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尚书》里“不可不监于有夏,不可不监于有殷”的郑重告诫,到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时“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明确追求,中国历史从来不是一串孤立的朝代年号,而是一条在借鉴中成长、在传承中突破的鲜活长河。古代政治家们总说“以古为镜”,这面镜子照见的不只是前朝的兴
从《尚书》里“不可不监于有夏,不可不监于有殷”的郑重告诫,到司马光编纂《资治通鉴》时“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的明确追求,中国历史从来不是一串孤立的朝代年号,而是一条在借鉴中成长、在传承中突破的鲜活长河。古代政治家们总说“以古为镜”,这面镜子照见的不只是前朝的兴衰,更是一套让文明延续千年的“互鉴逻辑”——不是简单复制过去,而是从历史经验里提取智慧,再顺着当下的需求重新锻造,最终变成属于自己时代的治理方案、文化内核。
就拿政治制度来说,每个新王朝建立时,都像站在前辈的肩膀上调整航向。刘邦建汉后,没全盘照搬秦朝的郡县制,也没彻底退回周朝的分封制,而是搞出“郡国并行”的混合模式:既用郡县制稳住中央对核心区域的控制,又用分封制安抚功臣和宗室,避免重蹈秦朝“孤立无援”的覆辙。到了唐太宗时期,这种借鉴更显精细,他接手隋朝的三省六部制和科举制,却没停留在原样使用——三省原本分工模糊,他就明确中书省拟旨、门下省审核、尚书省执行,让权力相互制衡;科举原本只考经学,他就加试诗赋,让选拔出的官员既有学识又有文采。唐太宗常跟大臣说“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其实他要的不是“照镜子”,而是从镜子里找出能修补自己制度的“零件”。
明朝朱元璋的操作更能体现这种“鉴弊而改”的思路。他看到元朝行省权力太大,导致地方割据,就把行省拆成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让民政、司法、军事三权分立,互相牵制;看到元朝军事制度松散,就创立卫所制,让军丁世代屯田,平时种地、战时打仗,既保证了兵源,又减轻了国家财政负担。这些调整不是凭空创造,都是从元朝的制度漏洞里找出来的改进方案,是“踩着前朝的教训走新路”。
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更是在互鉴中不断平衡的结果。汉武帝时期,诸侯王国势力膨胀,像几颗不定时炸弹,他没像晁错那样直接“削藩”引发叛乱,而是借鉴前代分封制的教训,搞出“推恩令”——让诸侯把土地分给所有儿子,而不是只传嫡长子,这样大王国慢慢拆成小侯国,实力自然削弱,既没流血,又加强了中央集权。宋朝则是吸取唐朝藩镇割据的教训,把地方精锐都编入中央禁军,让地方只留老弱残兵,还让文官担任地方长官,武将定期调换,避免“将兵相知”。但宋朝也没走到另一个极端,它借鉴唐朝科举的经验,扩大录取规模,让文官集团成为支撑中央的重要力量,只是后来过度“重文轻武”,才导致军事积弱,这又成了后来明朝要借鉴的教训。
经济政策的调整同样藏着互鉴的智慧。土地制度从商周的井田制到战国的私有制,再到汉朝的休养生息、唐朝的均田制,每一步都是对前一步的修正。井田制下,农民只能耕种公田,积极性不高,秦国商鞅就“废井田,开阡陌”,承认土地私有,允许买卖,农民一下子有了干劲,秦国也因此粮食充足、国力大增。汉朝建立后,看到秦朝因为重税重役逼得农民起义,就反其道而行之,让士兵回乡种地,释放奴婢为平民,赋税降到“十五税一”,后来甚至降到“三十税一”,这是“从秦朝的错里找出对的路”。
唐朝的均田制更是对前代土地政策的集大成者,它把无主土地按人口分给农民,农民死后再把土地还给国家,既避免了土地兼并,又保证了国家税收。但到了唐朝中后期,人口增多,土地不够分,均田制瓦解,统治者又借鉴北魏以来的税收经验,搞出两税法,按土地和财产征税,而不是按人头,这样不管是地主还是农民,都按实际财富缴税,既公平又增加了财政收入。明朝张居正的“一条鞭法”也是如此,他看到之前的赋税又收粮食又收布匹,还得服徭役,手续繁琐又容易作弊,就把田赋、徭役、杂税都折成银两缴纳,简化了流程,也促进了商品经济发展,这是从历代赋税的“麻烦”里找出的“简便办法”。
商业政策的变化更能看出“因鉴而变”的灵活。春秋战国时,齐国管仲知道单靠农业富不起来,就“通商工之业”,鼓励煮盐、冶铁,还设立市场管理机构,齐国很快成为霸主。汉朝初期,刘邦也开放市场,允许民间经营盐铁,商业很快繁荣起来,但到了汉武帝时期,因为连年对匈奴作战,财政紧张,就借鉴管仲“官山海”的经验,把盐铁收归国有,由国家垄断经营,一下子充实了国库。明朝初期实行海禁,是怕倭寇和海盗骚扰,但后来发现海禁导致沿海百姓失业,走私猖獗,就慢慢开放月港,允许民间跟东南亚通商,这是“从海禁的弊端里看到开放的必要”。
