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原本深深钉入我骨头缝里的四十九根锁魂钉,一根根被悉数拔出。束缚已久的魂魄,终于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竟发现自己已转世成了陆家的那个痴傻嫡女。此刻,我正被一群人强行塞进花轿,即将嫁给当朝那位权倾朝野的帝师——我前世的宿敌谢衍。我心中暗自盘算,决定
原本深深钉入我骨头缝里的四十九根锁魂钉,一根根被悉数拔出。
束缚已久的魂魄,终于得到了久违的自由。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竟发现自己已转世成了陆家的那个痴傻嫡女。
此刻,我正被一群人强行塞进花轿,即将嫁给当朝那位权倾朝野的帝师——我前世的宿敌谢衍。
我心中暗自盘算,决定先假意顺从,再伺机报复。
然而,某日,我意外潜入了一间密室,却见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已故长公主的画像。
世人皆传,大长公主风流不羁、野心勃勃,实乃红颜祸水。
但此刻,那位一贯以正派清冷形象示人的帝师,却正对着画像,衣裳半敞,神情迷离……
我:?
好家伙!
我活着的时候,他总是一本正经地让我自重。
我死后,他倒是不拘小节起来了。
我,大殷朝最为尊贵的大长公主殿下,竟是遭人暗算,不幸身亡。
死后,我的魂魄仿佛被囚禁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中,既无法消散,也无法挣脱,只能日复一日地困在那一方狭小的天地里。
三年时光匆匆流逝,终于有一天,有人找到了我,掀开了我的棺材板,拔出了我身上的四十九根锁魂钉。
那一刻,我的魂魄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冲击,陷入了短暂的涣散。
我不知究竟是谁释放了我的魂魄。
直到再次恢复意识时,我才发现自己已转世成了替嫁的陆家嫡女——一个世人眼中的痴儿。
随着原身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我的身体不禁一阵发寒。
天杀的!
这陆家嫡女,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小可怜!
她本是原配所生,容貌出众。然而,生母早逝,继母进门后,她从小便被灌下了慢性药物,以至于毒坏了脑子。
但实际上,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表达和行动。
因此,陆、谢两家的婚事,才会由她来替嫁。
毕竟……
帝师谢衍,在世人眼中,实在算不上是一个理想的夫婿。
呵,我怎么能嫁给前世的宿敌呢?!
粗实的婆子将我捆绑得结结实实,强行将我摁进了花轿,嘴里还不停地鄙夷嘲讽:“大小姐,你能嫁给谢帝师,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就算谢帝师是个断袖,你好歹也能衣食无忧了!谁让你是个傻子呢!你拿什么和二小姐比?!二小姐可是要嫁入皇家的!”
哦,对了。
谢衍是断袖这个谣言,还是我当年找人散播的呢。
谢衍貌若潘安,风姿卓越,令人倾倒。
我身为大长公主,自然是很想将这位大殷第一美男子收入囊中。
可惜,我屡次主动示好,却始终没能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于是,世人口中的“祸水长公主”便因爱生恨,四处造谣谢衍是个死断袖。
那阵子,痴慕谢衍的京都贵女们,纷纷心碎了一地。
众贵女们一下子就想通了,纷纷开始说亲、嫁人,不再对谢衍念念不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干了一桩好事呢,让无数贵女迷途知返。
这具身体实在太过羸弱,我根本无法反抗,也懒得去反抗。
就这么被抬去了谢府。
在一片喧嚣声中,我听见管家着急忙慌地禀报:“老太太,二爷……不愿拜堂。这可如何是好?”
谢衍在家中排行老二。
老夫人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哼!他今日就算不愿拜堂,这个婚也必须成!”
有人在一旁唏嘘不已:“谢帝师都已经二十有七了,如今这个年纪,又有断袖的传闻,谢家自然着急。就算陆大小姐是个痴儿,谢家也一定会让他娶了的。”
何况,两家的婚事还是老太爷在世时定下来的呢。
有人附和道:“还真别说,听闻那陆家大小姐是个美人呢。说不定,能让谢帝师回头是岸?”
“啧,断袖就是断袖,再美的美人,他也不能……支棱起来呀……”
唏嘘声此起彼伏。
老夫人直接命人唤来了谢衍的侄儿。
“让长安代替他二叔,即刻拜堂行礼。”
于是,我便与谢家的嫡长孙谢长安拜了堂。
我十分配合地完成了仪式。
显然,我眼下这个身份,待在谢府当二夫人,自然是要比留在陆家强得多的。
何况……
我与谢衍之间,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三年前,到底是谁杀了我?
朝中除了几位位高权重之人,还会有谁有这样的胆量和手段?
谢衍的嫌疑很大。
礼成之后,我被送入了洞房。
我听见有人在低声议论:“二爷刚才被强行关进了喜房。老太太亲自喂了酒水,他无从反抗,今晚一定能礼成。”
我:?
什么酒水?
是我想的那样么?!
谢家这个做法……倒是正合我意!
强扭的瓜虽不甜,可我,就偏偏好这一口。
苦果虽苦,只要能让我畅快就行。
这辈子,我既要查出仇家,也要过得更加肆意畅快。
不然,实在对不起我“祸水”的头衔。
谢衍,你这次算是栽在我手里了!
婆子将我推入了喜房,随后便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老太太这是铁了心,想让谢衍破戒啊。
我兀自掀开了盖头,环视着喜房内的一切。
在屋内的一个角落里,我看见了谢衍。
无疑,我震撼了一下。
这个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子,此刻,正抱着酒壶,像个无助的可怜虫。
他面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显然是老太太灌下去的酒水起了作用。
他双眼迷离涣散,像是在盯着某一处虚空,正愣愣地出神。
三年未见,谢衍瘦了,也显得更加清寡了。
我走了过去,蹲下身子,眨了眨眼,抬手轻轻抚摸着他那俊朗的脸庞:“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在借酒消愁么?你在愁什么?”
我的手缓缓往下移,触碰到了男人那凸出的喉结,然后轻轻刮了两下。
谢衍吞咽了一下,目光终于缓缓看向了我。
而我,简直对他爱不释手。
嘿嘿,终于摸到了。
前世触碰不到的月光,如今竟唾手可得。
即便日后,我查到了什么,会与谢衍站在对立面,但也不妨碍我现在先“摘下”他。
唉,若是能将他囚禁起来,再给他戴上“枷锁”,那就更好玩了。
思及此,我邪恶地一笑。
原身本就是个美人,今日又是新娘子的大妆,红唇扬起,更是魅惑人心。
谢衍那死水一般的眸底,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你……你回来见我了?”
