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我和女同学在麦垛躲雨,她搓着胳膊:这雨,浇不熄心里的火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09 20:43 1

摘要:从1985年那个麦垛下的雨天,到今天这张冰冷的白纸,三十多年的夫妻,我一直以为自己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份踏实的日子。我以为我懂她,懂她眉宇间的愁绪,懂她深夜里的叹息。

签下离婚协议书那天,我的手抖得厉害,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妻子林晓燕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没起半点波澜。

从1985年那个麦垛下的雨天,到今天这张冰冷的白纸,三十多年的夫妻,我一直以为自己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份踏实的日子。我以为我懂她,懂她眉宇间的愁绪,懂她深夜里的叹息。

直到最后,我才明白,我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她心里那团火,那团从一开始就没被那场夏雨浇灭的火。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那个闷热的、夹杂着泥土和麦秆气息的午后。

第1章 麦垛下的火

1985年的夏天,格外的热。空气像是凝固的胶水,把人和万物都黏在了这片黄土地上。我和林晓燕,刚刚结束高考,正在生产队里跟着大伙儿抢收麦子。我叫陈建军,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我心里偷偷喜欢了三年的姑娘。

那天下午,天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晴空万里,毒辣的太阳烤得人脊背发烫,下一刻,乌云就像打翻的墨汁,迅速在天边洇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砸在干裂的土地上,激起一阵白烟和浓重的土腥味。

“快,躲雨!”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田埂上的人瞬间作鸟兽散。

我离场边新堆的麦垛最近,一把拉住还在发愣的林晓燕,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麦垛很高大,像一座金色的小山。我们从侧面掏了个洞,蜷缩在里面,外面世界的喧嚣和雨声,瞬间被隔绝了。只剩下麦秆干燥的清香,和我们两个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空间很狭小,我甚至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膏味道,像某种不知名的野花。

雨势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敲打在麦垛上,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风从麦秆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林晓燕抱紧了双臂,轻轻搓着。她的嘴唇有些发白,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紧张的。

“冷吗?”我笨拙地问,想脱下身上的确良衬衫给她,又觉得不妥。那个年代,男女之间的一个小动作,都可能在村里掀起轩然大波。

她摇了摇头,目光却穿过麦秆的缝隙,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神里有一种我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像是迷茫,又像是某种决绝。

“建军,”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吞没,“你说,我们这辈子,就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我愣了一下,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对于我来说,考上县里的师范,毕业后当个老师,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出路了。安稳,体面,吃“公家饭”。至于“这里”,这里是我们的家,不待在这里,又能去哪儿呢?

“等通知书下来,去县里上学,就不在这里了。”我顺着她的话说。

她却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县里……县里和这里,又有多大区别呢?”

她转过头,看着我,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我爹前几天跟我说,家里那个小砖窑,他准备扩一扩,再弄几台机器做预制板。他说,等我将来招了女婿,就让女婿跟着他干,把家里的厂子做大。他说,我们不能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

我听着,心里一阵狂跳。她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林晓燕的父亲林伯,是村里最早一批“万元户”,脑子活络,敢想敢干。他家的砖窑在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能给他当女婿,意味着一步登天。

我的脸颊发烫,心跳得像擂鼓。

她似乎没注意到我的窘迫,继续自言自语般地说着:“可我哥不这么想。他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没用,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厂子就该他一个人继承。”

雨更大了,风裹挟着雨水,从缝隙里斜斜地吹进来,打湿了她的肩膀。她打了个寒颤,把胳膊搓得更紧了。

“这雨,真大。”她喃喃地说。

然后,她又说了一句我记了一辈子的话。

她搓着胳膊,眼神里那团火苗跳动着,说:“可是这雨,浇不熄心里的火。”

那一刻,我被她眼里的光芒震住了。我以为,她说的“火”,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或许,还包含着一丝对我这个愣头青的朦胧情愫。我以为,只要我能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份体面的工作,就能守护住她心里的这团火。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晓燕,你放心,以后有我。”

