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那天,我刚把海鲜端上桌,姑姐一家就恰好到来了!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10 18:36 3

摘要:老陈正解开最后一根绑蟹的草绳,闻声抬头,脸上那点因美食而起的舒展瞬间凝固。

“螃蟹刚上桌,门就响了。”

老陈正解开最后一根绑蟹的草绳,闻声抬头,脸上那点因美食而起的舒展瞬间凝固。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算准了的钟摆,分秒不差。

今天是中秋,正经的团圆节。

我提前一周就在盘算这顿饭。晨晨念叨了小半年的大闸蟹,我特意托苏州的朋友弄了最新鲜的,个顶个的肥。清蒸,最能吃出那股子鲜甜。

为了配这主角,我还做了老陈爱吃的红烧肉,晨晨喜欢的糖醋小排,还有一锅费工夫的腌笃鲜。汤色奶白,笋尖和咸肉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光是闻着就觉得熨帖。

一桌子菜,红的绿的,热气腾腾,正中央那一大盘码得整整齐齐的红亮螃蟹,是今晚的重头戏。

我刚把姜醋碟摆好,门铃就执着地响了起来。

老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歉意,有无奈,还有一丝恳求。

我没说话,解下围裙,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大姑姐一家三口。

她一手拎着两只孤零零的苹果,另一只手推着她那个比晨晨大三岁的儿子,小名叫壮壮。姐夫跟在后头,手里空空,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略带尴尬的笑。

“哎呀,弟妹,正吃饭呢?好香啊!”大姑姐的声音又高又亮,人没进来,声先进来了。

她就这么熟门熟路地挤了进来,换鞋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这是她自己家。

“闻着味儿就找来了,还是你手艺好。”她说着,眼睛已经把一桌子菜巡视了一遍,最后定格在那盘螃蟹上,瞳孔都亮了几分。

我扯了扯嘴角,没应声。

这种“稳定”的局面,从我嫁给老陈的第二年就开始了。

每逢年过节,只要我家改善伙食,大姑姐一家总能“恰好”路过,或者“顺道”来看看。

一开始,我还真心实意地添碗筷,觉得是一家人,热闹。

后来,我发现,他们来的时机,精准到像是掐着我关火的那个点。

而我准备的所有好菜,尤其是那些费时费工的硬菜,最后总会以一种“壮壮爱吃”、“你姐夫明天带饭”的理由,被打包走大半。

老陈总说:“算了,都是一家人,我姐就那样的,别计较。”

我计较的不是那点菜。

我计较的是,我花了一下午在厨房里忙碌,是为了给我儿子,给我丈夫,为了我们这个小家营造一点节日的仪式感。

而不是为了给别人家的餐桌添菜。

这种感觉,就像你精心种了一盆花,每天浇水施肥,盼着它开。结果花开得最艳的那天,被人连盆端走了,还留下一句“你这花种得真好,下次多种点”。

心里不是不堵得慌。

可日子久了,我也就习惯了。或者说,是麻木了。

只要老陈别再用那种“委屈你了”的眼神看我,我大概能把这场戏演得更自然一点。

“快,壮壮,去跟弟弟玩。”大姑姐把儿子往前一推,自己则径直走向了餐桌。

她拿起一只螃蟹掂了掂,啧啧称赞:“今年这蟹可以啊,个真大。老陈,你有福气。”

这话听着像是在夸我,可我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老陈已经手脚麻利地去拿碗筷了,嘴里应着:“姐,你跟姐夫坐,快坐。”

我看着晨晨。

我儿子正眼巴巴地望着那盘螃蟹,小小的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小碗,眼神里全是期待。

他等了好久了。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三个备用碗,又拿了三双筷子。

算了,一家人。

我对自己说。

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

桌上的气氛因为新成员的加入而变得有些微妙。

大姑姐和姐夫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壮壮则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对我刚拖干净的地板视若无睹。

“晨晨,来,吃螃蟹。”我给儿子剥了一只蟹腿,把里面完整的肉挑出来,放在他碗里。

晨晨高兴地用小勺子舀起来,塞进嘴里,眼睛弯成了月牙。

“妈妈,甜的。”

我心里那点不快,被他这个笑冲散了大半。

“好吃就多吃点。”我拿起一只大的,准备给老陈。

“哎,弟-妹-,别光顾着他们爷俩啊。”大姑姐的声音插了进来。

她已经自己动手,拿了一只最大的,正费劲地掰着蟹壳。

她的吃相有些粗放,蟹黄溅得到处都是,嘴里还不停地指挥着姐夫:“你也吃啊,愣着干嘛,这可是好东西。”

姐夫嘿嘿一笑,也拿了一只。

壮壮闻着味儿跑了过来,嚷嚷着:“我也要吃螃蟹,我要大的!”

