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姑,我毕业啦!她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我的情绪,自顾自地说着,我今天刚回来,放下行李就来看您了!我想您啦!
那天下午,雨下得哗哗的。
我刚从店里对完账回来,累得眼皮直打架。
这雨声听着让人心烦。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我有点纳闷,这个点,谁会来找我?
透过猫眼往外看,我愣住了。
门外站着个年轻姑娘,二十出头,淋得有点湿,正对着门整理头发。
那张脸,我认得。
是我侄女,何晓雪。
我哥何强的独生女。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四年了。
整整四年,我没见过她。
上一次见,还是她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
我亲手把三万块钱现金塞到她手里。
那时候,她笑得多甜啊。
小姑,你最好啦,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这话,还在我耳朵边上绕着没散呢。
人,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纪没见。
我深吸一口气,拧开了门把手。
门开了。
何晓雪看到我,脸上立刻堆起特别甜的笑。
小姑!她在门口就喊,声音又脆又亮。
我看着她,没动,也没说话。
心里那股火,压了四年,这会儿蹭蹭往上冒。
小姑,我毕业啦!她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我的情绪,自顾自地说着,我今天刚回来,放下行李就来看您了!我想您啦!
她想我?
这话听着可真新鲜。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侧身让她进来。
她换了鞋,熟门熟路地往客厅走,眼睛四处打量着。
小姑,您这房子装修得真好看,她嘴里啧啧称赞,比我爸妈家强多了。
我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
坐吧,我说。
声音有点干巴巴的。
她乖乖坐下,双手捧着水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小姑,我找到工作啦!在市中心的那家德辉集团,做行政助理,下周一就上班!
德辉集团?
我知道那家公司,挺有名的,门槛不低。
她能进去,看来这四年大学没白读。
挺好的,我淡淡地说,恭喜你。
她似乎被我的冷淡噎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小姑,她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点撒娇,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求您。
来了。
我就知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
四年前那三万块钱,都没换来她升学宴上一个座位。
今天她这么热情洋溢地跑过来,能是为了什么?
我抬眼看她,等着她的下文。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
那个……公司离我家太远了,每天通勤得三个多小时,她眼巴巴地望着我,我听说……您这小区离德辉集团就两站地铁?您看……我能不能……先在您这儿借住一段时间?等我找到更合适的房子,马上就搬走!
我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年轻又充满期待的脸。
心里那片凉,一点点蔓延开,冻得我指尖都有点发麻。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
我只是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
然后,我转过身,一字一句地问。
何晓雪。
四年前。
你们家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02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敲在心上。
何晓雪那张刚才还阳光灿烂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眼神开始躲闪,不敢看我的眼睛。
四年前?
她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有点发虚,小姑……您指的是……
我指的是什么,你心里真没数吗?
我走回沙发边,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她。
三万块钱。
我慢慢吐出这几个字。
你考上大学那年,我给你的三万块钱。
红色的票子,崭新的一沓。
我当时跟你说,晓雪,好好读书,别辜负自己。
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
你说,小姑,我一定会的,我以后赚钱了孝顺你。
记得吗?
何晓雪的头低了下去,手指用力抠着水杯。
记得……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小姑,那钱……我……我一直记着的……我很感激您……
感激?
我差点笑出声。
是啊,你们一家可真感激我。
感激到,连你的升学宴,都没通知我一声。
何晓雪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失。
不是的,小姑!她急急地辩解,声音都带了哭腔,那……那天的宴席,是……是……
是什么?
我替她说下去。
是你爸妈觉得,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必要请了?
还是觉得,我这三万块钱给了也就给了,不值当你家一顿饭?
何晓雪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
她慌乱地摇头。
不是的……真的不是……小姑,您误会了……
误会?
我看着她哭,心里没有一点波澜。
有些事,不是掉几滴眼泪就能糊弄过去的。
我记得清清楚楚。
四年前那个八月,热得人喘不过气。
我知道你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你爸,我亲哥,在电话里唉声叹气,说学费怎么这么贵,生活费也是个问题。
我那时候刚盘下现在的店面,手里也紧巴巴的。
可我想着,你是我们何家第一个正经大学生,不能亏待你。
我取了这三万块钱,连你爸妈都没告诉,直接送到你手上。
我跟你说的什么?
