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天,海是铅灰色的,像一块未经打磨的金属,沉重地压在天际线上。
我在无人岛上建了个木屋,朋友都笑我,谁知下面有沉船宝藏
1.
木屋的窗正对着海。
今天,海是铅灰色的,像一块未经打磨的金属,沉重地压在天际线上。
我手里握着一片青花瓷。
边缘锋利,割得指腹生疼,但我没有松手。
这是昨夜风暴送来的礼物,嵌在屋前被浪花反复冲刷的礁石缝里,带着一种不属于这座荒岛的、精致的文明气息。
我叫林未,三十三岁,一个厌倦了城市网格线和KPI的景观设计师。
三个月前,我用尽大半积蓄,租下了这座位于航线边缘、地图上仅有一个模糊标记的无人小岛三十年的使用权。
朋友们在饯行宴上轮番敬我酒,话语里全是笑谑。
“林大小姐这是要去当鲁滨逊了?”
“记得与世隔绝前把花呗还了。”
“别啊,好歹通个网,我们还能给你直播点赞。”
我的男友,陈洲,在一片哄笑声中揽住我的肩,替我挡了酒,笑得温柔又无奈。
“让她去吧,这是她的梦想。城市这个笼子,困不住她。”
当时我靠在他怀里,觉得他是全世界唯一懂我的人。
现在,我看着这片瓷,心里却像窗外的海一样,开始翻涌起冰冷的浪。
这片瓷,太新了。
它没有在海底沉睡百年的沧桑,釉面下的青色依然明亮,断口锐利,仿佛昨天才刚刚碎裂。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勘探设备,那是我用来规划岛上植被和水源的专业工具。
现在,我把高精度声呐探头沉入窗下的浅湾。
屏幕上,绿色的光点缓缓扫过海底地形。
一片平坦的沙地中,突兀地出现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阴影。
那轮廓,像一头搁浅的巨鲸。
也像一艘沉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是因为发现宝藏的狂喜,而是一种被精心计算的、后知后觉的恐惧。
我调出购买岛屿使用权之前,陈洲“帮忙”做的卫星地质勘探图。
图上,我此刻所在的这片海湾,被标注为“基岩区,水下地形复杂”。
而我的屏幕上,明明是一片平坦的沙地。
两张图,一张来自他,一张来自我。
一张是谎言,一张是真相。
我关掉设备,静静地坐在木窗前。
海风灌进来,带着咸腥的湿气,吹得我浑身发冷。
我终于明白,我以为的“二人世界”的梦想,从一开始,就挤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的秘密。
而我,连同我那可笑的“归隐田园”的梦想,都只是这个秘密最完美的伪装。
2.
时间倒退回两天前。
那是一个晴天,海面像撒满了碎钻。
我正在给新建的木屋露台刷最后一层防水漆。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木板上,瞬间蒸发。
手机信号在这里时好时坏,像个哮喘病人,但我已经习惯了。
下午三点,信号顽强地恢复了一格。
陈洲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屏幕上,他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背景是熟悉的写字楼落地窗,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
“我的岛主大人,今天工程进度如何?”他笑着问,眼角有温柔的细纹。
“露台完工了。”我举起手机,让他看我的成果,“明天开始引水,后天就能在自己的屋子里喝上山泉水了。”
“辛苦了。”他语气里满是心疼,“又黑又瘦,等我忙完这个项目,就过去陪你,给你养得白白胖胖。”
我笑了笑,心里是甜的。
这三个月,我像个最原始的工匠,一根根木头,一颗颗钉子,把图纸上的线条变成现实。
所有的苦和累,都在他这句“辛苦了”里,化成了蜜。
“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我下周可能要去一趟邻市,有个项目对接,顺路的话,带几个朋友一起上岛看看你。让他们也开开眼,看看你的王国。”
“好啊。”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都有谁?”