大姑姐立刻把自己手里那只给了她儿子,又麻利地拿了一只。

一盘十只螃蟹,转眼间就下去了一半。

老陈看看我,又看看他姐姐,最后只是默默地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

我没动那筷子青菜。

我低头,专心给晨晨剥蟹肉。

这盘螃蟹,是我为我儿子准备的。他能吃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一顿饭,在一种诡异的沉默和热闹中进行着。

热闹的是大姑姐一家,他们吃得风卷残云。

沉默的是我们一家三口。

老陈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是不想说。

晨晨是顾不上说。

饭吃到一半,大姑姐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弟妹,你这红烧肉烧得是真地道,肥而不腻。”

我“嗯”了一声。

“那个汤也好喝,叫什么来着?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腌笃鲜。”我轻声说。

“对对对,就是这个。”她一拍大腿,然后话锋一转,“你看,我们家壮壮最近换牙,就爱喝点汤汤水水的。你这汤……”

我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

来了。

每次的固定流程。

先是一通夸,然后话锋一转,引到打包的话题上。

我没接话,假装在认真地帮晨晨擦嘴。

老陈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腿。

我能感觉到,他在求我。

求我别让他为难。

大姑姐见我没反应,也不尴尬,直接站了起来,自己跑去厨房,熟门熟路地翻出了保鲜盒。

“我寻思着,这汤你们一顿也喝不完,放着明天就不好喝了。我带回去,给壮壮当早饭。”

她一边说,一边就把那锅我还准备晚上热给晨晨喝的汤,倒了大半进保鲜盒。

然后是红烧肉。

“你姐夫明天上班没菜,我给他带点。”

又是满满一盒。

糖醋小排,晨晨最爱吃的。

“这个壮壮肯定喜欢。”

又是一盒。

我坐在餐桌旁,看着她像一个勤劳的蜜蜂,在我家厨房和餐厅之间来回穿梭,把我们家的饭菜,一点点搬运到她的盒子里。

我的手,在桌子底下,慢慢攥成了拳头。

指甲陷进肉里,有点疼。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盘还剩下三只的螃蟹上。

我、老陈、晨晨,我们一人才吃了一只。

晨晨碗里还有我刚剥好的一点肉,他正小口小口地珍惜着吃。

“这螃蟹,明天就腥了。”大姑姐自言自语,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然后,她拿起了桌上最大的一个食品袋。

“我还是带走吧,不能浪费了弟妹的一番心意。”

她伸手,就要去拿那三只螃蟹。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盘子的那一刻,我儿子晨晨,突然出声了。

“阿姨,那是我的螃蟹。”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带着孩子特有的认真。

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大姑姐的手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

“晨晨,怎么跟阿姨说话呢?”她勉强笑了笑,“阿姨是怕放坏了,帮你吃。”

“可是,我还没吃饱。”晨晨看着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妈妈说,今天我可以吃两只。”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攥住了。

我看着我儿子,他小小的身子坐得笔直,像是在捍卫自己的领地。

这些年,我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一退再退。

我以为,只要我忍,就能换来表面的和平。

我以为,只要我不计较,老陈就不会为难。

可我忘了,我的儿子在看着。

他在学着我,学着我们处理问题的方式。

我一直在教他要懂礼貌,要分享。

可我没教他,当别人不尊重你的时候,要如何保护自己。

大-姑-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小气?不就几只螃蟹吗?大不了,下次阿姨再给你买。”

这种话,我听了不下百遍。

可“下次”,从来没有来过。

老陈终于开口了,他打着圆场:“姐,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那个……螃蟹凉了不好吃,要不……”

他想说“要不就算了”,但他没说出口。

因为他知道,他姐的性格,想要的东西,就不会轻易放手。

大姑姐冷笑一声,也不看晨晨了,直接把那三只螃蟹装进了袋子里。

动作迅速,甚至有些粗鲁。

盘子和袋子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行,我不跟小孩子计较。”她拎着那个袋子,又顺手拿走了桌上最后一点水果,“我们也就是看看你们,既然你们不欢迎,那我们走了。”

她把“不欢迎”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好像我们才是那个不懂事的。

姐夫尴尬地站起来,冲我们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壮壮临走前,还对我做了一个鬼脸。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满桌的狼藉,和一盘被扫荡过的螃蟹残骸。

我看着晨晨。

他的眼睛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倔强地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小碗。

“妈妈,我的大螃蟹呢?”

