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那夫君庄敬川,前几日赶着出城去进一批紧俏的货物。谁承想,天公不作美,半道上竟下起了瓢泼大雨。那雨下得呀,就跟天被捅了个大窟窿似的,没完没了。雨大路滑,庄敬川一个没留神,连人带车一头栽下了山崖。
我那夫君庄敬川,前几日赶着出城去进一批紧俏的货物。谁承想,天公不作美,半道上竟下起了瓢泼大雨。那雨下得呀,就跟天被捅了个大窟窿似的,没完没了。雨大路滑,庄敬川一个没留神,连人带车一头栽下了山崖。
消息传来,我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接下来的三天,我茶不思饭不想,满心盼着能有个奇迹发生,盼着夫君能平安归来。
可命运就是这么残酷。三天后,府上的人抬回了一具尸体。那尸体被雨水泡得肿胀不堪,整个人就像个泡得发过头的面馒头,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原本的模样。周围的人围在我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我:“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我低着头,表面上强装镇定,努力压抑着内心如翻江倒海般的悲痛。可当他们把棺材抬到我面前,准备将夫君的遗体入棺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我猛地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棺材盖,那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直刺心底,却也比不上我此刻内心的寒冷。
“哇”的一声,我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这三天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痛苦都发泄出来。“夫君啊,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我走了呢?你走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可怎么办啊……你平日里那么会赚钱,留下了这么多的钱财,我一个弱女子,叫我如何花得完呐?”我一边哭,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流。
相公暴雨坠亡,我没闹,搬空嫁妆就把妾室轰走:家产都是我的。
1
料理完庄敬川的丧事,我带着一群家丁,浩浩荡荡地朝着雅静轩进发。那地方,可是他金屋藏娇的秘密据点。
一踏入雅静轩的大门,我心里那股子厌恶和愤怒就直往上涌,但我强压着,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下令:“给我搬,一样都别落下!”
我算准了时间,趁那小狐狸精何玉瑶不在家,指挥着家丁们把能搬的东西都抬回庄府。不过,那张让我恶心得要命的金丝龙凤床,还有她那堆俗气得掉渣的烂衣衫,我可看都不想看一眼,直接留在了原地。
回到庄府后,我从搬回来的东西里挑出那些看着就恶心的玩意儿,一把火烧了,还边烧边念叨:“夫君啊,黄泉路上你的小狐狸精还没到,你就先将就用着这些吧。”烧完,剩下的那些东西,我全部打赏给了下人,还严令他们,往后这些玩意儿不得在府中出现。
可就在这时,府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沈之念,有人告你入室盗窃,跟我们走一趟!”
我皱了皱眉,心里直犯嘀咕,但还是平静地对着差爷说:“盗窃?我庄家大业大的,还需要盗窃吗?”
尽管我辩解了,可还是被带到了京兆府。刚进公堂,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材臃肿、双手护着高高隆起孕肚的何玉瑶,她正满脸怨毒地瞪着我,扯着嗓子大喊:“不要脸的贼婆娘!竟敢偷我家东西!”
我瞥了她一眼,好声好气地提醒她:“何妹妹有孕在身,万不可动了胎气。如今我夫君不在了,要是你再有个闪失,你猜,我是让稳婆保大还是保小呢?”说完,我轻瞥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可这小狐狸精完全听不懂人话,反而更加激动,不顾自己身怀六甲,跌跌撞撞地朝我蹒跚而来,双手还在空中愤怒地张牙舞爪,全然没了往日在庄敬川面前那副楚楚动人的模样。
看着她这副模样,我不由得想起了半年前。那时,我也挺着孕肚,在药铺里忙得不可开交。庄敬川突然跟我说有急事,就匆匆夺门而出,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药铺。我当时就想,能有什么事比我即将临盆更为重要呢?
等他再回来时,我已经躺在冰冷的床榻上,腹中的剧痛仍未平息。我手指无力地抓着被褥,冷汗从额头渗出,虚弱地呢喃:“夫君,孩子,我们的孩子……没了。”我满心期待地看着他,只希望从他那能得到一丝安慰,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拥抱。
可我等到的却是比窗外的飞雪还要冷上三分的话:“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明知道我兄长已不在,嫂子也只生了悦儿,爹娘把希望全寄托于你身上,你还犯下如此大错。”庄敬川站在床榻前,烛火温暖,可他的身影却异常冷漠,眼神中对我没有丝毫的怜惜,反而带着些怨毒。他甚至都没问,我是因何丢了孩子。
“罢了。”他话风一转,我本以为他会宽慰我几句,却没想到他说,“我已经问了大夫,只要好生调养今后……孩子还会有的。”说完,便转身离开,甚至再没看我一眼。
那日我便知道,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孩子,还有我和庄敬川的夫妻情分。
“公堂之上,禁止喧哗!”随着一声惊堂木响,堂上有人大吼一声,把我从那段锥心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庄沈氏,何氏告你偷盗,你可有话说?”京兆尹顾炎之顾大人端坐在公堂之上,双臂撑在公案旁,厉声问我。
我镇定自若地回答:“回大人的话,民妇今日只是去自家别院收拾屋子,怎么就被旁人污蔑成了盗贼?”
“自家别院?”顾炎之神色淡然地望着我。
我从袖中掏出雅静轩的房契,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从容自信且带着一丝骄傲。顾炎之看到我拿出的房契,又看了看何玉瑶,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而何玉瑶也不甘示弱,理直气壮地找来了邻居王婆对峙。王婆声称何玉瑶确实是住在雅静轩的,还帮着何玉瑶喊冤:“大人啊,沈之念她就是个贼,她趁奴家不在府中,搬空了我府上所有东西,您一定要替奴家做主啊!”
