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他出差途中,让座给孕妇,十年后竟在面试时重逢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08 10:42 1

摘要:妻子小兰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她的声音不高,但在这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明天面试,衣服我给你烫好了,挂在门背后。”

妻子小兰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我说。她的声音不高,但在这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电视上播的晚间新闻。新闻里说,今年国民经济又上了一个新台台阶,到处都是新机遇。

“别老嗯嗯嗯的,跟人家好好说。咱们家……就指望你了。”她把碗放进水槽,水龙头一开,哗哗的水声盖住了她后半句的叹息。

我叫李卫民,四十一岁。

去年,我工作了二十年的国营纺织厂,黄了。我和几百个工友一起,领了最后一笔钱,回了家。

人到中年,不上不下,一身的技术,都是老机器上的。新时代,日新月异,我这点本事,就像那台被当成废铁卖掉的老式纺纱机,没人稀罕了。

小兰在街道的便民服务站上班,一个月几百块钱,勉强够儿子东东的学费和家里的嚼用。

我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明天要去面试的这家公司,叫“华星科技”,听说是新成立的高新技术企业,招技术员。我递简历的时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人家要的是懂电脑、懂编程的,我只会看图纸、修机器。

可简历递上去,人家竟然通知我去面试了。

我关掉电视,站起身,走到门后。

那件白衬衫,是结婚时做的,领口和袖口都有些发黄,但被小兰用搓衣板使劲刷过,又用开水烫了,整整齐齐地挂在那儿,像一封等待开启的信。

我心里有点发酸,又有点暖。

这个家,就靠我们俩撑着。我得行。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刮了胡子,换上那件白衬衫,又把唯一一条像样的西裤穿上。小兰递给我一个煮鸡蛋,还有一个水煮蛋。

“路上吃,别饿着。面试的时候,精神头足一点。”

我点点头,接过鸡蛋,塞进我的旧公文包里。那包是厂里发的,帆布的,四个角都磨出了毛边。

华星科技的公司地址在开发区,离我家要转两趟公交车。我提前一个半小时就出了门。

公司在一栋崭新的写字楼里,玻璃幕墙在太阳下闪着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我站在楼下,看着那些穿着笔挺西装、踩着高跟鞋的年轻人匆匆走进大门,感觉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我的白衬衫,在他们鲜亮的衣服衬托下,显得那么旧,那么不合时宜。

我深吸一口气,攥了攥公文包的带子,走了进去。

面试安排在九点。

一间大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简历都做得花里胡哨的。

我的那张A4纸打印的简历,夹在里面,像个误入派对的老实亲戚。

先是笔试,考了一些我看不大懂的逻辑题和英文缩写。我连蒙带猜,做完了一身汗。

然后是群面。面试官让我们就一个“如何提高生产线效率”的问题进行讨论。

这个我熟。我谈了我在老厂里搞技术革新,怎么调整设备参数,怎么优化工人操作流程,愣是把进口设备的效率提高了百分之五。

我说得很实在,都是干货。但那些年轻人,嘴里蹦出的都是“数据模型”、“优化算法”、“管理闭环”这些我听不懂的新词儿。

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从博物馆里走出来的古董。

我心里有点凉。

群面结束,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士走进来,通知我们稍等,说部门总监要亲自进行最后一轮面试。

我们一个个被叫进去。

轮到我的时候,我整理了一下衬衫,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

办公室很大,很亮。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短发,妆容精致,眼神很锐利。

她示意我坐下,然后拿起我的简历。

“李卫民师傅,是吗?”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是的,我是李卫民。”我有些拘谨地坐直了身体。

她翻看着我的简历,那上面记录着我二十年的工作履历,从学徒到技术骨干,获得的每一个奖状,每一次技术革aring。

那是我前半生所有的骄傲。

可我看着她的表情,她似乎并不感兴趣。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那一瞬间,我觉得她的眼神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我想不起来。像她这样的人,和我,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放下简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李师傅,你在国营厂待了二十年,很稳定。为什么想来我们这样的私营企业呢?我们的节奏很快,压力也很大。”

这个问题,我准备过。

我把那些“想挑战自己”、“看好公司的发展前景”之类的套话,用我自己的方式,诚恳地说了出来。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点头。

等我说完,她沉默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只有空调的微风声。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然后,她问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问题。

“刚刚在群面的时候,关于那个‘预警机制’的点子,我听你提了一句,后来是那位姓王的小伙子详细阐述的。那是你们共同的想法吗?”