他小声地问,带着一丝哭腔。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我蹲下来,把他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小小的,软软的,还在微微发抖。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法跟他解释,为什么阿姨要拿走他的螃蟹。

我没法跟他解释,为什么爸爸没有阻止。

我更没法跟自己解释,为什么我要让我的儿子,承受这种委屈。

老陈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兰兰,你别这样……我姐她……”

“你别说话。”我打断他,声音很冷。

我抱着晨晨,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眼泪,终于还是顺着我的脸颊,滑了下来。

不是因为那几只螃蟹。

而是因为我儿子那句“那是我的螃蟹”。

他那么小,就知道要保护自己的东西。

而我这个当妈的,却一直在退让。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我的忍让,换来的不是和平,而是得寸进尺。

我的退缩,伤害的不仅仅是我自己,还有我的孩子。

那个中秋的晚上,月亮很圆,很亮。

可我家的灯光,却显得格外清冷。

我哄着晨晨睡下,他睡得不安稳,小小的眉头一直皱着。

我坐在他床边,看着他,看了很久。

老陈端了一杯热水进来,放在我手边。

“兰兰,对不起。”他低声说。

我没有看他。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我说,“是晨晨。”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说:“我明天就去跟我姐说,让她以后别这样了。”

“有用吗?”我问。

他再次沉默。

是啊,有用吗?

这样的话,他说了不止一次。

可结果呢?

大姑姐只会觉得是我在背后挑唆,是我小气,是我容不下她这个大姑姐。

然后,下一次,她会变本加厉。

“老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不是你姐的问题,是你的问题。”

他愣住了。

“你总说,是一家人。可是在你心里,我们这个小家,和你的大家,哪个更重要?”

“这……这怎么能比较呢?都重要。”

“是吗?”我轻笑了一声,“今天晨晨说,那是他的螃蟹。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

“那你做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站在那里,试图和稀泥。

“老陈,我们结婚七年了。我为你,辞掉了工作,在家带孩子,操持这个家。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也没有对不起你的家人。”

“我知道,兰兰,你辛苦了。”

“我不觉得辛苦。我爱晨晨,我爱你,我愿意为这个家付出。但是,我不愿意我的付出,被别人当成理所当然。我也不愿意我的儿子,在自己的家里,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在冰水里浸过。

“今天这件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如果你不能在你姐姐面前,挺直腰杆,保护我们母子。那么,这个家,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说完,我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我不想再跟他争论。

因为我知道,争论没有用。

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着晨晨那双含着眼泪的眼睛。

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做出改变。

不是为了赌气,不是为了争输赢。

是为了我的儿子。

我得让他知道,他的家,是安全的港湾。

他的妈妈,是能保护他的人。

从那天起,我开始有意识地和老陈谈钱。

以前,我们家的钱,都是混在一起的。我管着日常开销,他负责大的支出。

他的工资卡,在我这里。但他的手机绑定着卡,他花了多少,转了多少,我其实并不完全清楚。

我只是大概知道一个数。

我信任他。

但螃蟹事件后,我开始怀疑,这份信任,是不是有些盲目。

我找了一个周末,等晨晨睡了,把家里的账本,摊在了老陈面前。

“老陈,我们来算算账吧。”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坐了下来。

我指着账本上的条目,一条条地跟他核对。

“这个月,物业费,水电煤,晨晨的兴趣班,家里的伙食费,一共是这么多。”

“上个月,你给你爸妈转了三千。”

“还有,你姐上个月说壮壮要报个什么班,你是不是也转了钱?”

老陈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转了……转了两千。”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我忘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千块,不是大事?”我看着他,“那是我们家半个月的伙食费。老陈,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一次次地‘补贴’你姐,她会怎么想?”

“她会觉得,这是应该的。她会觉得,你的钱,就是她的钱。”

“兰兰,没那么严重。我姐就是手头紧,我帮她一下……”

“她手头紧,是因为她花钱没有计划。她给壮壮报最贵的班,买最新款的玩具,自己买东西也从不手软。她手头紧,是她自己的问题,凭什么要我们这个家来承担后果?”

