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荒诞,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的复杂神情,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渔夫,本以为收网时只会捞到些小鱼小虾,结果却拽上来一头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深海巨兽。
王总脸上的表情,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荒诞,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的复杂神情,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渔夫,本以为收网时只会捞到些小鱼小虾,结果却拽上来一头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深海巨兽。
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我像一颗万能螺丝钉,被拧在公司这台巨大机器的各个角落。从最初的行政专员,到后来大家口中的“陈哥,帮个忙”,我负责的东西越来越多,多到我自己都快忘了我的本职是什么。我以为这是信任,是倚重,是一种无声的嘉奖。
直到那个周五下午,HR刘姐那句“基于公司架构调整和降本增效的考虑”,我才明白,原来在有些人眼里,螺丝钉,终究是可以被随时拔掉的消耗品。
但这一切,都得从那个周五下午,HR总监刘敏敲响我办公室门的时候说起。
第1章 一封冰冷的邮件
“陈默,有空吗?来我办公室一下。”
刘敏站在我办公室门口,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种微笑并没有抵达眼底。我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中正在核对的采购部季度报销单。这张报销单,严格来说,并不属于我的工作范畴。
我的办公室很小,在走廊的尽头,窗外是一堵灰色的墙。唯一的绿意,是角落里一盆半死不活的榕树,还是三年前财务部搬家时扔掉,被我捡回来的。我每天给它浇水,它也就争气地活到了现在,像我一样,沉默而固执地扎根在这里。
我跟着刘敏走进她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百叶窗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一条条,投射在光洁的桌面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坐。”刘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亲自给我倒了杯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跟刘敏打交道七年,她从来没这么客气过。我端着水杯,手心微微出汗,等着她开口。
“陈默啊,来公司多久了?”她用一种拉家常的语气开头。
“七年零三个月了,刘姐。”我答道,心里那块石头又往下沉了沉。
“七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你一直是咱们公司的老黄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刘敏铺垫着,每一句夸奖都像是在为接下来的转折蓄力。
我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当HR开始细数你的功劳时,通常不是为了给你升职加薪。
果然,她话锋一转:“你也知道,今年大环境不好,公司业务压力也很大。为了长远发展,董事会决定进行一次组织架构的优化调整,说白了,就是降本增效。”
“降本增效”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耳朵里。我几乎能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所以……经过慎重考虑,公司决定……取消你目前的岗位。”刘敏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这样就能减轻这句话的重量,“我们也是万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取消我的岗位?我的岗位是什么?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是行政专一,但我手里还管着IT部的部分网管工作,负责采购部的供应商对接,甚至连市场部办活动缺人手,都会拉我去做后勤总控。我的岗位,早就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集合名词。
“公司会按照劳动法规定,给予N+1的经济补偿。这是离职协议,你先看一下。当然,我们也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处理工作交接。”刘敏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我看着那份文件,上面的黑字白字仿佛都在跳动。我没有去碰它,而是抬起头,看着刘敏,声音有些干涩:“刘姐,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刘敏似乎预料到我会这么问,她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陈默,这不是针对你个人。你的能力我们是认可的。但是,你的岗位……怎么说呢,比较……杂,不够聚焦。在新的架构里,我们更需要专业化的人才。你的很多工作,都会被拆分到各个具体的职能部门去。”
“杂?”我咀嚼着这个字,一股苦涩混杂着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些“杂”事,不都是一件件被塞到我手里的吗?因为我好说话,因为我从不拒绝,因为我总能想办法把事情办妥。现在,这反而成了我被淘汰的理由?
我没有再争辩什么。成年人的世界里,当“决定”被通知下来的时候,通常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争辩,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难堪。
“我明白了。”我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协议我先拿回去看看。交接清单,我会尽快整理出来。”
刘敏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agis的同情:“好。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沟通。”
我拿着那份轻飘飘的离职协议走出她的办公室,感觉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走廊里人来人往,同事们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
“陈哥,下午技术部那边的服务器配置单,还得麻烦你再催催。”
“默哥,下周展会的物料清单发你邮箱了,帮忙看看有没有遗漏。”
“陈默,晚上聚餐去不去?给你庆功啊,听说你上个月帮销售部解决了那个大客户的物流难题,他们老大点名要谢你呢!”
