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岁女生恋上苏丹男友,同居30天后腰痛就医,医生直言:自作自受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14 01:08 3

摘要:我把最后一块红烧排骨夹到他碗里,酱汁浓郁,是我老家的做法。他正笨拙地用筷子去夹一颗滑溜溜的西兰花,闻言,抬起头,蓝黑色的眼睛在灯下像两颗深邃的玻璃珠。

本内容纯属虚构

“萨姆,你说你妈妈会喜欢我吗?”

我把最后一块红烧排骨夹到他碗里,酱汁浓郁,是我老家的做法。他正笨拙地用筷子去夹一颗滑溜溜的西兰花,闻言,抬起头,蓝黑色的眼睛在灯下像两颗深邃的玻璃珠。

“她当然会,林薇,”他用那带着奇特口音的普通话认真地说,“你做的饭,比我们家乡的‘基斯拉’还好吃。她会把你当成宝贝。”

我笑了,心里那点小小的、关于未来的不确定,暂时被这句笨拙的恭维抚平了。

我们住在北京东五环外出租的一间一居室里。房间不大,但被我收拾得很温馨。墙上贴着我画的画,阳台上种着几盆多肉,窗帘是我亲手从布料市场淘来缝的。这里是我们的世界,一个由我江南小镇的细腻和萨姆非洲大陆的热烈混合而成的小宇宙。

我是林薇,23岁,美术学院刚毕业,在一家小小的设计公司做着助理,拿着不算丰厚的薪水,却对未来充满画卷般的想象。萨姆是我的苏丹男友,来中国读土木工程的研究生,高大、温和,笑起来会露出一口白得晃眼的牙齿。我们是在一次国际学生交流会上认识的,他被我的速写本吸引,我被他讲述家乡时眼里的光芒打动。

爱情来得像夏天午后的一场雷阵雨,迅猛、炽热,不给人任何准备的时间。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然后是同居。我的生活被他彻底改变,早餐从豆浆油条变成了加了秋葵的糊糊,背景音乐从民谣变成了节奏感强烈的非洲鼓点。我教他说中文的绕口令,他教我用斯瓦希里语说“我爱你”。

我们的世界很小,也很完美。小到可以忽略掉电话里我妈那一声声的叹息,完美到让我以为,只要我们相爱,就能抵御一切。

只是,身体偶尔会发出一些微弱的抗议。最初是后腰,总有一种隐秘的酸胀感,像一根潮湿的绳子,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勒紧。我以为是久坐画图的职业病,贴几张膏药,或者让萨姆帮我揉一揉,也就过去了。他手掌宽大又温暖,覆在我腰上的时候,那种酸胀感似乎真的能被驱散不少。

“你看,我的手有魔力。”他会得意地邀功。

我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笑。那时候,我相信他有魔力,相信我们的爱情有魔力。我相信,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就是我们坚不可摧的城堡。这是一种稳固的假象,像冬日湖面上那层薄冰,看着结实,却禁不起一点点额外的重量。

那天,我妈又打来电话,照例是那几句:“薇薇啊,一个人在北京要注意身体,别老熬夜……那个,你跟那个……那个朋友,还在一起呢?”

她甚至不愿意说出萨姆的名字,只用“那个朋友”来代替,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我的生活中抹去。

“妈,他叫萨姆。我们很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声更重的叹息。“你爸让你有空就回家一趟,他给你物色了个对象,是咱们市一中的老师,人很本分。”

“妈!”我的声音不由得拔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有男朋友了!”

“那能一样吗?”她的声音也急了,“他是哪儿的人?家里是干什么的?以后你们在哪儿安家?这些你想过吗?过日子不是你们小年轻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挂了电话,我胸口堵得难受。窗外,北京的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缀满了遥远又冷漠的星星。萨姆从身后抱住我,下巴轻轻搁在我的肩上。

“又因为我,和妈妈吵架了?”