我的声音有些高。

老陈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

“老陈,我不是不让你孝顺你爸妈,也不是不让你帮你姐。但是,凡事要有度。”

“我们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得先保证我们这个小家的正常运转,才能去考虑别人。”

“从下个月开始,我们把钱分开管吧。”

我提出了我的想法。

“你的工资,留下一部分作家用,剩下的,你自己存着。我的钱,我自己管。家里的开销,我们一人一半。”

老陈猛地抬起头:“兰兰,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家?”

“我不是要分家,我是要明算账。”我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想再因为钱的事情,跟你吵架。也不想再看到你因为你姐,而为难。”

“把钱分开,清清楚楚。你愿意给你姐多少,是你自己的事,用你自己的那份钱。但家里的开销,晨晨的用度,一分都不能少。”

这大概是我嫁给他之后,做出的最强硬的决定。

老陈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不解,有受伤,也有一丝……解脱?

或许,他也厌倦了这种夹在中间的生活。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好,都听你的。”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我心里并没有轻松多少。

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大姑姐大概是听老陈说了什么,消停了一阵子,没有再在饭点出现。

只是偶尔会在家庭群里,发一些“含沙射影”的鸡汤文。

什么“亲兄弟,明算账,伤感情”,什么“女人太计较,家不和,万事不兴”。

我一概无视。

老陈看了,也只是叹气,但没有再来劝我。

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晨晨身上。

我开始重新拾起我以前的专业,做一些兼职的设计工作。

虽然赚得不多,但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的。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踏实。

我给晨晨报了一个他喜欢的乐高班,每个周末陪他去上课。

看着他专注地拼搭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积木,搭建出他想象中的世界,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以为,生活会就这样,慢慢地,回到正轨。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老师在电话里的声音很焦急,她说晨晨突然发高烧,精神很不好,让我赶紧去一趟。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设计稿,什么客户,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抓起包就往外冲,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赶到了幼儿园。

晨晨的小脸烧得通红,蔫蔫地靠在老师怀里,看到我,才虚弱地叫了一声“妈妈”。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我立刻带他去了医院。

挂号,排队,化验,检查。

医院里永远是那么多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人们焦灼的情绪。

我抱着晨晨,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被架在火上烤。

检查结果出来,是急性肺炎,需要立刻住院。

我看着诊断书上的字,手脚冰凉。

我给老陈打电话,他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他说他马上请假过来。

我一个人,抱着晨晨,办完了所有的住院手续。

把他安顿在病床上,看着护士给他扎上吊瓶,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进他小小的身体里。

他的眉头一直紧紧地皱着,即使在睡梦中,也显得那么不安。

我坐在病床边,握着他没有扎针的那只小手,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输液泵规律的“滴滴”声,和我的心跳声。

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怕了。

我只怕他有事。

老陈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他一脸疲惫,眼圈发红。

“怎么样了?”他一进来就问。

“医生说是急性肺炎,要住几天院观察。”我轻声说,怕吵醒晨晨。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心疼地摸了摸晨晨的脸。

“都怪我,我应该早点过来的。”

“不怪你,你也要工作。”我说。

虽然心里有过一丝怨怼,但看到他这个样子,那点情绪也烟消云散了。

我们是夫妻,是晨晨的父母。

在孩子生病这件事上,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俩轮流在医院守着。

白天我来,晚上他来。

晨晨很乖,打针吃药都很配合,只是高烧一直反反复复,精神时好时坏。

我每天给他擦身,喂他喝粥,给他讲故事。

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脸上的红晕慢慢褪去,开始有精神跟我说笑,我悬着的心,才一点点放下来。

这天下午,我正在给晨晨削苹果,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我以为是老陈提前来了,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是-大-姑-姐。

她还是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手里拎着一个果篮,但那果篮看起来,像是别人送了她,她又转手拿过来的,有几只水果已经不太新鲜了。

“哎呀,我听说晨晨住院了,赶紧过来看看。”她把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发出一声闷响。

晨晨被吓了一跳,往我怀里缩了缩。

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站起身。

“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亲侄子生病,我能不来看看吗?”她理直气壮地说,眼睛却在病房里四处打量。

“这单人病房,一天得不少钱吧?”她问。

“还行。”我淡淡地回答。

为了让晨晨好好休息,我特意选了单人间。虽然贵,但清静。

“你就是不会过日子。”她撇了撇嘴,“小孩子生病,住普通病房就行了,干嘛花这个冤枉钱。”

我不想跟她争论这个。

“姐,你坐吧。”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她也没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开始盘问晨晨的病情。

问得很详细,从吃的药到打的针,再到每天的体温。

我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

我以为,她真的是来关心晨晨的。

直到,她话锋一转。

“弟妹啊,你看,晨晨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住院,吃药,这都得花钱吧?”

