姥姥爱吃水果，就买了点”，说着就把葡萄洗好，递给俺一串，俺接过葡萄，咬了一口，确实甜，比俺老家的葡萄甜多了。

健一没多待，拿了东西就走，走之前又鞠躬：“姥姥，晚上见，我给您做烤鱼。”

俺看着健一的背影，跟倩儿说“这孩子，太孝顺了，就是太客气，总鞠躬，俺都有点受不起”，倩儿说“妈，健一就是这样的人，老实，孝顺，不会说好听的，就用行动表示”。

晚上6点，健一准时回来，手里拎着一条鱼，还有蔬菜，进门就鞠躬：“姥姥，老婆，爱理，我回来了。”

爱理跑过去，抱着健一的腿，喊“爸爸”，健一弯腰，摸了摸爱理的头，又鞠躬说“爱理今天乖不乖？”，爱理说“乖，我跟姥姥玩了一天”。

健一去厨房做烤鱼，俺想帮忙，他又鞠躬说“姥姥，您坐着休息，我来做，您等着吃就行”，俺没办法，只能坐在客厅里，看着健一在厨房忙碌。他做烤鱼很认真，先把鱼洗干净，划上几刀，抹上调料，放在烤箱里，然后炒蔬菜，都是日式的做法，放的调料跟咱这儿不一样，却闻着香。

吃饭的时候，健一给俺夹了一大块鱼肉，鞠躬说“姥姥，您尝尝，刺少，爱理也爱吃”，俺尝了一口，鱼肉嫩，有点咸，还有点甜，确实好吃，俺说“好吃，健一的手艺真好”，健一听了，又鞠躬说“谢谢姥姥夸奖，您多吃点”。

这一天下来，健一跟俺鞠了不下十次躬，早上出门一次，中午回来一次，晚上回来一次，吃饭的时候夹菜两次，递水果两次，俺从一开始的慌神，到后来慢慢习惯，虽然还是觉得别扭，却知道这是他的心意，是尊重。

第六章 血压高忘了带药，女婿跑了两家药店

在女儿家的第五天，俺的血压有点高。早上起来，头有点晕，眼睛也花，俺没跟倩儿说，怕她担心。到了中午，头晕得更厉害，俺坐在沙发上，不敢动，倩儿看出来俺不对劲，赶紧说“妈，你咋了？脸色这么白？”

俺说“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可能是没睡好”，倩儿赶紧拿来血压计，给俺量血压，量完了，倩儿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妈，你血压160/90，太高了！你是不是没带降压药？”

俺这才想起，昨天收拾行李的时候，把降压药落在老家的抽屉里了，没带来，俺赶紧说“俺忘了，落在家里了，没事，俺忍忍就过去了”。

“忍啥呀！这么高的血压，会出事的！”倩儿急得哭了，赶紧喊健一，“健一，妈血压高，忘了带药，你快想想办法，去药店买降压药！”

健一正在厨房洗碗，听到喊声，赶紧跑出来，看到俺脸色白，赶紧鞠躬说“姥姥，您别怕，我现在就去药店，您等着”，说着就去换衣服，拿起钱包就往外跑。

倩儿跟我说“妈，日本买处方药麻烦，降压药是处方药，要医生开处方才能买，健一不知道能不能买到，要是买不到，就只能去医院了”，俺说“俺没事，不用去医院，别花那冤枉钱”，倩儿说“妈，钱不重要，你的身体重要”。

俺坐在沙发上，心里很过意不去，都是俺记性不好，忘了带药，还让健一跑前跑后。爱理也过来，拉着俺的手，说“姥姥，你别害怕，爸爸会买到药的”，俺摸了摸爱理的头，说“姥姥不害怕，爱理真乖”。

过了一个小时，健一回来了，满头大汗，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盒，跑到俺面前，鞠躬说“姥姥，对不起，我去了一家药店，他们说没有处方不能买，我又去了一家大药店，跟医生说了您的情况，医生给您开了临时的处方，买了三天的药，先吃着，明天我带您去医院，让医生开长期的处方”。

