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田芳回忆10:全鞍山市大小二十一个茶社,我走到哪儿,火到哪儿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10 11:10 1

摘要:为我首开票房最高纪录的是立山茶社,这家茶社是鞍山市条件最好,也是客流最大的一家茶社。但开茶社的李氏兄弟可不好糊弄,他们依仗自己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从四面八方像百川归海一样蜂拥而来的客源,对来他们宝地说书的演员,非常挑剔。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拨拉来,拨拉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全鞍山市大小二十一个茶社,我走到哪儿,火到哪儿,听众们一致反映说:"单田芳说得不错、卖力气、给书听……

为我首开票房最高纪录的是立山茶社,这家茶社是鞍山市条件最好,也是客流最大的一家茶社。但开茶社的李氏兄弟可不好糊弄,他们依仗自己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和从四面八方像百川归海一样蜂拥而来的客源,对来他们宝地说书的演员,非常挑剔。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拨拉来,拨拉去,比挑附马、选皇妃还难。所以,谁都知道那是块肉,是块肥得流油的肉,可就是愁于不好下口。因此,别说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平头演员不敢接触,就是久战沙场,有点名气的演员也都望而却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说也巧,"有人说露脸是挤的,现眼是找的",立山茶社的一个女演员突然病了,据说是产后惊风,一时半晌上不了班。茶社是属于歇马不歇车的地方,不能有空场的时候,曲协要给他们选派演员,他们说啥不要,指名要我去。几十个有名的演员,竟点到了初出茅的我头上,当时不能不令我受宠若惊。我暗暗鼓劲,一定不能辜负人家的期望,争取一炮打响……可,在选说什么书目的时候我为难了,《明英烈》、<童林传》等,在其它场又都已经说过了,嚼过的馍,没味道,还得来新的。想来想去,我决定说《水浒后传》,广告牌上写的是《后水浒》,从大闹忠义堂开始接上石迁、武松误走平凤岭,火烧少林寺,大闹周家寨……

头两天没有满园,只有八成客,顶天头上,就开始红火起来了,接着越来越红火,直至座无虚席。听众要排着队往里进,每天十点半开书,十点就已经关上了门,晚到一分钟,就被留在门外了。那些因迟到被关在门外的听众,急得使劲砸门。

作为演员,不怕观众多,越多我越振奋,越振奋演出时也就越卖力气,这种情况,能不铆上吗?可以说,弓都拉满了。

从立山到鞍山市区,十几华里的路程,我每天要骑着自行车穿梭于两地之间,我骑在车上,眼睛看着路,脑袋里想着书,今天去后,包袱怎么使好,扣子怎么拴妙。那段贯口差在哪?应该怎么丰富,心想着、嘴叨咕着,不知道的,真以为我是犯魔症了哪!

有一天,我早起一看,天正下着大雪,房屋、树木、街道,均在大雪的覆盖之下。平地近半尺深的雪,别说骑自行车,走着都困难。我想,这样的坏天气,肯定不会有人去听书,与其怎么去怎么回来,还不如干脆就不去算了。因为家里和茶社,两下都没有电话,没法联系,我便心安理得地呆在了家里。大约十点半过一点,立山茶社的伙计,匆匆忙忙地赶来了,我见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忙问:"怎么,还能演吗?"伙计一边喘息着,一边急赤白脸地说:"可别提了,人早就满了,干等你也不到,急得大伙嗷嗷直叫,都要造反了。"

我一听不敢怠慢,赶紧随着伙计,冒雪直奔立山。尽管我们紧赶慢赶,到茶社后还晚了一个多小时。当我望着满堂满座拥戴的热情观众,不禁热泪盈眶。我向台下扫地一躬,没敢吐露真情,撒谎说因雪大没赶上车,耽误了大家听书,实在对不起,我向各位陪礼,为了感谢大家对我这份盛情,我一定多卖力气……

