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高速服务区的风很大,吹得我身上那件单薄的红色敬酒服猎猎作响,像一面破败的旗。
接亲途中,我上个厕所出来,车队就不见了。
我知道,陈峰他,并不想娶我。
高速服务区的风很大,吹得我身上那件单薄的红色敬酒服猎猎作响,像一面破败的旗。
我手里还捏着手机,屏幕上是通话结束的界面。
最后一句,是陈峰的妈妈,我未来的婆婆刘婶说的。
她说:“林晚,想让我们车队回去也行,你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把房本送过来,过户到我们家陈峰名下。”
“不然,这婚,就别结了。”
电话挂断,世界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声,还有远处加油站传来的机械提示音。
“欢迎光临。”
多么讽刺。
我看着空荡荡的停车位,那里原本停着一排扎着红绸花的黑色奥迪,头车是陈峰向他老板借的宾利。
风光,体面。
现在,它们就像一场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带着我的新郎,我的家人,我那看似美满的未来,一同被这场服务区的大风吹散了。
我慢慢地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
身上这件红色的裙子,是我自己花三千块买的,他们家嫌婚纱太贵,说租一天不划算,不如买件红裙子,以后还能穿。
我答应了。
我脚上这双八厘米的高跟鞋,也是我自己挑的,为了搭配这身红裙,也为了在婚礼上,能和一米八的陈峰看起来更般配一些。
现在,它磨得我脚后跟生疼。
我以为我的人生,从今天起,就要踏上一条铺满鲜花的康庄大道。
却没想到,第一步,就踩进了泥潭里。
还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亲手挖的。
我和陈峰是同村的,算得上青梅竹马。
我们一同长大,他比我大两岁,从小就护着我。
谁家的小子敢抢我的跳绳,他能追着人家跑半个村子。
后来我考上大学,去了省城,他没考上,南下广东进了厂。
我们断了联系。
再重逢,是五年前的春节。
我在同学聚会上见到他,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局促地坐在角落里。
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被社会磨平了棱角。
他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他说:“林晚,你现在是大城市的设计师了,跟我们不一样了。”
我笑着说:“什么设计师,就是个画图的。你呢,现在在哪发财?”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发财,在电子厂当个小组长,管着几十号人。”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从村口的歪脖子树,聊到各自在外的辛酸。
我才知道,他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
他爸前些年得了一场重病,掏空了家底,他不得不辍学打工,每个月把大半的工资寄回家。
我觉得他孝顺,有担当。
他觉得我独立,有思想。
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恋爱是甜蜜的。
我们是异地恋,每天靠视频电话维系感情。
他会把工厂里发的苹果攒下来,周末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市里寄给我。
我也会在他生日的时候,飞到广东,给他一个惊喜。
他说:“晚晚,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回老家,我们在县城买套房,结婚。”
我把这句话,当成了我奋斗的目标。
我在公司拼命加班,接私活,两年时间,我从一个普通设计师做到了设计总监。
我的工资翻了三倍。
而陈峰,依旧是那个小组长,工资涨幅微乎其微。
我们的差距,在不知不觉中被拉开了。
视频的时候,他开始变得沉默,有时候会没来由地发脾气。
他说:“你现在是总监了,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我说:“陈峰,你想什么呢?我们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为了让他安心,我主动提出了买房的事。
我说:“陈峰,我们别等了,我这几年攒了些钱,我们先在县城买套房吧。”
他愣了很久,眼圈红了。
他说:“晚晚,委屈你了。”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房子很快就看好了,在县城一个新开的楼盘,三室两厅,一百二十平。
首付三十万。
我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二十八万。
陈峰把他卡里所有的钱都转给了我,两万三千六百块。
他说:“晚晚,我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我慢慢还你。”