我愣住了。

那个点子,确实是我先提的。我说我们以前在车间,会根据机器的声音和温度,提前判断它会不会出故障。这就是最朴素的预警机制。

后来那个叫小王的小伙子,立刻接过去,用一堆时髦的词汇,把它包装成了一个“基于大数据分析的智能化故障预警系统”。

当时,我没吱声。我觉得,人家年轻人脑子活,话说得漂亮,也是一种本事。我一个老师傅,没必要去争这个。

可现在,这位总监,竟然把这个问题单独拎了出来。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我该怎么回答?

如果我说是我的想法,会不会显得我斤斤可计较,没有团队精神?而且,我怎么证明?

如果我说是我们共同的想法,那这个机会,可能就真的溜走了。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我觉得,那平静的表面下,藏着一种审视。

这不仅仅是一个问题,这是一个选择。

我需要这份工作。东东的学费,家里的房贷,小兰操劳的背影,都在我脑子里打转。

我深吸一口气,喉咙有些发干。

“是……我们讨论的时候,互相启发,共同想到的。”

我说出了这句话。

说完,我就后悔了。

这不是我。我李卫民,一辈子没说过违心的话。

总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的,我明白了。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我站起身,说了声“谢谢”,机械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搞砸了。

回家的公交车上,我靠着窗户,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街景。

心里堵得慌。

我不是心疼那个被抢走的点子,我是对自己刚才的回答感到难受。

我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工作机会,把我最看重的东西——诚实,给丢了。

回到家,小兰迎上来,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挤出一个笑容。

“还行,让等通知。”

我不敢告诉她面试时发生的事。我怕她失望,更怕看到我自己心里的那点不堪。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坐立不安。

我一遍遍地回想面试的场景,回想那位女总监的眼神。

我觉得,她当时肯定看穿了我的言不由衷。

一个星期过去了,华星科技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心里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我又开始每天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看招工启事,去人才市场。

但结果都一样。人家要么嫌我年纪大,要么嫌我不会电脑。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小兰不再问我找工作的事,只是默默地把饭菜做得更省,把家里的灯泡换成了更节能的。

东东也懂事了,不再吵着要买新玩具,每天放学就趴在桌上写作业。

这个家,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压力笼罩着。

我躺在床上,常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我开始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坚持的那些东西,比如诚实、本分,在这个新时代,都已经过时了?是不是我也应该学着变得更“灵活”一些?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请问是李卫民先生吗?这里是华星科技人力资源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是。”

“是这样的,李先生。您之前应聘的技术员岗位,我们已经招到人了。不过,我们总监对您印象很深,觉得您经验丰富,做事踏实。我们公司仓库这边,正好缺一个负责设备库存管理的职位,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仓库管理员?

我愣住了。

我一个八级技工,去管仓库?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这个职位是暂时的,主要是盘点和维护一些精密仪器。薪水方面,可能比不上技术员,但是……”

我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我……我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等您答复。”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半天没动。

小兰走过来,轻声问:“谁的电话?”

“华星科技。”

“他们要你了?”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我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她听完,也沉默了。

管仓库,说出去,确实不好听。我那些老工友,要是知道了,不定怎么看我。

“卫民,”小兰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我看着她。

“你想啊,他们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年轻人不要,偏偏给你这个机会?说明那个总监,是看重你这个人的。你先进去了,只要好好干,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吗?”

“这跟我想的不一样。”我低声说,“我以为,凭技术吃饭,到哪儿都饿不着。没想到,现在要……”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小兰打断我,“厂子都没了,你还抱着以前那套想法?有活儿干,能挣钱养家,比什么都强。面子能当饭吃吗?”