常言道,冷局难成,热局难散,确实不假。火爆起来了,想落火不容易,只要有人认你,想没人也有人;反过来,一开门就黑了,要干起来可太不容易了,除非你有回天之力。

在鞍山,一个说书的艺人,能在立山茶社红火起来的,不用说,那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我经过最高的考核之后,名气更大了,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把单田芳三个字往出一挂,就像一块强磁铁似的,四面方八的听众都被我吸引来了。这样一来,我的劲更足了;为了维护住自己名誉,我在做百尽竿头更进一步的努力。每天晚上,彻夜难眠,有时看别人打麻将,打扑克,我有时心里边痒痒,我也是个爱玩的人,可我哪那份时间,回到家,擦把脸,吃口饭,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便一头扎进书本里,我必须把明天要说的几段书准备好,写呀、念呀,念呀、写呀,累得腰酸背痛,脑袋生疼,直到我自己认为满意了为止。

做好了第二天准备工作,该休息了吧?不行,时间对我来说,可太宝贵了,一分一秒,都得十分珍惜。只要赶得上,我还要抓紧时间,去听别人说书……整个一天,说书,看书,写书,听书,研究书……书书书,除了书而外,再没有其它内容了,同行们坐在一起,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除了书还是书。对此,我还总结出一套理论,谈话长知识,增学问;尤其是和那些高层次的人谈话,听一听人家的经验、道理,自己回去好好的悟一悟,本身就是一种学习。因此我每次同别人谈话都有笔录,光闲谈这方面的笔记,也有十几本。这些宝贵的资料,文革中都被查抄了。造反派们想从我的笔记中找到能够给我定性的反动言论,可惜他们枉费了心机,在众多的资料中,全是有关业务方面的东西。他们烧毁的不是什么反动言论,是一个艺术家半生耗尽心血积累的宝贵财富哪!

一九五八年,在全国掀起了说新书的运动。鞍山市第一个响应的是杨田荣,但所谓运动,决非是一个人搞起来的,必须要有众多的人参与。领导上根据每个人的条件,首先找到了我,说我年轻、有文化、悟性好、反应快,应该带头响应党的号召,放下旧书,学说新书。我听了毫不打折扣,当场就同意了,为了重视这一说新书运动,曲协还特意成立了一个新书研究小组,小组由十几个男女演员组成,杨田荣出任组长,他演出之余,把说新书的要领像讲故事似的,讲给大家听,十几个人如同小学生似的用笔一字一字往下记,因为那时候没有录音机只好用笔。

杨田荣与我,除掉同在一个田字辈儿上而外,我们彼此之间的私交也不错,有道是亲三分像,是火热起炕。他在小组上讲过之后,私下里,找机会还不断地给他的小师弟开小灶……

杨田荣的新书特点是,包袱多,有笑料,以诙谐见长,有点儿和单口相声联缘。我从他身上借鉴了不少好东西。他不否认他的书说得好,但他感到美中尚有不足,所说的不足,就在于有柔没刚,不出真劲,该叫板的时候叫不起来,也就是说光见行云流水之雅,不见惊涛裂岸之势,难以在听众中引起震憾,不过是一笑了之。

我把他的柔拿过来,加上自己的刚,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并举,大胆地迈出了我说新书的第一步。

我说的头部处女作是《平原枪声》,第二部是《红岩》,紧接着《草原烽火》、《红色保险箱》。三整两整,我敢于标新立异的精神头又上来了,光说国内的作品不算,还跨过国界,把苏联的侦破小说《看不见的战线》也搬到中国的三尺书台上来了。这样一来,杨田荣说过的我说;杨田荣没过我也说。一般新书都短,故事情节也不那么复杂,从头一掠,时间、地点、人物故事基本上记个大概其,上台就说,十几天就完成一套,我先后说了有三十多套。

我认为说传统书和新书都一样,传统的说不好,新的也照样说不好,就像厨师做菜似的,手艺高,无论是用新勺炒菜还是用旧勺炒菜,都是一样香;手艺不高,用什么勺炒,也炒不出人家手艺高的人炒出的那种香味来。