我笑着把他的钱又转了回去。
“你的钱留着备用,首付我来出就好。”
他坚持不要。
我拗不过他,最后收了两万。
我说:“剩下那三千六,你留着抽烟。”
签合同那天,售楼小姐问,房本写谁的名字。
我下意识地就要写自己的。
陈峰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晚晚,要不……写我们俩的名字?”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
我想,反正我们是要结婚的,写谁的名字都一样。
我点了点头。
可是,因为他的户口还在村里,又没有县城的社保记录,手续很麻烦。
售楼小姐建议:“要不先写林小姐一个人的名字?这样贷款好办,等你们结了婚,再把陈先生的名字加上去,很方便的。”
我看向陈峰,他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听你的,先写你的名字。”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想到,这成了埋在我婚姻里的一颗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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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交房,装修,又花了我将近二十万。
大部分钱,是我找朋友借的,还有一部分是我的信用卡额度。
陈峰从广东回来了,说要监工。
但他什么都不懂,每天就是待在毛坯房里,和装修师傅们抽烟聊天。
偶尔给我发几张照片,说:“老婆,你看,我们家的雏形出来了。”
我看着照片里乱糟糟的工地,心里很累,但回复他的,永远是一个笑脸。
我说:“辛苦你了,老公。”
为了这个家,我几乎掏空了自己。
但我觉得幸福。
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装修快结束的时候,我们开始谈婚论嫁。
刘婶,也就是陈峰的妈妈,第一次正式登了我家的门。
她拉着我妈的手,满脸堆笑。
“亲家母啊,我们家陈峰能娶到晚晚这么好的姑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妈笑得合不拢嘴。
“哪里哪里,是我们家晚晚高攀了。”
客套话说完,就该说正事了。
彩礼。
刘婶清了清嗓子,说:“亲家母,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前几年给老头子看病,把家底都掏空了。陈峰这几年在外面也没攒下什么钱。”
“你看,这彩礼,我们意思意思,给个八万八,图个吉利,怎么样?”
八万八。
在我们这个地方,彩礼普遍是十八万八,二十八万八。
八万八,说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
我妈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事,彩礼都是次要的,主要是孩子们感情好。”
刘婶立刻接话:“对对对,还是亲家母明事理。我们虽然彩礼给的少,但我们疼晚晚的心是真的。”
“以后晚晚嫁过来,我保证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
我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爸妈在想什么。
他们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个知根知底的要嫁了,不能因为彩ar礼的事黄了。
而且,我还有一个弟弟,林强。
比我小五岁,整天游手好闲,我爸妈最大的心愿,就是用我的彩礼钱,给他凑个首付,娶个媳妇。
现在刘婶只肯出八万八,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但我没说什么。
钱,我自己能挣。
我只想顺顺利利地把婚结了。
彩礼的事情定下来,刘婶的心情显然很好。
她话锋一转,开始说房子的事。
“晚晚啊,你们那新房,我去看过了,真敞亮。你这孩子,就是有本事。”
我笑了笑:“刘婶过奖了。”
“不过啊……”她拖长了语调,“这房本上,写的还是你一个人的名字吧?”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说:“嗯,当时为了贷款方便,就先写了我一个人的。”
刘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晚晚,不是我说你。这自古以来,哪有男方住女方房子的道理?这传出去,我们家陈峰的脸往哪搁?”
“再说了,你们马上就是夫妻了,分什么彼此啊。”
“你看,是不是抽个空,去把陈峰的名字加上?”
我还没开口,我妈就抢着说:“应该的,应该的。这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房本上肯定得有陈峰的名字。”
我爸也在一旁附和:“对,这是规矩。”
我看着我爸妈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烧起来。
这是我辛辛苦苦挣钱买的房子,首付是我付的,贷款是我还的。
凭什么?