俺赶紧说“健一，辛苦了，快擦擦汗”，倩儿递过毛巾，给健一擦汗，健一擦了擦，又鞠躬说“姥姥，您先吃药，我给您倒杯水”，说着就去倒水，把药递给俺，看着俺吃完药，才松了口气。

俺吃了药，过了半个小时，头晕就好多了，俺跟健一说“健一，谢谢你，让你跑了这么远”，健一鞠躬说“姥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没考虑到您可能忘了带药，以后我会多注意”。

第二天，健一请了半天假，带俺去医院。日本的医院跟咱这儿不一样，很安静，没有大声说话的人，医生和护士都穿着白大褂，说话很温柔。健一跟医生说俺的情况，都是日语，俺听不懂，只能坐在旁边，看着医生给俺量血压、听心跳，然后医生给俺开了处方，健一去药房拿药，拿了药，又跟医生鞠躬道谢，才带着俺回家。

路上，健一跟俺说（用中文，说得很慢）“姥姥，以后每天早上吃一片药，我会提醒您”，俺点了点头，说“好，麻烦你了”，健一鞠躬说“不麻烦，姥姥的身体重要”。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健一都会把降压药放在俺面前，倒好水，鞠躬说“姥姥，吃药了”，俺吃完药，他才去上班。俺心里暖乎乎的，想着：俺这辈子，就倩儿一个女儿，现在又多了个孝顺的女婿，还有爱理，俺值了。

这几天，健一每天都给俺做不一样的菜，有时候是中国菜，有时候是日本菜，他知道俺吃不惯生冷的，做日本菜的时候，都会把菜做熟，生鱼片、寿司从来不给俺吃，只给倩儿和爱理吃。俺跟他说“健一，你不用这么迁就俺，你爱吃啥就做啥”，健一鞠躬说“姥姥是客人，要吃姥姥爱吃的”，俺说“俺不是客人，俺是你妈，一家人不用这么迁就”，健一听了，笑了，又鞠躬说“谢谢姥姥”。

晚上的时候，健一还会陪俺聊天，用中文跟俺说，说得很慢，有时候说不明白，就用手比划，倩儿在旁边翻译。他跟俺说，他小时候在大阪农村长大，爸妈都是农民，跟俺一样，也种花生、种蔬菜，他小时候也爱蹲在地里扒花生，俺听了，笑着说“俺倩儿小时候也爱扒花生，跟你一样”，健一听了，笑得更腼腆了。

第七章 去公园遇到“鞠躬邻居”，俺也学会了回礼

在女儿家的第八天，天气很好，倩儿说“妈，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去大阪城公园玩，那里有很多樱花树，虽然不是樱花季，但是也很好看，还有很多老人在那里散步”。

俺说“好，跟你去逛逛”，爱理也高兴得跳起来：“姥姥，我跟你一起去，我给你拍照。”

健一早上上班的时候，跟俺鞠躬说“姥姥，今天去公园玩，注意安全，晚上我给您做您爱吃的红烧肉”，俺说“好，你上班注意安全”，健一又鞠躬，然后才走。

吃完早餐，倩儿带着俺和爱理去公园。大阪城公园很大，里面有很多树，还有一个大湖，湖水很清，能看到里面的小鱼。公园里有很多人，有老人在散步，有年轻人在跑步，还有小孩在放风筝，都很安静，没人大声说话，跟俺老家的公园不一样——老家的公园，早上都是老人聚在一起聊天、打牌、跳广场舞，吵吵闹闹的，却很热闹。

倩儿带着俺坐在湖边的椅子上，爱理跑去跟别的小孩玩，俺看着湖水，跟倩儿说“这公园真好看，就是太安静了，俺有点不习惯”，倩儿笑着说“妈，日本的公园都这样，大家都不大声说话，怕打扰别人，你慢慢就习惯了”。

