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年我在河边游泳,女知青的衣服被风吹走了,她蹲在水中喊我帮忙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0-09 19:02 3

摘要:我正仰面躺在水里,让清凉的河水托着我,躲开七月里头顶上那毒辣辣的日头。我们这儿,叫青川河,河水不深,但干净,村里的大小伙子,夏天没一个不泡在里头的。

“卫东!李卫东!”

声音是从河对岸传过来的,带着点急,还有点发颤。

我正仰面躺在水里,让清凉的河水托着我,躲开七月里头顶上那毒辣辣的日头。我们这儿,叫青川河,河水不深,但干净,村里的大小伙子,夏天没一个不泡在里头的。

那声音又喊了一声,我才懒洋洋地翻过身,抹了把脸上的水。

是陈舒。

她是去年从上海来的知青,白净,说话细声细气的,跟我们村里的姑娘不一样。她不常下河,嫌水里有小鱼啄脚。

我应了一声:“啥事啊?”

她人蹲在河边的芦苇丛里,只露个脑袋,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平时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这会儿看着有点慌。

“你……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她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被谁听见。

我游得近了些,隔着十来米的水面,问她:“咋了?”

“我衣服,”她咬着嘴唇,脸颊有点红,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急的,“刚才一阵风,给我刮跑了。”

我顺着她下巴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岸边的石头上空荡荡的,就剩下一双布鞋。刚才确实起了一阵旋风,卷着地上的土坷垃和草叶子打着转儿跑远了,我没在意,没想到把她的衣服也给顺走了。

这下事情麻烦了。

七六年的夏天,村里人穿的都薄。她一个女同志,没了衣服,就等于被困在水里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河滩,她总不能一直泡着。

水里再凉快,泡久了也受不住。

“刮哪儿去了?看见没?”我问。

她摇摇头,声音里带了点哭腔:“没……就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河滩两边都是庄稼地,玉米秆子比人还高,一件衣裳吹进去,就跟针掉进海里一样,上哪儿找去。

我看着她只露出肩膀和脑袋,水面下是啥样,我不敢想,也不敢看。我们村里规矩大,男女之间,说句话都得隔着三五步远,更别提这种事了。

“你等着,别动。”我冲她喊了一句,扭头就往岸上爬。

上了岸,我光着膀子,就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短裤,水顺着我的脊梁沟往下淌。我没敢回头看她,光是想到她还在水里,我就觉得脸上发烫。

这事儿要是让村里人看见,那可就说不清了。唾沫星子能淹死人,这话一点不假。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给她找件衣服。

回家拿,最快。

我们家离河滩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我拔腿就往村里跑,脚底板被晒得滚烫的石子硌得生疼,也顾不上了。

路过村口那棵大槐树,几个老娘们正在树底下纳鞋底,看见我光着膀子跑过去,还扯着嗓子开玩笑:“卫东,这是让狼撵了?”

我没搭理,低着头一口气冲回了家。

我娘正在院子里喂鸡,看我这副样子,吓了一跳:“你这孩子,火烧屁股了?”

“娘,把你那件旧的蓝布褂子给我用一下。”我喘着粗气说。

我娘眼睛一瞪:“你要女人的衣裳干啥?还是我的旧褂子?”

“你别问了,有急用。”我一边说,一边就往屋里冲。

我娘那件蓝布褂子,是她年轻时候穿的,后来穿旧了,就压在箱子底,偶尔家里来个亲戚,没地方住,就拿出来当个褥单铺一下。料子是粗布的,但洗得多了,也软和。关键是,它够大,够长,能把人从头到脚都裹住。

我冲进我娘的屋,一股子樟脑丸的味道。我掀开那个大木箱的盖子,手在里面一通乱翻。

“你这孩子,翻啥呢?那是你姥姥传下来的箱子!”我娘跟了进来,看我把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都给扒拉乱了,上来就要拍我的背。

我总算在箱底把那件褂子给翻了出来,一把抓在手里,转身就往外跑。

“你给我站住!”我娘在后面喊,“你拿这玩意儿到底要干啥去?不说清楚,不准走!”

我哪有时间解释,跑到院子里,只回头扔下一句:“救急!”