何玉瑶发髻微乱,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双手依旧护着孕肚,声嘶力竭地跪在公堂上。
我冷笑一声,不屑地说:“何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夫君念你被夫家休弃,居无定所,才好心收留你在雅静轩暂住,怎么住着住着就变成你的府邸了?”我佯装无奈地轻摇着头,摊开双手,“如今我只是拿回自家的东西,妹妹却要颠倒黑白,这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是怎样的恶人呢。”说完,我一边说,一边轻轻抬手,有样学样地用帕子拭泪,肩头还微微抖了几下。
何玉瑶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了一下,眼神躲闪,而后故作镇定地说:“我……我虽是借住,但宅子里的东西都是我买的,你……你偷的便是我的财物。”
我又笑了,说:“大人,这些是雅静轩所有物件的购买帖。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差人拿着查验便是。”
回想起我小月子刚出时,因为丧子,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庄敬川的大嫂金花,便拉着我出府散心。然而,就在我们路过雅静轩时,我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庄敬川。只见他正与一婀娜多姿的女子并肩而行,还细心地为那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并低头与她轻声细语。
我隐约听到那女子问:“川郎,你是真的决意要与她和离了吗?还是诓人家的?”庄敬川说:“一个下不了蛋的老母鸡,留着能有何用处?只要你能怀上男丁,别说是我了,我爹娘都将你捧在心尖尖上。”那女子又问:“难道沈之念她……”庄敬川说:“她已伤了根本,估计再也不能生育了。若不是因为她还掌握着庄家的财库,我早就送她上西天了。”那女子撒娇说:“一个怎么够?我要给川郎生上十个八个的,但你要保证,此生房中只能有我一人。”庄敬川笑着说:“你还真是个小醋坛子……”
看到他们相互依偎,你侬我侬地走进了雅静轩,我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死死攥住手腕上的玉镯,将它奋力地从手腕上拽了下来,然后砸了个粉碎。因为我认出那名女子正是他书房墙上,那副画中的女子——他爱而不得的佳人何玉瑶。
金花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低声叹道:“弟妹,你……别介意,男人……都是如此,二叔不是答应过你不纳妾吗?你就忍忍吧!反正他在外面也只是玩玩,无伤大雅的。”
我冷笑出声:“忍?大嫂,你忍了这么多年,得到了什么?大哥早逝,你和悦儿孤苦无依,还被公婆欺负得,连庄家的下人都瞧不起你们。难道我也要像你一样,忍到死吗?”
金花被我的话刺痛,她也深深地明白这些年她们母女的处境,手指紧紧绞着衣角,低下头不再言语。
之后庄敬川为了不委屈他的小娇娘,还特地将我府上的物件,又置办了一份添给了雅静轩。所以,这购买帖自是庄府的,我当然不怕查。
“何玉瑶。”我听到顾炎之的声音,瞬间回了神。
“你口口声声说东西是你的,可有证据?”顾炎之问道。
何玉瑶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闪烁,只是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嘴角上扬,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清:“妹妹可是被夫家休弃的,当初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要不是我夫君念及年少之情,好心收留,恐怕是早已饿死街头了,又怎会有什么贵重物品呢?”
何玉瑶闻言,顿时像被抽走了魂儿,整个人瘫软在地。我当然知道,挨千刀的庄敬川的打算……
我初见他时,庄敬川正巧饿昏在我的马车之前。救起他后才得知他刚落榜,穷困潦倒,青梅竹马的佳人又嫌弃他一贫如洗,退婚另嫁。而我虽然年幼丧父,但母亲却是淮阳城最大的药材黄商。嫁给庄敬川,我本就是“下嫁”。
犹记得成婚当夜,庄敬川手捧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跪在皎月之下,郑重起誓:“玉镯呈卿映月柔,此生唯念共兰舟。不将妾室添庭户,岁月同携爱永留。”
成婚不久后,我母亲便离逝了,我将母亲所有的生意带入庄家,一心扶持他做生意。为了他庄家的家业,我一直亲力亲为地打点着铺子上的一切,才使得庄氏药材只短短几载,便在淮阳城站稳根基,而且庄氏也一跃成为了淮阳城的新贵。
可谁曾想,我这般的努力,却换来了他的背叛。所以这半年里,他背着我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已十拿九稳。
至此在搬家之时,我就找到了他藏匿银票的暗格,并将其全部取走,这……就是他庄敬川背叛我的代价。我也不怕小狐狸精说丢了银票,一个弃妇,连件像样的衣衫都没有,说自己丢了银票,又有谁会信呢?
我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任凭何玉瑶如何哭闹,都只是静静地看着,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最终,何玉瑶只得颓然承认是自己“看错了”,灰溜溜地收场。
退堂时,顾大人还是训斥了我几句,说我行事不够周全,平白扰乱了官府的秩序。
出了京兆府,我叫住了何玉瑶,语气冷淡地说:“雅静轩近日便要出售了,妹妹还是趁早搬了吧。”
何玉瑶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尖声叫道:“我呸!你休想!这宅子本就是川郎给我置办的,凭什么让我搬走?”
我冷笑出声:“川郎?我劝你还是死了进庄家的心,赶紧搬家,自求多福吧!”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你以为川郎是真爱你吗?你们只是名存实亡的夫妻罢了。”何玉瑶骂道。
“你也知道他是我的夫君?那为何恬不知耻地让他夜夜留宿雅静轩?放心……从今以后,他都不会再去找你了,因为他已经暴毙身亡了。”我打断了她的话,嘲讽地看着她。
何玉瑶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从袖中掏出那块庄敬川从不离身的玉佩,得意洋洋地在何玉瑶面前晃了晃:“你可认得?”