我摇摇头,把脸埋进他的臂弯,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和皂角的味道。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些烦恼,不想让我们这个小小的城堡,过早地被外界的风雨侵扰。

腰上的酸胀感,就在那个晚上,变得格外清晰。不再是隐秘的绳索,而像一根烧红的铁钎,从脊椎深处烙印出来,带着灼人的痛感。我疼得翻来覆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萨姆被我惊醒,开了灯,见我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我们去医院,林薇,我们现在就去。”

我咬着牙,还想逞强说没事,但那一阵阵加剧的痛楚,让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去医院的路,是我记忆里最漫长的一段路。萨姆背着我下楼,他的后背宽阔而坚实,但我能感觉到他每一步都在微微颤抖。午夜的北京,街道空旷,出租车的灯光划破黑暗,像一把手术刀,将我一直以来小心翼翼维持的那个完美世界,干脆利落地剖开了一道口子。

急诊室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和我出租屋里温暖的饭菜香气截然不同。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已经是凌晨。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眼镜,表情严肃,透着一股职业性的疲惫。他拿着我的检查报告,一页一页翻看,眉头越皱越紧。

“你这腰疼,不是简单的劳损。”他推了推眼镜,目光从报告单上移到我脸上,又在我身边的萨姆身上停顿了一下。那眼神很复杂,不是探究,更像是一种确认。

“医生,到底是什么问题?”我心里一阵发紧。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问了几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男朋友,是哪里人?”

“苏丹。”萨姆替我回答,他的中文说得清晰。

医生点点头,似乎印证了什么猜想。他指着其中一张血液化验单,对我说:“你的血红蛋白和红细胞平均体积都偏低,有轻度贫血的症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怀疑你可能是一种遗传性血液病的基因携带者,叫‘地中海贫血’。”

“地中海贫血?”我懵了,这个词汇对我来说,比斯瓦希里语还要陌生。

“这是一种遗传病,在中国南方比较常见。大部分基因携带者自己是没症状的,或者只有轻微贫血,所以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医生解释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科学事实。

“那……那这跟我的腰疼有什么关系?”我还是不明白。

“地中海贫血本身不一定引起腰疼,但你这种体质,如果……”他再次看了一眼萨姆,话锋一转,“这样吧,为了确诊,你和你男朋友,都去做一个详细的基因筛查。特别是他,需要重点查一下镰状细胞贫血病的基因。”

“镰状细胞?”萨姆也皱起了眉。

“对,”医生看着萨姆,“这种病在非洲人群中发病率比较高。我只是建议,为了对你们自己负责。”

走出诊室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些陌生的医学名词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蚊子,搅得我心神不宁。萨姆扶着我,沉默不语。我能感觉到,医生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在我们之间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按照医生的嘱咐,去做了基因检测。等待结果的日子,每一天都变得格外漫长。腰疼还在持续,时好时坏,像一个不祥的预兆。我和萨姆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我们依然一起吃饭、散步,但他很少再开玩笑了,我也总是走神。我们都默契地不去提那次医院之行,可那个话题就像房间里的大象,我们谁也无法忽视。

终于,拿到报告的那天到了。我一个人去取的,萨舍不得我一个人,但我坚持。我需要自己先面对这个结果,不管它是什么。

还是那个中年医生。他接过我的报告,又从一堆文件里抽出另一份,显然是萨姆的。他把两份报告并排放在桌上,指尖在上面点了点,然后抬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或许是同情,或许是别的什么。

“情况,和我预想的差不多。”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敲在我的心上。

“我,是地中海贫血基因携带者,对吗?”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是的,β型地中海贫血基因杂合子,也就是携带者。你自己不会有太大问题,顶多就是轻度贫血。”他顿了顿,把萨姆那份报告往我这边推了推,“问题是,你男朋友,是镰状细胞贫血病的基因携带者。”

我看着那份报告上的专业术语,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像天书一样。

“这……这意味着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医生叹了口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看着我,目光不再仅仅是一个医生对病人的审视,而多了一些长辈般的审度。

“小姑娘,我问你,你们俩,是认真的吗?考虑过结婚生孩子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个问题,我和萨姆虽然没有正式讨论过,但在心里,我早已认定了他。

“那就麻烦了。”医生说得直截了当,“你们两个,一个是地贫基因携带者,一个是镰状细胞基因携带者。如果你们结合,你们的孩子,有四分之一的概率,会同时遗传到你们双方的致病基因,患上‘镰状细胞-β-地中海贫血’复合型重症。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血液病,孩子会终身依赖输血,而且寿命很短,过程非常痛苦。”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那些关于未来的美好想象,那些画在速写本上的、我们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在这一刻,被医生冰冷的话语撕得粉碎。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医生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无法忘记的话。

