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孙悟空真有其人”,这几个字一出来,就像金箍棒砸进了水里,一下子所有人都围过来看,可你要真一头扎进那些老书堆里,你就会发现,这事儿根本不是“有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道“像不像”的连线题,答案比你想的乱多了。
“孙悟空真有其人”,这几个字一出来,就像金箍棒砸进了水里,一下子所有人都围过来看,可你要真一头扎进那些老书堆里,你就会发现,这事儿根本不是“有还是没有”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道“像不像”的连线题,答案比你想的乱多了。
先说名字这事,唐朝那会儿确实有个叫“悟空”的和尚,他本名叫车奉朝,还是个挺有来头的鲜卑族后代,本来是个武官,护送使者去西域,半路上病得快不行了,就留在了犍陀罗养病,病好了干脆就出了家,法号叫“达摩驮都”,后来才改叫“悟空”,过了好多年才带着几本佛经回到长安,皇帝还挺看重他,让他住在大寺庙里,你看他这一辈子,跟“大闹天宫”半点关系都没有,就因为名字一样,硬是被后人跟猴子绑在了一起。
真正让悟空跟猴子扯上关系的,是墙上的画和街边的故事,敦煌榆林窟里有幅画,玄奘法师后面跟着一个“胡人”,高鼻子,卷头发,手里还牵着马,当地人管这形象叫“石猴子”,可你在别的地方看同样的画,瓜州啊,肃北啊,那个人长得又不一样了,有的龇牙咧嘴,有的戴着文人帽子穿着长袍,看着更像南宋故事里那个“白衣秀才”,关键是,没有一块石碑,没有一行字能证明这些画里的猴子就是那个叫悟空的和尚,说壁画画的就是悟空,都是咱们后人自己想的。
比壁画还早的,是宋朝人写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书里那个猴行者自己报名号,“我是花果山紫云洞八万四千铜头铁额猕猴王”,可他那时候还是个穿白袍的“秀才猴”,手里拿的是金环锡杖,根本没拿棍子,头上也没箍儿,到了金代,山东有个山崖上的雕像,把“猴行者”刻成一个抱着拳头的小和尚,福建泉州开元寺的塔上,他又变成一个举着鬼头大刀,腰上挂着一串骷髅的形象,半人半猴,可见“猴子”这个形象,在一路流传的过程中,被各地文化改了又改,根本不是一开始就定型的。
你要是把眼光放到国外,印度那本《罗摩衍那》里,有个神猴叫哈奴曼,那本事也大得很,会飞,会变,也下海救过主子,还被妖怪吞进肚子又钻出来,陈寅恪先生就直接说,“大闹天宫”那段,跟哈奴曼大闹楞伽城的故事,简直太像了,胡适也觉得,中国和印度的故事早就混到一块儿了,分不清彼此,但季羡林先生又提醒我们,文化这东西,从东汉就开始传来传去了,故事元素很可能早就在老百姓嘴里“混血”了,最后被吴承恩一下子给写定了,没必要非得找个“唯一”的源头。
再看咱们自己家,淮河里还窝着一个叫“无支祁”的水怪呢,唐朝的故事里写它“长得像猿猴,金眼睛白牙齿”,被大禹锁在龟山底下,宋元时期的戏剧里,干脆就让它跟齐天大圣拜了把子,所以鲁迅先生就坚持“国货说”,认为孙悟空的骨架子就是“无支祁”加上民间故事,哈奴曼顶多算个点缀,还有个张锦池先生,他觉得源头在河西走廊,说玄奘当年偷渡出关,找了个胡人向导叫石磐陀,这徒弟半路上还想害师傅,后来分道扬镳了,“胡僧”跟“猢狲”读音又近,这故事在甘肃传来传去,就被画师画成了猴样。
你看,这么多说法,恰恰说明一个问题,孙悟空根本不是某个人的“身份证”,他是一张巨大的“文化拼图”,印度神猴给了他神通,淮河水怪给了他野性,胡人向导给了他异域的脸,那个叫车奉朝的和尚,啥也没干,就贡献了个“悟空”的名字,就被大家拉到了拼图最中间,吴承恩干的活,就是把这些散落在寺庙壁画,市井评话,杂剧唱段里的碎片,用他的天才给一次性锻造成型,于是,“齐天大圣”就这么出来了。
所以啊,下次再看到“原来孙悟空真有其人”这种标题,笑一笑就行了,历史上没有那个会七十二变的车奉朝,却有一群被历史忘掉的“车奉朝们”,那些胡僧,水怪,白衣秀才,异域神猴,他们在不同的时代,用不同的语言冒险,犯错,被镇压,也被传颂,吴承恩只是把这些所有人的集体记忆,揉巴揉巴,写成了一个人的史诗,与其说“孙悟空真有其人”,不如说**“孙悟空真有众人”**,他活在每一个讲故事的人嘴里,也活在我们每个人心里那个对自由和反抗的永恒想象里。
来源:石径谈旧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