“就老张、猴子他们几个,你都认识。”他说得云淡风轻。
挂了电话,我哼着歌,把刷子洗干净。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色,我的木屋,我的王国,在金光里像一个童话。
我以为,我的爱人,即将带着我的朋友们,来为我的童话加冕。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在说“老张、猴子他们”时,眼神有一个微不可察的闪烁。
也没有深思,为什么他一个做金融风投的,需要去邻市对接一个“项目”,而那个城市,以造船和海洋工程闻名。
人的幸福感,往往建立在信息的闭塞之上。
一旦那层壁垒被打破,你会发现,你脚下的蜜糖,全是玻璃渣。
3a.
风暴是在夜里来的。
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用爪子撕扯着我的木屋。
雨点砸在屋顶,密集得像鼓点。
我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听着屋外世界末日般的交响。
这栋房子是我亲手所建,我知道每一处榫卯的咬合有多紧密,每一根横梁的承重有多可靠。
我不怕它会塌。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心里异常平静。
这种平静,是被巨大噪音包裹下的绝对死寂。
天亮时,风暴停了。
世界被洗得一尘不染。
我推开门,一股清新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就在那时,我看到了礁石缝里的那抹青色。
然后,就有了声呐屏幕上那个巨大的、沉默的阴影。
我坐在那里,从清晨到日暮,一动不动。
脑子里像有一台老旧的放映机,把我和陈洲认识以来的八年,一帧一帧地过了一遍。
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对我的梦想不遗余力的支持。
他在我父母面前许下的郑重承诺。
那些温暖的细节,此刻都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
我一直以为,我嫁给了爱情。
现在才发现,我可能只是嫁给了一场处心积虑的商业投资。
我是那个最愚蠢的法人代表,用自己的全部身家,替别人做嫁衣。
傍晚的时候,海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是陈洲的快艇。
比他预告的时间,提早了整整五天。
他大概是迫不及待地,想来验收他的“项目”了。
快艇靠岸,陈洲第一个跳下来,身后跟着三个人。
老张,猴子,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人,瘦瘦高高,皮肤黝黑,背着一个硕大的、看起来非常专业的潜水装备包。
“未未!”陈洲张开双臂,笑着向我走来,“想我了没?项目提前结束,我带兄弟们来给你一个惊喜!”
他的笑容,在夕阳下,英俊得无可挑剔。
我站在木屋的露台上,没有动,也没有笑。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走到一半,停住了脚步。
大概是我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种感觉,就像在盛夏的午后,突然被一捧冰水从头浇下。
“怎么了?”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不高兴我来?”
我没有回答他。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那个背着潜水包的年轻人身上。
“他叫什么?”我问,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陈洲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哦,他叫小马,是个潜水教练,这次跟我们一起出海玩。”
小马?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无意中看到陈洲的手机,他的“重要联系人”分组里,有一个备注是“小马哥-技术支持”的人。
当时我问了一句,他说是一个帮他修电脑的。
我信了。
“潜水教练?”我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来我这片连鱼都少得可怜的浅湾,教谁潜水?”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老张和猴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和陈洲拉开了距离。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人,则紧张地攥紧了背包带,低下了头,不敢看我。
只有陈洲,还站在那里,强撑着镇定。
“未未,你今天怎么了?说话怪怪的。”
“我怎么了?”我终于从露台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我把一直攥在手里的那片青花瓷,摊开在他眼前。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陈洲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脸上的血色,在看到那片瓷器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所有伪装的温柔和镇定,都“呲”的一声,泄了气。
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赢了。
不,应该说,我知道,我输得一败涂地。
3b.