他指着我的腰,又指了指我手里的两份报告,语气平静,甚至有些淡漠:“你这腰疼,有一部分是心理因素引起的焦虑和压力,但更多的,是你身体在给你发出警告。你选择了他,选择了这样一种结合,就要承担背后所有可能的风险。从这个角度说,你现在经历的这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自作自受”。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里。它不是一句恶毒的诅咒,也不是一句简单的指责。它像一个冰冷的判决,将我所有的爱情、所有的坚持,都定义为一种不计后果的任性。

我拿着那两份薄薄的、却重如千斤的报告单走出医院。北京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突然觉得,我和萨姆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万里之遥的地理距离,也不仅仅是我父母固执的偏见,而是一道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由基因编码写成的鸿沟。

回到出租屋,萨姆正焦急地等着我。看到我手里的报告,他迎了上来,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我把报告递给他,没有说话。

他接过去,逐字逐句地看。他看得懂中文,尤其是那些医学术语,他比我更清楚它们的含义。我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地从紧张,变为凝重,最后变成一种混杂着震惊和茫然的苍白。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抬头看我,声音干涩。

我把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每说一个字,都感觉像是在用刀子割自己的心。当我说到“四分之一的概率”和“终身输血”时,我看到萨姆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那个晚上,我们第一次相对无言。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进来,在我们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屋,此刻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林薇,”过了很久,萨姆才开口,声音沙哑,“这只是……只是一个概率,对不对?四分之一。那我们还有四分之三的机会,生下健康的孩子。”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急切的、想要说服自己也说服我的侥幸。

我没有回答。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的,是医生那句“自作自受”。是啊,对于旁观者来说,那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概率。可对于将要为人父母的我们来说,那四分之一,一旦降临,就是百分之百的灾难。我们凭什么去赌一个孩子的未来?用我们的爱情,去赌一个无辜生命的健康?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具体地感受到这个难题的沉重。它不再是一个遥远的、关于“文化差异”的抽象概念,而是摆在眼前,血淋淋的现实。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那道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我们开始回避身体的接触。不是不爱了,而是一种本能的恐惧。曾经最亲密的拥抱,现在也变得小心翼翼,仿佛我们的身体里,藏着某种会伤害彼此的秘密。

萨姆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他不再跟我讲他家乡的趣事,不再在做饭的时候哼着歌。他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我知道,他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件事,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审判。他的血脉,他的出身,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一个“问题”的根源。

一天晚上,他试图打破这种僵局。

“林薇,我查了很多资料。”他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医学文献,“现在医学很发达,有产前诊断,还有……还有试管婴儿,可以做基因筛选。我们不是没有办法的。”

我看着他眼里的血丝和那份急于寻找出路的渴望,心里一阵酸楚。我当然也查了。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我知道有“第三代试管婴儿技术(PGD)”,可以在胚胎植入前就进行基因诊断,选择健康的胚胎。

可是,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笔我们根本无法承担的巨额费用,意味着我要经历漫长而痛苦的促排、取卵过程,意味着我们要把生育这件事,变成一个在实验室里被精准操控的工程。

更重要的是,我该怎么跟我父母开口?

我怎么告诉他们,我不仅要嫁给一个他们眼中的“外国人”,还要为了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去做什么“试管婴儿”?在他们朴素的观念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萨姆,”我疲惫地说,“你不懂。在中国,结婚生子,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

我的这句话,像一根刺,扎伤了他。

“我不懂?”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尖锐的音调,“我不懂什么?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变得这么复杂吗?我们相爱,我们遇到了问题,我们就去解决问题。这不就够了吗?为什么总要考虑别人怎么想?”

“那不是别人!那是我的父母!”我也控制不住地提高了声音,“他们养育我二十多年,我不能完全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他们的感受,我们就要放弃吗?”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极具压迫感,“就因为我血液里有这个该死的基因?”