正说着，一个老头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太太，看到俺们，笑着说日语，倩儿赶紧跟他们打招呼，然后跟俺说“妈，这是佐藤爷爷和佐藤奶奶，跟健一是一个姓，也是农村来的，很热情”。

俺赶紧笑着说“你好”，佐藤爷爷推着轮椅过来，跟俺鞠躬，佐藤奶奶也在轮椅上鞠躬，俺赶紧站起来，学着他们的样子，弯了弯腰，鞠躬说“你们好”，佐藤爷爷和佐藤奶奶笑着拍了拍俺的手，又鞠躬，然后推着轮椅走了。

俺跟倩儿说“俺现在也会鞠躬了，不用再慌神了”，倩儿笑着说“妈，你学得真快，这样就跟他们能好好打招呼了”。

中午，我们在公园附近的小饭馆吃饭，饭馆很小，只有几张桌子，老板是个中年人，看到俺们，笑着鞠躬说“欢迎光临”，倩儿跟老板说要三份拉面，老板鞠躬说“好的，稍等”。

拉面上来的时候，老板端着拉面，给俺鞠躬说“阿姨，您慢用”，俺赶紧说“谢谢”，老板又鞠躬，然后才走。俺跟倩儿说“这日本的人，不管是老板还是顾客，都爱鞠躬，俺现在觉得，也不别扭了，是尊重人的意思”，倩儿说“妈，你能理解就好，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习惯”。

下午，俺们在公园逛到三点多，才回家。刚到家，健一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束花，是黄色的菊花，看到俺，赶紧鞠躬说“姥姥，今天去公园玩得开心吗？这花给您，日本的菊花好看，也香”。

俺接过花，说“开心，谢谢你，健一，还买花给俺”，健一鞠躬说“姥姥开心就好，我去做饭，红烧肉马上就好”。

晚上吃红烧肉，健一做得很好吃，跟俺做的味道差不多，俺说“健一，你咋会做红烧肉？”，健一笑着说（用中文）“我跟倩儿学的，倩儿说姥姥爱吃，我就学着做，做了好几次，今天终于做好了”，俺听了，心里暖乎乎的，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健一碗里，说“健一，你也吃，做得真好”，健一赶紧鞠躬说“谢谢姥姥”，然后才吃。

爱理跟俺说“姥姥，明天我要上学，你在家跟妈妈玩，晚上我回来给你带小礼物”，俺说“好，爱理上学要乖，听老师的话”，爱理点了点头，抱着俺的脖子，亲了俺一口。

这几天，俺越来越习惯健一的鞠躬，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婿。他虽然话少，不会说好听的，但是心细，孝顺，不管做啥，都想着俺，俺说啥，他都记在心里，这样的女婿，比亲儿子还亲。

第八章 华人朋友来做客，俺才懂“鞠躬不是生分”

在女儿家的第十天，倩儿说“妈，今天我请了几个华人朋友来家里吃饭，都是嫁到日本的，跟您一样，都是山东人，你们能说说话，不孤单”。

俺说“好，人多热闹”，心里也盼着能跟老乡说话，来了这么多天，除了倩儿、健一和爱理，俺跟谁都没法说话，憋得慌。

中午的时候，倩儿的朋友来了，一共三个，都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带着孩子，一进门就跟俺说“阿姨好”，俺赶紧说“你们好，快坐”。

朋友们带来了礼物，有中国产的茶叶，还有山东的煎饼，俺拿着煎饼，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是俺老家的味道，来了日本这么多天，俺还是第一次吃到。

健一在厨房做饭，做的都是中国菜，炒了辣子鸡、炖了鱼，还有俺爱吃的土豆丝，朋友们笑着说“佐藤先生的中国菜做得真好，比我们做的还好吃”，健一听了，赶紧鞠躬说“谢谢夸奖，做得不好，你们别嫌弃”。

