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当替身三年,离婚后才发现白月光是我(完)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08 03:49 1

摘要:谭司寒头也不抬地签署文件,随口对身旁的助理吩咐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

引子

谭司寒把给工资卡递给我:“拿去给听安当奖金。”

我捏着那张冰冷的卡片,想起今早医院通知——宋晚意的癌细胞扩散了。

而他永远不知道,当年捐肾救他的人是我,不是她。

(1)

“把顾衍时的工资发给听安当奖金。”

谭司寒头也不抬地签署文件,随口对身旁的助理吩咐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

站在他办公桌侧前方的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捏紧,呼吸停滞了一瞬。

助理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他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然后低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提醒:“谭总,顾衍时……顾先生他,早就辞职了。”

办公室里有一刹那的死寂,只有中央空调微弱的气流声。

谭司寒握笔的手顿了顿,终于抬起眼。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先是看向助理,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悦,随即目光淡漠地扫过我,里面没有半分涟漪,更别提所谓的愧疚或歉意。

“是么?”他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那就把该发的奖金,打到听安账户上。”

他口中的“听安”,是林听安,是他放在心尖上三年的人,也是我这桩婚姻里,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虽然,法律上我,宋晚意,才是他名正言顺的谭太太。

而我,大概只是他情感世界里,一个模糊不清、连名字都时常被叫错的影子。

助理应了声“是”,不敢再多话,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那细微的刺痛感让我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那张他刚刚提及的,原本属于“顾衍时”的工资卡,此刻正冰冷地躺在我随身的包里。它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是财务部弄错了流程,阴差阳错地先送到了我手上。我来,本是想亲自交还给他,顺便……或许,只是想找个由头,见他一面。

多么讽刺。

他连他曾经最为倚重的特助顾衍时已经离职半年这件事都记不清,又怎么会记得,我这个被他用来填补林听安空缺的“妻子”,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公司?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底翻涌的酸涩,从包里拿出那张卡片,轻轻放在他光可鉴人的办公桌上。

“财务送错了,我来还给你。”我的声音听起来,比我预想中要平稳得多。

谭司寒的目光落在卡上,又抬起来看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你拿着就是,反正最后也是给听安的。”

他说的那样理所当然。

这三年,我一直活在这种理所当然里。他给林听安买礼物,用的是夫妻共同财产;他带林听安出席各种场合,我这个正牌妻子只能称病回避;他甚至,在我们婚房的次卧里,按照林听安的喜好,布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房间。

而我,得到了什么?一个“谭太太”的空头衔,以及日复一日,钝刀子割肉般的冷暴力和忽视。

我看着他重新低下头去处理文件,侧脸线条冷硬,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里,没有我的位置。

心脏那个地方,传来一阵熟悉的、沉闷的痛感,连带着后腰某处旧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我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独自一人去医院拿复查报告时,李医生那张充满同情和凝重的脸。

“谭太太,”他指着CT片子上的阴影,语气沉重,“情况不太乐观,癌细胞……有扩散的迹象。之前的肾脏切除手术本就让你的身体比常人虚弱,这次……必须立刻住院接受系统治疗,不能再耽搁了。”

癌细胞扩散。

这五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当时是怎么反应的?好像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医生,我安排一下时间”。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哭流涕,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或许,在这段令人窒息的婚姻里耗尽了所有力气,连对死亡的恐惧,都变得麻木了。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对我病情一无所知,满心只想着如何取悦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一股巨大的悲凉和荒谬感席卷了我。

我还能“安排”什么时间呢?安排如何安静地死去,而不打扰到他和他心爱的林听安吗?

我看着他,第一次,没有像过去那样,因为他的冷漠而心痛难忍,反而生出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谭司寒,”我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我们离婚吧。”

他握笔的手猛地一顿,终于再次抬起头,正视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错愕,随即是审视,仿佛在判断我是不是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你说什么?”他语气沉了下来。

“我说,我们离婚。”我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给林听安腾位置。这三年,辛苦你了,也……委屈她了。”

他靠在昂贵的皮质椅背上,目光锐利地打量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

“宋晚意,你又在闹什么?”他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是因为我刚才叫错了名字?还是因为奖金的事?”

看,在他眼里,我所有的情绪和行为,都可以归结为“闹”。

我摇了摇头,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事实的真相,他从来不信,也从不屑于去了解。

“不是闹。”我说,“我是认真的。协议你让律师拟就好,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

说完这句话,我没再看他是什么反应,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像是为我这三年荒唐的婚姻敲响的丧钟。

走出他那间气派的办公室,走出谭氏集团那座金碧辉煌的大厦,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抬手挡了一下,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

原来,我还是哭了。

不是因为不舍,而是为那个曾经拼尽全力爱他、最终却输得一败涂地的自己,举行一场迟到的葬礼。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我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擦干眼泪,挤出一个尽可能轻松的笑容,按下了接听键。

“喂,妈……”

“晚意啊,”妈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温柔,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最近和司寒怎么样?他没再欺负你吧?你身体还好吗?上次你说腰不舒服,去医院看了没?”

一连串的问题,满是关切。

我的鼻子瞬间又酸了,强忍着泪意,用轻快的语调回答:“挺好的,妈,我们……挺好的。我身体也没事,就是有点累,想休息一段时间。可能……会出去旅个游。”

“真的?”妈妈将信将疑,“司寒他……同意你去?”