我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得花钱。”

“老陈最近公司是不是挺忙的?我看他天天加班,也挺辛苦的。”

“是挺辛苦的。”

“所以啊,”她终于说到了正题,“我寻思着,你们现在手头肯定也挺紧的。”

我看着她,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笑容。

“你看,壮壮那个英语班,最近要交下一年的学费了。你知道的,那个班特别好,外教一对一,一年要三万块呢。”

我的心,一点点地往下坠。

“我跟你姐夫,最近手头实在是周转不开。所以……所以想跟你和老陈,先借点。”

她说完,紧张地看着我。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我能听到输液泵的“滴滴”声,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这个名义上是晨晨姑姑的女人。

我的儿子,她的亲侄子,正躺在病床上,发着烧,打着吊瓶。

而她,坐在这里,不是关心孩子的病情,不是心疼孩子的难受。

她想的,是她儿子的学费。

是那三万块钱。

那一刻,我感觉不到愤怒。

我只觉得,荒唐。

一种彻头彻尾的荒唐。

我甚至有点想笑。

“姐,”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意外,“你觉得,我们现在,有钱借给你吗?”

她愣住了。

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直接。

“怎么会没有呢?老陈工资不是挺高的吗?你不是也开始自己接活赚钱了吗?”她急了。

看来,她对我们家的经济状况,了解得一清二楚。

“是,我们是能赚钱。”我点点头,“但是,我们的钱,要给晨晨治病。”

“晨晨这病,能花多少钱?不就是个肺炎吗?又不是什么大病。”她不以为然地说。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不是什么大病?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身上任何一点不舒服,都是天大的事。

我看着她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忽然觉得,跟她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姐,我们没钱。”我重复了一遍,“一分都没有。”

“你!”她的脸瞬间涨红了,“林兰,你什么意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借!你就是小气!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晨晨被她的声音吓得一哆嗦,眼看就要哭了。

我立刻把他抱进怀里,捂住他的耳朵。

“你小声点!”我压低声音,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无法遏制的怒意,“这里是病房!”

“病房怎么了?我来看我侄子,说几句话还不行了?”她也来了火气,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不想借钱!老陈真是瞎了眼,娶了你这么个搅家精!有了你,他连姐姐都不要了!”

她的话,越说越难听。

我抱着晨晨,背对着她,不想让我儿子看到她那副丑陋的嘴脸。

“你要是来看晨晨的,我们欢迎。要是来借钱的,门在那边,不送。”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你给我等着!”

她大概是没想到,一向“好说话”的我,会变得这么强硬。

她气得跺了跺脚,拎起那个不怎么新鲜的果篮,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林兰,这事没完!我去找老陈说!我看他给不给!”

门被她用力地摔上,发出一声巨响。

整个楼道,似乎都为之一震。

我怀里的晨晨,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抱着他,不停地亲吻他的额头,轻声安慰他。

“宝宝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我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我不是因为她那些恶毒的话。

我是后怕。

我后怕,如果今天我没有守在这里,如果老陈一个人在,面对他姐姐的“请求”,他会怎么做?

他会不会,又像以前一样,为了所谓的“亲情”,为了“别让我为难”,而把晨-晨-的救命钱,拿去给壮壮交学费?

这个想法,像一条毒蛇,缠住了我的心脏,让我一阵阵地发冷。

我抱着哭泣的儿子,坐在那间单人病房里。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像一双双冷漠的眼睛。

我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这个家,这座城,好像只有我和我的孩子,相依为命。

老陈来的时候,我正靠在床头,看着睡着的晨晨发呆。

他手里提着我爱吃的馄饨,脸上带着笑。

“今天怎么样?烧退了吗?”

他走过来,想摸摸晨晨的额头。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被我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怎么了,兰兰?出什么事了?”

“你姐来过了。”我说。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她……她来干什么?”他问得有些底气不足。

“来借钱。”我言简意赅。

“借钱?”老陈的眉头皱了起来,“借什么钱?”