她看着我,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消散在哗哗的雨声和麦秆的香气里。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我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她心里的那团火,和我理解的“火”,从来就不是一回事。那是一团野心勃勃的、想要挣脱这片土地束缚的烈焰。而我,却只想用一个安稳的灶台,把它圈养起来。

第2章 铁饭碗的重量

高考成绩下来,我们俩都考得不错。我如愿以偿地被县里的师范专科学校录取,而林晓燕的分数更高,上了省城的财经学院。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去她家找她。林伯很高兴,在院子里摆了张小桌,炒了两个菜,拿出一瓶藏了许久的西凤酒。

“建军,好样的!以后就是国家的人了!”林伯满脸红光,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我们晓燕也争气,去了省城。你们俩,都是有出息的孩子。”

我端着酒杯,紧张得手心冒汗,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看林晓燕。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微笑,但眼神里似乎总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饭桌上,林伯又提起了他的厂子。“等你们毕了业,建军当老师,吃穿不愁。晓燕学会计,正好回来帮我管账。我这厂子,将来还得靠你们。”

林晓燕的哥哥林国强在一旁闷头吃饭,闻言,筷子在碗里重重地顿了一下,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他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说:“爸,建军是当老师的材料,让他管厂子,那不是屈才了?再说了,晓燕一个女孩子,在省城见过大世面,哪还看得上咱这小破砖窑。”

林伯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啥!建军稳重,晓燕聪明,他们俩要是能成,厂子交给他们我才放心!”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我只觉得脸烧得像块烙铁。林国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而林晓燕则低下了头,看不清表情。

那顿饭,最终在一种尴尬又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了。

后来,我们去了不同的城市上学。鸿雁传书,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我的信里,写满了校园里的趣事,对未来的规划,以及对她含蓄的思念。我告诉她,我一毕业就能分到县中学,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端上“铁饭碗”。这是我们那个小地方,无数人羡慕的归宿。

她的回信总是很短,字迹清秀有力。她会写省城的高楼,写大学里新奇的课程,写她对市场经济、对南方那些新兴城市的向往。我当时读着,只觉得新奇,却从未深思过那些文字背后涌动的渴望。在她信的末尾,总会淡淡地问一句:“家里的厂子,现在怎么样了?”

我总会如实告诉她,林伯的身体不太好,厂子基本都交给她哥林国强在打理。

两年后,我毕业了,顺利地分到了县城最好的中学。而就在那一年,一个噩耗传来,林伯因为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走了。

我请假赶回村里,看到林晓燕跪在灵堂前,一身白衣,眼睛红肿,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像一株被狂风吹过的芦苇,脆弱,却倔强地挺立着。

我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给她递水,帮着家里人操持后事。出殡那天,她终于撑不住,在我怀里失声痛哭。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俩的心,前所未有地贴近。

林伯走后,家里的砖窑厂顺理成章地落到了林国强手里。林晓燕在家里待了一个暑假,整个人都沉默寡言。我能感觉到,她和她哥之间,有种说不出的隔阂。

开学前,我向她求婚了。

没有戒指,没有鲜花,就在我们村头那条小河边。我紧张地对她说:“晓燕,嫁给我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的工资虽然不高,但稳定,我们可以在县城安个家,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她看着潺潺的河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会拒绝。

最后,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我以为,我们的未来,就像这平稳流淌的河水,会安稳、幸福地一直走下去。我以为,我的“铁饭碗”,足够承载起她所有的梦想。

现在回想起来,她点头的那一刻,眼神里并没有新嫁娘的喜悦,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妥协。或许,父亲的离世,兄长的强势,让她心里的那团火,暂时失去了燃烧的方向。而我,恰好是那个能给她提供一处避风港的人。