“都进来吧。”
我转身,走回木屋,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杂乱的脚步声,跟着我进了屋。
我亲手打造的这个家,第一次迎来了它的“股东们”。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只有一张我用废木料拼成的长桌。
我坐在主位,像一个即将开庭的法官。
他们四个男人,局促地站在我对面,像等待宣判的罪犯。
尤其是陈洲,他脸色苍白,嘴唇紧抿,曾经在我看来充满魅力的下颌线,此刻只剩下僵硬和窘迫。
“坐。”我说。
没人敢坐。
“我让你们坐。”我加重了语气。
他们这才迟疑地拉开长凳,坐了下来。长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像他们此刻的心情。
我把那片青花瓷放在桌子中央,然后,把我的勘探设备也拿了过来,打开,调出那张海底地形图。
绿色的屏幕上,沉船的轮廓清晰得像一个嘲讽的笑脸。
“现在,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我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老张低着头,研究着自己鞋尖上的泥土。
猴子坐立不安,屁股在长凳上挪来挪去。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人,已经快把头埋进胸口里了。
最后,我的目光停在陈洲脸上。
“陈洲,你来说。”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抬起头看我。
“未未,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解释。”我打断他,“我只听事实。”
我的冷静,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可能预想过我的哭闹、质问、歇斯底里,但绝不是现在这样,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谈判对手。
他沉默了。
“好,你不说,我来说。”
我站起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敲在他们紧绷的神经上。
“大约一年前,你,陈洲,通过某个渠道,弄到了一份关于清末一艘运宝船的海图。你发现,沉船的大概位置,就在这座无名岛附近。”
陈洲的身体震了一下。
“但你没有声张。因为私人打捞沉船是违法的,而且需要巨大的前期投入和专业设备。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一个合法、隐蔽的据点,来开展你的秘密行动。”
“于是,你想到了我。”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所有的伪装。
“你想到了我那个‘逃离城市、归隐海岛’的幼稚梦想。你开始鼓励我,支持我,甚至主动帮我搜集海岛资料,做‘地质勘探’,帮我处理所有繁琐的租赁手续。”
“你把这座岛,包装成我梦想中的伊甸园,然后,顺理成章地,让我,用我自己的积蓄,把它租了下来。”
“我成了你最完美的掩护。一个为爱归隐的文艺女青年,谁会怀疑她在这座荒岛上建房子,是为了给你打捞沉船宝藏做前线基地呢?”
“我在这里顶着烈日,被蚊虫叮咬,一砖一瓦地盖房子的时候,你在城市里,用我的‘爱情故事’做剧本,拉来了你的投资人——老张,猴子。”
我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人,他们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然后,你又找到了‘技术支持’——小马。一个专业的商业潜水员,负责进行前期的秘密勘探。”
“就在两天前,风暴来临之前,小马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他确认了沉船的准确位置,并且,从船体上,取下了一块瓷器作为样本。”
我把桌上的青花瓷推到他们面前。
“但是,风暴打乱了你们的计划。这片样本被冲上了岸,被我捡到了。”
“而你们,今天,带着全套的设备,提前登岛,是准备正式开始你们的‘发财大计’了,对吗?”
我说完了。
整个木屋里,只剩下窗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单调而固执。
陈洲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
他看着我,眼神里混杂着震惊、羞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未未……”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不是……不全是那样的。”
“哦?”我挑了挑眉,“那哪里不是?”
“我支持你的梦想,是真的。”他急切地说,“我爱你,也是真的。我只是……我只是投资失败,欠了很大一笔钱,我走投无路了……”
“所以,你就把我,把我们的感情,也当成了你翻盘的筹码?”我冷笑着问。
“我没有!”他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差点撞翻了长凳,“我只是想,等拿到钱,把窟窿补上,剩下的都给你!我发誓!我只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陈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用谎言换来的金山银山。”
“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让我安心刷油漆、看日落的露台,一个没有欺骗和算计的家。”
“而你,亲手把它毁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他构建的那个虚伪的世界里。
他颓然地坐了回去,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
老张和猴子互看一眼,终于,老张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林小姐……弟妹,这件事,确实是阿洲不对。但我们也是……唉,一时财迷心窍。你看,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船就在下面,我们……”
“你们想分一杯羹?”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
老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我告诉你们。”
我环视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座岛,使用权在我名下。在这座岛的附属海域内发现的任何东西,从法理上讲,都与我有关。”
“你们的秘密行动,是在我的地盘上,对我进行的一场商业欺诈。”
“现在,欺诈败露了。”
“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
“第一,你们现在就滚。带着你们的设备,从我的岛上消失。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艘船,我会自己想办法处理,或者,上报国家。”
“第二,”我顿了顿,看着他们陡然紧张起来的脸,慢慢地说,“我们重新谈。”
“谈一个新的合作方案。”
“一个由我主导的,把你们,都纳入进来的,合法的,打捞方案。”
“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
我看着陈洲,声音冷得像冰。
“我是在通知你们。”
“从现在开始,关于这艘船的一切,我说了算。”
4.