“给壮壮交学费,三万。”

老陈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他沉默了。

这种沉默,比任何语言都更让我心寒。

因为我知道,他在犹豫。

他在权衡。

一边,是躺在病床上的儿子。

一边,是他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姐姐。

“你……没借给她吧?”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你希望我借给她吗?”我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摆手,“我就是问问。”

“我没借。”我说,“我还告诉她,我们没钱。”

老陈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兰兰,我知道你生气。我姐这么做,确实不对。但是……但是她毕竟是我姐。壮壮上学也是大事。要不……要不我们先想想办法,凑一点,先借给她应应急?”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七年,为他生儿育女的男人。

我看着他脸上为难的表情,看着他眼神里的躲闪。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凑一点?”我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在发抖,“老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们儿子还躺在病床上!医生说,肺炎可能会有反复,可能会有并发症!后续要花多少钱,我们都不知道!”

“你现在,要我去凑钱,给你姐姐的儿子交学费?”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有些失控。

睡梦中的晨晨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嘤咛。

我立刻收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走到老陈面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他有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有的味道。

“老陈,”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最重要?”

“是你的面子?是你的‘不好意思拒绝’?还是你儿子的命?”

“兰兰,你别这么说,太严重了……”

“严重吗?”我打断他,“如果今天晨晨需要一笔钱救命,而这笔钱,你刚刚借给了你姐,你怎么办?”

“你告诉我,你怎么办?”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苍白。

“我……”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回答不了,对不对?”我惨笑一声,“因为你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你心里,你总觉得,天塌不下来。你总觉得,凡事都有转圜的余地。”

“你总觉得,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

“可是老陈,我们已经退到悬崖边上了!我们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你再退一步,掉下去的,不是你,是我和晨晨!”

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不想哭的。

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

可是,我忍不住。

那种被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太疼了。

老陈慌了。

他想上来抱我,被我一把推开。

“别碰我。”

我擦掉眼泪,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十二月的冰。

“老陈,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一片平静。

不是冲动,不是气话。

是经过了这一个下午,这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

是绝望之后,唯一的出路。

老陈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兰兰,你……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别吓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没错。”我说,“你只是,不适合做一个丈夫,也不适合做一个父亲。”

“你更适合,去做一个‘好弟弟’。”

“我没有不要你和晨晨,我只是……”

“你只是想两全其美。”我替他说完了后半句,“可是老陈,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你选择了维护你的大家庭,就必然会牺牲我们这个小家庭。”

“我累了。”

我说。

“我不想再过这种,每天提心吊胆,每天都要为了你的家人,而委屈我自己的日子了。”

“我也不想让我的儿子,生活在这样一个,连自己的东西都保护不了的家庭里。”

“晨晨归我。房子,是婚前财产,我不要。车子给你。存款,我们一人一半。”

我条理清晰地,安排着我们的身后事。

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老陈彻底慌了神。

他冲上来,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不,兰兰,我不同意!我不同意离婚!”他眼睛都红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我以后都听你的!我再也不管我姐的事了!”

“晚了。”我轻轻地,但坚定地,掰开他的手指。

“老陈,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就再也抚不平了。”

“今天,你让我凑钱给你姐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完了。”

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回晨晨的病床边。

我握住儿子温热的小手,仿佛那是全世界唯一的温暖来源。

“你走吧。”我说,“我不想让晨晨醒来看见我们吵架。”

老陈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塑。

过了很久很久,我听到他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病房。

门被轻轻地带上。

这一次,没有摔门的巨响。

却让我的心,空得厉害。

我趴在晨晨的床边,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痛哭。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回头了。

为了晨晨,也为了我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老陈没有再出现在病房。

他只是每天把熬好的汤和饭菜,放在护士站,然后发个信息给我,让我去取。

我们之间,除了关于晨晨病情的必要沟通,再无其他。

我妈知道了这件事,从老家赶了过来。

她看着我憔悴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不跟家里说?”

我抱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我妈听完,气得直拍大腿。

“这叫什么事啊!有这么当姐姐的吗?还有老陈,他怎么能这么糊涂!”

“妈,都过去了。”我擦干眼泪,说,“我已经决定了。”

我妈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她只是叹了口气,说:“你想好了就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你和晨晨,还有我呢。”

有妈妈在,我感觉自己又有了力量。

她白天在医院帮我照顾晨晨,晚上就睡在旁边的折叠床上。

她带来的,不只是援手,更是一种心安。

晨晨的病,在我们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转。

他开始能下床活动,脸蛋也渐渐红润起来。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病房里,暖洋洋的。

我给晨晨办好了出院手续,收拾好了东西。

我妈扶着晨晨,我提着大包小包。

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老陈。

他站在一棵银杏树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瘦了,也憔悴了,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

看到我们,他快步迎了上来。

“兰兰,晨晨。”

他想去接我手里的东西,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妈冷着脸,没跟他说话,扶着晨晨,径直走向路边我们叫好的车。

老陈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祈求。

“兰兰,我们谈谈,好吗?”