然后头也不回地又朝河滩跑去。

手里攥着那件带着樟脑味的旧褂子,我的心跳得跟揣了个兔子似的。我不是怕我娘骂我,我是怕陈舒在河里等急了,也怕这事儿……被人撞见。

等我气喘吁吁地跑回河边,太阳已经往西斜了一点,河面上的波光没那么刺眼了。

陈舒还蹲在原来的地方,芦苇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小小的,可怜巴巴的。

看见我回来,她眼睛亮了一下。

我不敢靠近,站在岸边,把手里的褂子抖开,冲她喊:“我给你扔过去,你接住了赶紧穿上。”

她点了点头。

我使劲把褂子朝她的方向扔了过去。褂子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啪嗒一下,落在离她不远的水面上,慢慢地湿开。

她赶紧游过去,一把捞了起来。

我立马转过身,背对着河,眼睛盯着地上的蚂蚁。我能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水声,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时候突然冒出个人来。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她细细的声音:“……好了。”

我这才敢转过身。

她已经上了岸,身上裹着我娘那件宽大的蓝布褂子,一直垂到她的小腿。她的头发还在滴水,脸色有点白,嘴唇也没啥血色,看来是冻着了。

她低着头,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衣襟,不敢看我。

“谢谢你,李卫东。”

“没事。”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就盯着她脚边那双布鞋。

“我……我先回去了。”她说完,就抱着胳膊,匆匆地往知青点的方向走。那件褂子穿在她身上,晃晃荡荡的,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松了口气,但又觉得沉甸甸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上。

我回到家,我娘正黑着脸坐在院里的小板凳上。

“说吧,咋回事?”她手里的蒲扇摇得呼呼作响,但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凉快。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娘听完,半天没说话,就是盯着我,那眼神,跟看一个不懂事的闯祸精一样。

“你这傻小子,”她最后叹了口气,把蒲扇往地上一扔,“你这是帮人?你这是往火坑里跳!”

“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一个女同志在河里泡着吧?”我不服气。

“泡着就泡着!天黑了她自己就想办法了!你一个大小伙子,递女人的衣服,这要是传出去,你们俩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娘的声音提得老高。

“我转过身了,没看。”我辩解道。

“你没看,谁信?”我娘一句话就把我噎死了,“卫东啊,你爹死得早,娘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咱们在村里,靠的就是个本分。你跟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不一样,他们待两年就走了,你呢?你的根在这儿,你一辈子的脸面都在这儿!”

我娘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我心里那点因为帮了人而产生的踏实感,瞬间就没了,剩下的全是后怕。

果然,第二天,村里就开始起风了。

我是被我娘从床上推醒的,天还没亮,她就让我赶紧下地去。她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人觉得咱家心虚。

我扛着锄头走到地里,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远远的,就看见几个已经开工的社员聚在一块儿,对着我这边指指点点的。

我一过去,他们就散开了,各干各的活,但那眼神,跟刀子似的,一个劲儿往我身上瞟。

干活的时候,邻近田垄的王婶子,一边锄草一边阴阳怪气地唱起了山歌,那词儿,一句比一句难听,什么“干柴烈火河边遇,蓝布褂子遮不住”。

我气得脸都涨红了,手里的锄头握得咯吱咯吱响。

我想冲过去跟她理论,可我能说啥?我说我没看?我说我们是清白的?

这种事,越描越黑。

我只能埋着头,一下一下地使劲锄地,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憋闷都发泄到地里去。

中午回家吃饭,我娘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听见了吧?”她把一碗玉米糊糊重重地顿在我面前,“现在全村都传遍了。说你跟那个上海来的女知青,在河边……不干不净。”

最后四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端着碗,一点胃口都没有。玉米糊糊很烫,但我心里比它还烫,是那种烧得慌的烫。

“我没有。”我低声说。

“你没有,人家不信!”我娘说,“下午,生产队的王队长让你去他家一趟。”

我心里一沉。王队长是我们生产队的头儿,管着我们队里所有人的工分和大小事务,在村里说话很有分量。他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表扬我拾金不昧。

下午,我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去了王队长家。

他家院子里晒着烟叶,一股辛辣的味道。王队长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队长。”我喊了一声。

他抬起眼皮瞅了我一眼,没说话,指了指旁边的小板凳,示意我坐。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看起来很严肃。

“卫东啊,”他抽完一袋烟,把烟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老实孩子。今天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昨天下午,河滩上,到底咋回事?”

我把跟我娘说的那套,又原原本本地跟王队长说了一遍。

王队长听完,沉默了很久。

“这么说,你是为了帮她?”