老张和猴子走了,是我让他们走的。
我给了他们二十四小时的考虑时间,是去是留,自己选择。
那个叫小马的年轻人,在离开前,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林小姐。”他小声说,“洲哥说,他只是想挽回损失,我才……”
“你是技术入股,还是收取出场费?”我问。
他愣住了,脸涨得通红,“我……洲哥说,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钱。”
“那就是雇佣关系。”我点了点头,“你没有决策权,但你有知情权。欺骗就是欺骗,没有借口。”
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明天给我答复。”我说完,不再看他。
快艇的马达声远去,海滩上,只剩下我和陈洲。
还有一轮正在沉入海平面的,巨大的、血红色的夕阳。
木屋里,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他坐在长凳上,维持着那个双手抱头的姿-势,像一尊绝望的雕塑。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是早上刚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清冽甘甜。
我没有给他倒。
“为什么?”
很久之后,他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或者,为什么不直接让我滚?”
“报警?”我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然后呢?你,老张,猴子,因为涉嫌盗掘水下文物被调查,我的岛也会被封锁。我这三个月的心血,我所有的积蓄,全都打水漂。为了惩罚你的愚蠢,赔上我自己的所有?陈洲,我没那么伟大。”
“至于让你滚……”我放下水杯,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但我不能。”
“这艘船太大了,它的价值,超出了我一个人的处理能力。我需要人手,需要资金,需要专业技术。而这些,你们恰好都有。”
“所以,我留下你,不是因为我还爱你,也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你。”
“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这四个字,像四把刀,狠狠地插-进他心里。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未未,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利用价值。”他喃喃地说,“我只是……我搞砸了。”
“你不是搞砸了。”我纠正他,“你是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陈洲,我们在一起八年了。”
我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这八年,我以为我们之间,是透明的,是坚固的。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的底气。”
“我卖掉市区的房子,放弃年薪百万的工作,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朋友笑我,家人不解,只有你说,你懂我。”
“我信了。”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为你搭建舞台,而你,准备在我的舞台上,上演一出背叛我的大戏。”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这场风暴,如果不是我恰好捡到那块瓷片,接下来会怎么样?”
“你会带着你的团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宝藏捞走。然后,你会编一个什么样的谎言来敷衍我?项目分红?还是你突然中了彩票?”
“而我,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继续为你那个‘更好的生活’的谎言,感动得一塌糊涂。”
“陈洲,你毁掉的,不是一个发财的机会,也不是一段可能会有瑕疵的感情。”
“你毁掉的,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天真的信任。”
我说完,再也说不下去。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酸涩又沉重。
我别过头,看向窗外。
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天和海,都变成了同一种深不见底的蓝色。
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掉所有的光和希望。
他站起身,慢慢地走到我身边。
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他想伸手碰我的肩膀,但在半空中,又停住了。
“对不起。”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未未,真的对不起。”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一直瞒着你。我想的是,等事情了了,我就跟你坦白一切,任你打,任你骂。”
“我只是……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了。”
“你知道吗?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睁开眼就是银行的催款单,就是那些追债人的脸。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担心,我怕你觉得我没用。”
“我像掉进了一个黑洞,怎么都爬不出来。”
“直到那份海图出现……”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一个我爱了八年的男人,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把自己撕碎。
他的痛苦,是真的。
他的悔恨,也是真的。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选择用欺骗我的方式,来拯救他自己。
“天黑了。”
我打断他的话,站起身,走到门口。
“西边那间储藏室,我还没装门,你今晚睡那里。”
“吃的在厨房,你自己解决。”
“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开会,谈合同。”
我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说完,就走进了我的卧室,关上了门。
门板隔绝了他的视线,也隔绝了我眼角滑落的那一滴,不争气的泪。
婚姻是什么?