我一一笑着点头应付,心里却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庆功?我的“功”,即将随着我的离开,被清零了。
回到我的小办公室,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阳光斜斜地照在那盆榕树上,叶片上的灰尘清晰可见。它好像也在沉默地看着我,见证着我这七年来的所有忙碌与付出,以及此刻的茫然与不甘。
我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是“工作交接清单”。
光标在标题下闪烁着,像一只嘲讽的眼睛。我该从哪里写起呢?
第2章 那份写不完的清单
那个周末,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妻子李静以为我又要加班,只是默默地给我泡了杯茶,把门轻轻带上。她不知道,我不是在为公司创造价值,而是在清算自己过去七年的“遗产”。
那份名为“工作交接清单”的文档,打开之后,我竟迟迟无法下笔。
我的工作,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每一个节点,都连接着一个具体的部门,一个具体的人,一件具体的事。要把这张网完整地描绘出来,比我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我闭上眼睛,任由思绪回到七年前。
刚进公司时,我只是行政部的一名普通专员,负责办公用品采购、固定资产登记这些琐碎的事务。我的直属上司,是快退休的张哥,一个典型的老好人。他教会我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做好本职工作,而是“办公室里,多个朋友多条路”。
“小陈啊,咱们做行政的,就是服务部门。嘴甜一点,腿勤一点,别怕吃亏。”张哥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
我把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两年后,张哥退休了。他手里的工作,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头上。但不知为何,公司一直没有给我安排新的直属上司,行政部经理直接管理我们几个人,而他自己又忙得脚不沾地。于是,我成了一个事实上的“行政事务负责人”,虽然名片上印的还是“行政专员”。
真正的“杂事”是从那时候开始堆积的。
公司的IT部门编制很紧张,只有两个技术员,负责全公司两百多台电脑的软硬件维护。有一次,公司网络大面积瘫痪,两个技术员忙得焦头烂额。我因为大学时自学过一些网络知识,就主动过去帮忙,排查线路,重启交换机,折腾了半个通宵,总算恢复了正常。
从那以后,IT部的小王就对我特别客气。但凡遇到一些“小问题”,比如打印机脱机、系统软件安装、内网权限设置,他都会直接打电话给我:“陈哥,你离得近,先帮去看一眼呗?我这边实在走不开。”
一来二去,IT部的部分“客服”工作,就成了我的副业。
采购部也是类似。公司没有设立专门的采购岗位,日常的办公用品采购归我管。后来,业务部门的一些物料采购,比如市场部的宣传品、研发部的实验耗材,因为流程不熟,也开始找到我。
“陈哥,你跟供应商熟,帮我们询个价呗?”
“陈默,这个采购单的审批流程怎么走?你帮我盯着点?”
