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陆辰逸记得这本笔记本。是他们刚结婚那年,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之一。当时她收到很多名贵的礼物,却对这本看似普通的笔记本爱不释手,笑着说要用来记录他们之间所有甜蜜的瞬间。
下篇
章节七:拾念
“拾念”。
拾起,念安。
陆辰逸记得这本笔记本。是他们刚结婚那年,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之一。当时她收到很多名贵的礼物,却对这本看似普通的笔记本爱不释手,笑着说要用来记录他们之间所有甜蜜的瞬间。
他当时还笑她小女生情怀。
后来,他渐渐忙碌,她也越来越少在他面前写写画画。他以为,她早就忘了这本本子,或者,早就写完了,扔掉了。
没想到,它会被藏在这里。
蒙着岁月的尘埃,安静地,等待着被人发现。
陆辰逸的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拿起那本笔记本,很轻,却又觉得无比沉重。
仿佛捧着的,是苏念安那段被他刻意忽略和遗忘的,沉默的时光。
他走到窗边,借着清冷的月光,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X月X日,晴。今天和辰逸去挑了婚戒。他眼光真好,选的那款我很喜欢。他说,要套住我一辈子。一辈子那么长,可我觉得,有他在身边,再长也不怕。”
“X月X日,雨。辰逸胃疼,我给他熬了小米粥。他喝了一口就皱着眉说没味道,想偷偷倒掉,被我抓个正着。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真好笑。最后在我的‘监督’下,他还是乖乖喝完了。希望他的胃能快点好起来。”
“X月X日,多云。公司好像遇到了麻烦,辰逸最近很累,回家都很晚。我给他按摩,他趴着就睡着了。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好想替他分担一些。可惜,我除了照顾他的生活,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
一页一页,记录着他们新婚燕尔的甜蜜,记录着生活里琐碎平凡的温暖,记录着她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意与关心。
字里行间,洋溢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和满足。
那时的她,眼睛里有光,心里满满的都是他。
陆辰逸看着这些文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越来越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这些被他遗忘在岁月角落里的点滴,此刻通过她的笔,清晰地重现在他眼前,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坐在书桌前,就着台灯温暖的光,一边写,一边抿着嘴笑的模样。
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仿佛从未离开。
章节八:裂痕
日记的内容,在某一页,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笔迹依旧娟秀,但字里行间那份雀跃的幸福感,似乎在逐渐褪色,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
“X月X日,阴。今天陪辰逸参加一个商业酒会,遇到了林薇儿。她回来了。她还是那么漂亮,耀眼,像一朵精心养护的红玫瑰。她和辰逸站在一起说话,郎才女貌,很多人都在看他们。我站在旁边,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X月X日,小雨。辰逸今晚有应酬,没回来吃饭。我打电话给他,是个女人接的,声音……很像林薇儿。他说是客户带的秘书,我该相信他吗?心里有点乱。”
“X月X日,晴。薇儿姐今天来家里做客了。她说话很客气,也很周到,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太舒服。她好像……对家里的摆设,对辰逸的习惯,都太了解了。是我太敏感了吗?”
“X月X日,多云。辰逸最近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香水味……好像也变了。问他,他只说是工作太累。我们之间的话,好像也越来越少了。”
……
陆辰逸一页页地翻看着,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琐碎的记录,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苏念安视角里,他们婚姻逐渐走向失衡的过程。
他从未意识到,她的内心如此细腻敏感,更从未想过,他的那些所谓“忙碌”和“疏忽”,会像细小的沙砾,一点点磨蚀着她的安全感和对他的信任。
他看到一篇日记,日期是在一年前。
“X月X日,雷雨。今晚和辰逸吵架了。因为薇儿姐生病住院,他丢下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晚餐,跑去陪了她一夜。我问他,我和林薇儿,到底谁更重要?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说:‘薇儿她身体不好,很脆弱,需要人照顾。念安,你一向很懂事,很坚强,不要无理取闹。’”
“懂事,坚强……所以,我的感受就不重要了吗?心好痛,像被撕裂了一样。外面打雷了,我好怕,可他不在身边。他陪在另一个女人身边。”
那一页的纸张上,有几处字迹被水滴晕染开,变得模糊。
是雨水,还是……泪水?
陆辰逸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记得那次争吵。那天晚上确实电闪雷鸣,他接到林薇儿带着哭腔的电话,说她急性肠胃炎住院,身边没有亲人,很害怕。他看着面前精心准备了一桌子菜、眼巴巴等着他的苏念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去医院。
他当时觉得,苏念安是懂事的,她能理解。而林薇儿,孤身一人回国,无依无靠,情况更紧急。
可他从未想过,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苏念安一个人在家,是如何度过的。
她当时……该有多害怕,多难过。
“无理取闹”四个字,他现在看着,只觉得无比刺眼。
章节九:无声的绝望
日记越往后,字迹越发显得无力,记录的内容也越来越短,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那股深沉的绝望,几乎要透纸而出。
“X月X日,阴。胃越来越不舒服了,持续低烧,没什么力气。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建议住院做更详细的排查。打电话给辰逸,想告诉他,他说在开会,很忙,晚点再说。然后,就忘了。”
“X月X日,雨。检查结果出来了……怎么会这样……老天爷真是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我拿着报告单,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跟辰逸说。他最近……因为薇儿姐的事情,已经很烦我了吧?”