“是。”我答得很干脆。

“糊涂!”他突然一拍大腿,“你帮人的法子多的是,为啥非要自己跑回家拿衣服?你就不会去找个女社员,或者去知青点喊个女知青来帮忙?你一个大小伙子掺和进去,这叫啥事!”

我愣住了。

是啊,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脑子里光想着快,光想着解决问题,压根没去想这些弯弯绕。

我太笨了。

“队长,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懊恼地说。

“你没想那么多,可别人会想得多。”王队长叹了口气,“现在村里风言风语的,对你,对那个女知青,影响都不好。尤其是人家一个从大城市来的姑娘,脸皮薄,以后在村里还咋待下去?”

他说的没错。比起我,陈舒的处境更难。我是本村人,再怎么样,还有家,还有我娘。她呢?一个人在知青点,无亲无故的,那些风言风语对她来说,就是一把把软刀子。

“那……那现在咋办?”我急了。

“还能咋办?凉拌!”王队长又装上一锅烟丝,“这几天,你少出门,见了人也别搭腔。地里的活儿干完了就回家。等过阵子,这风头过去了,也就没人提了。”

从王队长家出来,天阴沉沉的,跟我的心情一样。

我第一次感觉到,做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后果竟然会这么沉重。

那几天,我真的就按王队长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娘也不让我到处跑,家和地里,两点一线。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还是怪怪的。那种混杂着鄙夷、好奇和幸灾乐祸的眼神,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我浑身不自在。

我没再见过陈舒。

听我娘说,她也请了好几天的假,没出工,一直待在知青点。

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因我而起。如果我当时能更周全一点,或者,干脆就狠下心不管她,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可一想到她当时在水里那副无助的样子,我又觉得,我做不到不管她。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慢慢淡下去了。

那天晚上,我吃完饭,正准备去把院子里的水缸挑满,我们家的大门突然被人拍得“砰砰”响。

来的是我们村的民兵连长,李大山。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都是民兵。

李大山一脸严肃,手里还拿着本红色的语录本。

“李卫东,你出来一下。”他的口气,不像是商量,倒像是命令。

我娘赶紧迎了出去,陪着笑脸:“大山兄弟,这大晚上的,啥事啊?”

“婶子,我们找卫东了解点情况。”李大山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有人举报,李卫东和知青点的陈舒,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搞腐化堕落,破坏革命生产。我们现在要带他去大队部,接受调查。”

我脑子“嗡”的一下,炸了。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正当关系”,“腐化堕落”,这在当时,是能毁掉一个人一辈子的罪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娘急了,张开双臂护在我身前,“我们家卫东是啥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不会干那种事!”

“婶子,你让开。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有没有,调查了就清楚了。”李大山不为所动。

我看着我娘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背影,心里又酸又涩。我推开我娘,往前站了一步。

“我跟你们走。”我说。

我不能让我娘为我跟他们起冲突。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得自己扛着。

去大队部的路上,夜很黑,没有月亮。几个民兵一左一右地“陪”着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犯人。

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我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调查。我只知道,这件事,已经不是简单的风言风语了,它变成了一场正式的、带着政治色彩的审查。

到了大队部,那间平时用来开会的屋子,灯火通明。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长条桌,桌子后面坐着好几个人。生产队长王队长,村支书,妇女主任,还有民兵连长李大山。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被带到桌子前面,站在正中央,像是在接受审判。

“李卫东,”村支书先开了口,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眼神很锐利,“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和女知青陈舒,在河边行为不轨。你老实交代,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我回答。

“没有?”妇女主任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嗓门很大,“没有你们俩大下午的在河边干啥?没有她为啥穿你的家里的衣服?我们都去问过了,那件蓝布褂子,就是你娘的!”

我把那天的情况又解释了一遍。

但这一次,没人信了。

“哼,编,你接着编。”李大山冷笑一声,“你要是清白的,为啥不去找个女同志帮忙?偏要自己去?我看你就是早就存了坏心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推测。我的解释,在他们先入为主的偏见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张大网里,越挣扎,网收得越紧。

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陈舒走了进来。

她身后也跟着两个女民兵。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但脸色比那天在河边还要白,像一张纸。

她被带到我旁边站着。我们俩隔着一步的距离,谁也没看谁。

“陈舒同志,”村支书的口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然很严厉,“你是从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更应该严于律己。现在,请你把那天下午的事情,如实地向组织汇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舒身上。