我本着“多做点事没什么”的想法,都一一应承下来。渐渐地,我对接的供应商越来越多,从文具纸张,到电子设备,再到定制礼品,几乎无所不包。我甚至建立了一个自己的供应商资源库,哪个部门需要什么,我能立刻给出三五个备选方案和报价。
还有人事部。她们负责招聘和薪酬,但新员工入职的办公用品发放、工位安排、门禁卡办理,这些“落地”的活儿,人事的小姑觉得繁琐,也习惯性地推给我。
“陈哥,你是老员工,公司情况熟,你来安排最合适了。”
就这样,我的工作边界被一点点地侵蚀、模糊。我像一块海绵,不断吸收着从各个部门渗透过来的、没人愿意干的、琐碎却又必不可少的工作。
我从不抱怨,甚至还有点隐秘的自豪。我觉得,自己被需要,就证明了我的价值。公司里,上至副总,下至实习生,遇到解决不了的杂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陈默”。这个名字,仿佛成了一把能解决各种疑难杂症的“万能钥匙”。
我沉浸在这种“被需要”的幻觉里,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无法被量化,无法被写进KPI,更无法成为我升职加E薪的筹码。在公司的组织架构图上,我永远是那个在行政部角落里的、不起眼的“专员”。
思绪回到眼前。我看着空白的文档,自嘲地笑了笑。
好吧,那就让你们看看,这颗“螺丝钉”到底连接着多少地方。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键盘上,开始敲击。
第一部分:行政部本职工作
1. 办公用品的申购、发放与库存管理;
2. 公司固定资产台账的建立、更新与定期盘点;
3. 办公区域的水、电、网络等日常报修与维护协调;
4. 会议室的预定与管理;
5. ……
写完这部分,我才发现,这只是冰山一角。
第二部分:兼管工作 IT部
1. 日常办公电脑软硬件故障的初步诊断与排除(涉及全公司约220台设备);
2. 打印机、复印机等公共办公设备的驱动安装与日常维护;
3. 新员工入职的邮箱开通、内网账号及相应权限配置;
4. 协助进行服务器的日常巡检与简单维护;
5. ……
第三部分:兼管工作 采购部
1. 对接市场部、研发部、销售部等多个部门的零星物料采购需求;
2. 负责至少30家以上各类供应商的日常联络、询价、比价与关系维护;
3. 采购合同的初步拟定与审批流程跟进;
4. ……
第四部分:兼管工作 人事部
1. 新员工入职的工位安排、办公设备与文具发放;
2. 员工门禁卡的制作、补办与权限管理;
3. 协助组织公司团建、年会等大型活动的后勤保障工作;
4. ……
……
我越写越心惊,也越写越觉得悲哀。
清单上的条目不断增加,从第五部分“市场部”,到第六部分“销售支持”,再到第七部分“后勤保障”……我像一个侦探,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着蛛丝马迹,将过去七年里,我处理过的每一件“不属于我”的工作,都一一记录在案。
我发现,我竟然还负责着公司绿植的租赁与养护、消防器材的定期检查、给老板的办公室订购特定的咖啡豆、甚至帮出差的副总处理过违章罚单……
这份清单,我整整写了两天。
周一早上,当我再次打开这份文档时,它已经变成了一份长达12页,涉及15个部门或业务板块,共计137项具体工作的庞大报告。
看着这份清单,我自己都感到震惊。这七年,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我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队?
我将文档的标题,从“工作交接清单”,改成了“陈默岗位职责说明及工作内容汇总”。
然后,我平静地将它作为附件,发送给了刘敏,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
“刘姐,您好。我负责的工作内容已整理完毕,请查收。为便于后续交接,建议由您协调,召集相关部门负责人共同开会确认。”
我点击了“发送”按钮。我知道,这封邮件发出去,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第3章 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邮件发出去后,一整个上午,公司都异常平静。
我像往常一样,处理着手头的杂事。先是帮设计部的同事重装了一下专业软件,然后又去协调仓库,给销售部紧急发出了一批样品。期间,还接了七八个电话,咨询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表现得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仿佛上周五那场谈话从未发生过。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已经悬在了半空中,等待着另一只靴子落地。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特意没去食堂,一个人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份便当。我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来消化内心的复杂情绪。
下午一点半,我刚回到办公室,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来电显示是刘敏的内线。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喂,刘姐。”
电话那头的刘敏,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不再是上周五那种公事公办的冷静,而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紧绷。
“陈默,你……你发的邮件我收到了。”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你确定……这份清单上的所有工作,都是你一个人在负责?”