争吵就这样爆发了,毫无预兆,却又蓄谋已久。我们把这段时间积压在心里的所有不安、恐惧和委屈,都变成了伤人的话语,掷向对方。

他说我不够爱他,不够勇敢,被家庭的枷服束缚。

我说他太理想化,太自私,不明白在中国维系一个家庭需要付出多少现实的努力。

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争吵在精疲力尽中收场。萨姆摔门而出,我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眼泪无声地滑落。

窗外,北京的夜依旧繁华,可我只觉得冷。这座我曾经向往的城市,此刻像一个巨大的、冷漠的怪物,吞噬着我的爱情和梦想。

我终于还是给我妈打了电话。我没说基因的事,只说我和萨姆吵架了,吵得很凶,我很累,我想回家。

电话那头,我妈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平静地说:“早就跟你说了,你们不合适。回来吧,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那一刻,我第一次具体地感受到了这个困境的破坏力。它不仅在我和萨姆之间划开了鸿沟,也把我推向了一个痛苦的抉择:是坚守我摇摇欲坠的爱情,还是退回到家人为我准备好的、安全的避风港?

我选择了后者。或者说,在那个筋疲力尽的时刻,我没有力气再做别的选择。

我收拾了行李,没有跟萨姆告别。我只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回家冷静一段时间。

然后,我登上了回家的火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逃兵,狼狈地逃离了我一手建立、又亲手摧毁的战场。

回到家乡小镇,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这里没有北京的拥挤和喧嚣,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潮湿的青草味。我妈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我爸则默默地把我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他们绝口不提萨姆,也不提北京,就好像我只是放了一个普通的长假回家而已。

这种小心翼翼的呵护,反而让我更加透不过气。

白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假装看书、画画,实际上脑子里一团乱麻。晚上,我躺在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上,却翻来覆去地失眠。我总会想起萨姆,想起我们一起逛超市,为了一根葱应该切段还是切末而争论;想起他第一次看到雪时,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样子;想起他抱着我,用不标准的中文在我耳边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这些回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我开始疯狂地在网上搜索关于“地中海贫血”和“镰状细胞贫血”的一切。我加入了一些病友群,看那些家长们分享自己孩子的治疗经历。一张张照片,一段段文字,都像针一样扎着我的眼睛。那些孩子苍白的小脸,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父母们在绝望和希望之间苦苦挣扎的日记……我每看一条,心就往下沉一分。

我第一次意识到,医生说的“终身输血”,“过程非常痛苦”,究竟是怎样一种真实而残酷的人生。

我不再是被动地承受着痛苦和纠结,我开始主动地去探寻真相。我不再问“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是开始问自己:“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到底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我的思考模式,在中点发生了转变。

我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我爱萨姆吗?答案是肯定的。这种爱,深刻到足以让我愿意去了解那些复杂的医学知识,去面对那些令人心碎的现实。那么,我害怕什么?我害怕的,不仅仅是那个可怕的“四分之一概率”,我更害怕的,是未来的不确定性,是父母的失望,是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那份沉重的责任。

我意识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必须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对自己、对萨姆、也对我们可能的未来负责任的选择。而要做出这个选择,我必须先弄清楚一件事:我的父母,他们反对的,究竟是萨姆这个人,还是我们结合可能带来的风险?

我决定和我爸妈,进行一次真正的、开诚布公的谈话。

那天晚饭后,我把我爸妈叫到客厅,郑重地请他们坐下。我深吸一口气,把我从北京回来后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我没有为萨姆辩解,也没有抱怨他们的不理解。我只是平静地,把我和萨姆遇到的问题,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那两份基因报告,那个四分之一的概率,以及医生说的所有话。

我妈听得脸色发白,手紧紧地抓着沙发的扶手。我爸则一直沉默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客厅里很快就烟雾缭绕。

我说完后,房间里是长久的死寂。

“薇薇,”最后,是我爸先开了口,他掐灭了烟头,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跟爸说实话,你是不是就认定他了?非他不可了?”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鬓角新增的白发,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爸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暴跳如雷。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有无奈,有心疼,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疲惫。

“那……那个什么试管,要花多少钱?”他问。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报出了一个我从网上查到的、大概的数字。那个数字,对于我们这个普通的工薪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我妈“哇”的一声就哭了。“作孽啊!这都是作的什么孽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偏偏要走这么一条难走的路!”