我说,晓雪,这钱你拿着,别乱花,用在正道上。
你当时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
你说小姑你最疼我。
结果呢?
不到一个星期,我就在你妈,我那个好嫂子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你升学宴的照片。
大红的横幅拉着。
何晓雪金榜题名宴。
摆了十几桌。
你爸你妈穿着新衣服,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
你穿着漂亮的裙子,挨桌敬酒。
照片里,我看到了大伯一家,看到了小叔一家,看到了你妈那边的舅舅姨妈。
热热闹闹,济济一堂。
唯独没有我。
我这个出了三万块钱的小姑,连一张请柬都没收到。
电话也没有一个。
好像我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我甚至是从别人嘴里才知道,你家办了这么大一场宴席。
那一刻,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何晓雪,你知道吗?
那不是三万块钱的事。
那是心被挖走了一块,扔在地上,还被人踩了几脚。
何晓雪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哽咽着,那天……那天是我爸妈……他们说不请你了……说……说……
说什么?
我冷冷地问。
她说……说反正你已经给钱了……没必要再让你来吃一顿……还说……还说……
她还说什么?
说你是嫁出去的人,不算何家人了,这种场合,不来也好。
何晓雪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然后像被抽干了力气,瘫在沙发上,捂着脸痛哭。
我坐在那里,身体僵硬。
虽然早就猜到了是这个原因。
但亲耳从侄女嘴里听到,心脏还是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嫁出去的人。
不算何家人。
所以,出钱的时候想到我了。
热闹的时候,就把我一脚踢开。
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我看着痛哭流涕的何晓雪,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可怕。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
四年前,你们家做的事,有多伤人。
那么现在,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你住进来?
就凭你这几句对不起?
还是凭你这几滴眼泪?
何晓雪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慌乱。
小姑……我……我知道错了……我当时劝过他们的……我真的劝过……可是……
可是你没用。
你收了钱,享受了盛宴,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整整四年,一个电话,一条问候都没有。
现在需要住处了,想起我这个“不算何家人”的小姑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站起身。
意思很明白。
送客。
何晓雪也跟着站起来,脸上混着泪水,狼狈不堪。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拿起来一看。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我妈。
王淑华。
我那个,永远偏袒我哥哥的妈妈。
我按下接听键。
还没放到耳边,就听见我妈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
琳琳!你是不是把晓雪赶出去了?她是不是在你那儿?你哥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你欺负他女儿!你怎么当姑姑的?她一个小孩子,刚毕业,你跟她计较什么?赶紧的,让她在你那儿住下!听见没有!
我听着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命令。
看着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侄女。
心里那片凉,彻底结成了冰。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先派女儿来打感情牌。
不行,就搬出老娘来压我。
真好。
真是一家人。
我没回答我妈的话。
直接按了挂断键。
然后,我看向何晓雪,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你爸的动作,还挺快。
何晓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小姑……不是……我……我没告诉我爸……
行了。
我打断她。
演给谁看呢?
我走到门口,拉开大门。
外面的雨还在下,风带着湿气灌进来,吹得我一阵发冷。
何晓雪。
我看着她还站在原地不动,声音提高了八度。
出去。
她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小姑……
我再说最后一遍。
出去。
现在,立刻,马上。
她看着我冰冷的眼神,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拿起她那湿漉漉的背包。
走到门外,她回过头,眼睛红肿,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小姑,那三万块钱……我……我工作以后会还您的……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钱?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以为,仅仅是钱的问题。
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何晓雪。
钱,我不要了。
那三万块,就当是买断了我们之间最后那点姑侄情分。
从今以后,你的事,跟我无关。
现在,请你离开。
她站在门外,雨丝飘到她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后悔,有委屈,maybe还有一丝我不懂的怨恨。
我没有任何犹豫。
砰地一声。
关上了门。
把她的视线,和她这个人,彻底隔绝在外。
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伤心。
是气的。
是恨的。
恨他们的忘恩负义。
恨他们的理所当然。
更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心软,为什么要把那三万块钱拿出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不。
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我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
以我哥我嫂的性子,以我妈那个偏心到胳肢窝的态度。
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
几分钟后,我的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
屏幕上,是我哥何强的名字。
一声接一声,执着得让人心烦。
我看着那个名字,没有接。
我知道他会说什么。
无非是那些车轱辘话。
我是你哥,她是你亲侄女,你帮帮忙怎么了?你那么大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一个人住不浪费吗?你怎么那么小气,那么记仇?