“是的。”我的回答很简短,很平静。
“全部?这137项?”她的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
“是的,全部。每一项,我都可以说出具体的经办案例,以及对接的部门和人员。”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那堵灰墙,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没什么好隐瞒或夸大的。事实,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我能想象到刘敏此刻正坐在她那张大办公桌后,眉头紧锁,反复拖动着鼠标滚轮,看着那份长得不像话的清单。
“陈默,”她再次开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份文件,不是开玩笑的。你知道,如果内容不属实,会造成很坏的影响。”
“刘姐,我在公司七年,开过玩笑吗?”我反问她。
这句反问,似乎比任何解释都管用。刘敏又沉默了。她很清楚我的为人。七年来,我一直是个埋头做事,不善言辞的人。夸大其词、邀功请赏,从来不是我的风格。
“好吧……我明白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说的开会确认交接,我觉得有必要。但是,在开会之前,我需要先跟王总汇报一下这个情况。你……等我通知吧。”
“好。”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情正在朝着我预想的方向发展,但我的心里,却并没有一丝快意。我只是觉得很累。把这些年默默承受的一切摊开在阳光下,就像揭开自己的一道道伤疤,并不好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没有再接到任何电话。但我能感觉到,某种看不见的气流正在公司的管理层中涌动。
三点多的时候,坐在我对面的行政小姑娘张萌,探过头来小声问我:“陈哥,刚才我路过王总办公室,看见刘总监在里面,好像在跟王总争论什么,声音还挺大的。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但我心里清楚,那场争论,一定与我,与我那份12页的清单有关。
刘敏是个专业的HR,她很清楚,如果我清单上写的内容属实,那么辞退我,就不仅仅是辞退一个“岗位不够聚焦”的普通员工那么简单了。
这意味着,公司在过去数年间,用一个行政专员的薪水,让一个人干了至少五个专职岗位的工作。这不仅是管理的严重失职,更是用工成本上的巨大“漏洞”。而现在,他们亲手把这个“漏洞”的“塞子”给拔了。
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将是如何填补这个因为我的离开而产生的巨大工作空缺。这137项工作,要分给谁?怎么分?需要增加多少人力成本?这些,恐怕是刘敏和王总正在激烈讨论的问题。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陈默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带沙哑的、有几分熟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王建国。”
我愣住了。
王建国,我们公司的创始人兼总经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在年会上能见到他,我们这些基层员工,几乎没有机会和他说上一句话。
他竟然会亲自给我打电话?
“王总,您好。”我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拘谨。
“嗯。”王总应了一声,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你明天上午九点半,来我办公室一趟。刘总监也会在。”
他的话很简短,不带任何情绪,也听不出是好是坏。
“好的,王总。”
“那就这样。”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办公室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那盆一直沉默的榕树,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萧瑟的悲壮。
我知道,明天,将是决定一切的时刻。
第4章 会议室里的对峙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我穿了来公司面试时那套西装,虽然有些旧了,但熨烫得笔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想给这七年的职业生涯,一个体面的收尾。
九点二十五分,我敲响了王总办公室的门。
“请进。”
推开门,王建国和刘敏已经坐在里面的小会客区了。王总坐在主位的单人沙发上,年近五十的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刘敏坐在他对面,表情严肃,看到我进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王总,刘总监。”我打了声招呼。
“坐吧,陈默。”王总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我坐下,将随身带来的一个文件夹放在膝盖上。里面是我打印出来的那份工作清单,以及我为其中一些关键工作准备的佐证材料。
“你的那份报告,我看了。”王总开门见山,他手里也拿着一份打印稿,上面有一些红笔勾画的痕迹,“刘总监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说实话,我很惊讶。”
他把“惊讶”两个字说得很重,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陈默啊,”他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用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说道,“你在公司七年,是个老员工了。工作努力,我们是知道的。但是,年轻人,做事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更不能为了个人的一些诉求,就夸大其词。”
我心里一沉。原来,他们还是不相信。或者说,他们不愿意相信。
我没有急着辩解,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王总,我没有夸大。清单上的每一项,都是我实实在在做过,或者正在做的工作。”
王总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似乎对我的镇定有些意外。他转头看了一眼刘敏。
刘敏立刻接话:“陈默,我们不是不信任你。但是这份清单……实在是太……超乎常理了。比如这里写的,你负责对接研发部的实验耗材采购,这据我所知,一直是研发部内部处理的。”
“是的,”我点头,“以前是。但从去年开始,负责这件事的工程师小李离职了,新来的同事对流程不熟,研发部的周经理就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忙。因为我对接供应商比较有经验,能拿到更优惠的价格。这件事,周经理可以作证。”
我又翻到一页,指着其中一条说:“还有这里,市场部的展会物料对接。上上次的华南展,负责的同事李姐因为怀孕,后期体力跟不上,是我接手了后半段的全部工作,包括物料清点、物流发运、现场搭建协调。这些都有邮件和聊天记录可以证明。”
我说得很慢,很清晰,每说一件事,都像是在复盘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王总和刘敏对视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变了。
王总清了清嗓子,拿起那份清单,像是随机抽查一样,指着其中一条问道:“这里,你说你还负责公司服务器的日常巡检?这是IT部的核心工作,怎么会交给你?”