呃?
谁回来了?
他有白月光?
好气!
他怎么能有白月光?!
不管了,这朵高岭之花,我先“摘下”再说。
我一低头,便啃上了谢衍的唇。
我二人的眼睛都是睁着的,彼此凝视着对方。
明明是唇齿相依的亲密,却更像是一场无声的角力与试探。
那双眸中,没有半分柔情蜜意。
忽然间,谢衍猛地将我推开。
他踉跄着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将我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你找死?立刻离开!】他怒喝道。
嘿,这家伙!
即便醉了酒,又被下了药,竟还能保持如此清醒。
我亦站起身,双手环抱住谢衍那精瘦的腰肢,目光直直地锁住他那幽深的眼眸,【夫君,我可是你的娘子啊。我叫陆、瑟、瑟。锦瑟无端五十弦的瑟哦。】
前世,我名为【萧锦瑟】,小名便是【瑟瑟】。
而陆家大小姐,恰好也叫【陆瑟瑟】。
这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
谢衍微微一怔,神志似乎暂时游离。
我趁机踮起脚尖,再次吻上了他的唇。
谢二夫人这个身份,我势在必得。
谢衍手中的酒壶应声落地。
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
我顺势将他抵在墙壁上。
不知不觉间,他双腿发软,后背靠着墙壁缓缓滑落。
我趁机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平躺在地。
他的呼吸变得紊乱。
可就在我的手即将探入他的衣襟时,他猛地睁开双眼。
仿佛从垂死的梦中惊醒。
他又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忍不住唤出他的名字,【谢衍!别再抵抗了!你今晚逃不掉的!】
谢衍再次微微一怔。
嗯……
这句话,我身为大长公主的时候,也曾对他说过。
我要让他慌乱,让他自乱阵脚。
让他陷入迷雾,无法自拔。
可谢衍终究不同于常人,他猛地伸手掐住了我的脖颈,【谁派你来的?!说!】
我呼吸受阻,几乎窒息。
若非谢衍今晚状态极差,我大抵真的会死在他手里。
下一刻,我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的头一歪,恰好砸在了一旁的梅瓶上。
谢衍松开了手,人也闭上了眼睛。
这家伙……
比起三年前,着实虚弱了不少。
【喂!你醒醒!】我焦急地喊道。
谢衍毫无反应。
他这般模样,我也无法独自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啊!
我看着男人那俊美无比的脸庞,心中生出一丝恶作剧的念头。
于是,我动手将他剥了个精光。
又在他脸上、脖颈、胸膛……留下了错落有致的艳红痕迹。
做完这些,我还不忘制造些动静,让外面偷听墙角的婆子误以为房中已经圆房。
后半夜,我四处翻找,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想来,谢衍即便被逼娶妻,也不会同意与我同住一屋。
他的寝房,定在别处。
我独自留下谢衍一人躺在地上,割破了他的手指,在元帕上滴了几滴血,这便独自占据了喜床,甜甜地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还是大殷的大长公主殿下。
我对朝中的青年才俊都颇为关注。
尤其是帝师谢衍。
这一日,大雨倾盆而下。
谢衍刚下朝,我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雨伞,在廊下静静等待。
谢衍却当着官员的面,冷声斥责我,【殿下,还请自重。】
我就不明白了,我只是想与他共用一伞,怎就不自重了?
后来,每次试图接近谢衍,他都让我自重。
据说,谢衍出生时,谢家府邸上方隐有佛光显现。
他清冷如玉、品行高洁、不近女色。
是活在尘世的佛子。
梦醒时,天色尚早。
谢衍还未醒来。
我朝他走去,掀开他身上的外袍,将他近乎完美的身躯再次展露出来。
不是清高洁白么?
我偏要在他这张白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凭什么他谢衍就能一直保持洁白无瑕?
我趴在他身上,让自己的肌肤也揉出斑驳的红痕,然后嘤嘤嘤地哭泣起来。
谢衍睡眠极浅。
他猛地睁开眼睛。
我顺势完全趴在他身上,装作娇羞、惊吓又期待……等多种复杂的表情。
【夫君,你……你醒了?夫君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怎么能折腾一整宿?】我娇嗔道。
谢衍的深邃桃花眼几乎瞬间涌入了复杂的情绪。
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我跌趴在地。
在我假装哭出来之前,他已经抓了外袍裹住了自己,然后惊愕地看向我。
我乘胜追击,【怎么?夫君酒醒了就不认账了?话本子上都说男子醉酒后无法自持……看来夫君倒是与寻常男子不同。】
谢衍,【……】
他并非拖泥带水之人,也一贯寡言少语,起身就去洗漱穿衣。
我也拢好了衣襟。
此刻,婆子已经解开了门锁。
一听见动静,谢衍就去开门。
他的心腹十三正跪在外面,【主子!老太太下令任何人不得打开这扇门,主子恕罪!】
十三哭了。
他瞅了瞅谢衍又看了看谢衍身后的我,仿佛在痛惜自家主子失去的清白。
我悠然一笑。
无人可以拿捏谢衍,但孝道能压住他。
有老太太出手,谢衍即便是去当了和尚,也会被逼着破戒。
婆子取了元帕,见上面落了红,笑得见牙不见眼。
谢衍显然不信。
他也不屑于解释什么。
谢帝师一贯如此。
敬茶宴上,老太太高兴得过了头,却也心中存疑。她盼着二儿子成婚已经盼了数年,【老二媳妇,你与老二……当真圆房了?】
不知谁人低语了一句,【一个傻子能知道什么?】
是了,我现在是个傻子。
我双手捂着胸口,做出受惊过度的神情,【呜呜,夫君他……昨晚欺负我。】
老太太拧眉,【老二如何欺负你了?】
众人都看了过来,似乎都很期待。
人人都渴望在谢衍身上看见一星半点的凡尘气息。
我眨眨眼,【他亲我、啃我……掐我……还脱我衣裳,我简直怕极了。】
众人面面相觑。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非但不斥责我,还流露出欢喜之色,【当真?还有呢?】
身侧的谢衍呼吸已经不稳。
我故意道:【夫君他还说,要与我长长久久、岁岁常相见,还说甚是喜欢我。】
谢衍终于有了反应,侧过脸怒视我,【陆氏,你闭嘴!】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老二不是断袖……岂会是断袖呢?!】
长房与三房众人面色各异。
谢家是由谢衍撑起来的。
谢衍若是断袖,必定不会有子嗣。长房与三房才能最大限度地得到家族利益。
让我诧异的是,我三年前造谣了谢衍是断袖,他竟然一直没有向外界澄清。
真是王八一样的性情,不动如山!