“没什么好谈的。”我说,“离婚协议,我已经让律师拟好了,回头会寄给你。”

“我不会签的!”他急了,“兰兰,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机会?”我看着他,“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从我们结婚第二年,你姐第一次从我们家‘拿’走我给你炖的鸡汤开始,到中秋节,她抢走晨晨的螃蟹,再到她在医院,逼我拿钱……”

“每一次,我都在等你。等你站出来,说一句‘不行’。”

“可你呢?你只会说‘算了’,‘她是我姐’,‘别让我为难’。”

“老陈,你不是没有机会。是你自己,一次次地,把机会推开了。”

他被我说得面红耳赤,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兰兰,我知道错了。那天……那天我是昏了头了。我后来想了一晚上,我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晨晨还病着,我怎么能……怎么能有那种想法。”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响亮。

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你打自己,没有用。”我说,“你伤害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建立起来的那个家。”

“你走吧,别让晨晨看到。”

我绕过他,准备上车。

他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

“兰兰,别走,求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脖颈上。

“我不能没有你和晨晨。这个家不能散。”

我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老陈,你放开。”我的声音很冷。

“我不放!除非你答应我,不离婚!”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我回头一看,是大姑姐。

她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怒气地冲了过来,一把就想把我从老陈怀里拽出来。

“你这个狐狸精!你又在缠着我弟弟!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休想跟他离婚,然后分我们家的财产!”

她的话,荒谬得可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已经冲了过来。

她一把推开大姑姐,把我护在身后。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是狐狸精!你弟弟现在求着我女儿不离婚!你搞清楚状况!”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妈,你别跟她吵。”我拉住我妈。

跟这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大姑姐被我妈推得一个趔趄,更加恼羞成-怒-。

“好啊,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欺负我!老陈,你看看!你看看你娶的好老婆!还有你这个丈母娘!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指着我的鼻子,就要开骂。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老陈,突然爆发了。

“够了!”

他大吼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愤怒。

所有人都被他吓住了。

包括大姑姐。

她大概从来没见过,她那个一向“好说话”的弟弟,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老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通红。

他指着他姐姐,一字一句地说:

“姐,你闹够了没有?”

“从今天起,我的事,我的家,不用你管!”

“兰兰是我老婆,晨晨是我儿子!她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谁要是敢欺负她们,就是跟我过不去!”

“还有,我告诉你,不是兰兰要分我的财产,是我,我愿意把所有东西都给她!只要她肯原谅我,只要她不离开我!”

“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们了。我们家,不欢迎你。”

他说完这番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大姑姐愣在原地,张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老陈,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连姐姐都不要了?”

“是你,先不要我这个弟弟的。”老陈看着她,眼神里是彻彻底底的失望。

“在你眼里,我就是你的提款机,是你的后盾。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关心过我的家庭。”

“你走吧。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看他姐姐,而是转向我。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在医院门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一个七尺高的男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

“兰兰,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晚了。我做的那些混账事,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但是,求你,看在晨晨的份上,看在我们七年感情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我用我的命跟你保证。”

他的眼泪,大串大串地往下掉。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恨他吗?

恨他的软弱,恨他的愚孝,恨他一次次的让我失望。

可我爱他吗?

也爱。

爱他曾经的温柔,爱他对我的包容,爱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风风雨雨。

如果不是爱,又怎么会那么痛。

我妈扶着我,在我耳边轻声说:“兰兰,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不管怎么样,妈都陪着你。”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老陈,又看了看车里,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们的晨晨。

我的心,乱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喂,请问是林兰女士吗?”