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说。如果她害怕了,为了自保,说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话,那我们就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飞蛾扑打灯罩的声音。

陈舒抬起头,她的目光扫过桌子后面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我有些意外。

“那天下午,是我不对。”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不该一个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游泳。我的衣服被风刮走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被困在水里,又冷又怕。是李卫东同志路过,听到了我的呼救。我请他帮忙,他才跑回家,拿了他母亲的衣服给我解围。”

“整个过程,他都站在很远的岸上,把衣服扔给我之后,就立刻转过了身,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是我穿好衣服之后,主动向他道谢的。”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疏忽造成的意外。李卫东同志是出于好心帮助我,他是个好人。如果因为这件事,要批评谁,那就请批评我。如果组织要给我处分,我也接受。但请不要冤枉一个无辜的好人。”

她一口气说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退缩。

我愣愣地看着她。我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屋子里的人也都愣住了。他们可能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上海姑娘,竟然这么有担当。

王队长最先反应过来,他清了清嗓子,说:“既然是这样……那可能真的是个误会。”

“误会?”李大山不甘心,“就凭她一面之词?”

“那不然呢?”王队长看了他一眼,“人家女同志自己都这么说了,你还想咋样?非要闹出人命来?”

村支书也沉默了。他敲了敲桌子:“这件事,我们会再做调查。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们俩,都先回去吧。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不准私下接触,不准跟任何人讨论这件事。”

我和陈舒被分开了,各自被送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陈舒刚才说的话。

“他是个好人。”

“请不要冤枉一个无辜的好人。”

这几句话,像一股暖流,把我心里那些天的冰冷、委屈和憋闷,都给融化了。

我不再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到家的时候,我娘还坐在院子里等我,眼睛都红了。

“回来了?”她看见我,声音都哑了。

“嗯。”

“他们……没为难你吧?”

“没有。”我摇摇头,“娘,你别担心了,会没事的。”

我没把陈舒说的话告诉我娘。我怕她又多想。

那一晚,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我以前觉得,这个世界上,对错是分明的,黑白是清楚的。只要你做的是对的,就不用怕。

但这件事,让我明白了,很多时候,对错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我也开始反思自己。王队长说得对,我当时确实是糊涂,做事不想后果。我的那点“好心”,差点把我和陈舒都推进了深渊。

可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那样做吗?

我想了很久。

答案是,会的。

我可能还是会想不到更周全的办法,我可能还是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去帮助她。因为在我心里,看着一个人落难而不伸出援手,比被人误会、被人议论,要难受得多。

我开始明白,我娘说的“本分”,和王队长说的“周全”,都没错。它们是这个世界上的生存法则。

但除了这些,人心里,还应该有点别的东西。

那东西,可能就是陈舒说的,“好人”两个字的分量。

我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承受这一切,我开始主动地思考。我不再问“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是开始问自己,“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应该怎么去面对?”

我想要的是清白,是堂堂正正地活在村里。我想要保护那个勇敢地为我说话的姑娘,不让她因为我的鲁莽而受到伤害。

我该怎么做?

我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躲在家里,等着风头过去。我要主动去做点什么。

第二天,我起得特别早,挑着家里的两只大水桶,去了村里的水井。

以前,这种活儿都是我娘干的。村里的水井,是全村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每天早上,各家的婆姨媳妇都会聚在那里,一边打水,一边说东家长西家短。

我一出现,井边瞬间就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我谁也没看,默默地排队,打水。

打完水,我正要走,王婶子又开口了,那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哟,这不是卫东嘛。几天不见,人看着精神多了。看来大队部的茶,还挺养人啊。”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王婶子。

我以前很怕她那张嘴,但现在,我心里很平静。

“王婶,”我开口了,声音很稳,“大队部的茶我没喝着。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一件事。”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下文。

“我李卫东,从小没爹,是我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娘教我,做人要本分,要善良。那天在河边,我就是觉得,陈知青一个女同志,有困难了,我搭把手,是应该的。这跟我娘从小教我扶摔倒的老人,帮邻居推车,是一个道理。”

“我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存什么坏心思。如果大家觉得,好心帮人,反倒是一种错,那以后村里谁家再有个急事难事,是不是都得先掂量掂量,帮了之后,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

“至于那些难听的话,你们说我,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无所谓。但请你们别再去说陈知青。她一个城里来的姑娘,爹娘都不在身边,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们青川村的人,不能这么欺负一个外乡人。”

我说完,对着王婶子,也对着井边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我挑起水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身后,一片寂静。

我不知道我这番话,能有多大作用。但我必须说。这是我为自己,也是为陈舒,做的第一次辩解。

我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我的那番话,非但没有平息风波,反而像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炸开了锅。

村里有一部分人,特别是那些老实本分的长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但更多的人,尤其是像王婶子那样唯恐天下不乱的,觉得我这是在狡辩,是在公开地“护着”陈舒。

“看看,看看,这都公开给小相好说话了!”