“X月X日,晴。今天试着跟他提了一下我身体不舒服,他心不在焉,说‘那就多休息,别太累’。看着他疲惫的侧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也许……他并不在乎。”
“X月X日,多云。薇儿姐今天来了,她说:‘苏小姐,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是不是生病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让辰逸担心。’她的语气那么真诚,可我看得懂她眼底的得意。辰逸就在旁边,他说:‘是啊,念安,你最近气色是不太好,自己注意点。’”
“他们站在一起,那么登对。而我,像个多余的,病弱的,需要被‘注意’的累赘。”
“X月X日,大风。痛得越来越频繁了,吃药好像也没什么用。一个人去医院化疗,看着药水一点点滴进血管,浑身冰冷。隔壁床的阿姨有老伴陪着,一直问她冷不冷,饿不饿。真羡慕啊。”
“辰逸,如果你知道我病了,会有一点点心疼吗?大概……不会吧。你所有的心疼,都给了那个需要你‘照顾’的人了。”
……
陆辰逸翻页的手指,僵硬得如同冻住。
化疗?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什么病需要化疗?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从未听她详细提起过!她也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过多大的异样!她只是偶尔会说没力气,脸色苍白些,他以为她只是体质变差了,或者……是为了引起他注意的小把戏。
林薇儿也总是说:“念安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辰逸,你要多关心她。”
他当时还觉得,苏念安是不是太娇气了。
原来……不是娇气。
是真的病了。
而且,是重病!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让他如坠冰窟!
章节十:最后的乞求
陆辰逸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是颤抖着,飞快地往后翻。
他要找到答案!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后来怎么样了?
日记的内容,在最后几页,变得支离破碎,字迹也越发潦草虚弱,仿佛写字的人,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X月X日,雾。好疼……全身都疼……意识模糊的时候,好像听到辰逸在跟医生说话。他说……‘如果很痛苦,有没有什么……更温和的方式?’”
“他是在关心我吗?还是……觉得我的痛苦,对他而言是一种负担?”
“X月X日,看不清。薇儿姐来了,她坐在我床边,握着我的手。她说:‘念安,看你这么痛苦,我和辰逸心里都很难受。尤其是辰逸,他看你这样,心疼得不得了,工作都受影响了吧。’”
“她靠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苏念安,你还要拖累他多久呢?放手吧,对你,对他,都是解脱。’”
“解脱……”
“X月X日,黑。今天,辰逸来了。他站在床边,看了我很久。他说:‘念安,薇儿……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很难受,病情都有些反复。’”
“他停顿了很久,才继续说:‘如果你也觉得太辛苦……我们可以选择一种……更体面的方式。’”
“体面的方式……”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看不清上面的字,但我好像……明白了。”
“心,好像已经不疼了。大概是……彻底死了吧。”
……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面有几页是空白。
陆辰逸的瞳孔剧烈收缩着,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想起来了!
那段时间,林薇儿确实总是精神不济,在他面前忧心忡忡地说,看到苏念安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她就觉得压抑,难过,晚上做噩梦。她还“无意中”提起,国外有些地方,对于无法治愈的绝症患者,可以选择安乐死,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关怀,让病人有尊严地离开。
他当时……看着病床上日渐消瘦、沉默寡言的苏念安,又听着林薇儿“善解人意”的担忧,竟然……竟然觉得那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对她,对所有人。
他甚至还亲自去咨询了相关的法律和途径……在一种极其复杂和扭曲的心态下。
所以,他那所谓的“更体面的方式”,在她听来,是多么残忍的判决!
所以,她最后看他那一眼,才会是那样的平静和……释然。
因为她早就知道,也……绝望地接受了这个结局。
被她的爱人,亲手判处的“解脱”。
章节十一:真相的獠牙
陆辰逸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本日记。
他猛地向后踉跄了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可他感觉不到疼。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种被生生撕裂的、难以言喻的剧痛,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要猛烈千百倍!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觉得空气稀薄得厉害,肺部像破旧的风箱,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些文字!
不敢相信自己当初,竟然愚蠢、冷酷、盲目的那种地步!
他竟然……竟然真的以为,那是对她好!
竟然真的……在林薇儿那些看似关切的话语蛊惑下,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的深渊!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充满了痛苦和悔恨。
他像是疯了一样,赤红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继续往后翻。
后面还有!还有最后一页!