“因为机房的空调去年夏天坏过一次,是在周六的晚上。当时IT部的两位同事一个在休假,一个家里有急事。是我接到物业电话后赶到公司,用几台大风扇给服务器物理降温,撑到周一上班。从那以后,IT部的王工就拜托我,每天下班前去机房看一眼,检查一下温度和设备指示灯是否正常,以防万一。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
我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听到墙上石英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像是在为我的这番话进行着漫长的读秒。
王总的目光,从最初的审视和怀疑,慢慢变成了惊愕和不解。他不再看那份清单,而是抬起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认真地打量着我,这个在他公司里工作了七年的“小透明”。
他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一些虚张声势的痕迹,但他失败了。我的脸上,只有平静,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沉默良久,王总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没有再质疑清单的真伪,而是问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问题。
“陈默,你告诉我,”他缓缓地问道,“你现在……到底负责几个部门的工作?”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很认真地在心里默数了一下。
然后,我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轻声回答:
“不多。”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愈发错愕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也就15个。”
第5章 一场无声的崩塌
当“15个”这个数字从我嘴里说出来时,我清晰地看到,王建国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荒诞,以及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的复杂神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旁边的刘敏,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作为HR总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公司的人力资源管理、岗位职责设定、绩效考核体系,在过去几年里,存在着一个多么巨大而可笑的黑洞。而我,就是那个被这个黑洞吞噬了七年的人。
王总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但他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
“15个……”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我确认,“你……再说一遍?”
“行政部、IT部、采购部、人事部、市场部、销售支持部、研发部、财务部、后勤保障、总裁办……”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始一个一个地数出那些部门的名字。
每说出一个名字,王总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财务部的部分报销流程预审,是我在做,为了减轻她们的压力;总裁办的一些外部会议的会务支持,张助理忙不过来的时候,也是我在协调……”
我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就像一个机器,在报出一连串的程序指令。这些工作,早已像本能一样刻在我的脑子里。
当我报完最后一个部门的名字时,整个会议室安静得可怕。
“够了。”王总突然开口,打断了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了。
他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用手捏着自己的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懊恼。
刘敏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过了许久,王总才睁开眼,他看着我,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和威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这些年……为什么不提?”他问。
“提什么?”我反问,“提加薪?还是提职位?”