“这小子,胆子肥了啊!”

流言蜚语,像夏天的蚊子,嗡嗡地,更加厉害了。

而最致命的一击,来自李大山。

不知道他从哪儿打听到,陈舒的家庭成分有问题。她的父亲,在运动初期,被划为“右派”,现在还在农场改造。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弹,在村里炸响了。

一个“作风有问题”的本地小伙,一个“家庭成分有问题”的女知青。

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性质就完全变了。

李大山立刻把这个情况上报给了公社。他说,这不是简单的个人作风问题,这可能是阶级敌人对我们贫下中农的腐蚀和拉拢,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

这个帽子,扣得太大了。大到能压死人。

公社立刻派了调查组下来。

这一次,不是在大队部了,而是在公社的大院里。我和陈舒,又一次被带走了。

公社大院的墙上,刷着巨大的标语。气氛比上次在大队部,要严肃一百倍。

我们被分开审问。

审问我的人,是一个姓赵的干事,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问话的口气,却像刀子一样。

“李卫东,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和陈舒,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私下里,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有没有谈论过对当前政策不满的话?”

我这才明白,他们怀疑的,已经远远超出了男女关系。

“我们……就是普通社员关系。”我感觉自己的喉咙很干。

“普通社-员关系?”赵干事冷笑一声,把一本东西摔在桌子上,“那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那是一本日记。

是陈舒的日记。

我心里猛地一沉。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拿到这本日记的,但我知道,完了。

日记,是这个年代最私密,也最危险的东西。人会在里面写下一些最真实,也最不设防的想法。

“我们在她的日记里,发现了很多不好的思想。比如,她抱怨农村的生活苦,想念城市。这说明,她对上山下乡这个伟大的号召,是有抵触情绪的。”

“而且,她还在日记里提到了你。她说,‘卫东是个好人,很淳朴,跟村里其他人不一样。’——你们才认识多久?她为什么这么评价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干事的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一下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百口莫辩。

我说我们清白,他们不信。我说我们没聊过什么,他们更不信。

他们觉得,一个家庭成分有问题的女知青,主动接近一个贫下中农的青年,背后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我,就是那个被腐蚀、被拉拢的对象。

审问持续了很久,从下午一直到深夜。他们不让我喝水,也不让我睡觉,就用车轮战的方式,一遍一遍地问我同样的问题。

我的脑袋越来越昏沉,意志力也快被消磨光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绝望。我所珍视的一切,我的名誉,我娘的期望,我简单的生活,好像都在这场风暴里,被撕得粉碎。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多管闲事,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

我被关在公社一间空置的小屋子里,等候处理。

屋子里只有一张木板床,连个窗户都没有。门从外面锁着。

我躺在木板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

我不知道陈舒怎么样了。她一个女孩子,面对这样的审问,她能撑得住吗?她的日记被翻了出来,那些属于她的小心思,小情绪,都被当成了罪证,公之于众。这对她来说,是多大的伤害。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着,疼得喘不过气。

我觉得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她不会被卷进这个漩涡。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我感觉天塌下来了,而我,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绝望吞噬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是王队长。

他手里拿着两个还热乎的玉米饼子,还有一个水壶。

“快吃。”他把东西塞到我手里,声音压得极低。

我看着他,眼睛一下子就热了。

“队长……”

“别说话,听我说。”他蹲下来,看着我,“卫东,这事儿,闹大了。公社那个赵干事,是铁了心要把这事办成个案子。你和陈知青,现在很危险。”

我抓着饼子,手在抖。

“我……我该怎么办?”

