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股力量或许还不足以立刻终结乌克兰战争——这场战争预计将在2026年给欧洲带来高达500亿美元、难以承受的财政负担。但我们可能正在见证一个时代的序幕:欧洲由传统精英主导的“单一政党”政治格局,正走向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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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的选民正日益要求政府将重心放在国内事务上,在这股浪潮的冲击下,欧洲主流政党的支持率正在土崩瓦解。
这股力量或许还不足以立刻终结乌克兰战争——这场战争预计将在2026年给欧洲带来高达500亿美元、难以承受的财政负担。但我们可能正在见证一个时代的序幕:欧洲由传统精英主导的“单一政党”政治格局,正走向终结。
10月6日,随着塞巴斯蒂安·勒科努(Sébastien Lecornu)的意外辞职,法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迎来了第四位总理。这个国家的问题早已积重难返。在国家债务达到国内生产总值(GDP)114%的背景下,数任总理都因推行极不受欢迎的预算削减措施而黯然下台。目前,一个看似不太可能的出路是,现任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在2027年任期结束前提前辞职。然而民调显示,一旦举行新的总统选举,由玛丽娜·勒庞(Marine Le Pen)领导的民族主义政党“国民联盟”(National Rally)将有很大机会获胜。
过去一年里,“国民联盟”通过聚焦地方经济议题,并成功利用了民众对传统政党的不满情绪,其支持率出现了惊人的飙升,在2024年的议会选举中赢得了31.5%的选票。
问题的核心在于,欧洲主流所奉行的、主张对外干预和支持战争的国际主义路线,正面临着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的强烈冲击,民众迫切希望政府能够专注于解决国内问题,而非投身于海外的冒险行动。 就目前情况而言,法国若想实现国防开支占GDP比重5%的目标,就必须在2030年前将其年度国防预算翻倍至1000亿欧元。但这个国家根本无力承担这笔巨额开支,任何试图通过增税或削减公共开支来筹措资金的政府,都将面临即刻倒台的风险。
英国也面临着同样的困境。由于政府债务激增,英国国债收益率目前在七国集团中持续处于最高水平。尽管英国陷入债务危机的可能性不大,但与法国相似,英国的“改革党”(Reform UK)正在深刻地改变其政治版图。在八个主要政党中,该党的支持率已跃居首位,在民意调查中以35%的得票率领先于执政的工党。
虽然中期选举的结果通常难以准确预测大选的最终走向,但回顾2024年7月,当时的工党在议会中还拥有看似不可撼动的152席多数优势。仅仅15个月后,其执政地位已岌岌可危。
越来越多的观点认为,由英国首相基尔·斯塔默(Keir Starmer)领导的政府在经济、民生成本以及移民等关键议题上表现不佳。然而,工党政府仍坚持每年向乌克兰战争投入60亿英镑,并承诺到2035年逐步将国防开支提升至GDP的5%。后一项承诺将使政府每年的支出增加800亿英镑——这笔资金显然无法在不增加税收或削减民生服务的情况下获得。持续的财政压力只会让更多选票流向改革党,从而增加其在2029年上台执政的可能性。
尽管德国面临的债务危机不如英法两国严峻,但乌克兰战争导致的高企能源价格,以及切断俄罗斯能源供应的决策,正在加速这个国家的去工业化进程。德国的民族主义政党“选择党”(AfD)同样势头正盛,一些分析人士担忧,该党可能会在2029年的联邦大选中成为总理职位的有力竞争者。
在捷克,民粹主义者安德烈·巴比什(Andrej Babiš)以35%的得票率赢得议会选举后,正在组建联合政府。他承诺将废除自2022年起向乌克兰提供350万枚炮弹的“捷克弹药计划”,并尖锐地批评前任中间派政府“对捷克的母亲们一无所赠,却对乌克兰人倾囊相授”。捷克的立场正逐步向斯洛伐克和匈牙利靠拢,后两国均主张通过谈判结束乌克兰战争。
整个欧洲的主流政治力量似乎正在集体失宠。 部分原因在于,民众普遍认为所有传统政党实际上都构成了一个所谓的“单一政党”,这个政党将大企业和国际主义的利益置于普通民众的切身需求之上。尽管自由派精英们对此观点嗤之以鼻,但它在普通民众中正获得越来越广泛的认同——他们日益期待政府能够着手解决关乎自身及子孙后代的现实问题。这股被剥夺了政治话语权的浪潮,也正是在2016年和2024年将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推上权力巅峰的核心力量。
欧洲政治格局的这种转变,终将决定乌克兰战争的命运,尽管其影响在短期内未必会显现。
鉴于欧洲主要大国毫无推动谈判结束战争的迹象,乌克兰方面已发出信号:若要维持2026年的财政收支平衡,需要额外获得490亿美元的西方财政援助。在特朗普总统的治下,美国最多只能提供其中的一小部分资金,这意味着欧洲将不得不承担起主要责任——而无论是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欧洲各国的政府都难以承受这一代价。
这将给欧洲各国的主流政坛带来沉重压力,因为他们正试图向日益怀疑的选民证明,为一场无法取胜的战争持续投入是必要的。在推行一项高达440亿欧元支出削减计划之际,法国恐怕无力将对乌克兰的财政援助翻倍。英国去年已被迫放弃削减福利的尝试,同样不太可能增加援助。那么,资金将从何而来?
至今,欧盟委员会仍未能启动一项由比利时冻结的俄罗斯资产担保的1400亿美元信贷机制,该机制理论上可以支持乌克兰持续作战至2027年。作为资金托管机构欧洲清算银行(Euroclear)的所在国,比利时长期反对此举,而深陷政治纷争的法国同样持怀疑态度。
然而,若马克龙继续执政,且斯塔默与德国总理弗里德里希·梅尔茨(Friedrich Merz)的职位在未来至少三年内保持稳固,那么欧洲三大国很可能会选择继续支持这场代价高昂的战争,并同时寻求解决财政问题的途径。这将继续给乌克兰自身带来沉重的代价。但显而易见的是,法国、德国和英国的传统政党都将为此付出沉重的政治代价。马克龙和梅尔茨近期均公开谴责了对欧洲民主的攻击,德国总理更是声称“我们的自由生活方式正遭受来自内外两方面的双重威胁”。
但这并未触及问题的关键。民主制度的本质功能,正是允许选民用选票赶走那些无法满足其诉求的政府。当今欧洲正在上演的,是从国际主义向民族主义的、一种自然且必然的转向。 欧洲,不过是比美国晚了几年,才终于加入了这场盛宴。
布鲁塞尔的会议厅里,关于地缘政治的宏大蓝图仍在描绘,一项又一项国际承诺被郑重敲定。但在巴黎的街角面包店,在曼彻斯特的酒吧,在巴伐利亚的工厂,人们谈论的却是另一回事:不断上涨的账单,遥远的战争,和一个渐行渐远的政府。两种声音,两种欧洲,正在彼此的喧嚣中,走向一个无人能够清晰预知的岔路口。
作者介绍
伊恩·普劳德(Ian Proud)在1999年至2023年间担任英国外交官。2014年7月至2019年2月期间,他曾担任英国驻莫斯科大使馆的经济参赞。他近期出版了回忆录《莫斯科的异类:2014-2019年英国对俄外交的失败》,现为美国昆西负责任治国方略研究所(Quincy Institute for Responsible Statecraft)的非驻地研究员。
来源:日新说Copernicium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