只是,避风港,终究不是她想去远航的目的地。

第3章 第一次裂痕

婚后的日子,正如我所设想的那样,平淡而安稳。

我在中学教物理,工作体面,受人尊敬。林晓燕毕业后,没有回省城,也没有进她哥的厂子,而是在我的安排下,进了县里的供销社当会计。工作清闲,朝九晚五。我们在学校分的一间筒子楼里安了家,虽然不大,但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

每天我下班回家,总能看到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闻到饭菜的香气。晓燕会微笑着迎上来,接过我的包,给我递上一杯热茶。吃完饭,我们一起在县城的小街上散步,聊学校里的趣事,聊供销社的人和事。

那是我人生中最满足的一段时光。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我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个爱她的丈夫,这不就是幸福吗?

我常常在夜里看着她熟睡的侧脸,想起麦垛下的那个雨天。我想,她心里的那团火,应该已经被这安稳的生活,熨烫得平平整整,变成了一炉温暖的炉火,为我们这个小家散发着光和热。

可我错了。

儿子陈浩出生后,家里的开销变大了。我的工资加上晓燕的工资,日子过得有些紧巴巴。而此时,林国强的厂子却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越做越大。他把原来的小砖窑,扩建成了县里最大的建材厂,买了小汽车,在县城中心盖了三层的小洋楼。

每次回娘家,看着林国强家里的气派景象,再对比我们蜗居的筒子楼,我的心里不是没有过失落,但我总会安慰自己,也安慰晓燕:“我们是文化人,不跟他比这个。日子安稳,比什么都强。”

晓燕通常只是笑笑,不说话。但她的笑容里,渐渐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真正的裂痕,出现在儿子三岁那年。

那天晚上,晓燕忽然对我说:“建军,我想辞职。”

我正在备课,闻言头也没抬:“好端端的,辞什么职?供销社多好的单位。”

“好?”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每天就是算盘一拨,报表一填,一个月下来,工资就那么点。这样的日子,我一眼能望到头。”

我放下手里的钢笔,认真地看着她:“晓燕,你别胡思乱想。现在多少人想进供销社都进不来。安安稳稳的,有什么不好?”

“我不想安稳!”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吓了我一跳,“我哥的厂子现在越做越大,账目一团糟。他请的那个会计,连借贷都分不清。我想去帮他。”

我皱起了眉头。我一直不太喜欢林国强,觉得他身上有股唯利是图的市侩气。我不希望晓燕跟他掺和在一起。

“你去帮他?他能给你开多少工资?再说了,那是他家的厂子,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去掺和什么?”我的语气有些生硬。

“那也是我爸留下的厂子!”晓燕的眼睛红了,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委屈,“当初我爸怎么说的,你忘了吗?他说厂子有我的一半!现在倒好,我哥一个人全占了,我就不能去讨个说法?”

“什么一半?爸那是随口一说!你哥毕竟是儿子,继承家业天经地义。你一个女孩子家,安分守己过日子就行了,别去争那些东西,免得兄妹之间伤了和气。”我把那个年代最朴素、也最根深蒂固的观念搬了出来。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彻底浇在了她那颗燃烧的心上。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那种失望,像一把锥子,扎得我心口发疼。

“陈建军,”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懂我。你想要的,只是一个安分守己、给你洗衣做饭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想跟你并肩去闯荡的林晓燕。”

“我说的,是那团火。”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从来就没想过帮我把它烧得更旺,你只想着用你那个‘铁饭碗’把它盖灭。”

那晚,我们爆发了结婚以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最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夜。

我坐在客厅的旧沙发上,也一夜没睡。我无法理解,放着好好的安稳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去折腾?钱,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兄妹之间,为了钱闹得反目成仇,值得吗?