以前,我或许还会忍着,听着。
但现在?
门都没有。
电话自动挂断后,紧接着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我嫂子,刘春梅。
我直接按了静音键,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任由屏幕在那里明明灭灭。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
何晓雪还站在雨里,没走,低着头在打电话。
估计是在向她爸妈汇报战况吧。
我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心里乱糟糟的。
四年前那个夏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细节,变得越来越清晰。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一件,被我忽略了四年的事。
当时给我妈打电话,委屈地问她,为什么哥嫂办升学宴不请我。
我妈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最后叹了口气说,琳琳,你也别怪你哥,他也有他的难处……
当时我只顾着伤心,没细想。
现在回过头品品。
难处?
他能有什么难处?
怕我去了,当着亲戚的面,提起那三万块钱,让他没面子?
还是觉得,请了我这个“外人”,会分走他们家的风光?
不对。
好像……不只是这样。
我哥和我嫂子,虽然一直有点小算计,但以前面子上还算过得去。
至少明面上,不会做得这么绝。
为什么偏偏在那次升学宴上,做得这么难看?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对我,彻底冷淡下来的。
难道……
一个模糊的,被我忽略已久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难道四年前,除了那三万块钱和升学宴,还发生了别的,我不知道的事?
一件真正触碰到他们利益,让他们彻底把我排除在外的事?
会是什么呢?
我皱紧眉头,努力在记忆里搜寻。
四年前……夏天……晓雪高考后……
好像就是那个暑假,我哥曾经吞吞吐吐地找我帮过一个忙。
一个……关于钱的忙。
03
那个被遗忘的细节,像一根细小的刺,突然从记忆的深海浮了上来。
四年前的那个夏天,闷热,漫长。
在我给何晓雪那三万块钱之前,大概是她刚拿到录取通知书没多久的时候。
我哥何强,破天荒地主动约我吃饭。
就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小馆子。
他点了几个菜,要了瓶啤酒,吃得满头大汗。
我当时还挺高兴,以为他就是想跟我这个妹妹联络联络感情。
饭吃到一半,他放下筷子,搓了搓手,脸上堆着不太自然的笑。
琳琳,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哥你说。我当时完全没多想。
就是……晓雪这不是考上大学了嘛,学费、生活费,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他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揉着太阳穴,你嫂子那边,她弟弟,前阵子做生意亏了本,欠了点债,你嫂子把家里攒的钱,挪了一部分去帮衬她弟弟了。所以眼下……唉……
我听着,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要借钱?
果然。
他接着说:你看,你店面也盘下来了,生意听说也挺稳定……能不能……先借哥五万块?等哥手头宽裕了,马上还你!
五万块。
在当时,对我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盘店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还贷了款,店里刚开始运转,每个月的进账刚够覆盖成本和基本生活。
我实话实说:哥,我现在手里真没那么多闲钱,店里的货款下周就要结,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哥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啪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
琳琳,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他声音抬高了些,我是你亲哥!现在有难处,找你帮这点忙都不行?你开店当老板了,眼里就没我这个穷哥哥了是吧?
我当时又委屈又生气。
我怎么就不够意思了?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耐着性子解释:哥,不是我不借,是我真的没有。我自己也难……
得了吧!他打断我,语气带着讥讽,谁不知道你现在混好了,买了房(我当时买的是个小公寓,还着贷款),开了店,五万块对你来说算个啥?你就是不想借!