在当时,我的成绩是显著的,无论是领导上,还是同行们,都得承认,我是书曲界的后起之秀,业务尖子。可就让我那甩不掉抹不去的政治背景给坑了,那时候运动多,什么三反五反、肃反、镇压反革命、反右派斗争等。反正,一有运动,我就得交待问题,领导对我也有看法,认为我只能利用,不能重用。因此当时红极一时的我,除了顶个业务尖子的虚名而外,在内,既不是负责,又不是骨干,更谈不上入党积极分子啦;在外呢,既不是人大代表,又不是政协委员,充其量是曲协一个民众组织当中的一个小小的会员。

我从小就没有阿谀奉承之癖,也没患溜须拍马之恙,务上说书一行之后,就更是一门心思要说好书,至于左一顶右一顶的桂冠,你不给我戴,我还真的不想戴。

可有些领导,还专吃这口,一向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得罪了他,可不得了,别看是个小小的基层,真同"得罪了山神爷,养活不住小猪"一样,他能够直接左右你的命运……五八年反右斗争时,我虽然没被打成右派,但也着重点了我的名,提醒我注意,得亏没抓到什么言论,如果有,哪怕是一句半句,我的右派帽子可能是戴上了。

所以,每当大家坐在一起谈起业务时非常来劲,可一接触到我的政治背景,我就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突然袭来,使我眼前陡然变得一片灰暗。

就是那个时候,曲协把我们这些个体演员归拢起来,成立了鞍山市曲艺团,收入也由个人与茶社分账,上交管理费后归己,改为发工资,我当时定的工资是八十四元。

由于新书运动的冲击,曲艺团的经济收入一落千丈,完全靠过去说传统书目时积下的那点家底维护开支。那点儿家底光出不进,能应付几天?最后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在几十位新老演员当中,除了杨田荣而外,能够靠说新书挣钱的,唯我莫属了。然而,我挣得再多,也都养了那些闲人,而自己挣了几年的八十四元工资,一直还是八十四元。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制度,在我这没有做到充分体现。为此,我心里很不顺畅,总是疙疙瘩瘩的。也就在这个时候,我与一个女同道的过密接触,传到了妻子全桂的耳朵里,全桂没有文化,头脑简单,脾气也坏,听了之后,不问青红造白,甚至和我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把她道听途说的绯闻捅到了团部。领导上找我谈话,我不遮不掩,把同那位女同道的关系,直言不讳地向组织上交待了;虽然两个人没有偷食禁果,仅仅定位在过密两个字上,但无风不起浪,起码多多少少有些不够检点的地方,仅就这一点,我不管是诚心还是违心,总之是做了检讨……

作为当时小有名气的我,摊上这种绯闻很快便在整个鞍山市的文艺界传开了,如果是实事求是的传还可以,但一般传言总是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一些色彩,而且是每经过一个人,都要加一笔,甚至是重重的一笔。

人有脸,树有皮,尊严对知识分子来说尤为重要,为这,我与妻子闹得不可开交,已经发展到离婚那一步了,要不是团里加以制止,恐怕我们之间头三十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了。尽管没有走上法庭,可两个人也是心存余悸,别别扭扭。在家里,感情受到锯拉,在外边尊严受到伤害,弄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最后,为了摆脱上述的尴尬局面,妻子决定离开这一是非之地……全桂首先向团里提出了辞呈,她的理由是她的工资和她水平不相上下的那些演员相比,差一级,她认为对她是不公平的,她反映过多次,领导上不予理睬,就为这个,她不能再在鞍山曲艺团干下去了……她没她的理由够不够充分,也不管领导上能不能够批准,打个招呼之后,走人了。她从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味的钢都﹣﹣鞍山,来到了内蒙古满街都是羊肉香的草原城市﹣﹣海拉尔。古满街都是羊肉香的草原城市﹣﹣海拉尔。