老太太仿佛全然不把我是个“痴儿”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要对方是个女子,还能让谢衍打破常规,那我便是她最为心仪的儿媳妇。
老太太吩咐下人打开自己的私库,对我大肆奖赏。
老太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越看越觉得满意,说道:“瞧瞧这模样,再瞅瞅这身段……老婆子我就喜欢你这样儿的儿媳。老二平日里总是严肃庄重、寡言少语的,你别往心里去,他就是外冷内热。你跟他好好过日子,尽早给我添个大胖孙子!”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婆母,我都听您的。婆母说得太对了,夫君的身子可暖和着呢。”
全场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
老太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倒也不介意一个痴儿说出的话。
只要能打破谢衍是断袖的传闻,那我便是她的大功臣。
我偷偷瞄了谢衍一眼,只见他腮帮子动了动,随后便垂下眼眸,静静地品着茶,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联。
认亲宴一结束,谢衍便离开了谢府。
今日,他能在认亲宴上露面,已经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这样也好,省得他妨碍我的计划。
我也跟着出了谢府。
我的陪嫁丫鬟是陆家的婢女,从小就跟着原来的我,还算忠诚。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呀?您好多年都没出过门了,可千万别乱跑。”
拾花以为,我还是那个痴儿。
为了防止以后露馅,我先一步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家小姐我已经恢复神志了。这些年,跟在我身边,你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今后,你我主仆二人再也不会被人欺压了。”
我大致说了一遍,是继母陷害我,才导致我痴傻多年。
拾花听后,一番痛哭流涕,但也为我感到高兴,不过一提到继母,她又气愤不已。
“小姐,您如今是谢二夫人,又有帝师撑腰,您一定可以讨回公道的!帝师如今位高权重,小姐可得尽快与他夫妻和睦,站稳脚跟!”
我轻轻敲了敲她的小脑袋,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着一个地方走去。
像谢衍这种大公无私、清正廉洁的人,他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破例的。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我去了男风馆。
拾花差点被吓得昏过去,说道:“小姐!你——”
我劝她道:“拾花,你比我大两岁,我都成婚了,你也不该如此拘谨,看上了哪个,本小姐就送给你。”
我身上没有带银子,小厮要驱赶我,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说出了从前的暗号。
小厮顿时僵住了,像见了鬼一样。
没错,这家男风馆真正的东家,其实是我。
人人都以为,大长公主时常光顾男风馆,实在是不成体统、放荡不羁。
世人往往只看表面,成见就像一座大山。
殊不知,男风馆不过是我的一个暗桩。
大殷国力衰弱、百姓贫困。
常年遭受邻国的欺压。
京都城里不乏他国的细作,以及那些卖国求荣的叛徒。
先帝驾崩后,我辅佐年幼的侄儿登基,年轻的太后垂帘听政,各方势力都虎视眈眈,我怎能不暗中谋划呢?
小厮立刻将我领到了三楼的雅间。
男风馆明面上的老板,是沈南风。
他很快就来了。
风尘仆仆,眼神中带着审视,还有一丝慌乱。
三年未见,他有一绺头发已经变白了。
人,还是那个故人。
风流潇洒,端的是红尘中的翩翩公子。
他愣住了。
我冲着他挑了挑眉,说道:“祸害遗千年,本宫这个祸水,又回来了。”
沈南风眼底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
我干脆与他对了暗号。
沈南风眼眶泛红,走到我面前,缓缓跪下,仰面看着我,说道:“殿下……当真是您?!那您告诉我,是哪个狗东西杀的您?!我找了你整整三年,他们都说,你坠崖后,尸骨无存……”
沈南风是我当年捡到的乞丐。
是我亲自将他养大的。
我蹙眉,问道:“不是你找到我的尸体?”
沈南风摇了摇头。
我十分诧异。
那会是谁呢?
我长话短说,与沈南风大致讲述了接下来的计划。
但在替我自己复仇之前,我得帮原来的我讨回公道。
“你在三日内,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陆家的续弦夫人手段狠辣,非但让嫡长女替嫁,还霸占了嫡长女的嫁妆。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说,她的亲生女儿要嫁入皇家。我那侄儿今年才十三岁,陆二小姐十六了,就算等选秀,还得等上几年。陆二小姐等得起吗?”
沈南风说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办好!那……您回来之事,可需要告知他们?”
“他们”指的是,我的那些心腹。
我摇了摇头,说道:“咱们的人里面,出了叛徒。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与沈南风辞别后,他问道:“殿下,您打算几时离开谢府?”
我微微一笑,说道:“玩够了就走。”
谢衍让我苦苦单恋了数年,我也得让他体验一回。
当晚,谢衍自然是歇在他自己的房中。
老太太生怕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又会偏向龙阳之癖,她命婆子给我送来了参汤。
“二夫人,老太太让您给二爷送参汤。这参汤一喝下去,保准二爷会对您喜爱有加。”
不愧是谢老太太,当年,她对谢老爷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一路从黔州追到了京都,愣是以寒门女的身份,当上了谢家主母。
我咧嘴笑道:“我这就去。”
婆子离开时,嘀咕了一句:“二夫人虽是个痴儿,看着也不傻呀。”
谢衍在书房议事。
我端着参汤,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面的争执声。
“你疯了?!你要动用整个兵马司,去找一个三年前就可能死了的人?!”
“那祸水骄奢淫逸,处处与你作对,她如何死的,与你何干?!”
咦?