但我忍住了。
我看着陈峰,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问他:“陈峰,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抬起头,眼神躲闪。
“晚晚,我妈她……她就是个老思想,你别跟她计较。加不加名字,我……我都听你的。”
他说“听我的”,可那表情,分明写满了“我希望你加”。
那一刻,我有些失望。
但我还是说:“好,等婚礼办完了,我们就去加名字。”
我以为,我的退让,能换来皆大欢喜。
婚礼前一天,按照习俗,新郎不能和新娘见面。
晚上,我接到了陈峰的电话。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晚晚,我妈今天又跟我闹了。”
“她说,必须在婚礼前,把名字加上去。不然,她就不同意我们结婚。”
我握着手机,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冷了。
“陈峰,你答应过我的,等婚礼办完再去。”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妈她……她把我们家的亲戚都叫来了,在家里又哭又闹,说我不孝,说我被你迷了心窍,要为了你这个外人,让她在村里抬不起头。”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晚晚,算我求你了,你就答应她吧。不就是加个名字吗?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陈峰在那头焦急地喊我的名字。
“晚晚?晚晚?你在听吗?”
我深吸一口气,说:“陈峰,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吵架。”
“房子的事,到此为止。明天,你来接我,我们把婚礼办完。”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也很坚决。
陈峰在那头沉默了。
过了半晌,他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我以为,他妥协了。
我天真地以为,我们的爱情,可以战胜他母亲的贪婪和他的软弱。
现在想来,我真是错得离谱。
从我答应买房的那一刻起,从我写上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起,这场婚姻,就已经不再是纯粹的爱情了。
它成了一场算计。
一场针对我的,精心策划的算计。
而我,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服务区的风还在吹。
我的身体已经冻得麻木了。
我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
第一个,是陈峰。
我拨了过去。
响了很久,他才接。
背景音很嘈杂,有音乐声,有说笑声。
他们在婚车里,很热闹。
“喂,晚晚?”他的声音有些心虚。
“陈峰,你们在哪?”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们……我们在路上了啊。你上完厕所怎么这么慢?我们等你半天了。”
他还在撒谎。
我冷笑一声。
“等我?陈峰,停车位都是空的,你告诉我,你们在哪等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嘈杂的背景音也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过了几秒,刘婶那尖利的声音传了过来。
“别跟他废话!林晚,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想结婚,就让你爸妈现在、立刻、马上,把房本送过来!”
“我们就在前面的高速出口等着,给你一个小时时间。”
“一个小时后,要是看不到房本,这婚,就不用结了!”
“我们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电话被狠狠地挂断了。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突然就笑了。
眼泪顺着我的脸颊,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没有给我爸妈打电话。
我知道,打了也没用。
他们只会劝我,让我妥协,让我顾全大局。
他们的大局,是林家的面子,是弟弟林强的未来。
从来不是我林晚的幸福。
我抹掉眼泪,站起身。
脚后跟的疼痛钻心刺骨,却让我无比清醒。
我走到服务区的便利店,买了一瓶水,一包烟。
我不会抽烟,但此刻,我需要一点东西来麻痹自己。
我笨拙地点燃,呛得眼泪直流。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小时候,陈峰为了给我抢回一个毽子,和邻村的孩子王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
想起大学时,我为了省钱,一天只吃两个馒头,他知道后,把自己的生活费偷偷打给我,骗我说是他中了奖。
想起我们刚在一起时,他说:“晚晚,这辈子,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曾经的誓言,言犹在耳。
可那个发誓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少年,已经把我丢在了半路上。
一根烟抽完,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没有等一个小时。
我拦下了一辆顺风车。
司机是个好心的大叔,看我穿着一身红裙子,还以为我是去参加什么喜事。
“姑娘,结婚啊?恭喜恭喜。”
我扯了扯嘴角,说:“是啊,赶着去结婚。”
大叔很健谈,一路都在跟我说他儿子结婚时的趣事。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目光却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车子下了高速,没有往我们县城的酒店开。
我给司机指了另一条路。
“师傅,去幸福里小区。”
那里,是我爸妈的家。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
我付了钱,道了谢。
一下车,就看到了停在楼下的一排婚车。
红绸花在风中摇曳,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陈峰家的亲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抽着烟,聊着天,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看到我一个人回来,他们都愣住了。
一个辈分大的婶子走过来,拉住我。
“哎哟,晚晚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陈峰他们呢?”