她的手,因为常年做家务,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我心里乱糟糟的。

一方面,是现实的压力,是小兰眼里的期盼。

另一方面,是我心里那点可怜的骄傲。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我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

夜很深,小区的楼里,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

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我刚进厂的时候,跟着师傅学技术,手上磨出的血泡。

想起我第一次独立完成设备大修,车间主任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李,好样的”。

想起我拿着奖金回家的路上,心里盘算着给小兰买条新裙子,给东东买个变形金刚。

那些日子,好像还在昨天,却又那么遥远。

我不再是被需要的人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

烟抽到一半,我忽然想通了。

小兰说得对。

现在不是我挑工作的时候,是工作挑我。

那个女总监,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机会?

也许,她看中的,就是我的“老实”。

而我,在面试的时候,却差点把它丢了。

现在,她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用行动去证明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机会。

我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第二天一早,我给华星科技的人力打了电话。

我说:“那个职位,我接受。”

就这样,我成了华星科技仓库的一名管理员。

工作不复杂,就是对那些从国外进口的精密仪器进行入库登记、定期检查和维护。

这些仪器,金贵得很,一台就顶我们家一套房子。

同事是个刚毕业的小伙子,叫小张,人很活泼,但做事有些马虎。

我把我在厂里养成的那套严谨的工作习惯带到了这里。

每一台设备,我都亲自开箱检查,核对型号,记录编码。

说明书是全英文的,我让小张帮我翻译,然后自己一点点地啃,把维护手册上的每一个步骤都背得滚瓜烂熟。

仓库里又闷又热,还没有窗户。

我每天穿着工作服,在货架之间穿梭,一待就是一整天。

中午,我就吃自己带的饭。小兰每天都给我准备好,一个饭盒是米饭,一个饭盒是菜。

有时候,我能看到之前和我一起面试的那个小王。

他成功应聘上了技术员,每天穿着干净的衬衫,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工作。

他看到我,会客气地叫一声“李师傅”,眼神里带着一丝我能读懂的、复杂的意味。

我只是点点头,继续做我的事。

我心里没有不平衡,真的。

我只想把手头这点事,做好。

我发现,仓库的管理系统有很多漏洞。库存数据不准,仪器的维护记录也很混乱。

我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把所有库存重新盘点了一遍,然后用最笨的办法,做了一个台账。

一个硬皮本,我用钢笔,一笔一划地写。

什么设备,什么时候入库,什么时候做过保养,下一次保养是什么时候,写得清清楚楚。

小张笑我,说:“李师傅,你这套太老土了,现在都用电脑了。”

我说:“电脑会出错,但脑子和本子不会。”

我不仅做台账,还根据仪器的特性,给它们重新分类,调整了货架的布局。这样一来,不仅找东西方便了,也减少了设备受损的风险。

这些事,没人要求我做。

我只是觉得,既然我在这里,就该把这里弄得井井有条。

这是我当了二十年工人的习惯。

我很少见到那位陈总监。

她很忙,每天行色匆匆。

有一次,她陪着几个客户来仓库看货。

她一路介绍,走到我负责的区域时,脚步停了一下。

她看着那些被我擦得一尘不染的设备外箱,看着我贴在货架上、字迹工整的标签,眼神里有些许的意外。

她什么也没说,带着客户继续往前走。

我也没有凑上去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我觉得,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仓库的工作,也渐渐顺手了。

小兰看我每天虽然累,但精神头比在家待着的时候好多了,她也放心了。

她说:“卫民,我就知道,你到哪儿都能干出个样来。”

我笑了笑。

其实我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劲。

我想证明,我李卫民,不仅仅只能管仓库。

机会,是在一个周五的下午,突然来的。

那天,技术部那边急着要调用一台非常关键的测试仪。

小王带着两个人,拿着单子来提货。

我在系统里一查,找到了对应的设备编码,然后带着他们去货架。

可是,到了地方,我们都傻眼了。

货架上,是空的。

小王一下子就急了:“李师傅,怎么回事?设备呢?系统里明明显示在这里的!”