我自嘲地笑了笑:“王总,我刚进公司的时候,也提过。张哥退休后,我一个人扛下所有行政工作,我跟当时的主管提过,希望能把我的职位从‘专员’调整为‘主管’。主管说,公司有公司的流程,让我再等等。”
“后来,IT部、采购部的事情一件件压过来,我也跟刘姐反映过,说我的工作量已经超负荷了。刘姐说,能者多劳,这是公司对我的信任,让我克服一下,年底评优会优先考虑我。”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职位没有变,薪水只是跟着公司的普调,每年涨个几百块。优秀员工的评选,也从来没有我的份,因为我的工作,没有一项能拿出具体的业绩数据来。”
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我知道,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王总和刘敏的心上。
“后来,我就不提了。我想,也许只要我做得足够多,足够好,总有一天会被看到的。我把公司当成了家,觉得为家里多做点事,是应该的。”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看着他们,缓缓说道:“但现在我明白了。在家里,你做得再多,家人也会心疼你。而在公司,你做得再多,只会让别人觉得,你本来就只值这么多。”
这番话,我说得不卑不亢。这是我这七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领导面前,如此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王总沉默了。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转过头,对刘敏说:“刘敏,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陈默单独谈谈。”
刘敏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对我投来一个复杂的眼神,快步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王总两个人。
气氛反而没有那么紧绷了。王总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陈默,”他重新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这件事,是公司的管理出了问题。我,作为公司的负责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向你道歉。”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我承认,我们严重低估了你的价值。”他看着我,眼神很诚恳,“公司不能没有你。这样吧,离职协议我们收回。我马上任命你为新成立的‘行政运营中心’总监,级别等同于部门经理,薪资……在现有基础上翻一倍。你之前负责的那些工作,我会授权你,去组建一个团队来分担。你看怎么样?”
总监,薪资翻倍,组建团队。
这在一天前,还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条件。如果是在那场辞退谈话之前,我或许会激动得语无伦次,感激涕零地接受。
但现在,我的心,却异常平静。
我看着王总,这个掌握着公司几百人命运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条件来挽留我。我明白,他不是突然发现了我这匹“千里马”,他只是发现,如果我走了,这台机器可能会因为缺少了这颗“万能螺丝钉”而陷入瘫痪。他是在止损。
我摇了摇头。
“谢谢您,王总。”我站起身,对着他微微鞠了一躬,“但是,不必了。”
王总愣住了:“为什么?你对条件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谈。”
“跟条件无关。”我轻声说,“一面镜子,碎了,就算粘起来,裂痕也永远都在。我的心,也一样。”
“这家公司,我已经不认识了。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它。”
“我要找的,是一个能看到我价值,并且尊重我价值的地方。而不是在我证明了自己不可或替代之后,才被动地给予承认。”
说完,我将膝盖上的文件夹,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我的工作清单,希望对你们的交接工作有用。我会按照规定,完成最后一个月的工作。”
我再次向他点头致意,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陈默!”王总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听到他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很刺眼。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将走向一个全新的,属于我自己的方向。
后不后悔,时间会给我答案。但至少在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66章 混乱的交接与无声的告别
我即将离职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公司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
最先感受到震动的,是那些平日里最依赖我的部门。
周一下午,我刚回到工位,市场部总监就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陈默,你真要走?下个月那个行业峰会,所有的后勤对接都是你在跟,你走了谁能接得上手啊?”