我将玉佩塞进何玉瑶手中,她指尖颤抖,目光涣散。“给你留个念想吧。”随后我没再理会她,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马车……
透过车窗的缝隙,我看到何玉瑶抱着玉佩,捂着肚子,失声痛哭地缓缓倒下。我原本想叫停马车,但转念一想,她身后本就是京兆府啊,虽不是救死扶伤之处,但也不会见死不救。无碍,无碍。
回到府中,我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两日为了那死鬼之事到处奔波,着实是乏了。我吩咐丫鬟小翠备好热水,打算沐浴更衣,好好休息一番。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享受片刻的宁静时,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沈之念!你这个毒妇!给我滚出来!”
婆母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庄府,尖锐刺耳,如同指甲刮过翠玉一般令人难受。我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丝不悦。
“夫人,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来了,要不要……”小翠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见。”我干脆地回答道。
2
门外喧闹声愈发激烈,拍门声和咒骂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将整个府邸的安宁彻底掀翻。
我惬意地半躺在小翠精心为我准备的玫瑰浴汤里,温热的水包裹着身体,玫瑰的芬芳萦绕在鼻尖。我闭上眼睛,将门外的嘈杂自动屏蔽,随他们闹去,这片刻的宁静,我可得好好享受。
翌日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如惊雷般打破了我府内的宁静。
“夫人,不好啦!衙门的刘捕快又来了,这次说……说是您被告谋杀亲夫!”门外的小厮慌慌张张地喊道。
“谋杀?”我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从浴桶中起身,慢条斯理地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裙。随后,随着刘捕快来到了公堂之上。
公堂上,庄家二老和何玉瑶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到我,三人就像恶犬看到猎物一般,张牙舞爪地冲了上来,对我又是打又是骂。尤其是婆母,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你个毒妇!害死我儿,如今还想逍遥法外!我跟你拼啦!”
我站在原地,不躲不闪,装作柔弱的样子,好心提醒道:“婆婆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您可得小心动气,别又闪到您的老腰了。最近给您和公公准备的补品,可有按时服用?”
堂上,顾炎之面色阴沉,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将一包药粉举在半空,冷冷地问道:“庄沈氏,你可认得此物?”
我瞥了一眼那药包,轻描淡写地回答:“当然认得,夫君出门前得了风寒,头痛得厉害,那是民妇为夫君预备的头痛粉。公婆因为丧子心痛,这才不问青红皂白将民妇告了。大人为何也不找人先验了这包药粉,再来定民妇的罪呢?”
顾炎之被我这一番话噎得愣了一下,随后转身将药粉递到身边的师爷手上,又低声交代了几句。
“庄沈氏。”顾炎之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药粉,本官本就是要查验的。请你过来只是还有一事不明,你可知你夫庄敬川为何要冒雨出城?”
庄敬川出城的那几日,淮阳城正遭遇连日暴雨。别说城外了,就连街上的商铺都早早关了门,行人更是寥寥无几。顾炎之有此疑问,也在情理之中。
我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但吐字却十分清晰:“大人明鉴,我家本就做的是药材生意。那日,夫君说有一熟客指明要‘紫河龙涎草’,可铺子里没有现货,客人又要得急,他只得冒雨出城……谁能想到,这一去,竟成了永别。”说罢,我垂下眼帘,悲伤地用手帕轻轻拭了拭眼角,可心底却满是对他背叛的憎恶。
顾炎之目光如炬,继续审视着我。这时,婆母突然跳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大人休要信这毒妇!就算我儿不慎失足落崖,可抬回府后,为何不到半日就匆匆下葬?我夫妇二人,甚至连我儿最后一面都未曾相见,这定有蹊跷。一定是这毒妇毒害了我儿,又怕我们发现,这才……”
“可怜我儿啊……为娘的,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啊……沈之念,我定要让你为我儿偿命!”婆母说完,便扑了过来,那模样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公公也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平日里看你一副温婉模样,竟不想藏着这般蛇蝎心肠。川儿已是我庄家唯一的血脉,你……你竟然让我们庄家绝了后。今日顾大人在此,定要将你这恶妇绳之以法,以为我儿伸冤!”说罢,他气得连连砸着手中的金丝龙头拐杖。
“公公婆婆,儿媳冤枉啊!”我双手一挥,赶紧用丝绢遮住脸颊,假意哭泣,实则心中一阵暗喜。
此时,顾炎之也压低了喉咙,突然怒目圆瞪地盯着我:“大胆庄沈氏!还不从实招来!”
我被顾炎之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嘴唇都禁不住颤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回答:“回……回大人的话,夫君他……泡在河里三日才被打捞上来……早已面目全非……更何况现在时值酷暑,尸身已经开始发臭,民妇不得已才将他草草下葬啊!您若是不信,可唤来抬尸的大叔,甚至可以开棺验尸!”我捂住嘴,肩膀止不住地颤抖着,一想到那具恶臭又泡发的尸体,我心头忍不住一阵阵地翻涌。在外人看来,我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任谁都会心生怜悯吧?
顾炎之见我如此,眼神中仍是一片冷静淡然:“只是夫君他……已经入土为安,还请大人动手时轻一些,莫要惊扰了他的亡魂。”我滴水不漏地又补充了一句。
顾炎之继续沉默不语,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庄家二老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就算如此,你为何不报于我们知晓,让我们连川儿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岂不有诈?”婆母质问道。
“婆婆啊,我就是怕夫君的遗体吓坏了二老,才擅自做主下葬的。要不儿媳为何会在‘瑞草堂’和‘食玉轩’,每日为二老订购最贵的补品和药膳,就是怕您和公公急火攻心啊。”我继续佯装委屈地低着头。论演戏嘛,我还真不如庄敬川的三分。犹记三月之前,在我厉声质问庄敬川时,他瞬间脸色煞白,扑通跪地,双手紧紧抱住我的腿,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向我磕头认错。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对我的伪装,只是他的缓兵之计罢了。
就在这时,何玉瑶突然开口,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堂上的寂静:“你说谎!你早与敬川哥哥感情不睦,定是恨他入骨!所以是你害死了敬川哥哥!”