王队长看着我,叹了口气:“卫东,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但现在,光说自己冤枉,没用。他们要的,不是真相,是要一个能交差的结果。”

他顿了顿,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只有一个办法了。”他说,“你得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就承认,是你一时糊涂,对陈知青起了坏心思。你去骚扰她,她是为了名声,才不敢声张。至于她的日记,跟你没关系,她写什么,你都不知道。你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作风问题,最多也就是批斗你几场,关你几天禁闭,扣光你的工分。这是人民内部矛盾。”

“但如果,把你们俩捆在一起,定性成阶级斗争,那陈知青就完了。她那个家庭成分,再扣上这顶帽子,这辈子都别想回城了,可能还要被送去更偏远的地方。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王队长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去顶下所有的罪。用我的“作风问题”,去换她的“清白”。

这样,问题就从两个人,变成了我一个人。从一个复杂的政治问题,变成了一个简单的道德问题。

“可……可我没有……”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知道你没有!”王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手上的力气很大,“但现在,是真是假,还重要吗?卫东,你是个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把她牵扯进来的,你就得想办法把她摘出去。”

“你好好想想吧。明天,调查组还会再审。怎么说,你自己决定。”

王队长说完,就匆匆地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手里还捏着那个温热的玉米饼,但我一点都感觉不到饿。

我的心里,像是在进行一场天人交战。

承认吗?

承认了,就意味着我要背上一个一辈子都洗不清的污点。在村里,我将永远抬不起头。我娘,也会因为我,一辈子在人前直不起腰。

不承认?

那陈舒怎么办?她本来就是无辜的,现在又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处境比我艰难一百倍。如果因为我的“不承认”,让她被定性为“阶级敌人”,那我这辈子,良心都不会安宁。

我想起了她在河里无助的样子。

我想起了她在大队部,勇敢地站出来为我说话的样子。

“他是个好人。”

“请不要冤枉一个无辜的好人。”

如果我为了自己的名声,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推向深渊,我还算个什么“好人”?

我娘教我“本分”,王队长教我“周全”。但这一刻,我心里有一个更响亮的声音告诉我,做人,最重要的是“担当”。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以前,我觉得遵守村里的规矩,不被人说闲话,就是对。

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对错,不在别人的嘴里,也不在那些条条框框里。它在自己的心里。

保护一个无辜的人,让她免受更大的伤害。这,就是对的。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名声,是自己的一切。

我慢慢地,把那个玉米饼吃完了。

我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我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赵干事又来审问我的时候,他的表情很不耐烦。

“李卫东,想了一晚上,想清楚没有?”

我抬起头,看着他,平静地说:“想清楚了。”

“说。”

“那天在河边,是我不对。”我按照王队长教我的话,开始往下说,“是我看见陈知青一个人,就起了坏心思。是我主动去跟她说话,吓着她了。她衣服被风刮走,也是我……我故意制造的机会。”

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在割我自己的心。

“后来,我假装好心,给她送衣服。村里的谣言,也是我为了败坏她的名声,故意散播出去的。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干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日记里写了什么,我更不知道。她……她是个好同志,是我思想肮脏,玷污了她。”

赵干事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结果,我给了他。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他合上记录本,“态度还算可以。我们会根据你的坦白,酌情处理。”

我被带出了审讯室。

在走廊的尽头,我看见了陈舒。她也刚从另一间屋子出来,正准备被带走。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但被旁边的人推着走了。

我没有解释,只是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希望她能明白。

接下来的处理结果,很快就下来了。

我,李卫东,因为“道德败坏,骚扰女知青”,被定性为“流氓行为”。

处理决定是:在全公社范围内通报批评,记大过一次,扣除全年所有工分,并在我们村里,开一个批斗大会,让我当众检讨,接受贫下中农的批判教育。

而陈舒,因为“立场坚定,及时向组织划清界限”,被认定为是无辜的受害者。对她的调查,就此结束。

只是,因为日记里那些“不当思想”,她也被要求写一份深刻的思想汇报,并在知青点内部,做一次自我批评。

相比之下,她的结果,已经好太多了。

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娘来公社接我回家。她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

她什么也没说,就是拉着我的手,一直哭。

回到村里,我成了过街老鼠。

以前那些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人,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对我吐口水。孩子们跟在我屁股后面,朝我扔石子,唱着编排我的歌谣。

我家的大门上,被人用黑墨水,刷上了“流氓”两个大字。

我娘每天天不亮,就偷偷地去擦,但擦掉了,第二天又会被人写上。

批斗大会那天,全村的人都来了,把我们村的打谷场围得水泄不通。

我被押到台子上,脖子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和罪名,还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

李大山站在我旁边,领着大家喊口号。

“打倒流氓分子李卫东!”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我低着头,看着脚下的土地。我在这片土地上长大,我熟悉这里的每一寸泥土,每一种气味。但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轮到我做检讨了。