有人说是港湾,有人说是围城。
对我来说,它曾经是我设计的图纸,每一条线,都清晰,都充满希望。
现在,这张图纸,被陈洲,用一个巨大的、肮脏的墨点,给毁了。
我不想把它撕掉。
我想做的,是拿出橡皮,拿出修正液,甚至,拿出刀片,把那个污点,一点一点,刮掉。
哪怕最后,图纸上会留下一个丑陋的坑,或者一道无法弥合的疤。
至少,它还是我的图纸。
主动权,必须在我手里。
5.
第二天早上,天没亮我就醒了。
我没有出门,只是坐在床上,听着隔壁储藏室的动静。
几乎在我醒来的同时,我也听到了陈洲起身的细微声响。
然后是压抑的咳嗽,和走出去洗漱的声音。
我们像两只互相警惕的刺猬,在同一个屋檐下,共享着黎明前的寂静。
八点整,我准时打开卧室门。
陈洲已经坐在了长桌旁。
他面前摆着两碗面,是我昨天从市区带来的挂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热气腾-腾,散发着熟悉的、家的味道。
他见我出来,有些局促地站起身,“我……我看厨房有面,就煮了点。”
我看了看那两碗面,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
“吃吧。”我说,“吃完了谈正事。”
他迟疑了一下,默默地坐下,把其中一碗推到我面前。
我拿起筷子,面无表情地吃了起来。
味道很好,鸡蛋煎得恰到好处,是我喜欢的那种溏心蛋。
八年了,他比我自己还了解我的口味。
可也正是这个最了解我的人,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
这顿早餐,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只有吸食面条的声音,和窗外的海浪声,交织在一起。
吃完面,我把碗推到一边,从我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沓A4纸。
这是我昨天晚上,熬了半个通宵,用我那台快没电的笔记本电脑,草拟出来的东西。
我把它放在桌子中央。
“这是合作协议。”
陈洲的目光落在纸上,最上面一行黑体字,清晰地刺入他的眼帘。
《关于“海星一号”沉船项目合作开发协议书》。
海星,是我给这座小岛起的名字。
“你……”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在你眼里,我是个只会画图、多愁善感的文艺青年,对吗?”我冷冷地看着他,“忘了告诉你,我大学辅修的,是经济法。”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协议草案,一共五章,二十八条。”
我像个没有感情的法务,开始逐条解释。
“第一章,总则。明确项目主体。甲方,林未。乙方,陈洲,以及你后续确认加入的团队成员。项目内容,是对‘海星一号’沉船进行合法的、以保护性打捞和考古研究为目的的开发。”
“第二章,权责划分。甲方,也就是我,作为海岛使用权唯一合法持有人,是本项目的唯一发起人和总负责人。拥有对项目一切重大事项的最终否决权。”
“乙方,也就是你们,作为技术和资金的投入方,负责组建专业的打捞团队,提供所有必要的设备和资金,并承担打捞过程中的所有操作风险。”
“第三章,收益分配。本项目产生的一切有形和无形收益,在扣除所有成本,并按国家规定上缴相应部分后,剩余净收益,甲乙双方按比例分配。”
“比例是,我,百分之五十一。”
我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陈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你……你要百分之五十一?”