顾炎之眉头紧锁,不耐烦地看向何玉瑶:“哦?你是如何知晓的?”
何玉瑶眼珠一转:“敬川哥哥出城那日,他们曾大吵了一架,一定是这毒妇在敬川哥哥的马车上动了手脚,才害得他坠崖的。”
“你可有证据?”顾炎之追问道。
“奴家……奴家……是听说的。”何玉瑶支支吾吾地回答。
顾炎之猛地一拍惊堂木,怒斥道:“一派胡言!仅凭道听途说就敢污蔑他人?你可知诬告也是要受刑的!”
何玉瑶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再言语。
婆婆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哭天抢地地喊道:“大人!玉瑶说的不无道理,我儿的马车向来都是沈之念差人修理的,从未出过纰漏,怎么单单这回就出了事了?这定有蹊跷。”
顾炎之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我,让我不寒而栗。我只得实话实说:“是,夫君出门那日,原本民妇是要差人维修马车的,可是他和民妇起了口角,直接冒着暴雨驾车而去,根本不给民妇修车的机会啊!婆婆,夫君的脾气向来如此,您是他的母亲,岂会不知?”
婆母被我这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大人,经医官检验,那包粉末确实是普通的头痛粉。”刚刚退下的师爷此时又走上堂。
“庄氏老丈,你们也听见了,若有其他实证尽可拿出。”顾炎之说道。
公婆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了一番,又低头不语。
“既无它证,庄沈氏的谋杀罪名就不能成立,即刻退堂!”顾炎之再次一拍惊堂木,宣布道。
婆婆还想再闹,却被衙役们拦了下来。随后,她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出了京兆府的大门,我叫住何玉瑶,开门见山地说:“不知妹妹何时搬离雅景轩?我好安排下人进去清扫整理,毕竟是要卖的,太脏了就不值钱了。”
何玉瑶一听这话,立刻哭哭啼啼地扑到婆婆怀里:“老夫人,救我!我是贱命一条,但我肚子里的可是川郎唯一的骨血啊!”
婆婆听闻先是一愣,随即眼眶泛红,双手颤抖着捂住嘴,满脸都是惊喜:“老天有眼呐!”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激动。
“老夫人,川郎先前已经请过城里最有名的稳婆和郎中瞧过了,这一胎定是个男孩。”何玉瑶继续说道。
公公一听也挺直腰杆,脸上堆满笑容,激动地拿着拐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婆婆亲昵地拉着何玉瑶的手,满脸堆笑:“玉瑶啊,你可要好好养胎啊,原以为,庄家就此绝了后,可谁料想,咱们这是柳暗花明了啊!”婆婆她抬起衣袖擦拭了几下眼泪,随后转头冷着脸指着我的鼻子怒吼道:“你个下不出蛋的玩意儿,还挡在这儿干啥?赶紧滚!”随之又回头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何玉瑶高高隆起的小腹,一双鼠眼笑得弯弯。
“孩子?”我故作诧异地捂住了嘴,“可我分明记得,何妹妹是夫君半年前,才带回雅景轩的啊,可这肚子,怎么看,都……”我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慢。
“莫不是……莫不是你还没有……就和他……”我故意拖长了声音。
“混账!庄家的骨血,岂能任由你来置喙。”公公立刻打断了我的话,婆婆谨小慎微地把何玉瑶护在她的身后。
我看着公婆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暗爽,脸上却表现得十分伤心欲绝的模样:“好啊!何玉瑶,我念你娘家已无人,又有身孕,才好心收留你,你……你却……公公,婆婆,无媒苟合就是私通,您们当真要护着这个贱人?”
婆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她一只鸡爪似的手气得颤颤巍巍指着我:“沈之念……你……你这个泼妇,休要血口喷人!污了我儿名声。”
何玉瑶此时躲在婆婆身后,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咬着下唇,眼中满是怨毒,突然尖叫道:“沈之念,你少在这胡言乱语!我与川郎情投意合,孩子自然是他的,你不过是嫉妒我,想污蔑我罢了!”
我故作痛心疾首,眼眶泛红:“既然如此,何玉瑶……你最好夹着尾巴好好做人,立刻搬出雅景轩,否则,别怪我给你难看。”我看向何玉瑶,语气不容置疑地说。
“老夫人……”何玉瑶见我如此强硬,心中也有些害怕,她楚楚可怜地看向婆婆,带着哭腔说。
“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你就安心住在老宅,等孩子生下来,我看她沈之念还有何话说!”婆婆安慰道。
何玉瑶闻言,得意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炫耀。
我深吸一口气,也不装了,嘴角微微一撇:“悉听尊便。”然后淡淡的转身离去,只留下她们三人面面相觑。
回府的路上,我又去了一趟“瑞草堂”和“食玉轩”,告诉掌柜们,老宅又多了一个贵人,还是个孕妇,让他们好生伺候着点,一定不能怠慢了贵客。毕竟他们两家都是淮阳城数一数二的老字号,不好好“善待”他们庄家的人,我怎么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庄敬川呢?