我固执地认为,我是对的。我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她好。

现在想来,我所谓的“为她好”,不过是我用自己的价值观,粗暴地去裁剪她的梦想。我亲手在她和她的梦想之间,砌起了一堵墙,一堵名为“安稳”和“平淡”的墙。

而那道裂痕,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真正愈合过。

第4章 沉默的饭局

那次争吵之后,晓燕消沉了一段时间。她没有再提辞职去厂里的事,只是人变得更沉默了。我们之间的交流,也仅限于孩子和日常琐事。那间小小的筒子楼里,似乎总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我以为,时间会抚平一切。只要日子照常过下去,她总会明白我的苦心。

然而,我低估了她心里的那团火的韧性。它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一有机会,就会重新燃起。

机会很快就来了。

林国强的建材厂要上一条新的生产线,需要一大笔资金。他通过各种关系从银行贷了一部分,但还差将近十万块的缺口。在九十年代初,十万块,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一个周末,林国强竟然破天荒地提着两条好烟、两瓶好酒,亲自上门了。

“建军,妹夫,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他一坐下,就满脸堆笑,显得异常热情。

晓燕给他倒了杯茶,站在一旁,没说话。

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不动声色地问:“哥,有事你直说。”

林国强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厂里最近要扩张,资金上有点紧张。你看,你们两口子都是拿工资的,平时也没啥大开销,手上应该有点积蓄吧?能不能……先借我周转一下?”

我心里冷笑一声。我们俩的工资加起来,一个月也就几百块,养孩子、应付人情往来,能攒下几个钱?

不等我开口,晓燕说话了。

“哥,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建军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我们娘俩,我那点工资,还不够给浩浩买奶粉的。我们哪有钱借给你?”她的话说得很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林国强脸色一僵,随即又换上笑脸:“晓燕,话不能这么说。哥知道你们不容易。但哥也不是白借。这样,你们把家里的存款都拿出来,算你们入股,怎么样?厂子挣了钱,年底给你们分红。这可是咱自家的生意,哥还能亏待你们?”

“入股?”晓燕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意识到不妙。

果然,晓燕紧接着说:“哥,我们家确实没多少存款。但是,建军是中学老师,受人尊敬,人脉也广。让他出面,去亲戚朋友那里凑一凑,应该能凑个几万块。只是,这股份怎么算,我们得白纸黑字写清楚。毕竟,这厂子,原本也有我爸留给我的一份。”

她终于还是把话说出来了。

林国强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看了一眼晓燕,又看了一眼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赶紧打圆场:“晓燕,你胡说什么呢!咱家就那点钱,入什么股。哥,我们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我一边说,一边对晓燕使眼色,让她别再说了。

可晓燕像是没看见一样,直视着林国强:“哥,我的要求不高。我们凑五万块钱给你,不多,但也是我们全部的家当和脸面了。我要厂里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合同签好,我们就去给你凑钱。”

“百分之三十?!”林国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林晓燕,你疯了吧!我这上百万的厂子,你拿五万块就想要百分之三十?你这是趁火打劫!”

“这不是趁火打劫。”晓燕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爸当初说过的话,你忘了,我可没忘。”

兄妹俩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充满了火药味。

我夹在中间,头皮发麻。我知道,我必须做出选择。一边是妻子多年的心结和梦想,一边是我所信奉的家庭和睦与安稳度日。

最终,我的懦弱和对“稳定”的执念占了上风。

我拉了晓燕一把,压低声音说:“你少说两句!”

然后,我转头对林国强挤出一个抱歉的微笑:“哥,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一个女人家懂什么。借钱的事,我们实在是帮不上忙。股份的事,以后也别再提了。都是一家人,别为这个伤了和气。”

我说完这番自以为顾全大局的话,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国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轻蔑,有鄙夷,但更多的是一种得逞的放松。他站起身,冷哼一声:“行,陈建军,你是个明白人。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后,晓燕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比任何一次争吵都让我感到心寒。那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失望。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进了厨房。

那天晚上的饭桌,是我记忆中最漫长、最压抑的一顿饭。儿子在旁边咿咿呀呀地玩着积木,我和晓燕相对而坐,沉默地吃着饭,谁也没有看谁。一盘青菜,一碗豆腐汤,在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我能听到的,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和自己心脏沉重下坠的声音。