“有问题吗?”我反问,“陈洲,你搞清楚。海图是你拿到的,但发现沉船、并拥有这片海域合法使用权的人,是我。没有我,你们连上岛的资格都没有。你们之前的所有行为,都叫‘盗窃未遂’。”
“百分之五十一,是我作为物权所有者,和项目主导者,应得的。这还算上了我们过去八年的情分。如果按纯商业谈判,我甚至可以要求更多。”
他沉默了。
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第四章,保密协议和违约责任。所有参与项目的人员,都必须签署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任何泄密行为,都将承担无限连带赔偿责任。”
“同时,协议规定,乙方在项目执行期间,必须完全听从甲方的统一调度和管理。任何违背甲方指令、或试图绕开甲方进行‘小动作’的行为,都视为单方面根本违约。一旦违约,乙方将自动放弃所有收益分配权,并赔偿甲方由此造成的一切损失。”
“第五章,附则。协议一式三份,甲乙双方各执一份,另一份,将由我聘请的律师进行公证。项目启动资金,由乙方在协议签署后三个工作日内,打入由我们共同监管的联名账户。”
我说完了。
长长的一篇协议,我几乎没有停顿。
陈洲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震惊,到不甘,再到最后的……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像是释然,又像是彻底的挫败。
“你看一下。”我把协议推到他面前,“如果没有异议,就签字。然后,让你的朋友们也尽快做决定。”
他没有立刻去看那份协议。
他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未未,”他哑着嗓子说,“你真的……变了。”
“我没变。”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把我一直藏在里面的那一部分,拿了出来。”
“陈洲,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道理,是你用我们八年的感情,教会我的。”
“我不想再当那匹被人骑的马了。”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份协议。
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一页一页,看得非常仔细。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看到他的眼眶,一点点红了。
但我没有心软。
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必须走的一步。
用一份冰冷的、理性的、条款分明的合同,来替代一份已经充满谎言和裂痕的、温情的感情。
这就像一场截肢手术。
很痛,但为了活下去,必须做。
看完最后一条,他抬起头。
“我签。”
他说。
然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笔,在乙方代表的那一栏,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洲。
那两个字,曾经是记本里最甜蜜的符号。
现在,它变成了一份商业合同上的,一个冰冷的法律符号。
签完字,他把协议推还给我。
“老张和猴子那边,我去沟通。”他说,声音恢复了一丝往日的镇定,“资金和团队,三天内到位。”
“好。”我点了点头。
“还有……”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未未,谢谢你。”
我愣住了。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完,他站起身,拿起我们吃完的两个碗,走进了厨房。
水龙头被打开,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签下的名字,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这份合同,能不能修复我们之间的裂痕。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和他之间,有了一套新的规则。
一套冰冷、坚硬,但却清晰、公平的规则。
在这套规则之下,或许,我们能找到一条,继续走下去的路。
哪怕,那条路,不再通往爱情。
6.
老张和猴子最终还是选择了留下。
面对一份权责分明、收益虽然被大幅削减但至少合法化的合同,这两个在商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做出了最理性的选择。
小马也留下了,他成了我们团队里唯一的专业潜水员,负责所有水下作业。
三天后,陈洲承诺的资金,准时打入了我们新开的联名账户。
一艘小型的工程船,也停靠在了海岛的临时码头。船上装载着小型的起吊设备、水下切割机,和各种专业的打aho工具。
我的海岛,一夜之间,从一个避世的田园,变成了一个繁忙的工地。
陈洲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对我嘘寒问暖的温柔男友,而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执行力极强的项目经理。
他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休息。
勘探、测绘、制定打捞计划,和工程队沟通,安排后勤补给……所有繁琐的、需要和人打交道的事情,他都一力承担。
他很少跟我说话,除非是汇报工作。
“林总,今天的声呐扫描结果出来了,沉船主体结构保存完好,但右舷有破损,初步判断是触礁导致。”
“林总,水下机器人传回的影像显示,船舱入口被淤泥和断裂的桅杆堵住了,需要先进行清理。”
“林"总,今天的风浪预报是三级,不适合下水作业,我建议团队休整一天。”
他叫我“林总”。
每一次,都像一把小小的锥子,扎在我心上。
不疼,但很清晰。
我成了他的上司,他的甲方。
我们之间,只剩下工作关系。
我也在变。
我不再是那个只关心花草树木和日出日落的岛主。
我开始学习看海图,研究洋流,了解水下考古的每一个流程。
我每天都会和陈洲、小马一起开会,分析数据,评估风险,做出决策。
“清理方案我同意,但必须用柔性清理设备,避免对船体造成二次损伤。”
“休整一天可以,让后勤多准备点高热量的食物,补充体力。”