吃饭的时候，朋友们跟俺聊天，说她们嫁到日本的事，说一开始也不习惯日本人总鞠躬，觉得太客气，不像一家人，后来慢慢才知道，鞠躬是日本的礼仪，是尊重，不是生分。

一个朋友说“阿姨，我家老公也跟佐藤先生一样，天天鞠躬，早上出门鞠躬，晚上回来鞠躬，一开始我也别扭，后来我跟他说‘不用总鞠躬，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他说‘习惯了，尊重你，也尊重长辈’，现在我也习惯了，他鞠躬，我就跟他点点头，或者弯弯腰，挺好的”。

另一个朋友说“阿姨，佐藤先生对你多好啊，你血压高，他跑两家药店给你买药，还请半天假带你去医院，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就别嫌他鞠躬了，这是他的心意”。

俺点了点头，说“俺知道，健一孝顺，俺也喜欢他，就是一开始不习惯，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俺更懂了，鞠躬不是生分，是尊重，是心意”。

健一听着我们聊天，虽然听不懂全部，但是知道我们在夸他，笑着鞠躬说“谢谢你们，我会好好照顾姥姥的”。

吃完饭，朋友们帮着收拾桌子，健一去给大家倒茶，给每个朋友倒茶，都要鞠躬，朋友们笑着说“佐藤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自己来就行”，健一鞠躬说“应该的，你们是客人”。

朋友们走的时候，跟俺说“阿姨，你在日本多住几天，好好玩，要是想说话，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来陪你”，俺说“好，谢谢你们”，健一送她们到门口，跟每个朋友鞠躬说“慢走，有空再来玩”。

朋友们走后，俺跟健一说“健一，以后你不用总跟俺鞠躬，俺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尊重俺，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你跟俺点点头，或者说句话就行”，健一听了，笑着说（用中文）“姥姥，我知道了，我尽量改，但是有时候习惯了，就忘了，你别介意”，俺说“俺不介意，你想鞠躬就鞠躬，俺知道是你的心意”。

晚上，倩儿跟俺说“妈，你看，朋友们跟你一说，你就懂了吧，健一就是这样的人，老实，孝顺，不会用嘴说，就用行动表示，鞠躬也是他的行动之一”，俺说“俺懂了，倩儿，你跟健一过，俺放心，健一这孩子，比亲儿子还亲”，倩儿听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抱着俺说“妈，谢谢你，我还怕你嫌健一客气，不习惯”。

俺拍着倩儿的背，说“傻孩子，俺咋会嫌呢？健一这么好，俺高兴还来不及呢”。

从那以后，健一还是会跟俺鞠躬，但是比以前少了点，有时候会跟俺点点头，说“姥姥，早上好”“姥姥，吃饭了”，俺看着他，心里越来越暖和，觉得这就是一家人——不管是鞠躬，还是点头，不管是说日语，还是说中文，只要心里有彼此，就是一家人。

第九章 倒数三天，俺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

在女儿家的第十二天，俺开始收拾回家的行李。还有三天就要走了，俺心里又舍不得，又想老家——舍不得倩儿、健一和爱理，想老家的老槐树、张婶喂的鸡，还有俺没晒完的花生。

俺把倩儿给俺买的衣服叠好，放进包里，又把健一给俺买的药放好，还有朋友们给俺的茶叶和煎饼，都小心地装好。俺还把给张婶和李叔带的礼物放好——给张婶买了一条日式的丝巾，给李叔买了一盒日本的烟，都是俺跟倩儿一起去买的。

爱理看到俺收拾行李，眼睛红红的，拉着俺的手说“姥姥，你能不能不走啊？你走了，我就没人陪我玩了，没人给我剥花生了”。

俺蹲下来，抱着爱理，摸了摸她的头，眼泪也掉了下来：“爱理乖，姥姥要回家，家里有张婶、李叔，还有姥姥的鸡，姥姥走了，会给爱理寄花生，寄咸菜，爱理想姥姥了，就跟姥姥打视频，好不好？”