几日后,我还在睡梦中,就又被小翠的叫喊声吵醒了。“夫人,又不好了!老太爷差人前来,喊你去祠堂议事。”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中冷笑,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祠堂内,庄氏宗族的族老们早已齐聚一堂,个个面色凝重,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祠堂外,庄府的下人们也围了一圈,窃窃私语,更有甚者,连街坊邻居也闻风而来,挤在祠堂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
“哎,听说沈夫人要被休了,真是可怜啊……”一个看热闹的老太婆低声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可怜?我看她是活该!一个妇道人家,竟敢在公堂上顶撞公婆,简直是大逆不道!”另一个老太婆说道。
“都成婚好些年了,竟然也没给庄家生下一儿半女的,不休她休谁啊?”又有人附和道。
我信步走进祠堂,只见何玉瑶又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凄婉动人:“公公啊,我肚子里怀的是川郎唯一的骨血,他更是你们庄家的子孙啊,还请公公为我们孤儿寡母的做主啊!”
我假意愣怔了片刻,环视四周,见众人尽是冷眼旁观。我故作惊讶道:“什么……公公?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堂上我那一本正经的公公,手握着拐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缓缓睁开眼,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玉瑶已于前日和川儿成了阴婚,她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儿媳啊,公公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好歹玉瑶肚子里是你夫君唯一的根儿啊。你作为当家主母,气量还是要大一些才是。”
“成阴婚?”我挑了挑眉,声音陡然提高,引得祠堂内外一片哗然。
“儿媳啊,我已经找了鹿大仙算过啦,玉瑶这一胎铁定是男孩,要不是如此,我们也不会答应他们的婚事啊。”婆婆上前一反常态地拉着我的手,脸上堆起谄媚又虚假的笑,看得我心里一阵翻涌。
“没想到何玉瑶,你竟然下贱到此等地步了?”我扯开婆婆拉着我的手,忿忿看着何玉瑶,一步步向她逼近。
何玉瑶见状,连忙扑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双手紧紧扯住我的裙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姐姐,求你了,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啊。我和川郎情比金坚,若不是命运弄人,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如今川郎去了,我只想有个名分,能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给庄家留个后,还望姐姐大发慈悲,成全我们。”她一边哭诉,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引得祠堂内外一片唏嘘。
“哎,这何玉瑶也是个可怜人,肚子里还怀着庄家的骨肉呢……”
“可怜?我看她是活该!一个被休的弃妇,竟敢来庄家争家产,真是不知羞耻!”
我听着旁边的议论,不屑地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嘲讽:“情比金坚?何妹妹这番说辞倒是动人,可我怎么记得,当年庄敬川落榜之后去你家提亲,你却嫌他未曾高中,还一贫如洗,不肯相嫁。说宁愿嫁到千里之外的李员外家做妾,也不愿与他一同吃苦?现如今,你看到他风光无限了,又拿这不知真假的孩子来争家产,还编出这样的故事,真是细思极恐呢!”
“住口!沈之念,念你也算是川儿娶回来的正妻,好歹还是给你夫君留点体面吧!”公公怒喝道。
3
公公的嗓音陡然拔高,像一道惊雷在祠堂炸响,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震得祠堂内摇曳的烛火都跟着微微晃动,光影在墙壁上乱颤。
“您也清楚,我是川郎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妻。可如今我亡夫要成阴婚,我这个正妻居然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我冷冷地抛出反问,声音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引得一旁的族老们纷纷皱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这……这不是正打算告知你嘛。”婆婆被我这一连串的追问弄得有些慌乱,眼神躲躲闪闪,满是心虚,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好几分。
“告知?哼,据我所知,本朝男子纳妾,都得正妻点头同意,才算合乎礼数。何玉瑶这个妾,我绝不认!”我斩钉截铁地说完,猛地甩了一把袖子,转身就要离开。
“沈之念,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庄家的主母,如今庄家的香火都断在你手里了,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公公见我转身要走,立刻怒目圆睁,大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威胁。
我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冰冷的刀刃:“公公,这话可真是好笑。什么叫香火断在我手上?难道不是你那宝贝儿子为了去私会他的佳人,害我挺着八个月的孕肚,在药铺里没日没夜地操持?结果我不慎中了药毒,孩子没了,甚至这辈子都难再有孕。这……不都是你们庄家自己造的孽吗?现在你们还让我留体面、担责任,背着我给亡夫成了阴婚,还想让我忍气吞声?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
公公被我这一番话气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手中的拐杖狠狠地砸向地面,“咚咚”的闷响在祠堂内回荡。
这时,祠堂内的族老们纷纷皱起眉头,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教训起我来。
“不管怎么说,女人要是生不出孩子,那就是犯了七出之条。”一个族老板着脸说道。
“哎呀,庄二媳妇,你就答应了吧!又没什么损失。等再过几个月,何氏生下孩子,那孩子不也得叫你母亲吗?这也算对庄家有个交代了。”另一个族老苦口婆心地劝道。
“要应你自己去应,关我屁事!就算我这辈子再也生不了孩子,我也不会认一个野种当自己的孩子!”我毫不退让,大声反驳道。
“你……你这个不孝的儿媳!竟敢当众顶撞宗族长辈,真是大逆不道,有违纲常!你若是不让玉瑶进门,我今日就替川儿休了你!”公公被我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大声吼道。
我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休了我?好啊,我正求之不得呢!”
公公被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张休书,狠狠地扔在我面前:“好,既然你这么想走,那我就成全你!”