那顿饭,最后不欢而散。
我哥撂下几句难听的话,饭钱都没付,甩手走了。
我坐在那里,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心里堵得厉害。
从那以后,我哥对我,就明显冷淡了很多。
电话少了,见面也爱答不理。
后来,我还是心疼侄女,偷偷给了何晓雪三万块钱。
我以为,这多少能缓和一下我和我哥的关系。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更彻底的遗忘和排斥。
想到这里,我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心脏怦怦直跳。
所以,根本不仅仅是因为那三万块钱和升学宴!
根源在这里!
我拒绝了我哥那五万块的借款!
在他看来,我就是有钱不肯借,就是不念兄妹亲情!
所以,他恼羞成怒!
所以,他们故意不请我参加升学宴,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来表达他们的不满!
而给我侄女那三万块,在他们眼里,恐怕不仅不是情分,反而更像是一种讽刺——看,你妹妹宁愿偷偷给你女儿钱,也不肯借给你这个哥哥!
我浑身发冷,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能做得那么绝。
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因为在他们心里,先“做错事”的是我!
是我先“为富不仁”,不肯帮忙!
多么可笑,多么颠倒黑白的逻辑!
我的拒绝,合情合理。
他们的索求,无度且无理。
可偏偏,他们就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理直气壮地来怨恨我!
叮咚——
门铃又响了。
刺耳的声音把我从愤怒的回忆里拽了出来。
还没完没了了?
我火冒三丈,几步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
这次门外站着的,不是我那哭哭啼啼的侄女了。
而是我哥,何强。
还有我嫂子,刘春梅。
两个人并排站着,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何强穿着件洗得发旧的Polo衫,肚子微微腆着,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对我这个妹妹的不满。
刘春梅则烫着一头小卷发,穿着花哨的裙子,双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哟,终于舍得开门了?刘春梅抢先开口,声音尖利,怎么着,大老板,现在门槛高了,亲侄女都不让进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没说话。
何强清了清嗓子,摆出兄长的架子:琳琳,怎么回事?晓雪哭着给我们打电话,说你把她赶出来了?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
我当姑姑的怎么了?我反问,声音平静,却带着冷意,我欠她的?
你!何强被我的话噎住,脸涨红了,你怎么说话呢!她一个孩子,刚毕业,想来你这儿借住几天,怎么了?你这房子这么大,空着不是空着?
是啊!刘春梅立刻帮腔,撇着嘴,我们晓雪懂事,不想麻烦我们,想着跟你这个姑姑亲,才来找你!你倒好,二话不说就把人往外赶!还提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何琳,你还有没有点人心?
陈芝麻烂谷子?
我看着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颠倒黑白的样子,气得差点笑出来。
原来在他们眼里,四年前那件事,只是陈芝麻烂谷子?
原来出钱不讨好,被刻意排除在外,被伤了心,都是我不够大度?
我的心彻底冷了。
也彻底硬了。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我的房子,大也好,小也好,空着也好,住满了也好,都是我的。我想让谁住,不想让谁住,我说了算。
何琳!何强怒吼一声,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子上,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你哥!这是你亲侄女!你就这点忙都不肯帮?你还是不是人!
我不是人?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旁边刘春梅那幸灾乐祸、仿佛在看戏的表情。
四年前的委屈,今天的逼迫,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汇聚成了火山。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住那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怒骂。
哥。嫂子。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有些事,我不想提,不代表我忘了。
四年前,晓雪的升学宴,为什么没请我?
是因为我之前,没借给哥那五万块钱吗?
这话像一颗炸弹。
砰地一声,在门口炸开。
何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刘春梅的眼神也猛地闪烁了一下,闪过一丝慌乱。
你……你胡说什么!何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眼神却不敢看我,那……那是两码事!
是吗?我紧紧盯着他,真的是两码事吗?不是因为记恨我没借钱,所以故意不请我,想给我个难堪?不是因为觉得我这个妹妹没用处了,所以一脚踢开?