我知道,我再一次,亲手把她心里的那团火,给摁了下去。而且这一次,我可能连火星都给踩灭了。

第5章 被偷走的二十年

那次饭局之后,我和晓燕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漫长的冰河期。

她不再和我争吵,也不再提厂子的事。她只是按部就班地生活,上班,下班,做饭,照顾孩子。她成了一个完美的妻子,一个无可挑剔的母亲,但唯独不再是那个眼睛里有火的林晓燕。她的那团火,似乎真的被我,被生活,彻底浇灭了。

我们就像合租在一间屋子里的室友,客气,疏离,维持着一个家庭的空壳。

而林国强的建材厂,却在时代的快车道上飞速发展。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资金,顺利地上了新生产线。随着县城房地产的兴起,他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成了县里数一数二的企业家。他换了更豪华的轿车,搬进了市里的高档小区,甚至当上了市里的人大代表,风光无限。

我们两家的来往,也仅限于过年时节的礼节性拜访。每次去他家,看着他富丽堂皇的客厅,听着他高谈阔论地指点江山,我和晓燕都像两个局促的客人。林国强对我,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言语间带着施舍般的客气,仿佛在提醒我,当年是我自己放弃了成为他们中一员的机会。

而我,只能用“教师”这个清高的身份,来维持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日子就在这种平淡而压抑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儿子陈浩渐渐长大,考上了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我和晓燕,也从中年步入了老年。我从物理老师的岗位上光荣退休,每天的生活就是看报、下棋、养花,过上了我年轻时梦寐以求的安稳日子。

我以为,我们就会这样,波澜不惊地走完一生。

直到儿子陈浩准备结婚。

女方是省城本地的姑娘,家庭条件很好,要求在省城买一套婚房。省城的房价,对我们这个工薪家庭来说,无异于天价。我和晓燕拿出了毕生的积蓄,又跟亲戚朋友借了一圈,才勉强凑够了首付的一半。

剩下的三十万缺口,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天晚上,我愁得唉声叹气,晓燕却异常平静地对我说:“去找你那个大舅子借吧。”

我愣住了。这么多年,她从未主动提过林国强。

“他……会借给我们吗?”我有些犹豫。

“去试试吧。”晓燕的语气很淡,“不管怎么说,浩浩也是他亲外甥。而且,我们不是去求他,是去拿回我们该得的东西。”

我没明白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为了儿子,我还是硬着头皮,和晓燕一起,踏进了林国强那间位于市中心写字楼里的豪华办公室。

办公室很大,红木的办公桌,真皮的沙发,墙上挂着和他与各路名人的合影。林国强挺着啤酒肚,坐在大班椅上,慢悠悠地给我们泡着功夫茶。

听完我们的来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了笑,说:“建军,晓燕,你们也知道,我这生意看着大,但到处都需要用钱,现金流其实很紧张。”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话锋一转:“不过,浩浩结婚是大事,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不管。这样吧,我私人拿十万块给你们,就当是我给外甥的贺礼了,不用还。”

十万块,听起来不少,但对于三十万的缺口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且,他那副施舍的姿态,让我感到一阵屈辱。

我正想说点什么,一直沉默的晓燕开口了。

“哥,我们今天来,不是来要贺礼的。”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到我和林国强的耳朵里,“我们是来跟你算算旧账的。”

林国强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眯起眼睛看着她:“旧账?我们之间有什么旧账?”

“二十年前,你为了上新生产线,找我们借钱。当时我说,我们家凑五万块,入股,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晓燕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当时建军糊涂,拒绝了。但你摸着良心说,我爸留下的这个厂子,到底有没有我的一份?”

林国强的脸色变了,他放下茶杯,冷笑道:“林晓燕,你这是什么意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现在拿出来说?当初是你们自己放弃的,怪得了谁?再说了,我爸是说过,但那是气话!家产传男不传女,自古以来的规矩!”