我脚步一顿。
敢情是在骂我呢。
本宫都死了三年了,竟还被人如此惦记着。
下一刻,就听见谢衍的低喝声:“兄长慎言!若无旁的事,你可以走了。”
谢大爷骂骂咧咧地走出书房。
我故意撞了上去,滚烫的参汤溅在他身上。
谢家男子都是好相貌。
谢大爷而立之年的样子,一贯儒雅,这一刻差点失了态,说道:“你……”
他意识到我是他的弟妹,便又闭上了嘴,甩袖而去。
我端着半盏参汤进屋。
十三本想挡住我。
我直接迎面走过去,他只好让步,说道:“主子,夫人她、她……横冲直撞,属下挡不住。”
谢衍心情不佳,眉心紧锁,只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回去!”我直接选择无视,【可夫君你昨晚还信誓旦旦地说,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呀,夫君你还说,终于盼到我回来了呢。现在怎么又要赶我走呢?】
谢衍根本懒得理睬我。
他整个人仿佛被愁绪笼罩,脆弱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
桌案上,摊放着几张各地绘制的舆图。
怎么回事?
他这是在四处寻我吗?
如此看来……
可以排除他是凶手的可能性了吧?
总不能他真的是太后一党的人吧?
可若是没有我护着,太后和小皇帝又怎能安心无忧呢?
我将参汤放到他面前,【对了,夫君,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叫瑟瑟的?你昨晚一直都在唤我的小名呢。】
谢衍敲击桌案的手指微微一顿,依旧不搭理我。
我俯下身,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亲了亲他的侧脸。
男人终于惊讶地抬起头,【……再有下次,就把你拿去喂狗!】
啧,可真凶啊。
想要蛊惑谢衍,看来是没有成功了。
我倒也不着急。
倒是老太太十分焦急。
她亲自押着谢衍回了婚房。
当晚,谢衍就打了地铺。
他睡姿安稳,和衣而睡。
深更半夜时,我隐隐约约听到几声【瑟瑟】。
我不确定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他真的在唤我的小名?
次日,陆家续弦夫人苛扣长女嫁妆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老太太替我主持公道,特意对谢衍强调道,【老二啊,你今日陪着自己媳妇儿回门。该拿回来的东西,一分一毫都不能少!可怜了老二媳妇,从小就没了生母。有了继母就有了后爹!你若是不能护着她,我就亲自到陆府去闹事!】
老太太向来风风火火,又亲手拉扯大了三个儿子,威望极高。
谢衍揉了揉眉心,好似无奈地长叹一声,【好,儿子知道了。】
回门的路上,透过马车的车窗,我瞧见了骑马路过的沈玉——将军府的大小姐。
我不禁感叹,【沈将军的腰,可真是好看啊。】
我与沈玉是闺中密友。
当年,我是众人眼中的祸水,她也是个大龄未婚女子。
京都的世家女子,都拿我二人当作【反面教材】。
忽然,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谢衍睁开了眼,【你再说一遍!】
我暗自窃笑。
从前,我也常常说,沈玉的腰,是美人刀。还拿沈玉和谢衍对比过。
怎么?
谢衍又想起我了?
我故作天真无邪,【我说沈将军长了一副好腰。】
谢衍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我。
更确切地说,是在审视我。
我话题一转,说道:【不过,夫君的腰也好看,精瘦又富有韧性,若是能每晚抱着睡觉,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谢衍的耳朵尖,似乎微微泛红了。
他审视了我好一会儿,眼底有异样的情绪在涌动,【陆瑟瑟?锦瑟的瑟?】
我点了点头,【嗯,好听吗?夫君喜不喜欢?】
谢衍并未言语,盯着我看了片刻,又索性闭上了眼睛。
马车颠簸不已,我故意撞进他怀里,一双手这儿摸摸,那儿摸摸。
该摸的,不该摸的,全都摸了个遍。
前世没敢做的事,这辈子做起来竟然简单多了。
果然,人若是不要脸,那可就天下无敌了。
谢衍一把按住我,将我推开,【陆、瑟、瑟!】
他咬牙切齿。
我也点到为止,不再继续。
到了陆家,谢衍一直心不在焉。
渣爹畏惧谢衍的权势,一直点头哈腰。
谢衍倒是直接,【陆大人,关于外面的流言,你应该也听到了。陆家长女的嫁妆,还望今日就归还。】
谢衍言简意赅,人冷话不多。
渣爹只能无奈同意。
继母和二妹妹自然心生不满。
我故意单独在后花园散步,她们母女二人很快就找了过来。
【呦,这不是长姐吗?如今嫁了个断袖,实在是委屈你了。】
陆二小姐没什么脑子,又是继母亲自调教的,她也是个刻薄之人。
我走近这对母女,歪着脑袋,咧嘴一笑,【你们可知,世上最危险的人,是谁?】
这对母女一脸诧异。
我忽然伸手,将她们二人双双推下拱桥,让她们当场落水。
我叉着腰,【当然是傻子呀!因为傻子做事,不需要理由和逻辑。】
母女二人在水里扑腾着。
我哼着曲儿离开了。
却见谢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不远处。
他的眸色深沉,像是在通过我,看向另外一个人。
【跟谁学的?倒是够狠辣的。】
我笑眯眯的,【夫君,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祸水吧?】
【祸水】二字一出,谢衍脸色骤变,他掐住我的腰侧,将我抵在了栏柱上,【你……到底是谁?】
我还能是谁?
给了他这么多提示,他还没猜出来?