“告诉老张和猴子,让他们安分一点,在项目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之前,不要试图联系任何外部买家。”
我的指令,清晰、果断,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陈洲总是沉默地听着,然后点头,“好的,林总。”
我们像两颗精准咬合的齿轮,高效、默契,但冰冷。
有一天晚上,我因为核对一份古代航海日志,熬到很晚。
走出卧室时,发现陈洲还坐在长桌旁,对着一堆图纸和数据,眉头紧锁。
桌上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面。
和他那天给我做的一样,卧了一个溏心蛋。
我把面放在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到面,愣住了。
“……谢谢。”他低声说。
“趁热吃。”我没看他,转身准备回房。
“未未。”他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笔钱……我欠下的窟窿,已经用我自己的积蓄,还有跟朋友借的钱,都填上了。”他慢慢地说,“所以,这个项目……我不是为了还债。”
我心里一动,但依然没有转身。
“那是为了什么?”我问。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为了……”他声音艰涩,“为了把我们这八年,打捞上来。”
我的眼眶,瞬间就热了。
但我还是没有回头。
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回了我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后,听着外面他吸食面条的声音。
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
用再好的胶水,也粘不回原来的样子。
但或许,我们可以用这些碎片,拼凑出一个新的、不那么完美,但足够坚固的东西。
就像这艘沉睡在海底的船。
把它打捞上来,不是为了让它重新远航。
而是为了让它,以另一种方式,重见天日。
7.
打捞工作,比我们想象的要困难。
海底的淤泥非常厚,清理工作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为了赶在下一个台风季来临之前,把关键的船舱打开,团队里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小马成了最辛苦的人,他每天至少有六个小时,要泡在冰冷的海水里。
那天,就在清理工作即将完成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台水下切割机在作业时,被断裂的缆绳缠住,突然失控,撞向了正在附近作业的小马。
通讯器里,传来小马一声短促的惊呼,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控制室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抓起备用潜水设备,吼了一声“准备紧急上浮”,就冲了出去。
“不行!”我一把拉住他,“你现在下去,情况不明,只会更乱!让工程船放下救援吊笼!”
“来不及了!”陈洲眼睛都红了,“他可能被设备卡住了!缺氧超过五分钟就完了!”
他用力甩开我的手,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里。
那一刻,我看着他消失在海面上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工程船的吊臂已经准备就绪,但水下,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通讯器里,只有沙沙的电流声。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突然发现,尽管我对他有那么多的怨恨和失望,但在这一刻,我最害怕的,竟然是失去他。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通讯器里,终于传来了陈洲剧烈喘息的声音。
“找到了!他腿被卡住了……神志还清醒!准备上浮!重复,准备上浮!”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几分钟后,救援吊笼缓缓升起。
陈洲抱着昏迷的小马,脸色苍白如纸。他的潜水服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渗着血。
小马的腿骨折了,但没有生命危险。
而陈洲,为了在水下撬开卡住小马的切割机,右臂肌肉严重拉伤,血流不止。
我冲过去,看着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你疯了!”我对他吼道,声音里全是颤抖,“你不要命了!”
他看着我,咧开嘴,想笑一下,却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
“我……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因为我的计划,而出事了。”他虚弱地说。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急救包里的纱布,死死地按住他的伤口。
他的血,温热的,透过纱布,染红了我的手。
也烫伤了我的心。
那天晚上,我们用快艇,连夜把小马和陈洲送到了市区的医院。
小马需要住院手术。
陈洲的伤口缝了十几针,医生让他留院观察,他却坚持要跟我回岛上。
“项目不能停。”他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我拗不过他,只好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回去的路上,快艇在夜色里穿行。
我开着船,他坐在我旁边,右臂吊着绷带,沉默地看着海面。
“陈洲。”我突然开口。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下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艘空船,你怎么办?”