爱理点了点头，说“好，姥姥，你一定要给我寄花生，我还要跟你打视频”，俺说“好，姥姥答应你”。

健一看到俺收拾行李，也有点难过，他走到俺面前，鞠躬说“姥姥，你能不能多住几天？我还想给你做红烧肉，还想带你去看樱花（明年春天），樱花很好看”。

俺说“健一，姥姥也想多住几天，但是姥姥老了，在日本住不惯，语言不通，也没老乡说话，姥姥回家，心里踏实，等明年春天，樱花开了，姥姥再来看你们，好不好？”

健一点了点头，说“好，姥姥，明年春天，我去机场接你，带你去看樱花”，说着就帮俺收拾行李，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把易碎的东西用报纸包好，生怕坏了。

倩儿也帮着俺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跟俺说“妈，回家后，别自己下地了，膝盖不好，别摔着了，要是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跟健一回去看你”，俺说“俺知道，倩儿，你别担心俺，你跟健一好好过，爱理好好上学，俺就放心了”。

晚上，健一给俺做了最爱吃的红烧肉，还有爱理最爱吃的烤鱼，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有点冷清，俺知道，大家都舍不得俺走。

吃完饭，爱理拉着俺，给俺看她画的画，画里有姥姥、妈妈、爸爸，还有樱花，爱理说“姥姥，这是明年春天的樱花，我画的，你明年来看樱花，就跟画里一样好看”，俺说“好，姥姥明年来看樱花，看爱理的画”。

第二天，健一请了一天假，带俺去买回家的礼物，给俺买了日本的奶粉，说“姥姥，这奶粉好，你回家喝，补身体”，给俺买了日本的饼干，说“姥姥，你饿了就吃饼干，方便”，还给俺买了一双软底的鞋子，说“姥姥，这鞋子软，你走路不磨脚”。

俺说“健一，不用买这么多，太浪费钱了”，健一鞠躬说“姥姥，不浪费，你是长辈，应该的”，俺没办法，只能让他买，心里却很过意不去，这孩子，总想着俺，却不想着自己。

下午，俺们去了爱理的学校，接爱理放学，爱理的老师看到俺，笑着跟俺鞠躬，说“姥姥，爱理很乖，中文说得很好，谢谢你教她”，俺赶紧说“不是俺教的，是倩儿教的，老师辛苦了”，老师又鞠躬，然后才走。

爱理放学，看到俺，跑过来抱着俺，说“姥姥，今天老师夸我了，说我中文说得好”，俺说“爱理真棒，以后还要好好学中文，以后回中国，跟姥姥说话”，爱理点了点头，说“好，我好好学中文”。

第十章 离开大阪的那天，女婿鞠躬到俺看不见

2024年10月31日，是俺离开大阪的日子。早上5点，俺就醒了，再也睡不着，起来看着爱理的房间，看着墙上的画，心里舍不得。

倩儿和健一也醒了，健一去厨房做早餐，做的是俺爱吃的小米粥，还有饭团，倩儿帮俺收拾最后的行李，把俺的身份证、机票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跟俺说“妈，机票和身份证别丢了，到了济南，表哥会来接你，你别乱跑”。

俺点了点头，说“俺知道，你放心”。

吃早餐的时候，爱理还没醒，倩儿去叫她，爱理醒了，看到俺，赶紧跑过来，抱着俺说“姥姥，你要走了吗？我还没跟你玩够呢”，俺抱着爱理，说“爱理乖，姥姥明年再来看你，你要好好上学，听爸爸妈妈的话”，爱理点了点头，给了俺一个吻，说“姥姥，你路上小心”。

吃完早餐，健一拎着俺的行李，倩儿抱着爱理，一起去机场。路上，爱理在车里睡着了，俺看着爱理的小脸，心里酸酸的，想着：这孩子，才8岁，就跟爸爸妈妈在日本，没见过老家的老槐树，没吃过老家的花生，明年春天，俺一定要来，带她去看樱花，也带她回中国，看看老家。