可真让人伤心啊。
我嬉皮笑脸,【自然……是你的娘子呀。】
见我脸色有些难看,谢衍松开了手。
我身子一歪,他伸出长臂,将我接住。
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可这人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家后宅乱了起来。
下人赶来救人。
而谢衍带来的护院,一直盯着陆家搬运我的嫁妆。
一时间,人仰马翻。
我代替了原身,自然要替原身复仇。
像我这般的女子,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得到。要报的仇,也必定会付诸行动。
渣爹火急火燎地赶来,我趴在谢衍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夫君,母亲竟说,她能让我变傻一次,也能让我彻底消失!】
我揪住了谢衍的腰侧。
他怕痒。
这也是他的软肋。
可此刻,谢衍并未动怒,长臂将我圈得更紧。
渣爹,【这……这……】
谢衍道:【陆大人,从前听闻你的长女冰雪聪慧,后来却莫名变得痴傻。可自从她嫁来谢家,人又变聪明了。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渣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怒视了一眼刚被捞上来的继母,无视她的哭诉,【来人!把夫人带下去禁足!真是丢人现眼!】
陆二小姐还想争执几句。
我又道:【二妹妹说,我没资格带走娘亲留下来的嫁妆,她还说……嫁妆都是她的。】
这下,渣爹又怒指陆二小姐,【放肆!陆家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陆二小姐也吃了瘪,她到底年岁小,情绪上头,脱口而出,【陆瑟瑟,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嫁给帝师又如何?还不是要守活寡!】
渣爹差点吓晕过去,抬手给了陆二小姐一个巴掌,再让人将她拖走。
谢衍始终稳如泰山,似乎任何诋毁都不能激怒他。
那向来对我冷漠的渣爹,此刻却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致歉。
回门宴就此提前落下了帷幕。
我带着好几大箱丰厚的嫁妆,可谓满载而归。
可谢衍却好似变了个人,那双深邃如渊的桃花眼,时不时就会悄悄瞥向我。
我心头一动,便热情地邀请道:【夫君,今晚可要回房休息呀?】
谢衍却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转身,抬脚便走。
我:?
还是这般不经逗弄。
也多亏了谢衍平日里的冷落,让我得了机会,得以出府去见一个人。
此人乃是大理寺少卿,张谦。
他可是我亲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子弟。
他与沈南风一般,都是我极为信任的心腹之人。
沈南风已然将一切情况都告知了张谦,所以,张谦一见到我,眼眶瞬间就红了,却并未提出任何质疑。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殿下……微臣……恭迎殿下归来!】
我赶忙上前,亲自将他搀扶起来。
【这三年,你干得着实不错。听说,在你手上,从未有过一桩冤案。】
张谦连忙回应:【皆是得益于殿下的提拔。】
我又详细询问了朝中的局势。
张谦如实禀报:【殿下,您出事后,微臣也曾暗中调查过。太后与皇上并无任何可疑之处。另外,帝师也曾多次出手,保下了您曾经提拔过的那些人,其中,也包括微臣。】
听闻此言,我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了地。
我与太后母子,那可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当年,先帝突然驾崩,我当机立断,动用手中半块虎符,与几大藩王展开激烈抗衡,最终扶持年仅几岁的侄儿登上了皇位。
这些年,我不惜败坏自己的名声,处处守护着大殷的江山社稷与皇权。
更是时刻注意,绝不让自己的风头盖过皇帝。
毕竟,一个臭名远扬的大长公主,对皇权而言,是构不成任何威胁的。
我始终牢记先帝临终之前的嘱托,尽心尽力地履行着自己的责任。
况且,我主张让寒门子弟入仕为官,以此削弱世家的集权,这对太后与皇帝来说,并无坏处。
我心中已然有了大概的答案。
离开时,张谦亲自送我出门,【微臣还没恭贺殿下新婚之喜呢。】
我摆了摆手,【不过是做戏罢了,不必如此当真。】
张谦微微一愣,随即像是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假、假的……原来是这般!】
我二人并肩而行。
谁知,竟迎面撞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是谢衍。
他身旁的十三瞪大了双眼,大声说道:【主子,夫人她……她与外男私会!】
张谦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并未做出任何解释。
谢衍则直直地盯着我,目光如炬。
我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提起裙摆,朝着他小跑过去,【夫君!】
谢衍既没有询问,我为何会与张谦在一起。
同时,他也不再排斥我的亲近,任由我挽着他的胳膊。
而且,谢衍看向张谦的表情,实在是算不上友善。
谢衍缓缓开口:【张大人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了。】
张谦毫不示弱地回应:【微臣后宅之事,还轮不到帝师来插手。】
二人之间,仿佛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硝烟。
当晚,谢衍竟然回到了婚房。
但他并未上床休息,而是在地上打了地铺。
依旧是那副少言寡语的模样。
次日,宫里送来了懿旨,让谢衍带着新夫人入宫觐见。
我如今也算是皇帝的师母,自然是要去见上一见的。
刚“死”的那一年,我的魂魄一直飘荡不散,满心都在思索究竟是谁害了我。
当我想到太后母子时,心中的痛苦简直无法言喻。
今日,再次见到皇帝,他已经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
我本想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情绪。
谁知,太后与皇帝找了个机会,单独召见了我。
宫人一退下,皇帝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在我面前蹲了下来,【皇姑,是你对不对?】
太后也一把将我紧紧抱住,【锦瑟,哀家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个场景,仿佛又让我回到了当初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一番寒暄之后,我才得知,是皇帝暗中命人找到了我的尸体,又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使用了西域秘术,将我的魂魄转移到了刚死之人身上。
皇帝继续为我解惑,【朕不能确定,皇姑一定会回来。拔出锁魂钉之后,朕让沈少将军四处寻人。直到发现你与沈南风,还有张谦取得了联系,才确定是你。】
难怪,那日我会看见沈玉风尘仆仆的样子。
我问道:【是谁杀了我?】
皇帝与太后对视一眼,并未隐瞒,【是世家。他们借了崔笙的手,让你放松了警惕。那日,他们谋划了许久,将你骗去了郊外,然后实施了围剿。】
竟是崔笙!
他是崔家庶子,从小就不受待见。
我欣赏他不畏艰苦的精神,也觉得他有几分才情,这才与他走得近了些。
我非但提拔了他,还将他视作知己好友。
不成想,他终究还是背叛了我。
此前,我主张进行改革,推行新制,设立科举选拔文武人才,并废除九品中正制,打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旧有格局。
我的用意十分明显,大殷需要一次重大的革新,否则,迟早会沦为邻邦的刀下鱼肉。
可这无疑,动摇了世家的根本利益。
得知真相后,我笑了。
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笑。
真好……
我在意的人,我拼命守护的人,并没有舍弃我。
幸好,杀我之人不是太后母子,不是沈玉他们,也不是谢衍……
皇帝红着眼眶,【皇姑,朕需要你。】
太后也哭着说道,【锦瑟,哀家甚是想念你。】
我仰头笑了笑,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我忠于的一切,都未曾辜负我。
甚好!