我没理她,径直往楼上走。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孤单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家门虚掩着。
我推开门。
客厅里,坐满了人。
我爸,我妈,我弟林强。
陈峰,刘婶,还有陈峰的爸爸。
两家人,泾渭分明地坐在沙发的两侧。
气氛,剑拔弩张。
看到我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妈第一个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胳膊,眼圈红红的。
“晚晚,你可算回来了!你跑哪去了?急死妈妈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不是心疼,而是责备。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就不能先顺着他们吗?有什么事,等结完婚再说不行吗?”
我爸坐在沙发上,狠狠地抽着烟,一言不发,但那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弟弟林强,则在一旁玩着手机,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轻轻地推开我妈的手。
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对面的刘婶身上。
她正襟危坐,手里端着一杯茶,神情倨傲,像一个得胜的将军。
看到我,她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回来了?想通了?”
她慢悠悠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
“房本呢?”
我没有回答她。
我的视线,转向了她身边的陈峰。
他坐在那里,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从我进门到现在,他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
客厅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峰。”
我叫他的名字。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还是没有抬头。
“你抬起头,看着我。”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慢慢地,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有愧疚,有挣扎,但更多的,是懦弱。
“把我一个人丢在高速服务区,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妈的主意?”我问。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刘婶抢了先。
“是我的主意,怎么了?”
刘婶“啪”地一声把茶杯顿在茶几上。
“林晚,我告诉你,别给你脸不要脸!我们陈家娶媳妇,不是娶一尊菩萨回来供着!”
“房子是我们陈峰的婚房,凭什么写你一个人的名字?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早就打算好了,以后跟我们家陈峰过不下去,一脚把他踹了,房子还是你自己的?”
“我告诉你,没门!今天,这名字你不加也得加!”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句句扎心。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这个满脸刻薄的女人,突然觉得很可笑。
“刘婶,我们谈谈房子的事。”
我拉过一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
我的冷静,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这套房子,首付三十万,是我出的。装修二十万,是我出的。每个月八千块的房贷,是我在还。”
“从头到尾,陈峰只出了两万块钱。这两万块,我还给他了。”
“我想请问一下,这套房子,跟你们陈家,跟陈峰,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刘婶被我问得一噎,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那两万块你明明收了!”
“是,我收了。”我坦然承认,“因为当时陈峰说,不收就是看不起他。我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我收了。”
“但是刘婶,你觉得,两万块,在五十万面前,算得了什么?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就算那两万块我不退,按照法律,这房子也是我的婚前个人财产。跟陈峰,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话,掷地有声。
刘婶显然没料到我会跟她谈法律。
她愣住了。
陈峰的爸爸,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在一旁小声说:“他娘,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凭什么算了!”刘婶瞬间又炸了毛。
她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个小!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算计我们家了!你以为你读了几天书,懂点法了不起啊?”
“我告诉你,在我们这,没这个理!女人嫁了人,你的人,你的钱,就都是夫家的!”
“今天你要是不把名字加上,这个婚,就别想结!”
“我们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好啊。”
我看着她,笑了。
“这婚,不结了。”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炸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来就想捂我的嘴。
“你胡说什么!晚晚,你疯了!”