到了关西国际机场，健一帮俺办登机牌，托运行李，倩儿抱着爱理，跟在旁边，一直跟俺说“妈，到了济南给我打电话，到了家也给我打电话，别让我担心”，俺说“俺知道，俺会给你打电话的”。

过了安检，到了登机口，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俺跟倩儿、健一、爱理站在登机口旁边，谁都没说话，爱理醒了，拉着俺的手，不肯放。

广播里喊“飞往济南的CA158航班开始登机”，俺知道，该走了。俺抱了抱倩儿，说“倩儿，好好过，别担心俺”，倩儿哭了，说“妈，你也好好的，明年春天，我等你来”，俺点了点头，又抱了抱爱理，说“爱理，姥姥走了，想姥姥了就打视频”，爱理哭着说“姥姥，你一定要来”，俺说“好”。

最后，俺看着健一，说“健一，倩儿和爱理，就拜托你了，你也要好好的”，健一鞠躬，腰弯得很低，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深，嘴里说着日语，倩儿翻译说“姥姥，您路上小心，注意身体，明年春天，我去机场接您，您一定要来，我会好好照顾倩儿和爱理，您放心”。

俺赶紧说“健一，快起来，别鞠躬了，俺放心”，健一这才直起身，眼睛红红的，又鞠躬说“姥姥，再见”。

俺拖着小行李箱，往登机口走，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倩儿抱着爱理，哭着跟俺挥手，健一站在旁边，也跟俺挥手，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腰弯着，没直起来。

俺一直走到登机口，回头的时候，还能看到健一在鞠躬，倩儿在挥手，爱理在哭，俺也哭了，赶紧转身，跟着别人登机。

飞机起飞的时候，俺看着窗外的大阪，看着越来越小的机场，心里满是思念——思念倩儿，思念健一，思念爱理，思念健一每天的鞠躬，思念在日本的这15天。

飞机飞了13个小时，到济南遥墙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了。表哥王磊来接俺，帮俺拿行李，跟俺说“姑，你可回来了，倩儿跟我打电话，问了我好几次”，俺说“俺回来了，你给倩儿打个电话，说俺平安到了”。

回到家，院子里的花生已经晒好了，张婶帮俺装在竹篮里，李叔帮俺把鸡喂得胖胖的，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俺蹲在院子里，摸了摸花生，又摸了摸鸡，心里踏实了——这是俺的家。

晚上，俺给倩儿打视频，视频里，倩儿和爱理还在哭，健一站在旁边，看到俺，赶紧鞠躬说“姥姥，您平安到了吗？”，俺说“俺到了，健一，你别担心，俺很好”，爱理说“姥姥，你到家了就好，我想你了”，俺说“姥姥也想你，爱理要好好睡觉”。

挂了视频，俺坐在老槐树下，看着天上的月亮，想着在日本的15天——想着健一每天的鞠躬，想着健一跑两家药店给俺买药，想着健一给俺做的红烧肉，想着爱理奶声奶气的“姥姥”，想着倩儿的眼泪。

俺知道，俺跟健一，一个在中国，一个在日本，语言不通，习惯不同，他总爱鞠躬，俺一开始不习惯，后来慢慢懂了，那不是生分，是尊重，是孝顺，是一家人的心意。

第十一章 老家的冬天来了，俺盼着明年春天的樱花

2024年的冬天，老家来得早，11月就下了第一场雪，院子里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俺坐在屋里，烤着煤炉，手里织着毛衣——这次是给健一织的，灰色的，俺想着，明年春天去日本，给健一穿上，他肯定喜欢。

张婶经常来俺家，跟俺说“秀兰啊，你在日本过得咋样？女婿对你好不好？”，俺笑着说“好，健一对俺好，天天给俺鞠躬，孝顺得很，比亲儿子还亲”，张婶笑着说“那就好，你总算能放心了”。