【好,只要皇上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定当竭尽全力。】
革新之路,依旧要坚定地走下去。
太后问我,【帝师毕竟是谢家家主,你这身份……能否让他知晓?】
我回答道:【顺其自然吧。】
谢衍此人,我比他自己都要了解。
他比我更坚守自己的信仰。
他的身心,都是那般清澈无垢。
他一定会去做正确的事情。
皇帝是我与谢衍亲手养大的,他又怎会是什么昏庸之辈?
他并没有长歪。
这无疑,是重生以来,最让我感到欢喜的事情。
宫宴继续进行着。
我回到席位上,谢衍莫名其妙地盯着我。
我朝着他抛了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下一刻,便见谢衍捏紧了手中的茶盏,俊朗的脸庞泛起一抹红晕。
可饶是如此,这人还是一副冰山般的模样。
他如天际那轮皎洁的明月,清冷而疏离,只可远远观赏。
太后与皇帝心情十分不错。
众人继续欣赏着戏曲。
到了中途,戏子忽然拔出藏在身上的利剑,径直朝着皇帝冲去。
我出于本能,毫不犹豫地扑向了皇帝,用胳膊替他挡下了这一剑。
宫中禁卫立刻上前护驾。
刺客错失了绝佳的行刺时机。
小皇帝猛地一把将我搂住,急切地喊道:“来人!速速传御医!”
太后也心急如焚,跟着大声吩咐:“御医!快传御医!”
此时,谢衍已然赶到。他神色复杂难明,先是瞧了瞧太后和小皇帝,接着又把目光长久地落在我身上。
好在我伤口并不严重,包扎妥当后,便可出宫。
太后母子也不便过多挽留。
在回程的马车里,谢衍的目光始终紧紧锁住我。
被他这般注视,我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夫君,你一直这样看着我,究竟是何意?”
谢衍薄唇微微一勾,那双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桃花眼,此刻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似笑非笑地开口:“我自己的娘子,想怎么看便怎么看。”
我:?
哟,他竟也会这般油嘴滑舌了?
修养了两日,我伤口开始结痂。
老太太又差我送参汤。
我自然照做。
今日,刚到书房门口,十三一瞧见我,立刻让开道路。他目不斜视,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子,这让我颇为诧异。
不过,很快我就被书房内的对话吸引住了。
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说道:“当年大长公主遇害的所有卷宗,都在这儿了。帝师请过目。另外,这里还有一份崔家豢养私兵的证据。”
谢衍微微点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地说:“嗯,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
锦衣男子离开时,同样目不斜视,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一踏进书房,就瞧见谢衍迅速将卷宗统统藏了起来。
我忙说道:“夫君,婆母让我来送参汤。”
谢衍唇角一扬,笑得意味深长:“你确定要让我喝下去?”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参汤可是加了料的,自然不能随意饮用。
谢衍之前一直拒绝,今晚这是怎么了?
我赶忙说道:“那就不喝吧。”
谢衍却道:“娘子身子这般瘦弱,还是娘子喝了吧。”
我笑得十分牵强:“夫君客气了,我今晚吃得很饱,实在喝不下了。”
于是,这一晚,我和谢衍依旧分房而睡。
我更加惦记他书房中的卷宗,对眼前这位大美人,暂时没了过分急切的心思。
老太太时刻留意着二房的动静。
得知我和谢衍又分房睡,她把我唤了过去。
名义上是让我陪她吃饭,实则是想敲打我。
“老二和别人不一样,打小性情就冷淡,你得主动些。新婚夫妻,哪有分房睡的道理?这夫妻之间啊,就该多多亲近,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我讪笑着回应:“婆母说得极是。”
这时,十三过来传话。他快速扫了我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说道:“老太太,二爷今晚不回来吃饭,会晚归。”
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冷哼一声:“哼!整天就知道忙政务!像他这么大的男子,早就儿女绕膝了!”
我心中却暗自欢喜。
谢衍不回来,我便有机会潜入书房。
果然,机会来了。
趁着护院换班的间隙,我悄悄潜入了谢衍的书房。
原本放置卷宗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我四处翻找查看。
竟意外打开了一扇暗门。
有密室!
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不会错过。
起初,密室里一片漆黑。
可当我摸到一层厚绒帘子,随着将其推开的动作,光线透了进来。
我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墙壁上挂着的数张画像。
刹那间,我呼吸一滞。
这些画像,画的不是我么?
几乎是同一时刻,我看见阴影处站着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外出”的谢衍。
他衣裳半敞,正对着其中一幅美人图,仰面低吟,手还碰触到了画中之人。
我大吃一惊!
好家伙!
他怎么如此不检点了?!
以前是谁口口声声让我自重的?!
我转身就要离开。
可下一刻,暗门从外面关上了。
一道磁性且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
谢衍转过身,就这么露着胸膛,朝我走来。
他眼梢泛红,神色很是不对劲。
我准备往后退,谢衍却笑了:“萧锦瑟,是你吧?”
我终于反应过来,说道:“你诈我?你还让我亲眼看见你……你……”
谢衍将我逼至墙角。
他的手撑在墙壁上,半个身子将我笼罩其中。
“我于你的心意,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萧锦瑟,你是不是怀疑过,是我杀了你?”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他设的圈套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衍痴痴地笑了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泪光。
他说:“张谦五年前才入京,陆家嫡长女从未出门,你又怎会认得他?你还见过沈南风。另外,你的嫁妆并未放入私库,而是全部给了沈玉,充作军饷。”
“还有,你对皇上的态度……这些种种都表明,你就是萧锦瑟。”
他的俊脸凑近,呼吸喷在我脸上,“萧锦瑟,你回来了,别否认。你便是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我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谢衍却掐住我的腰,说道:“你还是不信任我?那好,今晚,我就把自己献给你。”
我瞠目结舌。
谢衍却一脸认真:“你不是一直很想得到我么?我如你所愿,可好?这三年来,我每天都在想,倘若一开始,我就如你所愿,那该多好。”
我伸手推他。
可这人却纹丝未动。
我的双手触碰到他滚烫的肌肤。
谢衍轻笑:“我喝了母亲每日都会准备的那种参汤,今晚,随你如何。”
我:?
谢衍抓住我的手,问道:“好看么?你以前总想看,现在就看个够。”
他疯了!
事发突然,这人的眼神灼热滚烫。
他明知参汤的作用,却还是喝了。
谢衍的唇凑过来,说道:“萧锦瑟,我错了……我从前不该拒绝你。”
他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让我耳膜发痒。
下一刻,我空出的一只手抄起烛台,直接砸向了男人。
谢衍一怔,昏迷之前,眼底涌上焦灼,说道:“别……走!”