你放屁!何强彻底恼羞成怒,额头上青筋暴起,何琳!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自己为富不仁,连亲哥都不帮,还有理了?我们没请你,就是不想看你那张臭脸!
终于承认了。
看吧。
就是这样。
刘春梅赶紧扯了何强一下,强笑着打圆场:哎呀,琳琳,你看你,都过去多久的事了,还提它干嘛?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今天我们来,就是说晓雪住的事儿……
我打断她:嫂子,一家人?
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四年前你们把我当一家人了吗?
需要钱的时候,想起是一家人了?
需要住处的时候,想起是一家人了?
平时呢?
平时你们在哪里?
这四年,你们谁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谁关心过我一句?谁问过我店里生意好不好?一个人在外面累不累?
没有!
一次都没有!
现在需要帮忙了,口口声声一家人了?
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一样,砸在他们脸上。
何强和刘春梅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至极。
何强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那眼神,不像看妹妹,像看仇人。
好!好!何琳,你厉害!你翅膀硬了!他点着头,咬牙切齿,你不帮是吧?行!你给我记住!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妹妹!爸妈那儿,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我们走!
他一把拉住还想说什么的刘春梅,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楼梯间里,传来他们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和刘春梅压低声音的抱怨。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
浑身脱力。
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知道,这次,是彻底撕破脸了。
也好。
有些脓包,迟早要挤破。
长痛不如短痛。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没有哭。
只是觉得累。
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
我以为,这就是结束了。
然而,我低估了我哥我嫂的无耻程度。
也低估了他们在我爸妈面前颠倒黑白的能力。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店里清点新到的货。
手机响了。
是我爸,何建国。
我爸平时很少给我打电话,尤其是我开店以后,他总觉得女孩子不该这么抛头露面。
我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
按下接听键。
我爸沉重又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琳琳!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一趟!
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气。
04
我爸的电话,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
我知道,这肯定是我哥我嫂去告状了。
而且,绝对是歪曲事实的状。
我放下手里的活,跟店员交代了几句,开车往我爸妈家赶。
一路上,心情复杂。
我爸妈住在老城区的一个旧小区里,房子还是当年单位分的,有些年头了。
楼道里有些昏暗,弥漫着老旧楼房特有的气味。
我站在家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拿出钥匙开门。
门一开,客厅里的气氛就让我心里一沉。
我爸何建国沉着脸坐在旧沙发上,手里夹着根烟,烟雾缭绕。
我妈王淑华坐在他旁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我哥何强和我嫂子刘春梅,居然也在!
他们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何强抱着胳膊,黑着脸,刘春梅则低着头,手里捏着纸巾,时不时擦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
好家伙,三堂会审的架势。
我换了鞋,走过去。
爸,妈。我喊了一声。
叫我回来什么事?
我爸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抬起头,眼神严厉地盯着我。
什么事?你还问我们什么事?他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琳琳,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听说你把你侄女从家里赶出来了?还跟你哥你嫂大吵一架?说什么断绝关系?啊?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果然。
我看向我哥我嫂。
何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刘春梅则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带着哭腔:爸,妈,你们别怪琳琳,可能……可能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惹她生气了……可是晓雪是无辜的啊,孩子就是想去她姑姑那儿借住几天,没想到……
她说着,又“哽咽”起来。
演得可真像。
我心底一片冰凉。
妈,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我试图解释,看向我妈,四年前……
你闭嘴!我爸猛地一拍茶几,砰的一声巨响,把我吓了一跳,也打断了我后面的话。
他指着我的鼻子:四年前四年前!你就知道揪着那点过去不放!你哥你嫂是有不对的地方,可那都过去多久了?一家人,有什么坎儿过不去?你现在混得好了,就看不起你哥你嫂了?连亲侄女都不愿意帮一把?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的心狠?
我被他们联合起来欺负、遗忘的时候,谁说过他们一句心狠?
我出钱不讨好的时候,谁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
现在,倒成了我的心狠?