我爸没有理会我妈的哭喊。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很久都没有说话。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佝偻,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能为我撑起一片天的、高大的山。

“薇薇,”他转过身,眼睛里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沉重,“你跟我们进来,爸给你看样东西。”

他带着我,走进了他的书房。那是我从小到大的禁地,里面堆满了他的各种图纸和工具书。他从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陈旧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而是一沓厚厚的医院单据,还有一个小小的、已经泛黄的笔记本。

“这是你堂叔家的事。”我爸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你可能不记得了,你很小的时候,你堂叔家生过一个儿子,比你小三岁。那孩子,生下来就有问题,心脏不好。”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医院。你堂叔和你婶婶,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了,又到处借钱。那时候,你爷爷奶奶还在,也把养老的钱全拿了出来。我们家,也贴了不少。”

他把那些单据一张张铺在桌上,有住院单,有手术费收据,有药费单……每一张,都记录着一个家庭为了挽救一个弱小生命而付出的挣扎。

“那孩子,最后还是没留住。三岁那年,没挺过去。”我爸的眼圈红了,“孩子走了,你堂叔家的家底也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你婶婶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出了问题,后来两个人也离了。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他拿起那个泛黄的笔记本,递给我。

我颤抖着手打开,里面是我婶婶的日记。字迹娟秀,但内容却触目惊心。记录着孩子每一次的病情反复,每一次的抢救,记录着她从最初的希望,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绝望。

“今天,宝宝又发烧了,他抓着我的手,哭着说妈妈我难受……”

“医生说,又要准备手术了。钱从哪里来?”

“我梦见他长大了,背着书包去上学。醒来,枕头都湿了。”

“我好累。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再也看不下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

“薇薇,”我爸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只曾经无数次把我举过头顶的手,此刻却显得那么沉重,“爸不是因为他是外国人,才反对你们。爸是怕啊。爸怕你走你堂叔的老路,怕你吃一辈子的苦。为人父母,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就求你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你懂吗?”

那一刻,我懂了。

我终于懂了他们固执背后的深爱,懂了他们那些看似不近人情的阻挠,其实是源于一种最深沉、最朴素的恐惧。他们见证过一个家庭被疾病拖垮的悲剧,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覆。

这残酷的真相,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我感到无力。

我的爱情,在这样一个沉重的、用一个家庭的毁灭写成的故事面前,显得那么苍白,那么不堪一击。

我以为我回家是为了寻找答案和力量,结果,却被推进了一个更深的绝望里。我所珍视的一切,我的爱情,我独立的信念,我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刻,似乎都崩塌了。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萨姆发来的信息,我一条也没有回。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告诉他我父亲的故事?告诉他我退缩了,我害怕了?

手机屏幕上,是他发来的一张照片。是我们第一次去长城时拍的。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灿烂,背后是连绵不绝的、雄伟的城墙。他配了一句话:“林薇,你说过,长城是用来抵御外敌的。我们的爱,也应该是我们的长城。”

看着那张照片,我的眼泪再次决堤。

我感觉自己被推向了绝望的边缘。一边是萨姆的爱情,纯粹、热烈,相信爱能战胜一切;另一边,是我父母的亲情,沉重、现实,用血泪的教训告诫我人生的残酷。

我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医生那句“自作自受”,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这一次,我品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我选择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就必须承受这条路上的荆棘和坎坷。我的痛苦,正是我为我的选择,付出的代价。

那几天,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白天,我对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看着云卷云舒,感受不到一丝美感。晚上,堂叔家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的影子,和我婶婶日记里那些绝望的文字,就在我脑海里反复交织。

我开始发低烧,腰部的酸痛也变本加厉,像是在提醒我,身体的困境和心灵的困境,从来都是一体的。

我妈端着粥进来,看到我这个样子,坐在床边,眼泪就下来了。

“薇薇,你别这样折磨自己。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妈……妈和你爸再想办法。”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我意识到,我的痛苦,也在折磨着他们。他们用他们的方式爱我,而我,却用我的坚持,把他们也拖入了这片泥潭。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萨姆,也没有我画的画。我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感觉很冷。然后,门开了,走进来的是我爸爸,他手里牵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男孩。男孩的脸色很苍白,他看着我,不说话。接着,萨姆也走了进来,他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伤。我想向他走过去,但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动不了。我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窗外,天还没亮,只有一丝微弱的灰白。