“规矩?”晓燕笑了,笑得有些凄凉,“规矩就是你霸占了全部家产,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二十年,而我们一家三口,为了给儿子买套房,要到处求爷爷告奶奶?”

“我没有霸占!”林国强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恼羞成怒,“厂子能有今天,是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跟你一个人?”晓燕也站了起来,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如果当初我爸没留下那个砖窑的底子,你能有今天?如果当初我们凑的那五万块,让你资金链断了,你能有今天?林国强,你享受了二十年的红利,现在,是时候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给我了。”

那一刻,我呆呆地看着林晓燕。

她不再是那个沉默隐忍的妻子,她仿佛又变回了三十多年前,那个在麦垛下,眼睛里燃烧着火焰的少女。那团火,从来没有熄灭过,它只是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积蓄了二十多年的力量,在今天,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彻底爆发了。

我终于明白了。这二十多年,她不是认命了,她只是在等。等一个时机,等一个让我,也让林国强,都无法回避的时刻。

我看着她挺直的、瘦弱的背影,忽然间,一股巨大的悔恨和愧疚淹没了我。

是我,是我这个自以为是的丈夫,偷走了她本该精彩的二十年。我用一个“铁饭碗”的笼子,困住了她这只本该翱翔的燕子。

第6章 迟来的清醒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国强气得脸色发紫,指着林晓燕,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这是敲诈!”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不是敲诈。”晓燕的眼神冷得像冰,“我只是在讨一个公道。三十万,不多,就当是你这二十年来,占用我那份股份该给的利息。你给,我们兄妹情分还在。你不给,那我们就法庭上见。当年我爸说过的话,村里不止一个老人听见过。厂子的原始资产是怎么来的,账本上一清二楚。”

林国强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甘。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那个一向温顺隐忍的妹妹,会变得如此强硬,如此决绝。

良久,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算你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支票簿,刷刷地写了一张,扔在桌子上。“拿去,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晓燕没有去看那张支票,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化不开的疲惫。

从林国强的公司出来,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跟在晓燕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刚才办公室里她说的每一句话。

原来,她什么都记得。原来,她什么都没忘。

我以为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她一个人在卧薪尝胆。我以为的安稳幸福,不过是我强加给她的一厢情愿。

我们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

直到进了家门,晓燕把那张三十万的支票放在桌上,然后从卧室里拿出了另一张纸,递给了我。

是离婚协议书。

“建军,我们离婚吧。”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我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为什么?晓燕,我们……我们不是拿到钱了吗?儿子的事解决了,我们……”

“解决了?”她打断我,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儿子的事是解决了,但我的事,一辈子都解决不了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缓缓地说:“你知道吗,今天在办公室,我看着林国强的嘴脸,我心里想的不是恨他,而是可怜你。”

“可怜我?”我无法理解。

“是,可怜你。”她转过身,看着我,“你一辈子都活在自己那个‘安稳’的壳里,你以为那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所以你也想把我塞进去。你怕我出去闯,怕我受伤害,更怕我变得比你强,让你失了面子。陈建军,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尊重过我,尊重过我的梦想。”

“我没有……”我苍白地辩解。

“你有。”她毫不留情地戳穿我,“从麦垛下那天起,你就没懂过我说的‘火’是什么。后来我提议去厂里,你拒绝了。我哥找我们入股,你又拒绝了。每一次,当我想要冲出去的时候,都是你,亲手关上了那扇门。”

“你总说,你是为我好,为这个家好。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想要的是什么?我想要的,不是一个把我圈养起来的丈夫,而是一个能跟我站在一起,对我说‘晓燕,别怕,我陪你一起闯’的战友。”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砸碎了我三十多年来自我感觉良好的假象。

“今天,这笔钱,是我为自己讨回的公道,也是我给自己这半辈子的一个交代。从今往后,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她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再一次递到我面前,“签了吧,对我们俩,都是一种解脱。”