妈!我提高声音,看向一直沉默抹泪的母亲,您说句公道话!四年前晓雪的升学宴,他们为什么不请我?是不是他们做得太过分!
我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哥我嫂,嘴唇哆嗦着,最后叹了口气。
琳琳啊……她声音带着哭腔,都是一家人……算了吧……你哥他……他也不容易……你就让晓雪在你那儿住几天,又能怎么样呢?你房子那么大……
又是这句话!
又是“算了吧”!
又是“他也不容易”!
永远都是这样!
每次我和我哥有矛盾,永远都是让我退让,让我算了!
因为他“不容易”!
那我呢?
我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开店,还贷,应付各种麻烦,我就容易吗?
我的委屈,我的难过,就活该被忽视吗?
妈!您就知道偏袒我哥!我忍不住吼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四年前他们那样对我,您说过他们一句不是吗?现在他们需要帮忙了,就来道德绑架我!凭什么!
啪!
一声脆响。
我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
我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爸。
他气得浑身发抖,手还扬在半空。
就凭我是你爸!就凭他是你亲哥!他怒吼着,我们何家,没你这种不孝女!连亲哥亲侄女都不认!你给我滚!
我站在那里,脸上疼,心里更疼。
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看着我爸愤怒的脸,看着我妈躲闪的眼神,看着我哥我嫂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得意。
心,死了。
彻底死了。
原来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是外人。
付出是应该的。
受委屈是活该的。
拒绝,就是不孝,就是心狠。
好。
真好。
我擦掉脸上的眼泪,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好,我滚。
从今天起,我没哥,也没嫂子。
这个家,我不回了。
爸,妈,你们保重。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有任何犹豫。
身后传来我妈的哭声和我爸更大的怒吼声。
还有我哥假惺惺的劝阻:爸,您别生气,琳琳她只是一时糊涂……
我充耳不闻。
快步走下昏暗的楼梯,冲出单元门。
外面阳光刺眼。
我抬起头,让阳光照在脸上,驱散那彻骨的寒意。
脸上还在疼。
但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解脱的感觉。
也好。
撕破了。
彻底撕破了。
以后,再也不必对这些人,抱有任何期待了。
我回到车里,没有立刻发动。
我需要平静一下。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一个几乎快被我遗忘的,我嫂子的弟弟,刘春生的老婆,赵梅。
一个几乎不怎么联系的远房亲戚。
她怎么会突然找我?
我点开消息。
琳琳,在吗?听说你跟春梅他们闹别扭了?唉,有些事,本来不想多嘴的,但看你今天这样,我觉得还是该告诉你一声。
四年前,你哥找你借钱那事儿,其实不是春梅弟弟做生意亏了。
是春梅她……她迷上了那个网络博彩,输了不少钱,你哥是为了填那个窟窿,才找你借钱的。
后来你没借,他们好像还动了你放在妈那儿的一个什么……首饰盒?说是什么你奶奶留下的老物件,能值点钱……这事估计你也不知道吧?
我当时偶然听春梅提过一嘴,也没当真。
今天看你们闹成这样,就想起来了。
你看看,有没有这回事?
我看着这条长长的消息。
脑子里嗡的一声。
网络博彩?
首饰盒?
我奶奶留下的老物件?
我猛地想起来了!
我奶奶去世前,确实偷偷给过我一个小木盒子,说是她当年的嫁妆,一对老银镯子,不值什么钱,但是个念想。
她叮嘱我收好,别让人知道。
我当时没太在意,觉得就是老人家的心意,拿回家后就暂时放在了我妈那里,想着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再拿走。
后来忙着开店,忙着生活,竟然把这事彻底忘了!
难道……
难道我哥我嫂,不仅忘恩负义,还偷了我的东西?
我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
05
赵梅的信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网络博彩?
偷首饰盒?
这两个信息叠加在一起,产生的冲击力让我头晕目眩。
我靠在驾驶座上,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镇定下来。
我必须弄清楚!
如果赵梅说的是真的……
那我哥我嫂,就不仅仅是忘恩负义、颠倒黑白那么简单了!
这是偷窃!