紧接着,研发部的周经理也打来电话,语气焦急:“小陈,不是吧?我这边刚有两个新的供应商要你帮忙评估,你怎么……”
IT部的王工直接冲到我办公室,满脸愁容:“陈哥,你是我亲哥!你走了,机房那摊子我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还有那些零零碎碎的系统问题,同事们都习惯找你了,我这电话要被打爆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的办公室门口,前来“探听虚实”和“表达挽留”的同事络绎不绝。他们脸上真诚的错愕和惋惜,让我心里感到一丝温暖,也更加印证了这七年付出的分量。
而公司管理层,则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混乱。
王总亲自下令,让刘敏牵头,组织所有相关部门,召开“陈默工作交接专题会议”。
会议室里,坐了十五个部门的代表,加上王总和刘敏,将原本宽敞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我作为“主讲人”,坐在投影幕布前,逐条讲解我那份长达12页的工作清单。
那场面,我至今记忆犹新。
“关于固定资产盘点,目前使用的是我三年前自己用Excel做的这套模板,里面设置了自动折旧和报废提醒公式……”
财务部的代表瞪大了眼睛,小声跟旁边的同事说:“我们还在用手算……”
“关于市场部展会的物料管理,我建议以后由专人负责。这是我整理的合作过的物流公司和搭建商的联系方式,以及他们的优劣势对比……”
市场部总监一边飞快地记着笔记,一边不住地点头。
“关于IT部的网络权限设置,为了安全,我做了一个分级授权的逻辑表,不同岗位的员工对应不同的访问权限,可以有效防止数据外泄……”
IT部的王工听得一愣一愣的,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一场会议,开了整整四个小时。到最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看着投影上密密麻麻的工作细项,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变成了凝重,最后是深深的无奈。
王总全程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终于直观地看到了,拔掉我这颗“螺丝钉”,会在机器上留下一个多大的窟窿。这个窟窿,不是招一两个人就能补上的,它需要一个团队,一个磨合了很久的、高效的团队。
会议的最后,刘敏试图将我的工作进行拆分。
“行政这部分,由小张你来接。”
行政小姑娘张萌快哭了:“刘姐,我……我接不了啊。陈哥做的这些,比我们整个行政部加起来都多。”
“采购这块,暂时先由各部门自行处理。”
采购部的主管立刻反对:“不行啊!我们没有供应商资源,临时去找,成本和时间都控制不住!”
“IT那部分……”
王工直接摊手:“刘总监,别分了。陈哥做的这些,很多都是经验活儿,不是写在纸上就能学会的。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再招一个陈哥这样的人吧。”
会议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我进公司以来最“风光”的一段时期。
公司决定,在我离职前,由我亲自培训接手工作的同事。于是,我的办公室成了全公司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来自不同部门的人,拿着小本子排队等我“传授经验”。
我毫无保留,将自己这七年积累下的所有经验、技巧、人脉资源,都一一交接了出去。我甚至把我那盆养了三年的榕树的养护要点,都详细地告诉了行政小姑娘张萌。
“夏天多浇水,冬天少浇水,偶尔给点肥,别暴晒,它就能活得很好。”我笑着说。
张萌看着我,眼睛红红的:“陈哥,我们都舍不得你走。”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
最后一个工作日,我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公司,把自己的东西装进一个纸箱。东西不多,几本书,一个水杯,还有一些零碎的文具。
我把工位擦得干干净净,就像我七年前第一天来的时候一样。
当我抱着纸箱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站满了人。来自各个部门的同事,都自发地前来为我送行。他们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有些人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有些人则给了我一个用力的拥抱。
我看到了人群中的王总和刘敏。他们站在办公室门口,远远地看着我,表情复杂。我们目光交汇,我冲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最后的告别。
抱着纸箱,我一步步走过这条我走了七年的路。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一段过去。
走到公司大门口,我回头望了一眼。阳光下,公司的LOGO闪闪发光。这里,承载了我七年的青春和汗水,也给了我最深刻的一堂职场课。
我不恨它,我只是要离开它了。
我转过身,迎着阳光,大步向前走去。
我知道,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这一次,我会走得更清醒,也更坚定。
第7章 新的开始与一封意外的来信
离开公司的第一个月,我没有急着找工作。
我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带着妻子李静和孩子,去了一趟海边。那是我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不用担心任何工作电话的旅行。