他转过头,看着我。
海上的月光,清冷地照在他脸上。
“那就当,我用所有的钱,买了一个教训。”他慢慢地说,“也用所有的力气,为你……为我们,做了一件对的事。”
“至少,我们一起,把一个差点掉进深渊的人,拉了回来。”
他说的,是小马。
我看着他,心里那块最坚硬的冰,悄悄地,融化了一角。
回到木屋,我让他睡我的卧室,我睡储藏室。
他不同意,最后,我只好在长桌旁,给他打了个地铺。
半夜,我起来喝水,看到他因为伤口疼痛,在睡梦中都紧蹙着眉头。
我走过去,蹲下身,轻轻地,想帮他把被子盖好。
我的手,还没碰到被子,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他醒了。
我们四目相对,在黑暗中,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未未。”他哑声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挣脱。
“对不起。”他说,“以前,总是让你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风雨。”
“以后不会了。”
他的手,很烫。
力气很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看着他眼睛里,那片熟悉的、深不见底的温柔,突然就失去了所有力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窗外,海浪的声音,温柔得像一首摇篮曲。
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可以被打捞上来。
8.
小马手术很成功,一个月后就能活蹦乱跳了。
他给我们发来消息,说等他好了,还要回来继续干。
这小子,倒是讲义气。
陈洲的伤,也在慢慢恢复。
虽然他还是叫我“林总”,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那层冰墙,正在一点点变薄。
有时候开会,他会习惯性地给我递过来一杯热水。
有时候吃饭,他会自然地把我讨厌吃的香菜夹到自己碗里。
那些刻在他骨子里的,属于我们八年的习惯,正在顽强地,从那份冰冷的合同下面,重新发芽。
我没有阻止。
也没有回应。
我只是,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
清理工作终于完成了。
在小马归队后的第一个星期,我们成功打开了沉船的主舱门。
水下机器人传回的影像,让整个控制室都沸腾了。
主舱里,堆满了密封的木箱。
我们小心翼翼地打捞上来一个,撬开。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
在阳光下,泛着柔和而迷人的光。
老张和猴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陈洲也很激动,但他只是走到我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我们成功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异常平静。
相比于这些财宝,我更在意的,是这个“我们”。
我们把所有的木箱都打捞了上来,一共三十六箱。
除了银锭,还有一些保存完好的瓷器和珠宝。
价值连城。
在最后一天的清理工作中,小马在船长室的一个暗格里,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本航海日志。
日志的纸张已经发黄变脆,但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我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
日志记录了这艘船从出海,到遭遇风暴,再到最后沉没的全过程。
船长在最后一页,用血红色的墨水,写下了最后一段话。
“非天灾,乃人祸。倭寇船三艘,尾随其后,势在必得。此船所载,多为障眼法。万金之宝,已藏于岛上‘望海石’下。若有后人得之,切记,取宝之后,速离此岛,不可回头。彼辈凶残,必留有后手……”
“倭寇……望海石……后手……”
我喃喃地念着这几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们找到的,竟然只是诱饵。
真正的宝藏,还藏在岛上!
而更可怕的是,当年追击这艘宝船的敌人,似乎也知道这个秘密,并且,留下了“后手”。
陈洲也看到了那段话,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和我一样凝重。
“望海石……”他抬头,看向木屋东面,那块我们每天都能看到的,像一个老人眺望大海的巨大礁石,“就是那块石头。”
我们所有人都沉默了。
巨大的喜悦,被一个更大的、未知的恐惧,瞬间浇灭。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
信号依然只有一格,断断续续,但那条信息,却清晰地显示在了屏幕上。
“林小姐,你好。恭喜你们,找到了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
“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
“温馨提示一下,岛上的淡水,最好不要再喝了。”
我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我猛地回头,看向厨房里那个我们用了三个月,引以为傲的山泉水蓄水桶。
陈洲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也明白了什么。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水桶的盖子。
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甜腥味,飘了出来。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暴露在了别人的监视之下?
这个发信人是谁?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的?
他们又在水里,投了什么?
我看着陈洲苍白的脸,再看看手机上那条带着戏谑口吻的短信,突然明白,船长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可回头”。
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场关于宝藏的游戏,我们,只是刚刚入局的玩家。
而对手,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了我们,很久,很久。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本航海日志上。
“万金之宝”,和“彼辈凶残”。
财富和危险,从来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陈洲。
“现在,我们才是真正的,一条船上的人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悔恨和脆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厉和决绝。
他点了点头。
“是。”
“林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来源:奋发光束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