我躲开她的手,站起身。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我看向刘婶,一字一句地说:“刘婶,既然婚不结了,那有些账,我们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彩礼八万八,请你今天之内,原封不动地还给我爸妈。”
“为了这场婚礼,我置办的嫁妆,一辆价值十二万的车,现在就停在楼下。还有家里的所有家电,花了我五万多。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财产。”
“还有,为了筹备婚礼,酒店定金,婚庆费用,乱七八糟加起来,也有三万多。这些费用,我们一人一半。”
“至于你们家为了结婚花的钱,比如买喜糖,请婚车,那是你们自愿的,与我无关。”
“哦,对了。”我想起什么,补充道,“你们把我丢在高速上,给我造成的精神损失,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所有的账单,明细,我这里都有。如果你们不认,没关系,我们法庭上见。”
我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在了他们面前。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刘婶张着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大概从来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女人。
在她眼里,女人就该是逆来顺受,以夫为天的。
她以为,用“不结婚”来威胁我,我就会乖乖就范。
她算错了一点。
我林晚,可以为爱卑微,但绝不会为任何人,舍弃我的尊严。
“你……你……”刘婶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陈峰终于有了反应。
他猛地站起来,冲到我面前,抓住了我的手。
“晚晚!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
他的手很用力,抓得我生疼。
“晚est晚,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听我妈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哭了。
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看起来狼狈又可笑。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就要因为一套房子,就这么算了吗?”
“晚晚,我爱你啊!我是真的想娶你!”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在幻想着,穿着婚纱,挽着他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而现在,他站在我面前,苦苦哀求。
可我的心,已经冷了。
我用力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陈峰,晚了。”
我说。
“从你们决定把我一个人丢在高速上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晚了。”
“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是我的房子,是我能给你带来的体面生活。”
“而我,也不再爱你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陈峰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我爸的咆哮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我的鼻子。
“林晚!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你就不是我林家的女儿!”
“为了一个外人,你要跟你爸妈断绝关系吗?”
“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孝道呢?廉耻呢?”
“我们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我看着我爸,他气得满脸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我妈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晚晚,你听爸妈一句劝,服个软吧。这婚要是不结了,我们家的脸往哪搁啊?”
“你弟弟还没结婚呢,你这样一闹,以后谁还敢给他介绍对象啊?”
又是为了弟弟。
永远都是为了弟弟。
从小到大,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弟弟的。
我考上大学,他们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不如早点嫁人。
我工作了,他们让我每个月寄钱回家,给弟弟当生活费。
现在,我的婚姻,也要为弟弟的未来让路。
我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爸,妈,在你们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是你们的女儿,还是你们为儿子换取未来的筹码?”
我的话,让我爸妈都愣住了。
我没有等他们回答。
我转身,走向我的房间。
那是我出嫁前住的房间。
房间里,还挂着我明天要穿的婚纱。
洁白的,美丽的,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我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层薄纱。
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从墙上扯了下来。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我把那件被我寄予了所有美好幻想的婚纱,狠狠地扔在地上。
然后,我脱下身上这件可笑的红色敬酒服,换上了我自己的衣服。
一件简单的T恤,一条牛仔裤。
当我再次走出房间时,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走到门口,拿起了我的包。
“林晚!你给我站住!”我爸在身后怒吼。
我没有回头。
我拉开了门。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有些刺眼。
就在我准备迈出门的那一刻,陈峰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晚晚!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死死地抓着我,力气大得惊人。
“都是我妈的错!是我懦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冷冷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悔恨和惊慌的脸。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我下意识地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点开。
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陈峰。
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笑得很开心。
那个女人,我认识。
是他们厂里的一个女工,之前陈峰跟我提过,说她很会来事。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情侣酒店的门口。
照片下面,还有一行字。
“他从没想过娶你,他跟我说,只要拿到你的房子,就跟你离婚,然后娶我。”
照片的拍摄日期,是上个星期。
也就是我们婚礼的前一个星期。
我看着手机屏幕,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全部凝固了。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场算计。
这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慢慢地抬起头,看向还死死抓着我胳膊的陈峰。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水,表情是那么的真挚,那么的悔恨。
如果我没有看到这张照片,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我真的会心软。
可是现在……
我忽然笑了。
我把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
“陈峰,这是你吗?”
当他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血色,从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地褪去。
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
抓着我胳膊的手,也下意识地松开了。
“我……我……”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
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
我收回手机,最后看了他一眼,也看了客厅里,那一张张错愕、震惊、难堪的脸。
然后,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外面的阳光,真好。
来源:搞笑黄老板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