我弯腰拾起休书,仔细看了看,差点没笑出声来。我擦了擦眼角被笑出来的泪,理直气壮地说:“呦!早就准备好了?还让我净身出户?我看你们姓庄的,是好日子过惯了都忘了本吧?实话告诉你们,这庄府本就是我母亲给我的陪嫁,就连庄氏名下所有的药材店铺,写的也都是我沈之念的名字。这就是你儿子宁可偷偷养个外室,都不敢与我和离的原因。你这一纸休书,倒正合了我意。”
听到这话,公婆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面色惨白,不敢置信地盯着我。何玉瑶也愣住了,原本还在抽泣的哭声戛然而止。
祠堂内外的人们更是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像一锅煮沸的水。
“不可能,你胡说!”婆婆还在垂死挣扎,声音尖锐得刺耳。
“哼,你们若不信,大可以去查查地契和商铺的文书。”我不屑地瞥了他们一眼,晃了晃手中的休书,“从今日起,我沈之念与你们庄家再无任何关系,至于我的家产,你们庄氏休想再拿到分毫。庄老太爷,庄老夫人,后会无期!”
说完,我转身大步走出祠堂,身后传来公公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和婆婆的哭喊声,祠堂内外一片混乱。
回到庄府,我立刻吩咐家丁将府门上的牌匾摘下来,换上“沈府”二字。我仰望着那鎏金的新匾额,心中顿时感到无比畅快,仿佛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一觉醒来,我换了一身最耀眼的衣衫,皱着眉看了看首饰盒中寥寥无几的饰品,对身旁的小翠说:“小翠,陪小姐我去逛街可好?”
我们去了东翠阁挑选珠宝,在奇货斋挑选摆件,又到唯品轩挑选衣裙。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顾忌他人的眼光和说法,那种感觉,真是太爽了。一时兴起,我还带着小翠跑到了淮阳城东面的骊山上游玩了几日。
回府时,才看见刘捕快紧皱双眉,又站在我府的门口。“庄夫人,何氏告你藏匿了她的家产,你……再跟我走一趟吧?”刘捕快无奈地说道。
好啊,这几日我都快成京兆府的常客了,不怕,一回生二回熟嘛。
一进公堂,就见何玉瑶继续装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声音带着哭腔说道:“大人,沈之念那日搬空雅静轩的时候,还拿了川郎藏在暗格里,留给我的银票!那可是我和孩子以后的活命钱啊!”
我心中冷笑,面不改色地回道:“怎么何妹妹这是急了吗?明知道我和庄家已无关系,你也捞不到好处了,就开始栽赃陷害我,说我拿了你什么银票?妹妹啊,陷害也要讲究真凭实据的啊!”
“我有证据!”就在我洋洋得意之时,身后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他的怀里鼓鼓囊囊地揣着什么东西。
原来是他!当我看清老者的面容时,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瞳孔猛然收缩,脸上原本的得意之色顷刻凝固。
“堂下何人?”顾炎之的声音冷峻而威严,目光如炬地看向那位拄着拐杖的老者。
老者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后恭敬地答道:“回大人,老朽姓福,大家都喊我福伯。我曾是庄氏药材铺的账房先生,年少时便跟随沈家娘子的母亲打理药铺,后来随沈家娘子一同进了庄府。”
顾炎之闻言,眉头微皱,转头看向我,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我沉默不语,心中却翻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像有一团乱麻在纠缠。
福伯见我不说话,故作镇定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双手捧着,微微颤抖地递到顾炎之面前:“大人,这是庄二爷生前留下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他每一笔钱财的来源,以及银票的数量。老朽……可以证明,那些银票确实……是庄二爷留给何小娘子的。”
我听到这里,心中猛然一沉,仿佛被一块大石头压住。随即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福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一直敬重您如同自己的长辈。您说这话可不能昧着良心啊!那账本真是庄敬川亲手交给你的?”
福伯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平静,低声道:“沈娘子这是什么话?老朽所言句句属实。这账本确实是庄二爷生前交给老朽的。”
我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刺向他:“你口口声声说账本是庄敬川交给你的,那为何在他生前,我从未听他提起过此事?前些日子,你说你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我还给了你二百两的荣休银,让你回乡养老,你怎能如此的恩将仇报!”
福伯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低着头,目光不敢直视我,不由自主地紧攥着自己的衣角,声音越发的低了:“沈娘子,您这话可真是冤枉老朽了。您是东家,我给您干了一辈子了……末了……得了二百两的荣休银不是应该吗?”
随后他又向顾炎之伸手作揖:“大人,这沈娘子……向来是专横跋扈惯了,对……庄二爷那是刻薄到了极点。”
福伯顿了顿,眼中又闪过一丝紧张:“反而是……庄二爷,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下人们关怀备至了些。至于那账本,是……庄二爷担心日后钱财被……沈娘子独揽,才嘱托我藏起来的。他说……这是为了给何小娘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留条活路,以防被沈娘子……赶尽杀绝!”
我听罢,心头一阵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料瓶。“福伯,我知二百两可能是少了些,但也不至于让你在公堂上颠倒黑白吧?是不是有人逼迫你?或是用利益诱惑你?做伪证那是要吃官司的。”
福伯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的眼神开始慌乱地四处游移,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随之下意识地抬起袖子,去擦额头上已经渗出的冷汗。
何玉瑶看见福伯的变化后,立刻像被点燃的火药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喊道:“大人!沈之念她这是血口喷人!福伯是庄家的老账房,他的话怎会有假?她这是想污蔑福伯,掩盖自己的罪行!”
说完后,她双手护着肚子,眉头紧皱,面上看似有些难受。
顾炎之见状,敲了一下惊堂木,沉声道:“原告何氏,身体有恙,速速抬下去救治。”
话音刚落,两名衙役就将何玉瑶架下了公堂。
公堂上,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仿佛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顾炎之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目光如刀刃,声音若寒霜,让人一阵胆寒:“福伯,本官再问你一次,这账本,究竟是怎么回事?”