我也很意外。

我非常确定,这台设备入库的时候,是我亲手放上去的。

我立刻拿出我的那个硬皮本台账。

翻到那一页,我指着上面的记录,说:“你看,设备是上个月十五号入库的,放在C-07货架,之后没有任何出库记录。”

小王一把抢过本子,看了看,又看了看空的货架,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这不可能啊!客户明天就要用,要是没有这台设备,公司的损失就大了!”

他旁边的两个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我没理他们,我脑子里在飞快地思考。

设备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消失。

我闭上眼睛,回想那天入库的场景。

那天,一共到了三箱货。两箱大,一箱小。这台测试仪,就在那个小箱子里。

我记得,当时搬运工用叉车的时候,差点撞到货架,我喊了一声,让他小心。

等等!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快步走到旁边的另一个货架。那个货架上,放着另一家供应商的设备。

我让小张搬来梯子,爬了上去。

在货架的最顶层,最里面的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箱子。

箱子上的标签,被灰尘盖住了一半。

我用袖子擦了擦。

上面的编码,正是我要找的那台测试仪!

我让小张他们帮忙,把箱子小心翼翼地搬了下来。

开箱检查,设备完好无损。

小王长出了一口气,脸上有了血色。

“太好了,李师傅,真是谢谢你了!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着箱子上贴错的入库标签,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肯定是当时录入系统的人,把两家供应商的货搞混了,标签贴错了,系统信息也录错了。

而负责录入的,就是小张。

小张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小王看了一眼小张,又看了一眼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李师傅,这次多亏了你。回头我一定跟陈总监好好说说你的功劳。”

说完,他便急匆匆地带着人,把设备运走了。

仓库里,只剩下我和小张。

“李师傅……我……我对不起你。”小张低着头,声音都快哭了,“要不是你,我这次就闯大祸了。”

我看着他,这个刚出校门没多久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以后做事,细心点就行了。”

我没有去责怪他。

人嘛,谁不会犯错呢?我年轻的时候,也犯过错。是我的师傅,手把手地把我带出来的。

我拿出我的台账本,把正确的库存位置,用红笔更正过来。

然后,我对小张说:“走,我请你吃饭。”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想到,它会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波。

周一早上,我刚到仓库,就被通知去陈总监的办公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走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

陈总监坐在桌后,表情很严肃。

小王也在,站在一旁,低着头。

“李师傅,你来了,坐。”陈总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坐了下来,心里有些忐忑。

“上周五仓库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陈总监开门见山。

她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小王报上来的情况是,仓库管理混乱,系统数据与实际库存严重不符,导致重要设备无法及时找到,险些造成重大损失。”

我听着,心里一沉。

小王,他竟然这么说?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他躲开了我的目光。

“他还说,幸亏他经验丰富,在你的台账本上发现了线索,才最终找到了设备。”

陈总监的语气很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我明白了。

小王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仓库头上,推到了我头上。

然后,把找到设备的功劳,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往头上涌。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二十年的工厂生涯,我看过各种各样的人,也经历过不少事。但像这样,被人当面颠倒黑白,还是第一次。

我看着陈总监。

她在等我说话。

等我辩解,等我反驳。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该说什么?

说小王在撒谎?说真正的功臣是我?说犯错的是小张,但我替他扛了?

证据呢?

我的台账本,现在在小王手里,成了他“发现线索”的证据。

小张?他一个刚来的实习生,敢出来跟我作证吗?就算他敢,他一开口,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工作肯定保不住了。

我忽然觉得很疲惫。

从下岗到现在,我一直告诉自己,要挺住,要像个男人一样,把这个家扛起来。

我放下了骄傲,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做着最基础的工作。

我以为,只要我踏踏实实,埋头苦干,总会有出头的一天。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原来,光会干活,是不够的。

原来,老实本分,在某些人眼里,就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弱。

我的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里。

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来。

我看着陈总监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也和那个小王一样,觉得我这个从国营厂出来的老古董,又笨又好欺负?