谢衍躺在了我的脚下。
我看着他身体某处的变化,难免心惊。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大事要紧。
我立刻去翻找卷宗。
还真让我找到了崔家的各种罪证。
我当即去找密室的开关,顺利离开了密室。
接着又即刻出府,去见了张谦,让他将证据送入宫,交到皇上手里。
这些东西自然无法直接撼动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但罪证多了,迟早能撼动这座大山。
城中戒严。
夜色已深,我无处可归,只得在外头凑合过夜。
晨光初现时,沈玉寻到了我。
我与这位昔日的闺中密友,已有三年未曾谋面,她一见到我,便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
“殿下,我……我好想你。”她哽咽着说。
我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沈玉的眼眶突然红了,“殿下,你当时……疼吗?”
我愣了一下,“什么疼?”
沈玉深吸一口气,“那四十九根锁魂钉,是我亲手从你的遗骸上取下的。那一定很疼吧?”
我沉默片刻,轻描淡写地说:“不疼,我死后才被钉入锁魂钉的,没什么感觉。”
沈玉的个子比一般女子要高,她松开我,与我四目相对,然后温柔地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我微微一怔。
这是什么新的礼节吗?
沈玉笑了,“殿下能回来就好。京都的两位佳人,缺了哪一个都不完整。”
我正要感慨,忽然看见一人缓缓走来。
谢衍还穿着昨夜的衣裳,眼底带着疲惫,细看之下,额头还有一处伤痕。
他走近后,手掌轻轻搭在沈玉的肩上,将她推开了一些。
然后,谢衍一把将我拉到他身边。
他盯着我,冷笑一声,“呵,娘子真是好手段,满朝的文武百官,不论男女,都成了你的倾慕者。”
我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
这样的谢衍,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谢衍又看向沈玉,“沈少将军,我要带娘子回家了。”
沈玉嘴角一抽,双臂环胸,翻了个白眼。
我与沈玉擦肩而过时,我对她笑了笑,“我会找时间去看你的。”
沈玉爽快地答应,“好。”
回府的路上,谢衍没有提及卷宗的事情,对昨晚的事也绝口不提。
但他的脸色,冷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被他拽回了婚房。
房中的布置,依旧是我们大婚时的模样。
谢衍的眼中泛着红光,像是一只即将发狂的野兽。
我被他抛在了喜榻上。
“谢衍……你、你要干什么?”我惊慌地问。
男人当着我的面,开始宽衣解带,他理所当然地说:“自然是圆房。”
换做以前,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今天,我却觉得谢衍有些不对劲,“别过来!”
男人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呵,你以前那么渴望得到我,现在,我如你所愿,你为何又犹豫了?”
我反驳道:“明明是你一直冷落我!”
谢衍脱得一丝不挂。
我立刻闭上了眼睛。
刚才……我看见了什么?!
谢衍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那是因为……你整天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我只是吃醋,才会生闷气。”
“对,是我太固执了。也是我太把世间的规矩当回事了。”
“可你死后,我才明白,什么礼义廉耻,统统都不重要!”
我尽力消化他的话,“你的意思是……你在乎我?”
谢衍像是被气笑了,“不然呢?没有我保护,沈玉和皇帝,都没法好好活到今天。只因为,他们是你在乎的人。”
“萧锦瑟,你看看我。就像以前一样看着我。”
我逐渐被他说服。
眼前这个人,是我从小就心心念念的谢二啊!
“不行!这是大白天!”我喊道。
谢衍反驳道:“大白天怎么了?你知道这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你重生归来,却并不相信我。”
“你相信张谦,相信皇上,相信沈玉,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一滴泪砸了下来。
正好落入我的眼中。
我忽然不想再推开他了。
谢衍的唇凑近,“萧锦瑟,接下来,我会帮你。你也别再离开我。你重生归来,还是阴差阳错嫁给了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我们相识于幼时,情愫暗生于年少。
我对谢衍,一直都没有多少抵抗力。
谢衍如皎月落入凡尘,沾染了世俗的气息。
平日里越是清冷自持的人,一旦失控起来,就越是疯狂。
房中的动静很大,我一直没机会下床。
只记得,偶尔有人给我喂水。
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是拾花的哭声,以及老太太的抱怨。
“这都两天一夜没出门了!暴饮暴食,对身体可不好啊!”
我:?
谢衍这一战,算是彻底摆脱了断袖的名声。
又过了一天,我才终于走出了房门。
谢衍与我形影不离。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墨发玉冠,端的是君子风度,一派清风朗月之姿。
可谁又能想到,他会如此“疯狂”?
我忍受着腰酸背痛,无力与他争执。
前世让我心心念念的人,如今终于让我得到了。
感觉还挺不错的……
谢长安一看到我们俩,就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二叔,可是这女子蛊惑了你?”
谢衍白了他一眼。
谢长安又说,“不然,你岂会如此荒唐?”
谢衍风轻云淡地说,“你不懂,等你娶到了心爱的女子,你自然会明白。以后,要尊称她为二婶。”
谢长安一脸复杂。
谢衍搂着我去见老太太,他低头附在我耳边,笑得风流倜傥,“两天不是我的极限,是你的极限。”
我:“……”
他这该死的胜负欲!
老太太自然不会真的动怒,只是语重心长地劝说了几句,“细水长流,才能长久嘛。”
我抿唇不语。
领了赏赐后,我们回到主院,谢衍将我困在书房。
他如今倒是半点不避讳了,“此前,你支持寒门子弟入仕,又鼓励世家捐赠军饷,支持兵马抵御外敌,触犯了世家的利益。不过,我认同你。”
我哼笑一声,“多谢认同。”
谢衍挑眉,心情似乎十分愉悦,“一张床上的人,不必言谢。”
我哑然。
他这一开窍,比我还“混账”。
接下来,谢衍、皇帝、张谦等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先是提议设立科举制度,建立内阁,之后便是削弱世家的中央集权。
女学一直都是我的夙愿。
三年前,我死后,女学的事情暂时搁浅。
如今,有沈玉牵头,女学再一次创办了起来。
太后也全力支持女学。
为了让我走到大众的视野中,太后想了一个法子。
她对外宣称,我其实是养在外面的女儿,是天家的血脉,而非真正的陆家嫡女。
陆大人只能认了。
继母得知此事后,吓得终日惶恐不安,很快便病倒了。
我被册封为长公主。
入宫受封时,我笑着问太后和皇上,“太后、皇上,你们就不怕我夺权?”