他要知道!知道她最后……还想说什么!
泛黄的纸张,被猛地翻过。
最后一页。
没有日期。
只有寥寥数行字。
那字迹,虚弱得仿佛风中残烛,歪歪扭扭,却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写得无比清晰,无比深刻。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他的灵魂里!
“恭喜你,终于杀死了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陆辰逸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
在那一行字的下面,还有一行更小,却更加触目惊心的字:
“可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我怀了你的孩子。”
章节十二:崩溃
“孩子……”
陆辰逸的嘴唇哆嗦着,无声地念出这两个字。
像是一道毁灭性的惊雷,从他头顶直直劈下,将他整个人,从肉体到灵魂,都劈得粉碎!
她怀孕了?
在他们决定给她进行“安乐死”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一个……流淌着他和她血液的小生命?
就在他亲手结束她生命的同时,他也亲手杀死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不……不可能……不会的……”
他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可怕的、令人窒息的事实,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日记本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溅起细微的灰尘。
他踉跄着后退,身体无法控制地沿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蜷缩在角落里。
巨大的、排山倒海的悔恨、痛苦和绝望,如同最汹涌的海啸,瞬间将他彻底吞没,碾碎!
他想起她最后那段日子,格外苍白的脸色,偶尔的呕吐……他以为那是化疗的副作用,或者是她心情郁结所致。
他想起她有时会无意识地抚摸小腹,眼神空洞……他以为那只是她疼痛时的习惯动作。
他想起,医生似乎隐晦地提过什么“特殊情况需要更谨慎”,却被他当时混乱烦躁的心情打断,没有深究……
原来,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被他忽略了!
都被他对林薇儿的偏听偏信,和他自己那可笑的自以为是,蒙蔽了双眼!
他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女人,和他们共同的孩子!
“啊——啊啊啊——!”
他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痛彻心扉的哀嚎!
像一头失去了幼崽的野兽,绝望而悲怆。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所有的视线。
他像个迷失在黑暗中的孩子,无助地、崩溃地,失声痛哭。
章节十三:坟前的孩童
第二天,傍晚。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天空,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息。
西山墓园,苏念安的墓碑前。
陆辰逸来了。
他不再是那个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商业精英。他头发凌乱,眼窝深陷,布满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沾着酒渍和灰尘,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颓败和绝望气息。
他手里,没有带白玫瑰。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墓碑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膝盖撞击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扭曲着,对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苏念安,微笑着,眉眼温柔,仿佛在静静地看着他。
“念安……念安……” 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照片上她冰凉的笑脸,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像是要将这迟来的忏悔,刻进骨髓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病了……我不知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 他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墓碑上,发出“咚”的声响。
“我混蛋!我是畜生!我瞎了眼!我听了林薇儿的话……我竟然……我竟然亲手……”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悲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
眼泪汹涌澎湃,顺着他深刻的脸部轮廓往下淌,混合着额头磕破渗出的血迹,狼狈不堪,凄惨无比。
他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陆氏总裁,不再是什么冷静自持的男人。
他只是一个弄丢了此生挚爱,亲手扼杀了未来,悔恨交加,痛不欲生的……可怜虫。
他跪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颤抖,哭得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的孩子。
天空,终于承受不住那份沉重,飘下了冰冷的雨丝。
细雨如织,打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衣服,他布满泪痕的脸。
可他毫无所觉,只是沉浸在那无边无际的、永无止境的痛苦和悔恨里,无法自拔。
章节十四:迟来的审判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
天边露出一抹惨淡的灰白。
陆辰逸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断续的呜咽。他瘫坐在泥泞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墓碑,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微弱的力量,或者说,是一种自我惩罚式的靠近。
他从口袋里,摸索出那本已经被他攥得皱皱巴巴、甚至被泪水浸湿的日记本。
他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两行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凌迟。
他猛地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墓园里格外刺耳。
脸颊迅速红肿起来,但他感觉不到疼。心里的痛,早已超越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不多关心你一点……为什么我不仔细问问你的病情……为什么我要相信林薇儿那个恶毒的女人!”
他低吼着,充满了对自己的厌弃和憎恨。
他想起苏念安刚生病时,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需要依靠的脆弱。
他想起林薇儿总是在他耳边,用那种担忧又无奈的语气说:“念安可能就是心情不好,没什么大病,女人嘛,总是娇气些。”“辰逸,你也别太累着自己,念安那边,我会帮你多看着点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句句都包藏着祸心,都是在不动声色地离间他和苏念安,都是在将苏念安推向孤立无援的深渊!
而他,这个世界上最应该信任她、保护她的人,却成了递上屠刀的那一个!