李叔也常来，跟俺说“秀兰啊，你女婿给你买的烟，真好抽，你明年去日本，跟你女婿说，谢谢他”，俺说“好，俺跟他说”。

每天晚上，俺都会跟倩儿打视频，视频里，爱理总会跟俺说“姥姥，今天老师夸我了”“姥姥，我画了一幅画”，健一总会跟俺鞠躬说“姥姥，您今天吃饭了吗？身体好不好？”，俺总会说“健一，不用鞠躬，俺吃饭了，身体好，你也好好吃饭”。

有时候，健一还会跟俺说日本的事，说“姥姥，大阪的冬天不冷，爱理今天穿了您织的毛衣，很暖和”，俺说“暖和就好，爱理喜欢就行”。

2025年春节的时候，倩儿跟俺说“妈，春节我们不能回去看你，爱理要上学，健一要上班，等明年春天，樱花开了，我们带你去看樱花，然后跟你回中国，看看老家的老槐树”，俺说“好，俺等着你们，俺给你们煮花生，腌咸菜”。

春节过后，天气慢慢暖和了，院子里的草开始发芽，老槐树也冒出了新芽，俺每天都去院子里看看，给花生地翻土，想着“等倩儿、健一和爱理回来，俺就种花生，让他们也扒扒花生，尝尝新鲜的”。

3月份的时候，倩儿给俺寄来一张照片，照片里，健一带着倩儿和爱理，站在樱花树下，樱花是粉色的，开得正盛，爱理穿着俺织的粉色毛衣，笑着喊“姥姥”，健一站在旁边，鞠躬，笑得腼腆。

俺把照片贴在墙上，每天都看，想着：再过一个月，俺就要去日本了，去看樱花，去看倩儿、健一和爱理，去吃健一做的红烧肉，去听健一每天的鞠躬问好。

4月初，倩儿给俺订了机票，还是济南飞大阪的，4月15日的，她说“妈，4月15日，樱花正盛，我跟健一去机场接你，带你去大阪城公园看樱花”，俺说“好，俺等着”。

俺开始收拾去日本的行李，给健一织的灰色毛衣，给爱理织的蓝色毛衣，给倩儿带的咸菜、花生，给张婶和李叔带的礼物，都一一装好。

出发的前一天，张婶和李叔来送俺，张婶说“秀兰啊，这次去日本，好好玩，跟你女婿说，别总鞠躬，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俺笑着说“好，俺跟他说，你们放心，俺会好好玩的”，李叔说“秀兰啊，到了日本给俺们打个电话，等你回来，给俺们说说樱花啥样”，俺说“好”。

4月15日，俺又坐上了飞往大阪的飞机，这次，俺不慌了，心里满是期待——期待看到樱花，期待看到倩儿、健一和爱理，期待听到健一那句带着鞠躬的“姥姥，欢迎您来大阪”。

飞机降落的时候，俺看着窗外的大阪，心里想着：俺的女儿在这儿，俺的女婿在这儿，俺的外孙女在这儿，这儿也是俺的家，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不管是鞠躬，还是家常话，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到了出口，俺一眼就看到了倩儿、健一和爱理，倩儿举着“李秀兰”的牌子，爱理跑过来，抱着俺的腿，喊“姥姥”，健一走过来，弯腰鞠躬，声音温柔：“姥姥，欢迎您来大阪，樱花正盛，我带您去看。”

俺笑着说“好，健一，快起来，咱去看樱花”，伸手摸了摸健一的头，像摸自己的儿子一样。阳光正好，大阪的天还是瓦蓝的，远处的樱花树，开得正盛，粉色的樱花像云一样，飘在枝头，俺拉着倩儿的手，健一拉着爱理的手，一家人慢慢往樱花树走去，健一偶尔还是会鞠躬，俺笑着回应，心里满是幸福——这就是俺想要的日子，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开开心心，不管在哪个国家，不管有多少不一样的习惯，只要心里有爱，就是最好的时光。

来源：高贵海燕XZW8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