此前,可有不少朝臣对我口诛笔伐,一直担心我贪恋皇权。
太后和皇上对视了一眼。
太后紧紧攥着我的手,语重心长道:【锦瑟,这一路走来的艰难困苦,唯有我们三人心里最清楚。如今,也只能给你安排这样一个身份了。】
【旁人都道天家无情,可对我而言,你就是最亲的人。先帝一心想要扶持寒门子弟入仕为官,却未能如愿。我若是有朝一日能亲眼看到那番景象,百年之后,也好向先帝有个交代。】
四下无人之时,皇帝也带着敬重说道:【皇姑母,你对朕的恩情,朕心里最是明白。倘若朕恩将仇报,又怎能成为一代贤明的君主。朕记得清清楚楚,是皇姑母一次次将朕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朕更清楚,你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让朕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龙椅之上。可那些被人唾弃的事情,却都由你一人承担了。】
说着,母子俩都有些眼眶湿润。
我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身为长公主,本就是我应尽的职责。你们能理解我,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若不是先帝临终托孤,我早就不知道去哪儿逍遥自在去了。皇位与龙椅,对我而言,着实没有什么吸引力。
有了长公主这个头衔,我便光明正大地与从前的旧部联络起来。
不到一年时间,崔、陆、尧、王四大家族就按捺不住了,直接决定谋反。
谢家拒绝参与其中,表明了立场,由谢衍带头,支持寒门子弟入仕。
世家派出的兵马将京都团团围住的那一天,沈南风带着人将谢府围了个严严实实。
男风馆的人个个身怀武艺,有上千名精锐。
谢衍则带着兵马去了皇宫。
我坚守在谢府。
老太太似乎终于明白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着我,她笑了,说道:【我说老二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是他的故人回来了。】
我也不否认,说道:【婆母,马上就要变天了,你害怕吗?】
老太太仰面大笑,声音洪亮,说道:【我这一生,追逐倾慕之人,做尽畅快之事,还真没有什么遗憾。无所畏惧了。】
四大家族想要换一个听话的皇帝。
这场政变持续了四天。
谢府大门紧闭。
直到第五天,有人带兵攻向谢府。
我带着沈南风等人迎战。
来人是崔笙。
见我持剑对准他,崔笙神色一晃,随即笑了。
他脸上满是鲜血,狼狈不堪。
不久之前,谢衍已经让海东青送来了消息。
皇宫那边已经安全。
崔家只剩下一小股势力。
谢衍让我小心,他会尽快赶回。
看来,世家是败了。
时局要彻底变天了。
崔笙说道:【长公主,你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笑了,说道:【是吗?不会是重阳大长公主吧?你怕她?】
崔笙愣住了。
我又笑,说道:【怕她火烧你的眉毛?】
他慌了,说道:【你……你怎会知道?!】
我脸色骤变,当初我之所以被害,就是因为身边出现了细作。
我只是怎么都没想到,那人会是崔笙。
【崔笙,你杀了我一次,今日我定要还你一次。】
崔笙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摇头失笑,说道:【一个人的模样可以变,可眼神变不了。果然是你……四十九根锁魂钉,都困不住你?!】
我耸了耸肩。
他又大笑,说道:【哈哈哈!还真是祸水遗千年!】
我皱了皱眉,说道:【于你而言,我是祸水。可于大殷,于百姓而言,我可不是。】
崔笙莫名变得煽情起来,说道:【不……于我而言,你也不是祸水。殿下,你可知,这世上……你是最看好我的人。也只有你会慧眼识珠,将我从泥潭中拉出来。可我是崔家人。我的母亲还在崔家手里,我无计可施。】
【从前,我当真想过,一门心思辅佐你,与你一同走下去,可我胆怯了,我以为……世家是永远不可撼动的。毕竟,史无前例,不是么?】
我长叹一声,说道:【没有前例,又如何?只要是正确的事情,总有成功的一天。即便我当真死了,今后还会有人站出来,依旧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崔笙动了动嘴唇,岔开了话题,说道:【殿下,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我月下饮酒,畅谈未来,那些知己之情……都是真的!】
我抬手打住他,不想再多说什么。
无论知己之情,是真还是假。崔笙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谁也不例外。
【好了,少废话,你可以去死了。与我畅谈未来?你不配。】
崔笙本想抓住谢家人,当做要挟谢衍的把柄。
他没料到,沈南风暗中培养了上千名高手。
我亲手杀了崔笙。
这人到底有多阴险?当年杀了我也就罢了,还钉上了四十九根锁魂钉……
这份知己情,着实廉价。
谢府大门外,叛军稍作反抗。
谢衍带着人马赶了回来,很快便拿下了崔家叛军。
持续了五天的政变,终于结束了。
世家败了,集权被瓦解。
但朝中不可无人可用。
那些弃暗投明的人,依旧稳稳地坐在官位上。
改制顺利进行。
沈玉也如愿奔赴关外,她对皇帝信誓旦旦地说道:【皇上,许臣十年时间,臣一定荡平蛮夷,让蛮夷再不敢踏足大殷国土半步!】
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好。】
沈玉出征之际,众人前来相送。
她忽然骑马朝着我靠近,随后,弯腰俯身,在我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便策马延长而去。
我十分诧异。
是不是亲错地方了?
我望向沈玉,她背对着我挥了挥手。
而这时,我明显察觉到谢衍神色不对。
我憨笑,说道:【这个……女子与女子间的友谊,你不懂。】
谢衍磨了磨后槽牙,说道:【呵……我不懂?】
当日,我被关进卧房,这次一天一夜都没出房门。
我多少有些怨怼。
谢府不知我的真实身份,暗地里也给我冠上了【红颜祸水】的名号。
谢衍自己是个高冷之人,却半点受不了被冷落,质问我:【怎么?你这么快就开始厌弃我了?还是说,殿下得到了就不想珍惜?】
我:?
他好烦!
好一个怨男。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