军事战略和技术的发展更是在互鉴中不断升级。《孙子兵法》里“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思想,被后世无数军事家借鉴。刘邦建立汉朝后,看到秦朝因为常年征战耗尽国力,就采取“与民休息”的战略,不轻易发动战争,先恢复经济,到汉武帝时期才有足够的实力对抗匈奴。诸葛亮在《隆中对》里提出“先取荆州、再取益州、然后图中原”,也是借鉴了战国时期“三分天下”的思路,结合当时的局势制定的战略。
军事技术的进步更是“内外互鉴”的结果。汉朝跟匈奴作战时,发现匈奴骑兵机动性强,就改进弩机,提高射程和精度,还发明了马镫,让骑兵更稳;唐朝跟西域交往多,就吸收西域的冶铁技术,造出锋利的陌刀、横刀,步兵用陌刀能砍断骑兵的马腿,战斗力大幅提升;明朝面对倭寇的火枪,就引进西方的火器技术,造出火铳、火炮,还改进战船,在船上火炮,专门对付倭寇的小渔船。这些改进不是闭门造车,而是看到别人的长处,再结合自己的需求改造,变成更适合自己的武器。
文化思想的融合更是互鉴的典范。儒家、佛教、道教从一开始的相互碰撞,到后来的“三教合一”,是中国文化最精彩的“互鉴故事”。儒家强调“仁”和“礼”,适合维护社会秩序;佛教讲“慈悲”和“因果”,能安抚人的心灵;道教追求“长生”和“自然”,给人精神寄托。魏晋南北朝时,佛教传入中国,跟儒家、道教相互借鉴,佛教吸收儒家的“孝道”,道教吸收佛教的“轮回”,儒家也吸收佛教的“心性”思想。到了宋明时期,朱熹、王阳明等思想家更是把佛教、道教的思想融入儒家,形成理学和心学,让儒家思想有了更丰富的内涵。
教育科举制度也是在互鉴中不断完善的。西周时“学在官府”,只有贵族子弟能上学,春秋战国时孔子办私学,“有教无类”,让普通人也能接受教育,这是对“学在官府”的突破。汉朝设立太学,教授儒家经典,唐朝扩大科举规模,宋朝增加殿试,明朝规范考试流程,每一步都是在前代的基础上改进,让教育和选拔更公平、更有效。比如宋朝的殿试,由皇帝亲自出题、阅卷,避免了考官舞弊,也让录取的官员更有荣誉感,这是从唐朝科举“考官权力过大”的问题里找出的改进办法。
文学艺术的发展更是“互鉴出精品”。《诗经》是民间歌谣的汇总,《楚辞》吸收了南方民歌的浪漫风格,汉赋借鉴《楚辞》的铺陈手法,唐诗又在汉赋的基础上追求简洁凝练。唐朝的李白借鉴屈原的浪漫主义,写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名句;杜甫借鉴《诗经》的现实主义,写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史诗。宋朝的苏轼把诗的意境融入词里,打破了“词为艳科”的局限;元朝的关汉卿吸收民间说唱艺术,写出《窦娥冤》这样的杂剧,让文学更贴近百姓。这些都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在前辈的作品里找灵感,再加上自己的创新,写出属于自己时代的经典。
不过,历史互鉴也不是万能的,有时候也会“走弯路”。比如宋朝过度借鉴唐朝藩镇割据的教训,把地方权力收得太死,导致地方军事力量薄弱,面对辽、金、蒙古的进攻时,总是被动挨打;明朝借鉴元朝的教训,加强中央集权,但后来宦官专权、党争不断,也是因为权力过于集中又缺乏制约。这说明互鉴不是“照搬经验”,而是要结合当下的实际情况,灵活调整,不然就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放到今天,这种历史互鉴的逻辑依然有重要意义。习近平总书记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其实就是要我们从历史的互鉴里找智慧——既要继承“鉴往知来”的思维,总结过去的经验教训,又要坚持“守正创新”,在传统的基础上搞创新;既要保持“开放包容”的心态,吸收外来文化的精华,又要牢记“以人民为中心”,让发展的成果惠及所有人。比如现在我们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就是借鉴古代“礼法合治”的经验,结合现代法治思想,形成中国特色的治理模式;我们推动文化自信,就是从儒家的“仁政”、道家的“和谐”里找精神养分,再用现代语言讲好中国故事。
中国历史之所以能延续五千年不中断,就是因为这套“互鉴逻辑”——每一代人都不是从零开始,而是从历史里接过接力棒,再根据自己的时代需求,调整奔跑的姿势,最后把接力棒传给下一代。就像一条河,上游的水带着泥沙流下来,中游的人清理泥沙、疏通河道,下游的人再拓宽河床、引入新的支流,河才能越流越宽、越流越远。这就是历史互鉴的真正意义:不是记住过去,而是用过去的智慧,走好现在的路,开创未来的局。
来源:悠闲的治水大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