那一刻,我所有的坚持,好像都成了一个笑话。

就在我准备放弃,准备说“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的时候。

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是1993年的夏天。

绿皮火车,拥挤的车厢,空气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烟味。

我当时还在厂里当技术员,去外地出差。

我买的是一张硬座票。

车厢里很吵,过道上都挤满了人。

我的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看起来很疲惫,脸色苍白,肚子高高地隆起,显然是个孕妇。

她丈夫陪着她,一脸的紧张,不停地给她扇着风,问她要不要喝水。

火车开动没多久,她就开始不舒服,额头上都是冷汗。

她丈夫急得团团转,想找列车员,但车厢里人挤人,根本走不动。

我看着,心里也跟着着急。

我让了座。

我对那个小伙子说:“让你媳妇儿过来我这儿坐吧,我年轻,站会儿没事。”

那时候,我也才三十出头。

那个小伙子,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儿地跟我说谢谢。

我站到了过道里。

火车走走停停,晃晃悠悠。

中途,我看到那个孕妇的嘴唇都干了。

我想起我包里有出差时单位发的补助,买了一个暖水瓶。

我挤到车厢连接处,打了半瓶开水,又挤回来,递给他们。

后来,到了饭点,我把我带的两个煮鸡蛋,也分了一个给她。

我说:“你现在是两个人,要多吃点。”

她看着我,笑了笑,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那个笑容,很干净,很温暖。

……

画面,戛然而止。

我回过神来。

办公室里,依旧安静。

我看着眼前的陈总监。

她的眉眼,她的神态……

和记忆中那个火车上的孕妇,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

是她!

怎么会是她?

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小?

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该怎么办?

我现在应该立刻站起来,指着她说:“你还记得吗?十年前的火车上,我给你让过座!”

用这个天大的恩情,来换取她的信任,来洗清我的冤屈?

这个念头,只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我掐灭了。

不。

我不能这么做。

如果我这么做了,那我和那个颠倒黑白的小王,又有什么区别?

我当年让座,给她热水,给她鸡蛋,不是为了十年后,在这样的场景下,向她索取回报。

我做那件事,只是因为,我觉得,我应该那么做。

一个男人,一个身体健康的人,给一个需要帮助的孕妇让个座,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和功利无关。

这和回报无关。

这是我李卫民做人的根本。

我忽然想明白了。

从面试时说谎,到接受仓库管理员的职位,再到此刻被人冤枉。

我一直在纠结,在摇摆。

我试图去适应这个新的世界,新的规则,甚至想过要改变自己,变得更“聪明”一些。

但我错了。

有些东西,是不能变的。

那是我之所以为我李卫民的,骨子里的东西。

就像一棵树的根。根要是烂了,长得再枝繁叶茂,也迟早会倒。

我的根,就是本分,是诚实,是凭良心做事。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那团乱麻,忽然就解开了。

我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我抬起头,迎着陈总监的目光,不卑不亢。

我没有去指责小王,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始陈述事实。

“陈总监,关于这次的事件,我认为,问题的根源不在于谁的责任,而在于我们仓库管理流程上存在的漏洞。”

我的话,让陈总监和小王都愣了一下。

我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第一,我们的库存管理系统,过于依赖人工录入。一旦录入环节出现失误,比如标签贴错,信息录错,后续的盘点和查找,就会出现巨大的偏差。这就是这次找不到设备的核心原因。”

“第二,我们的设备没有进行有效的分类和分区管理。不同供应商、不同型号的设备混放在一起,不仅查找效率低,也容易造成混淆和误操作。”

“第三,我们缺乏一套完善的、定期的交叉复核机制。如果能有两个人,定期对库存进行双人核对,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并纠正错误,而不是等到问题发生了,才去补救。”

我一边说,一边在脑海里,把我这两个月在仓库里观察到的所有问题,都梳理了一遍。

我说得很慢,但条理清晰。

“所以,我的建议是,对现有的管理系统进行升级,引入条码扫描,减少人工操作的错误率。同时,对整个仓库进行重新规划,设立专门的待检区、合格区和发货区。最后,制定严格的出入库复核流程,责任到人。”

我一口气说完,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小王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个只会埋头干活的老古董,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陈总监的眼神,也变了。

那种审视和严肃,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会说“你说的这些都没用,现在我只想知道是谁的责任”。

但她没有。

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和这件事毫不相干的问题。

“李师傅,你很喜欢吃煮鸡蛋吗?”