看着妻儿在沙滩上追逐嬉戏的笑脸,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和安宁。李静握着我的手,轻声说:“陈默,我从没见你这么笑过。其实,离开那里,挺好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挺好的。我失去了一份工作,却找回了生活。
旅行回来后,我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那份12页的工作清单,成了我最宝贵的财富。我把它重新整理,变成了一份独特的个人简历。我不再将自己定位为一名“行政专员”,而是“企业运营管理多面手”。
我开始有选择地投递简历,面试了几家公司。面试官们在看到我过往的工作经历时,无一例外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惊讶于我一个人竟然能处理如此复杂和多元的事务。
“陈先生,您简直就是一家创业公司最需要的‘首席运营官’。”一家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对我这样说。
最终,我接受了这家公司的邀请,担任他们的运营总监,负责搭建公司的整个后勤支持体系。薪水,比王总最后开出的条件还要高出百分之三十。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信任。
入职新公司两个月后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寄件人是匿名的,地址是我之前的公司。
我好奇地拆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盆栽,还有一封信。
盆栽里,是一株绿油油的榕树嫩芽,看样子是刚扦插不久。
我展开信纸,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迹,是行政小姑娘张萌写的。
“陈哥:
见字如面。
你走之后,公司乱成了一锅粥。你交接出去的工作,分给了七个人,结果还是天天出问题。王总和刘总监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听说,他们因为这件事,在董事会上被狠狠批评了。
上个月,公司高薪从外面挖来一个行政总监,想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结果他干了不到三周就辞职了,走的时候说,这份工作不是人干的,除非把陈默请回来。
大家现在都特别想你。每次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们都会习惯性地说:‘要是陈哥在就好了。’
你办公室那盆大榕树,我一直按照你说的在照顾,长得很好。前几天,我剪了个枝条,扦插活了,送给你。希望它能像你一样,在新的地方,也能扎下根,茁壮成长。
祝好。
小萌”
看完信,我沉默了许久。
我走到窗边,将那盆小小的榕树嫩芽放在阳光下。阳光透过叶片,洒下斑驳的光影,充满了生机。
我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丝毫的得意。我只是感到一种释然。
原来,真正的价值,不是靠自己声嘶力竭地去证明,而是在你离开之后,别人才会真正地感受到。
我拿起手机,给张萌回了一条信息:“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也替我照顾好那棵大榕树。祝你们一切顺利。”
发完信息,我转过身,看着自己在新公司里宽敞明亮的办公室,看着桌上条理清晰的工作计划,看着窗外广阔的天空,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属于陈默的下半场,才刚刚开始。
第8章 活成一棵树
时间又过去了半年。
我在新公司的业务已经完全步入正轨。我搭建的运营体系,高效而顺畅,得到了老板和同事们的一致认可。我不再是那个什么都管的“万能胶”,而是一个真正的管理者。我学会了授权,学会了团队协作,也学会了……拒绝。
当有同事想把不属于我团队职责范围的事情推过来时,我会微笑着说:“抱歉,这个可能需要你找对应的部门处理。如果需要我提供一些建议,我很乐意。”
学会说“不”,并没有让我失去好人缘,反而为我赢得了更多的尊重。大家明白了我的职责边界,合作起来也更加专业和高效。
偶尔,我也会听到一些关于老东家的消息。听说他们在我离开后,陆续增加了五个编制岗位,才勉强填补了我留下的空缺。公司的运营成本,为此增加了不少。王建国在一次内部会议上,罕见地做了自我检讨,说公司最大的失误,就是“用对待螺丝钉的方式,去对待一个顶梁柱”。
这些消息,我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对我而言,那七年,像是一场漫长的修行。它教会了我隐忍和付出,也最终教会了我清醒和放手。
我不再是那颗哪里需要就拧在哪里的螺丝钉,也不再是那块哪里漏水就去堵哪里的万能胶。
我想,我更像一棵树。
就像我办公室窗台上的那盆榕树,它从老树上的一段枝条开始,在新的土壤里,重新扎下了根。它沉默不语,却用自己的方式,向上生长,向阳而生。
它的根,深深地扎在属于自己的土地里,汲取养分,这是它的本职和立身之本。它的枝叶,可以向外伸展,为路过的人提供一片荫凉,但绝不会无限蔓延,去承担不属于自己的风雨。
它有自己的边界,有自己的节奏,有自己不可撼动的姿态。
它沉默,但它有力量。
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用七年时间,最终学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一个人的价值,首先来自于自我认知和坚守。当你自己把自己当成一棵树,而不是一颗螺丝钉时,你才能真正地,活出自己的根、自己的干、自己的那一片天空。
来源:真诚海浪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