我坐在黑暗里,梦里的场景清晰得可怕。那个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一直以为,我面临的是一个二选一的难题:要么选择萨姆,对抗我的家庭;要么选择家庭,放弃萨姆。我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觉得全世界都在逼我。

但其实不是。

我爸给我看堂叔家的故事,他的目的,不是要用恐惧来逼我分手。他是想告诉我,生活里,有一种责任,是超越爱情的。那份责任,是对生命的敬畏,是对未来的担当。他是在用一种最沉重的方式,逼着我成长,逼着我去看清爱情光环背后,那些真实而粗粝的部分。

而萨姆,他也不是不懂。他只是来自一个不同的文化背景,他的家庭观念里,爱情本身就是最大的理由。他相信科学,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他的勇敢和乐观,并没有错。

错的是我。我一直试图在他们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却忘了我自己,才是那个应该站出来,承担一切的人。

爱,不仅仅是一种感觉,一种激情。它更是一种能力。一种去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承担后果的能力。我不能要求我年迈的父母,去承担试管婴儿带来的巨大经济和精神压力;我也不能要求萨姆,去理解我背后那个沉重的、充满了中国式家庭伦理的文化背景。

我唯一能要求的,只有我自己。

我必须成为那个连接他们的人,而不是让他们在我身上撕扯。我必须找到一条路,这条路,既能守护我的爱情,又能让我父母安心,更能对一个尚未到来的生命,负起百分之百的责任。

这个顿悟,像一道微光,照亮了我被绝望笼罩的内心。它不是一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启示,而是一种内在的觉醒。我意识到,真正的成长,不是选择,而是创造。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一种新的平衡。

天亮了。我从床上起来,感觉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心里那块压了很久的石头,却被搬开了一角。

我洗了把脸,走出房间。我爸妈正坐在客厅里,一夜没睡,满脸的愁容。

看到我出来,我妈赶紧站起来:“薇薇,你好点了没?”

我走到他们面前,坐下。

“爸,妈,”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想好了。”

“我想回北京。不是回去跟他吵架,也不是回去跟他分手。我是回去,跟他一起,想办法。”

“我想告诉他,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四分之三的概率上。我们必须为那个四分之一,做好万全的准备。这准备,包括钱,也包括心理。”

“我会跟他商量,我们一起努力工作,攒钱。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这笔钱,我们自己来承担。我们不能再给家里增加负担了。”

“如果,我们攒够了钱,做了试管,有了健康的孩子,那是我们最大的福气。到时候,我再把他带回来,让他堂堂正正地站在你们面前,喊你们一声爸妈。”

“如果,我们努力了很久,还是不行,或者中间有任何变故……那我也认。我会和他一起,考虑其他的选择,比如领养,或者,就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

“爸,妈,我爱他。但我也爱你们。我不想因为我的选择,让你们晚年还要为我担惊受怕。所以,请你们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用我的行动,向你们证明,你们的女儿,长大了。我能为我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我说完这一长段话,自己都有些惊讶。这些话,不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它们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从我心里流淌了出来。

我爸妈都愣住了,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他们可能设想过我会哭,会闹,会继续消沉,但他们一定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许久,我爸才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没说话,只是抬起粗糙的手,擦了擦眼角。我妈则捂着嘴,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这一次,我知道,那不是悲伤的眼泪。

我重新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这一次,我的心情和来时完全不同。我不再是一个逃兵,而是一个准备奔赴战场的士兵。我的心里,有忐忑,有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没有提前告诉萨姆我回来的消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也想看看,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那个小家,变成了什么样子。

当我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屋子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阳台上的多肉被照顾得很好,地板拖得干干净净。只是,空气里没有了饭菜的香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孤单。

萨姆不在。

我把行李放下,开始打扫卫生,整理床铺,然后去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做一顿饭。

傍晚的时候,门开了。萨姆回来了,他看起来瘦了些,也憔悴了不少,胡子拉碴的。当他看到站在厨房里的我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手里的文件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纸张散落一地。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他先朝我走过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脸。