我立刻翻找通讯录,拨通了我妈家的固定电话。
现在能问的,只有我妈了。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
是我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喂?
妈,是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琳琳?我妈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你……你又想干什么?你爸还在气头上呢!
妈,我不跟您吵。我问您一件事,您必须老实告诉我。我深吸一口气,我奶奶去世前,是不是给过我一个小木盒子?里面是一对老银镯子?我当时放在您那儿了,您还记得吗?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我妈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琳……琳琳……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妈的声音明显慌了,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我的心,随着她的反应,一点点沉了下去。
妈!我加重了语气,那个盒子,是不是不见了?是不是我哥或者我嫂子拿走了?
没……没有!我妈立刻否认,声音尖利,你胡说什么!你哥他们怎么会拿你的东西!盒子……盒子好好的在我这儿呢!
在她那儿?
不对。
她的语气太慌了。
完全不像实话。
妈,您再说一遍!那个盒子,真的在您那儿?我逼问,您现在就去拿过来,拍张照片发给我!现在就去!
我……我……我妈支支吾吾,琳琳,就是一个旧盒子,不值钱的,你……
妈!我打断她,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到了这个时候,您还要瞒着我?还要护着他们?是不是非要我立刻报警,让警察上门去找,您才肯说实话!
别!不要报警!我妈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带着哭音,琳琳,算妈求你了!别报警!是你哥……是你哥他当时急着用钱,一时糊涂……他……他说只是拿去应急,以后会赎回来的……
轰——
我妈的话,像最后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开。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亲耳听到我妈承认,我还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眼前一阵发黑。
真的。
竟然是真的。
他们真的偷了我的东西!
在我拒绝借钱之后,他们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奶奶留给我的遗物上!
多么无耻!
多么下作!
妈!我几乎是嘶吼出来,你们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奶奶留给我的念想!他们凭什么!他们凭什么拿去卖!卖了多少钱?卖给谁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妈在电话那边痛哭失声,琳琳,妈对不起你……你哥他当时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你嫂子她……她欠了赌债,人家要上门砍手啊……你哥一时糊涂……
赌债?
砍手?
所以,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难处”?
这就是他们理直气壮怨恨我不借钱的理由?
这就是他们偷我遗物去填窟窿的借口?
荒谬!
太荒谬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妈,我最后问您一次。我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那个盒子,那个镯子,到底卖给谁了?您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报警!我说到做到!
别!我说!我说!我妈彻底崩溃了,好像……好像是卖给了西关街那个……那个叫‘聚宝斋’的古玩店……老板姓胡……琳琳,妈求你了,别闹大,家丑不可外扬啊……
家丑?
现在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了?
他们偷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怕家丑?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有再听她哭诉下去的必要了。
多余。
一切都显得那么多余。
西关街,聚宝斋,胡老板。
我必须去一趟。
现在就去!
我要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那不仅仅是一对镯子。
那是我奶奶的心意。
是我对奶奶最后的念想。
绝不能被他们这样糟蹋!
我发动车子,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车窗外,城市的风景飞速倒退。
我的脑子里却异常清晰,充满了冰冷的怒火。
原来,四年前的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加丑陋。
不仅仅是拒绝借钱引发的怨恨。
还有隐藏在下面的,偷窃,赌博,和毫无底线的欺骗。
我哥,我嫂子。
你们真是好样的。
你们不仅忘恩负义,还是贼!
车子在西关街附近找了个地方停下。
我快步走向那条以售卖旧货、古玩出名的小街。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大大小小的招牌看得人眼花。
我一家一家地找过去。
终于,在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看到了“聚宝斋”三个字的牌匾。
店铺门面不大,里面光线有些昏暗,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旧物件。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坐在柜台后面,拿着放大镜在看一个瓷碗。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请问,是胡老板吗?我开口问道。
老先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打量了我一下:是我。姑娘,想看点什么?