“我该死……我真该死……” 他蜷缩着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可惜,再多的忏悔,再多的眼泪,也换不回那个温柔注视他的人,也换不回那个悄然孕育过的小生命。
这迟来的审判,注定伴随着永恒的、锥心刺骨的惩罚。
章节十五:决绝
陆辰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墓园的。
他像个游魂一样,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那座冰冷华丽的别墅。
天色已晚,别墅里灯火通明。
林薇儿正坐在客厅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悠闲地涂着指甲油,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看到他一身狼狈、失魂落魄地走进来,她吓了一跳,随即皱起精心描画的眉毛,语气带着嫌弃:
“辰逸!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又去那个死人坟前了?我说你能不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辰逸打断了。
“收拾你的东西,”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滚出去。”
林薇儿涂指甲油的动作猛地一顿,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 陆辰逸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死死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毁灭一切的疯狂,“让你滚!现在!立刻!马上!”
林薇儿被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她又强自镇定下来,挤出两滴眼泪,委屈地说:“辰逸,你怎么了?是不是苏念安死了,你就把气撒在我身上?我……”
“闭嘴!” 陆辰逸猛地暴喝一声,抓起茶几上一个昂贵的水晶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
“砰——!” 碎片四溅!
“不要再提她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是对她的侮辱!” 他一步步逼近,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林薇儿,我以前真是瞎了眼!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林薇儿脸色瞬间煞白,眼神闪烁:“辰逸,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陆辰逸冷笑,那笑容扭曲而可怕,“你在我面前装柔弱,扮可怜,一次次暗示念安无理取闹,身体不好是装样子!你故意在她面前炫耀,刺激她!你甚至……你甚至暗示我,让她‘解脱’!林薇儿,你的心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他每说一句,林薇儿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没想到,陆辰逸竟然会知道这些!是那本日记吗?那个死女人,竟然还留了这种东西!
“不是的!辰逸,你听我解释!是苏念安她自己……”
“够了!” 陆辰逸厉声打断她,眼神冰冷如刀,“我不想再听你任何狡辩!滚!在我动手杀了你之前,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仿佛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
林薇儿知道,一切都完了。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随着那本日记的发现,彻底崩塌了。
她不敢再停留,连滚带爬地冲上楼,胡乱收拾了一些贵重物品,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栋别墅。
巨大的关门声传来,别墅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陆辰逸颓然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发出了如同负伤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
这一次,他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章节十六:无尽的虚空
林薇儿离开了。
陆辰逸动用了所有手段,让她为她做过的事情付出了代价。她的家族企业受到狙击,她本人声名狼藉,最终狼狈地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所踪。
报复,并没有带来预期的快感。
反而让陆辰逸觉得更加空虚。
巨大的别墅,彻底变成了一座华丽的坟墓,埋葬着他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他辞去了公司的大部分职务,将权力下放,整日将自己关在家里,酗酒,对着苏念安的照片发呆。
他不敢再去墓园。
他无颜面对她。
每一次闭上眼睛,都是她最后平静的眼神,都是日记本上那两行触目惊心的字,都是那个想象中、未曾谋面就已夭折的孩子……
他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会听到她在厨房做饭的声响。
有时,会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有时,会在深夜惊醒,仿佛感觉到她就在身边,可伸手触摸,只有一片冰冷的空气。
“念安……念安你回来……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他常常抱着她的枕头,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和虚空。
他试图从她留下的其他东西里,寻找一点慰藉,一点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可是,没有了。
大部分东西,都被他当初默许,让林薇儿清理掉了。
剩下的,只有那本,如同诅咒一般,日夜折磨着他的日记本。
他这才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杀死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那不是肉体的消亡。
而是,他亲手摧毁了那份毫无保留、纯粹热烈的爱,亲手扼杀了自己所有的幸福和未来,将自己放逐在了永恒的、冰冷的黑暗里。
永世不得超生。
章节十七:尾声·玫瑰枯荣
一年后。
又是黄昏。
西山墓园,苏念安的墓碑前,依旧放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
只是,送花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据墓园管理员老张说,那位曾经天天来的陆先生,好像突然就消失了。倒是定期会有花店的人,受他委托,准时送来这束白玫瑰。
风雨无阻,就像他当初一样。
只是,送花的人,再也不敢亲自前来,面对这座冰冷的坟墓,和坟墓下,被他亲手埋葬的爱与希望。
城市的另一端,一栋高级公寓的顶层。
陆辰逸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依旧的城市。
夕阳的余晖,将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没有焦点。
他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光。
只有那本日记最后一页的文字,如同永恒的梦魇,日日夜夜,在他脑海里盘旋,提醒着他,他曾经拥有过什么,又亲手……毁灭了什么。
窗外,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又是一天过去了。
墓园里的白玫瑰,在夜露中,悄然合拢了花瓣,等待着下一个黎明,或者,下一个枯萎的季节。
而有些罪与罚,一旦落下,便是永痕。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