福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额头的冷汗如决堤的洪水,越来越多。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似在想着什么。
随后缓缓地从怀中掏出另一本账本,双手像是捧着世间最沉重的物件,哆哆嗦嗦地捧到顾炎之面前:“大人,这才是真正的账本。庄二爷生前……他……他篡改了账目。老朽……老朽也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帮他做假账啊。”
顾炎之神色凝重地接过账本,逐页仔细翻阅,每翻过一页,他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一分。他抬起头,看向福伯,语气依旧冷峻,更多了几分质问:“福伯,这一切你是如何得知的。”
福伯缓缓低下头,脑袋几乎要埋进胸口,像一个被愧疚压垮的罪人:“老朽……老朽之前因家中急需一大笔银两,实在走投无路,一时糊涂做了假账,从中牟利……后来被庄二爷发现,他就拿这件事要挟老朽,逼老朽为他做事。庄二爷死后,何小娘又找到老朽,声称庄二爷生前留给她一笔银票,要求老朽作证。她还威胁说若不配合,就将老朽做假账的事公之于众。老朽……老朽一时糊涂,才答应了她。”
福伯说到此处,再也抑制不住情绪,老泪纵横,那模样,仿佛一个无助的孩童。他缓缓转向我,身体前倾,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大小姐,老朽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沈家。老朽……老朽愿意承担一切罪责,只求您能原谅。”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虽心里有一些言不明的情绪,但还是将他扶了起来:“福伯,迷途知返,尚可敬之。我娘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你的。”
福伯听闻,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释然。
4
顾炎之端坐在公堂之上,目光如炬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神色凝重,随后沉声开口:
“福伯,你虽已坦白从宽,但参与做假账以及从事非法勾当,这罪责终究是难以逃脱。
本官现在宣判,不日后将你流放至边疆,且永不得再回淮阳城。”
福伯听到这判决,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脑袋使劲儿地往地上磕,每一下都带着认命的悲凉,声音颤抖着说道:
“老朽领罪,多谢大人开恩。
只是不知大人能否准我回家,把家里的事宜都安排妥当?”
“准!”顾炎之简短有力地回应道。
就在这时,何玉瑶被人搀扶着从后堂匆匆走上堂来,刚巧就听到了这判决。
她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了个圈后,“扑通”一声也跪倒在地,哭天抢地地喊道:
“大人啊!沈之念她巧舌如簧,根本就不能信啊!那银票真的是川郎留给我的呀!”
顾炎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耐烦,语气中带着几分威严说道:
“何氏,本官已经将这案件的真伪都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至于你所说的银票一事,还需要时间来调查清楚,此案三天后再审。
你若再在公堂上如此咆哮,本官定会对你治罪。”
何玉瑶被顾炎之那强大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整个人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嘴巴张了张,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退堂之后,我迈着步子走出京兆府。没想到,何玉瑶这次却像条疯狗一样,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
她一下子拦在我面前,眼神恶狠狠的,就像淬了毒的匕首,咬牙切齿地说道:
“沈之念,你别在这儿得意!我一定会让你把川郎的钱财,一点点地给我吐出来。”
我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你肚子里那小孽种活下来。”
三日后,顾炎之再次升堂。这一次,除了我和何玉瑶,庄敬川的父母也被传唤到了堂上。
他们两人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顾炎之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庄氏夫妇,你们可知罪?”
庄敬川的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喝问吓得浑身一哆嗦,颤抖着声音说道:
“大人……此话何意?我们实在是不明白啊。”
顾炎之冷笑一声,顺手将一本账本扔到他们面前,说道:
“这账本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你儿庄敬川,进行私盐贩卖和官银倒卖的行为。
这可都是朝廷明令禁止的非法勾当。
你们身为庄敬川的父母,难道会不知情?”
庄敬川的母亲闻言,顿时双腿一软,瘫软在地,一边哭一边喊道:
“大人啊,川儿做事向来都不跟我们商议,更何况我们都是耳聋眼瞎的老人家了,哪里会知晓他做的那些勾当啊!”
就在这时,之前我找的那两家“孝敬公婆”店铺的掌柜也匆匆忙忙地赶来。
他们手中拿着几张银票,高声喊道:
“大人!这些银票是庄氏老太爷给的,可我们发现,这些银票竟然并非市面上流通的官银票据!”
顾炎之接过掌柜递来的银票,仔细地查验了一番后,脸色愈发阴沉,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那声音如雷霆般在公堂上炸响:
“庄氏夫妇,你们可知这些银票乃是伪造的?
这官印模糊不清,纸张质地也与真正的银票相差甚远。
甚至连银票的编号也完全对不上号!
你们竟敢使用造假的银票,这简直是目无王法!”
庄敬川的父亲闻言,顿时脸色煞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辩解道:
“大人,冤枉啊!这些银票……这些银票是我们从川儿那里得来的,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它们是假的啊!”
“川儿做事向来都不与我们商议,我们只是普通的老人家,哪里会知晓他做的那些勾当啊!”
顾炎之冷冷地看着他们,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知情?
那这些银票为何会出现在你们手中?
你们明知庄敬川的行为有异,却从未向官府举报,
反而继续使用这些伪造的假银票,这难道不是包庇和纵容?
本官判你们知情不报,包庇罪犯,罪加一等!”
庄敬川的父亲闻言,顿时瘫坐在地,脸色灰败如土,嘴巴张了张,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顾炎之继续说道:
“根据我朝律法,伪造官银票据者,罪当斩首;
知情不报者,罪同伪造。庄氏夫妇,你们可知罪?”
庄敬川的母亲哭得声嘶力竭,脑袋不停地往地上磕,边磕边说道:
“大人,饶命啊!我们真的不知情啊!”