胡老板,您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礼貌,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我的情绪,我想请问一下,大概四年前,您这里是不是收过一对老银镯子?用一个小木盒子装着的。
胡老板愣了一下,放下放大镜,皱着眉头回忆:四年前?镯子?收的东西太多,记不清了啊。
是一个大概这么大小的木盒子。我用手比划着,镯子是老银的,款式很旧,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是我奶奶那辈人的东西。
我努力描述着,心里焦急万分。
胡老板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慢悠悠地说,是有那么一对镯子,盒子挺旧的。当时是一对中年夫妻拿来卖的,说是家里老人的东西,急用钱?
对!可能就是他们!我心跳加速,急忙问,那镯子还在吗?您卖了吗?
胡老板摇了摇头:早就出手咯。那种老银镯子,虽然材质不值大钱,但胜在工艺还有点特色,喜欢的人不少。没留多久就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还是……来晚了吗?
那……您还记得卖给谁了吗?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胡老板又摇了摇头:这都过去四五年了,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客人,哪还记得清卖给谁了。
他看着我瞬间黯淡下去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忍,补充道:不过,那对镯子我有点印象,是因为当时收的时候,我觉得那盒子有点特别,像是老红木的,比那对镯子可能还值钱点。但那对夫妻不识货,只盯着镯子。后来镯子卖了,盒子我倒还留着,觉得扔了可惜,就塞在仓库角落里了。
盒子?
盒子还在?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胡老板,那个盒子!那个木盒子您还留着?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对我很重要!我急切地说道。
胡老板看着我焦急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成,你等着,我去后面找找看。四五年没动过地方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他说着,起身颤巍巍地往店铺后面的小仓库走去。
我紧张地等在柜台前,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我的心悬在半空。
盒子还在吗?
奶奶留下的念想,我还能找回一点吗?
终于,里面传来了胡老板的声音。
找到了!还真在!
他抱着一个布满灰尘的小木盒子,从仓库里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盒子的瞬间,我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没错!
就是它!
奶奶当年递给我时,就是用的这个盒子!
深红色的木头,上面没有繁复的花纹,只有岁月留下的温润光泽和细微划痕。
胡老板把盒子放在柜台上,吹了吹上面的灰。
姑娘,是这个吧?
是!是它!谢谢您!胡老板!我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这个盒子,能还给我吗?您开个价,我买!
胡老板摆摆手:唉,一个旧盒子,搁我这儿也是占地方,你既然这么看重,就拿去吧。当初那对夫妻卖镯子,这盒子算是搭头,也没算钱。
谢谢!真的太感谢您了!我连连道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着那个失而复得的木盒子。
盒子冰凉粗糙的触感,却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温暖。
仿佛通过它,触摸到了奶奶慈祥的目光。
虽然镯子没有了。
但至少,盒子找回来了。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拿出钱包,想给胡老板一些钱作为补偿,但他坚决不收。
我只好再次道谢,抱着那个失而复得的木盒子,离开了聚宝斋。
走出昏暗的店铺,重新站在阳光下。
我抱着盒子,心情复杂。
有找回部分遗物的庆幸,也有对失去镯子的遗憾和对我哥我嫂更深的愤恨。
他们为了填赌债的窟窿,竟然把奶奶的遗物就这样贱卖了!
如果不是赵梅告诉我,如果不是我找来,我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他们偷走的,不仅仅是镯子。
是我对亲情最后的信任和留恋。
我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子放在副驾驶座位上。
然后,我拿出手机。
找到了我嫂子刘春梅的微信。
之前所有的争吵、委屈、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为了冰冷的决心。
我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必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点开输入框,开始打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的重量。
刘春梅。
西关街,聚宝斋,胡老板。
奶奶的木盒子,我拿回来了。
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账了?
关于那对镯子。
关于你们偷走的,不只是镯子的东西。
你们准备好,给我一个交代了吗?
点击。
发送。
我知道,这条信息发出去,意味着战争,彻底升级。
不再仅仅是口角争执。
而是真刀真枪的清算。
我握着手机,看着窗外。
接下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否认?狡辩?还是继续倒打一耙?
不管他们用什么招。
绝不。
来源:城市套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