我拿着那份别人给我写好的检 ઉ稿,念着那些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我叫李卫东,我是一个思想肮脏,道德败坏的坏分子……”

我念得很慢,很麻木。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我抬起头,看见陈舒正从人群里,往台子的方向挤。

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两个民兵想拦住她,但她很坚决,一把推开他们,跑上了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台上的李大山和村支书。

她跑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检讨稿,撕得粉碎。

“假的!都是假的!”她对着台下的人群,大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李卫东是无辜的!他没有骚扰我!是我请求他帮忙的!他是个好人!”

然后,她转过身,面对着村支书和公社来的人,把手里的信封举了起来。

“这是我写给我父亲的信。信里,我已经把所有事情的经过,都写清楚了。我还写了另一封信,给地区革委会。我相信,组织会给我,也给李卫东同志,一个公正的调查结果!”

“如果,你们非要说有一个人是坏人,那个人是我!是我不小心,是我求助,是我把一个好人,拖下了水!你们要批斗,就批斗我!”

她站在台子上,瘦弱的身体,却像一棵挺拔的小松树。

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的眼睛里,闪着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我看着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来推翻我为她筑起的那道“保护墙”。

台下,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后来,事情又经历了很多波折。

地区革委会真的派人下来重新调查了。他们找了很多人谈话,也重新审阅了陈舒的那本日记。

最后,调查结果下来了。

结论是:这是一起由意外事件引发的误会。李卫东同志助人为乐的行为,值得肯定,但在方式方法上,确有不妥,应注意影响。陈舒同志作为知识青年,应加强自我保护意识。对于村内传播谣言,恶意举报,搞扩大化的李大山等人,给予严肃的批评教育。

一场差点毁掉两个年轻人前途的风暴,就用这样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画上了一个句号。

对我的处分,撤销了。

扣掉的工分,补了回来。

我家门上的黑字,也被村里派人,用石灰水,刷得干干净净。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不一样了。

村里人看我的眼神,变了。从鄙夷,变成了复杂。有敬佩,有不解,也有疏远。

我和陈舒之间,也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

我们见面,还是很少说话。但偶尔在田埂上遇到,我们会远远地,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

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东西。有感激,有歉意,有共患难之后的信任。

我们都从这场风波里,成长了。

我明白了,善良需要锋芒,正直需要智慧。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还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而她,也褪去了大城市姑娘的娇气,变得更加坚韧和勇敢。

第二年冬天,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了。

知青点一下子就沸腾了。所有人都开始拼命地复习。

陈舒也是其中一个。她底子好,又刻苦。每天晚上,知青点的灯,就属她那屋的熄得最晚。

我有时候路过,会看见她伏在桌前学习的剪影。

我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她像一只鸟,这片小小的村庄,困不住她。她应该飞向更广阔的天空。

考试那天,是我用队里的牛车,把她和另外几个知青,送到县城考场的。

临下车的时候,她回头对我说:“李卫东,谢谢你。”

我笑了笑:“加油。”

再后来,她考上了。是上海的一所大学。

走的那天,村里很多人去送她。

我也去了,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新棉袄,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她跟村里人一个个地道别。

最后,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我身上。

她没有走过来,只是隔着很远的距离,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站在原地,对她挥了挥手。

火车开动了,带走了她,也带走了我们那段荒唐又深刻的岁月。

她走了之后,给我来过一封信。

信里,她没提过去那些事,只是说了说大学里的生活,问了问村里的情况。

信的最后,她写道:

“卫东,谢谢你让我知道,在最黑暗的时候,人性的善良,会发出最亮的光。这束光,会一直照亮我前行的路。”

我把信叠好,放在了贴身的口袋里。

很多年过去了,我也娶妻生子,过上了平淡的日子。村里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当年那些事,也早就没人再提了。

但我时常还会想起那个七六年的夏天。

想起那条清亮的青川河,那件宽大的蓝布褂子,和那个站在批斗台上,为我辩解的瘦弱身影。

那件事,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也让我一夜之间长大。

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选择。有些选择,关乎利益,有些选择,关乎名声。但最重要的选择,是关乎你的内心。

当你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做你认为对的事,哪怕全世界都误解你,你也能站得笔直,活得坦荡。

因为,你守住了自己心里,那束最亮的光。

来源:积极的柳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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