我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我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纸。纸张很轻,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签下离婚协议书那天,我的手抖得厉害,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我终于明白,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而是那个从一开始,我就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林晓燕的灵魂。

第7章 炉火与花开

离婚后的日子,漫长而空洞。

我一个人守着那间空荡荡的房子,过去三十多年的生活细节,像电影一样在眼前反复播放。我开始反思,疯狂地反思,试图从记忆的废墟里,找出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我卖掉了县城的老房子,把钱全部给了儿子陈浩,让他还清了借款,也让他把那三十万还给了晓燕。这是她应得的,我不能要。

儿子拿到钱,沉默了很久,对我说:“爸,其实我妈这些年,过得不开心。她总是一个人发呆,看着窗外。我小时候问她想什么,她说,想看看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一句话,让我老泪纵横。

我搬到了一个离儿子不远的小区,租了一间一居室。没有了熟悉的饭菜香,没有了那个总是在深夜里轻声叹息的身影,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我失去的是什么。

我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她。我翻看她年轻时看的那些关于经济和市场的书,那些我曾经认为“不务正业”的读物。我从那些泛黄的书页里,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对未来的渴望,对事业的野心,对一个更广阔世界的向往。

我终于明白,她的那团火,是生命力的象征,是对自我价值实现的追求。而我,却把它当成了不安分的苗头,用我狭隘的观念,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将它扑灭。

我何其愚蠢,又何其残忍。

半年后,我从儿子口中得知,晓燕用那笔钱,在省城一个安静的街角,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旁边还兼营着一个书吧。

店名叫“燕归巢”。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站在街对面,远远地看着。店面不大,装修得很雅致。玻璃窗明几净,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和绿植。透过玻璃,我能看到晓燕穿着一身素雅的棉布裙子,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平静和满足。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忽然意识到,她心里的那团火,并没有熄灭。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在燃烧。不再是当初那种想要吞噬一切的熊熊烈焰,而是一炉温暖、明亮、可以自主掌控的炉火。它温暖着她自己,也照亮了她的小店。

我在街角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我没有进去打扰她。我知道,她找到了自己的“巢”,一个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可以安放灵魂的地方。而我,只是一个迟到了三十年的过客。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一个周末,我买了一束她最喜欢的百合,第一次走进了那家店。

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正在修剪花枝,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我,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说:“来了?”

那笑容,自然而坦然,没有怨,也没有恨。

“嗯,来看看。”我把花递给她,有些局促地说,“你的店,很漂亮。”

“坐吧,喝杯茶。”她把我引到书吧的靠窗位置,给我泡了一杯普洱。

茶香袅袅,我们相对而坐,像一对久未谋面的老朋友。

我们聊了很多,聊儿子,聊各自的近况,聊过去的一些无关痛痒的旧事。气氛平和得让我有些意外。

临走时,我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迟到了三十多年的话。

“晓燕,对不起。”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真诚地说,“过去,是我错了。我不该用我的想法去束缚你。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会支持你。”

她静静地听着,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她摇了摇头,轻声说:“建军,都过去了。人不能活在如果里。我现在这样,很好。”

她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也有错。我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本身就是一种奢求。人这一辈子,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才能点燃心里的那团火。”

走出花店,回头望去,她正站在门口,对我挥了挥手,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我们之间,没有了夫妻的名分,却有了一种更通透的理解和尊重。我们各自成长,各自安好,这或许,就是我们这段婚姻,最好的结局。

我的人生,大概就会这样平淡地走下去。但我心里清楚,从今往后,每当我看到一个心怀梦想、眼中有光的年轻人时,我都会想起1985年那个麦垛下的雨天,想起林晓燕那句掷地有声的话。

“这雨,浇不熄心里的火。”

是啊,真正强大的火焰,是任何风雨都浇不熄的。它需要的不是压制,而是理解,是尊重,是给它一片可以尽情燃烧的天空。

这个道理,我用半生的错过,才终于读懂。

来源:智勇双全柑桔一点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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