“林薇?”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对他笑了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一把将我紧紧地搂进怀里,那力道,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他胸口剧烈的心跳。

“我以为……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那一刻,所有的隔阂和误解,都烟消云散。

我们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吃完了那顿饭。饭后,我把我回家的经历,我父亲的故事,和我最后的决定,全部告诉了他。

他一直安静地听着,握着我的手。

当我全部说完后,他看着我,蓝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那里面有心疼,有理解,更有深深的敬意。

“林薇,”他说,“对不起。之前,是我太想当然了。我只看到了我们两个人,却没有看到你身后,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的家人。”

他站起身,从他掉在地上的那个文件袋里,捡起几张纸,递给我。

那是一家中文培训机构的报名表,和一份兼职家教的合同。

“在你走后,我想了很多。我想,如果问题是钱,那我们就去挣。如果问题是沟通,那我就努力把中文学得更好,好到有一天,我可以亲自去和你的父母谈,告诉他们,我有多爱你,我愿意为你、为我们的未来,付出一切。”

他指着那份家教合同说:“我的专业知识,在这里可以找到薪水不错的工作。我已经开始存钱了。也许会很慢,但只要我们在一个方向上努力,就总有希望。”

我的眼泪,再一次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终于明白,那道由基因编码写成的鸿沟,并非无法逾越。逾越它的桥梁,不是侥幸,不是奇迹,而是两个人共同的成长,和那份愿意为对方、为未来,担起沉重责任的决心。

我们的生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它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不切实际的浪漫和甜蜜。我们开始一起规划未来,具体到每个月要存多少钱,要如何开源节流。萨姆的课业很重,但他还是挤出所有课余时间去做家教,去翻译一些专业文献。我除了本职工作,也开始接一些私人的设计稿。

我们的生活变得很忙,很累,约会的时间大大减少。我们不再去昂贵的餐厅,不再看午夜场的电影。更多的时候,我们是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在灯下,各自对着电脑,然后相视一笑,给对方一个鼓励的拥抱。

腰疼的毛病,在我回到北京后,竟然奇迹般地,慢慢好转了。或许,就像那个医生说的,当心里的结被解开,身体的症结,也就不药而愈了。

我开始定期地给家里打电话,跟他们分享我们的“存钱计划”。我妈一开始还总是叹气,但渐渐地,她问得更多的是“钱够不够花”、“别太累了,要注意身体”。我爸则会在电话那头,偶尔“嗯”一声,然后叮嘱我,注意安全。

我知道,他们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但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接纳我的选择,给我时间和空间。

一年后的春节,我没有回家。萨姆也没有回苏丹。我们用攒下来的第一笔“小金库”,在我们的出租屋里,过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新年。

我教他包饺子,他笨手笨脚地,把饺子捏成各种奇怪的形状。我们一起贴了春联,挂了灯笼。除夕夜,我们看着窗外远处绽放的烟花,举起杯。

“林薇,”萨姆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萨姆。”

我们没有许下什么宏大的愿望。因为我们知道,未来,就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故事的结局,不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们的生活,依然充满了挑战。那笔为了未来的巨额费用,像一座遥远的山峰,我们才刚刚走到山脚。前路漫漫,我们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困难。

但是,我们不再害怕了。

我和萨姆的爱情,经历了现实最残酷的考验,没有被摧毁,反而变得更加坚韧。它不再是漂浮在空中的、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深深地扎根在现实的土壤里。我们是爱人,更是战友,是我们自己人生的合伙人。

我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正在努力地用筷子去夹一个被他自己包成“飞碟”形状的饺子,专注又可爱。我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然后发给了我爸妈。

我配上了一句话:爸,妈,新年快乐。我们很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很快,我爸回复了。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点赞。

但我知道,那个赞,包含了千言万语。

我的手机里,还存着那两份基因报告的照片。我偶尔会翻出来看看。那句曾经让我痛彻心扉的“自作自-受”,如今,在我看来,有了全新的意义。

是的,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所以,我必须自己去承受路上的风雨,自己去搬开路上的石头,自己去承担选择背后的一切责任。

这,不是惩罚,而是成长。

这,就是生活。

来源:吐司毛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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