顾炎之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再次拍案道:
“来人,将庄氏夫妇押入大牢,待本官上报朝廷后,再行定罪!”
衙役们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庄氏夫妇押了下去。公堂内外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着庄家的罪行。
就在人们都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之时,突然,何玉瑶又恶狠狠地指着我,尖声喊道:
“大人!沈之念从雅静轩拿走的银票,也是庄敬川藏匿的赃款!
那些银票定是假的!她也理应获罪!”
顾炎之闻言,转头看向我,问道:
“沈之念,何氏所言是否属实?”
我神色从容不迫,心底却在暗笑,这女人还真是不死心呢。
我微微一笑,从袖中缓缓掏出一叠银票,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上,说道:
“大人,这些银票确实是从雅静轩拿回来的,但它们的来历,却与庄敬川毫无关系。”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何玉瑶,眼中满是讥讽,接着说道:
“这些银票,是我母亲生前为我准备的嫁妆。
她担心我日后在夫家受委屈,便暗中将一部分家产兑换成银票,藏在庄家的书房暗格中,以备不时之需。
可惜,庄敬川那家伙偶然发现了这些银票,便偷偷拿走,藏在了雅静轩。”
何玉瑶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唇不停地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
“这些银票的编号和印章,都与我母亲生前的生意往来记录完全相符。
大人若不信,可派人查验。”
顾炎之接过银票,仔细查看后,又命师爷取来我母亲生前的账本,逐一核对。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沉声道:
“经查,这些银票确实与沈之念母亲的生意记录相符,
且银票的日期早于她与庄敬川成婚的时间。
这些银票,乃是沈之念的个人财产,与庄敬川的非法勾当无关。”
何玉瑶听到这里,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嘴里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实则是满满的嘲讽:
“何妹妹,你机关算尽,却没想到这些银票原本就是我的吧?
你口口声声说这些银票是庄敬川留给你的,可你连它们的来历都搞不清楚,真是可笑至极。”
顾炎之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宣布道:
“沈之念无罪释放!
何玉瑶,念你身怀有孕,本官暂不将你收监。
但你诬告之罪不可饶恕,判你三日内缴纳一百两罚金,以儆效尤!”
听到判决,何玉瑶如遭雷击,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双手紧紧捂着肚子,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心中毫无波澜,坦然地向顾炎之告辞后走出公堂。
刚踏出京兆府的大门,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雨水打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花,空气中又开始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我正要登上马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
“沈姐姐!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我回头一看,只见何玉瑶跌跌撞撞地冲进雨中,
双手紧紧捂着圆滚滚的肚子,脸色惨白如纸,
雨水顺着她的发丝和脸颊流下,混合着泪水,显得格外狼狈。
她踉跄着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衣裙,声音颤抖而绝望:
“沈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求你救救他!”
我冷冷看着她,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冰凉刺骨。
我撑着伞,停住了脚步,声音冷得像冰:
“已经太晚了,救不了了。”
“什么意思?”她气息微弱地问道。
“当初我让你尽快搬离雅静轩你不听,还跟着那老太婆回了老宅,这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我蹲下身子,和她平视,继续说道。
“你可知道,庄敬川为了确保你这胎是男婴,一直在给你暗暗服用龙涎赤珠草?
那日,他冒雨出城,就是因为他得知这种草药吃多了……有毒,他就着急出城找草药想要帮你解毒。
我让你搬离雅静轩,其实就是因为那里的水已经全被那草药污染了。
可你就是不听,还搬去了老太婆那里,殊不知,她也在给你用此药。
所以你这胎,再也无生还之象。”
何玉瑶闻言,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她颤抖着声音道:
“你……你说什么?”
我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哦,对了,其实那声称吃了一定能生男婴的龙涎赤珠草,也是我故意讲给小翠,让庄敬川听到的。
谁叫他平日里只顾与你偷欢,完全没有看我给他的药理经。
还有,庄敬川出城那日,也是我在马车上动了手脚,而且头痛粉……”
“原来果真是你下的毒!”
何玉瑶不顾腹中绞痛,死死地抓住我的衣领,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
“我没下毒啊,只是他本身就对那种头痛粉不耐,
就算仵作再怎么查验也查不出来的,
我不这样做,怎么能确保他在出城后摔下悬崖呢。”
何玉瑶听到这里,再也支撑不住,痛苦地倒在地上,声音嘶哑:
“你……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冷冷看着她,心中毫无怜悯:
“何玉瑶,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报应。
是我瞎了眼,东郭救狼,反被其害。
他庄敬川与我成婚,却从未真心地爱过我,是为了谋得我沈家的家业,甚至还想将我置之死地!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雨水打在何玉瑶的身上,她的哭喊声渐渐被雨声淹没。
三日后,雨终于停了。
我悠闲地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正吃着葡萄,小翠又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院子。
“不得了了,又出事啦,又出事啦。”小翠一边跑一边喊。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看把你跑得一身是汗。”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大小姐,何玉瑶死啦!”小翠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知道啊!”我淡淡地回应道。
“你知道她是怎么被发现的吗?”小翠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继续吃着甜滋滋的葡萄,等着她继续说。
“她是在河里被打捞上来的,整个人就像姑爷……,
不对,是庄敬川那样,也泡得像个发面馒头了,
咦……小翠我以后再也不要吃馒头了。”小翠一脸嫌弃地说道。
看着小翠那嫌弃的表情,我嗤笑一声。
“小翠,你家小姐饿了。”我说道。
“大小姐想要吃什么?我立刻准备。”小翠连忙说道。
“我要吃馒头!”我笑着说道。
来源:每日精彩故事会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