我愣住了。

完全跟不上她的思路。

我下意识地回答:“还好,我爱人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准备一个。”

陈总监的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转过头,看着小王。

“小王,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小王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在陈总监的注视下,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李师傅,”陈总监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你刚刚说的那个仓库整改方案,能不能给我写一份详细的报告?”

“可以。”我点点头。

“好。”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类似于……赞许的东西。

“你先回去工作吧。报告尽快给我。”

我站起身,朝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直到回到仓库,我的心,还在砰砰直跳。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我知道,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我没有辜负十年前的那个自己。

下午,我开始着手写那份报告。

我没有电脑,就用笔,在纸上一遍遍地画草图,写流程。

小张看我忙活,凑过来问:“李师傅,总监找你,没为难你吧?”

我笑了笑:“没事了。”

他还是不放心,小声说:“李师傅,要是……要是公司要开除我,你别拦着。是我犯的错,我不能让你替我背锅。”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不会的。把这次的教训记住就行。”

两天后,我把那份手写的、厚厚的报告,交到了陈总监的秘书手上。

又过了一个星期。

公司下发了一份人事通知。

内容有两条。

第一,技术员王某,因工作能力及品行问题,予以辞退。

第二,成立仓储物流优化小组,由李卫民担任组长,全面负责仓库管理系统的升级和流程再造工作。

通知是贴在公司公告栏里的。

我站在那里,看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直到眼睛都有些花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

小兰已经做好了饭菜。

三菜一汤,还有一小瓶白酒。

“今天是个好日子,庆祝一下。”她笑着对我说。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陈总监,今天下午,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小兰给我倒上酒。

我愣住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没说什么工作上的事。”小兰的眼圈,忽然有些红了。

“她就跟我说,嫂子,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把卫民大哥照顾得这么好。还说……她还说,她永远都记得,当年在火车上,那个煮鸡蛋的味道。”

我的手,端着酒杯,停在了半空中。

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外面受了再大的委屈,都没掉过一滴泪。

可那一刻,我没忍住。

原来,她都记得。

她不是不记得,她只是在等。

等我,用我自己的方式,证明给她看,我还是当年那个李卫民。

我没有变。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很辣,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但我的心里,却从未有过的敞亮和温暖。

后来,我带着小张和几个新来的大学生,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整个仓库翻了个底朝天。

新的系统上线,新的流程跑通。

仓库的出错率,降到了零。周转效率,提高了一倍。

年底,公司给我发了最大的一笔奖金。

开年会的时候,陈总监在台上,当着全公司人的面,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绿皮火车和煮鸡蛋的故事。

她最后说:“我们华星科技,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但我们更需要的,是有德行的人。因为能力,决定了我们能走多快,而德行,决定了我们能走多远。”

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坐在下面,看着台上的她,心里很平静。

那年春节,我用奖金,把家里的房贷,提前还清了。

我还给小兰买了一件她念叨了很久的羊绒大衣。

给东东买了他梦想中的电脑。

大年三十的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在一起,看着窗外绽放的烟花。

东东问我:“爸,你现在是领导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笑了。

“爸不是什么领导,爸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不管在什么位置上,做什么工作,都要把手里的活儿干好,把人做好。这样,心里才踏实。”

小兰在一旁,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我知道,她懂我。

这世上的路,有千万条。

有的人,走得快,走得高。

我走得慢,也走得不算高。

但我走的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

我回头看,没有愧疚。

我向前看,心里有光。

这就够了。

来源:不凡小鱼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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