我妻子全桂离开鞍山之后,我们一南一北,遥遥千里,这种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日子实在难熬。最后我也抛开鞍山这边一切的一切,沿着妻子的脚印奔向那草原城市﹣﹣海拉尔去了。

我们夫妻刚刚团聚不长时间,鞍山市曲艺团的领导便直接来海拉尔找我们来了。

领导上说:"回去吧,孩子们在鞍山念书挺好的;工资问题嘛,组织上研究过了,准备给你长到九十八元那一级,你看………"

"不!"我这人,一向是拉弓没有回头箭,也可以叫做"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态度坚决地说。

"难道给你工资长到九十八元,你还赚少?"领导上带着惊疑的目光看着我。

"是多是少,我没想,一句话,我不能回去。"

"你……"

团领导赌气走了,他们控制住我的户口、粮食关系,不再管我了。他们认为只有这两样东西能够牵制住我,早早晚晚,我会像风筝一样,扯着这条线飞回来……

我们夫妻两在外单干了一年多,我们从海拉尔到田庄台、苏家屯、盖县……我凭一张入木三分的铁嘴,征服了所到之处的各个不同阶层的听众,可以说走一处,红一处,走一路,红一路。虽然没有粮食关系,可只要有钱,吃饭是不成问题的。不过像我们这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孩子上学可就是个最大的难题了,又加上,我们的房子都在鞍山,落叶归根,转来转去,还是要在鞍山取直……我把水流千遭归大海的道理同妻子讲了,她却态度坚决地说:"我的意思是,做了不悔,悔了不做,既然出来了,就坚决不能回去,再说,已经把领导得罪透了,回去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都说知识分子考虑问题考虑得全面。有时候恰恰是他们的弱点。当时我虽然认为妻子讲的有理,可因为穷要面子,让孩子失学,在我认为作为家长是一种犯罪行为的时候,我还是坚持回去了。

作为曲艺团的主力,我能够回来,团里是不会不接待的。但为了要杀一做百,团领导还是批评了我,让我在团里做了一次不疼不痒的检查,还象征性地让我向团里交了八百元钱。不过,为了平衡,组织上把我的工资长到了九十八元。这样,我在外边单干了一年多,三绕两绕又绕回了我辛勤耕耘了十余载的一亩三分地﹣﹣鞍山市曲艺团。

经过这次不甚光彩的外流,领导上对我的看法更不好了,原来就一直说我是灰色人物,这回变成深灰色了,说我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动摇,对我这种人更只能利用,不能信任了。

我原来就不计较这些,现在仍然不去计较,对于雄鹰只要给他一片蓝天,他就可以翱翔;对于骏马,只需给他一片草原,他就能够奔驰。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有三尺书台,就满足了,也就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到是妻子对我牢骚满腹,因为鞍山曲艺团拒绝接收全桂,理由是,她不能说新书。妻子责备我说:"都怨你,当初不回来多好,不管怎么说,咱们俩个在一起,相互还有个照应,现在弄得我一个人怎么整?"

就这件事,一九九二年老伴儿病故前,还在埋怨我哪!

单田芳(1934年12月17日—2018年9月11日),出生于营口市,1954年拜说书演员李庆海为师学习评书,1956年春节首次登台表演,开始说书生涯。24岁时正式独立演出,先后演出评书《三国演义》《隋唐演义》《平原枪声》《林海雪原》《红岩》等,奠定了在书曲界的地位,后因“文化大革命”中断演艺生涯。1978年获得平反,此后相继录制了《七杰小五义》《封神演义》《民国风云》等广播评书和《三侠五义》《白眉大侠》等电视评书。1993年被评为“深受人民喜爱的评书表演艺术家”,2004年被北京曲艺家协会特聘为名誉主席,2007年1月宣布收山。2012年荣获中国曲艺牡丹奖终身成就奖、华鼎奖中国曲艺演员公众形象调查第一名。2018年9月11日在北京病逝,享年84岁。

来源:玫瑰香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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