“我是。”

“我是壮壮的爸爸,陈建军。”

是姐夫。

我愣了一下。

“你好。”

“弟妹,对不起,打扰你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我……我是想替我老婆,跟你道个歉。”

“她今天去找你们,我后来知道了。她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太过分了。我替她,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没有说话。

“还有……还有之前,去你们家吃饭,拿东西……我知道,都是我们不对。是我没管好她。”

“弟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老陈他……他是个好人。他就是……太重感情了。他心里,你和晨晨,永远是第一位的。只是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和他姐的关系。”

“那天在医院,他回来之后,跟我打了一架。”

我有些意外。

“他把我打了一顿,他说,我不是个男人,管不住自己老婆,让她去欺负他老婆孩子。”

“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弟-妹-,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什么。我只是……只是不希望看到他们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钱的事,你别担心。壮壮的学费,我想办法去借,实在不行,就不上那个班了。孩子的未来,不能建立在毁掉别人家庭的基础上。”

“对不起,弟妹,真的对不起。”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

我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甚至有些窝囊的姐夫,会给我打这个电话。

他说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我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老陈。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背影,显得那么萧瑟,又那么……执着。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他也是这样,为了追我,在我宿舍楼下,站了一整夜。

那时候的他,眼里有光,心里有火。

是什么,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了今天这个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中年男人?

是生活,是亲情,是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世故。

也是我。

是我的一再忍让,让他觉得,退让,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我们都有错。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你起来吧。”我对老陈说。

他抬起头,惊喜地看着我。

“兰兰,你……”

“地上凉。”我说,“别让晨晨学你。”

他愣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我……我不跪了。”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老陈,离婚协议,我暂时不寄了。”

他眼里的光,瞬间被点亮。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们回不去了。”

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只知道在厨房里打转,等着你回家,为你受委屈的女人了。”

“这个家,以后,我说了算。”

“家里的钱,我来管。每一分钱的进出,我都要知道。”

“你的家人,可以尊重,可以孝顺。但是,要有界限。任何企图越过这条线,来损害我们这个小家利益的行为,我不会再容忍。”

“你,做得到吗?”

我盯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做得到。”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兰兰,我做得到。”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我伸出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走吧,回家。”

我说。

“晨晨饿了。”

他看着我,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但他忍住了。

他只是用力地点头,然后转身,快步走到车边,打开了车门。

我妈扶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手。

我冲她笑了笑。

我知道,她懂我。

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话。

晨晨靠在我怀里,已经睡着了。

老陈开着车,从后视镜里,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我们母子。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我们这个家,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

虽然没有倾覆,但也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不会再退了。

因为我的身后,是我的孩子。

是我的全世界。

那天之后,大姑姐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听说,她跟姐夫大吵了一架,回了娘家。

姐夫没有去接她。

他只是把壮壮接到了自己身边,每天又当爹又当妈。

老陈把他的工资卡,银行卡,所有的密码,都告诉了我。

他甚至主动写了一份协议,把他名下的房子,车子,都赠予给我和晨晨。

他说,这是他欠我的。

我收下了那份协议,但没有去办过户。

我在等。

等他用行动,来证明他的改变。

他真的变了。

他开始学着拒绝。

他爸妈打电话来,让他给大姑姐送钱,他拒绝了。他说,姐姐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的一些亲戚,想让他帮忙安排工作,他也拒绝了。他说,要按规矩来,他不能开后门。

每一次拒绝,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但我能看到,他的腰杆,在一点点地挺直。

他开始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我和晨晨身上。

他会陪晨晨去上乐高课,会在我做兼职的时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书。

他会记得给我买我爱吃的蛋糕,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捏捏肩膀。

他笨拙地,努力地,修复着我们之间的裂痕。

半年后的一个周末。

我们一家三口,去公园野餐。

阳光正好,草地青翠。

晨晨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草地上奔跑,放风筝。

我和老陈并排坐在野餐垫上。

“兰兰,”他突然开口,“对不起。”

我转头看他。

“这三个字,我欠了你太久。”他说,“以前,我总觉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血缘,大过天。”

“直到那天,在医院,你说要离婚。我才突然明白,家,不是靠血缘来维系的。”

“家,是爱,是责任,是守护。”

“是我,没有守护好你和晨晨。”

我看着他诚恳的脸,心里那块结了很久的冰,好像融化了一角。

“都过去了。”我说。

他摇了摇头。

“过不去。那件事,会提醒我一辈子,我曾经,是个多混蛋的丈夫和父亲。”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枚戒指。

不是钻戒,是很简单的一个素圈。

“兰-兰-,”他看着我,眼神紧张又期待,“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远处,在阳光下奔跑的晨晨。

晨晨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悦耳。

我笑了。

我伸出手。

他抖着手,把那枚戒指,重新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尺寸,刚刚好。

就像我们这个家,经历了风雨,重新找到了那个,最合适的位置。

我知道,这不代表,以后就一帆风顺了。

生活,永远不会那么简单。

但是,我已经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身边,有我的爱人。

我们的身后,有我们的家。

来源:美食征途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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