“嗯,”我含糊地应着,“他……忙他的。”

挂断电话,眼泪终于忍不住再次决堤。

我不敢告诉他们,他们眼中那个优秀的女婿,这三年来是如何对待他们女儿的。

我更不敢告诉他们,他们女儿的生命,可能已经进入了残酷的倒计时。

我曾经以为,爱能战胜一切。我拿一颗肾换回他的命,以为能换来他的爱。后来才知道,他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林听安,于是所有的感恩与爱恋,便都落到了她身上。

而我这个真正的捐献者,因为家族施压(谭家不能接受一个“病弱”的儿媳拥有继承权)和一场阴差阳错的医疗信息保密协议,成了被彻底遗忘的幕后。

多么可笑。

我用健康、用生命去爱一个人,最后只换来一纸冰冷的诊断书,和一个“第三者”的污名。

是时候结束了。

(2)

我没有回那个被称为“家”的冰冷别墅,而是直接去了我和闺蜜苏晓合开的那家小型花艺工作室。

这里,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

推开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苏晓正蹲在地上整理新到的玫瑰,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晚意?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没去伺候你家那位大总裁?”

她的笑容在看到我红肿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时,瞬间僵住。

“怎么了?”她立刻站起来,丢掉手里的花枝,几步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臂,语气急切,“是不是谭司寒那个王八蛋又欺负你了?”

苏晓是我大学同学,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和谭司寒婚姻全部真相的人。这三年来,她劝过我无数次离开,是我自己执迷不悟。

听到她熟悉的、带着心疼和愤怒的质问,我强撑了一路的坚强终于土崩瓦解。眼泪无声地滚落,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晚意?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苏晓更急了,把我拉到里面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抽了纸巾给我擦眼泪。

“晓晓……”我哽咽着,抓住她的手,冰凉一片,“我……我得了癌症……医生说,扩散了……”

苏晓的眼睛瞬间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脸上血色尽褪。

“什……什么?癌症?扩散?”她语无伦次,猛地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你才多大?你身体不是一直……”她说到这里,猛地顿住,想起了我后腰那道长长的疤痕,想起了我因为少了一颗肾而比常人更容易疲惫的体质。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比我的还要汹涌。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谭司寒知道吗?啊?他知不知道?”她用力摇着我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

我惨然一笑,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我……今天跟他提离婚了。”

“离婚?!”苏晓又是一惊,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地道,“离得好!早就该离了!那个瞎了眼的狗男人!他根本不配!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呢?他心里只有那个装模作样的林听安!”

她把我紧紧抱住,像是要把力量传递给我:“没事,晚意,没事的!有我在呢!我陪你去治病!咱们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一定能治好的!”

感受着她温暖的怀抱和毫无保留的支持,我冰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在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我,心疼着我。

“晓晓,”我靠在她肩上,轻声说,“帮我找个律师吧,尽快把离婚协议拟出来。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快点解脱。”

“好!我马上联系我学长,他是打离婚官司的好手,绝不能便宜了谭司寒那个混蛋!”苏晓立刻拿出手机,一边抹眼泪一边翻通讯录。

“不,”我按住她的手,“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自由。”

苏晓看着我坚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律师的效率很高,第二天下午,离婚协议就送到了我手上。条款很简单,我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净身出户。

我拿起笔,几乎没有犹豫,就在末尾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宋晚意。

三个字,写起来有些沉重,却带着一种解脱的轻松。

我把签好的协议装进文件袋,叫了同城快递,直接寄到了谭氏集团,谭司寒收。

做完这一切,我坐在工作室的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忽然觉得,也许离开谭司寒,离开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对我而言,并非完全是坏事。至少,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我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我寄出离婚协议的当天晚上,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花艺工作室。

当时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关门,玻璃门被推开,风铃作响。

我抬起头,看到林听安站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当季套装,拎着爱马仕的铂金包,妆容精致,全身上下无一不在彰显着谭司寒对她的宠爱和慷慨。她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宋小姐。”她红唇微启,声音娇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直起身,平静地看着她:“林小姐,有事?”

林听安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进来,环顾了一下我这间不算大的工作室,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听说,你跟司寒提离婚了?”

消息传得真快。看来,谭司寒并没有对她隐瞒。

“是。”我淡淡应道。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林听安轻笑一声,走到我面前,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脸上刮过,“霸占了谭太太的位置三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看着她,心里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曾经,我还会因为她的挑衅和谭司寒的偏袒而心痛难过,但现在,只觉得她可悲又可笑。

“林小姐,”我语气依旧平淡,“如果你今天是来宣示主权的,那么大可不必。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寄给他了。从今以后,谭司寒和你之间,与我再无瓜葛。”

林听安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我的态度激怒,眼神冷了下来:“宋晚意,你别在我面前装清高!你以为你净身出户就很了不起吗?这三年,你靠着谭太太这个身份,得到的好处还少吗?”

我懒得与她争辩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转身继续收拾我的东西:“工作室要关门了,林小姐请自便。”

我的无视彻底惹恼了她。

她猛地提高音量:“宋晚意!你知不知道,司寒他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为什么明明娶了你,却连碰都不愿意碰你一下?”

我的动作顿住了,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虽然微弱,却依然存在。

她走到我身后,语气恶毒,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他觉得你恶心!他觉得你心机深沉,为了嫁给他不择手段!他永远都不会爱你!他心里只有我!只有我林听安!”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一个将死之人,何必跟这些红尘俗事纠缠不清?

见我还是不说话,林听安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还有,你知道当年司寒出车祸,生命垂危,是谁捐了一颗肾救了他吗?”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抹布的手指骤然收紧。

她……怎么会知道?

这件事,谭家为了保护我(或者说,是为了保护谭家的声誉,不让外人知道儿媳身体有缺憾),处理得很隐秘,连谭司寒本人都不知道捐献者是谁。

林听安绕到我面前,看着我骤变的脸色,脸上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带着残忍的快意:“是我!是我林听安,不顾自己的身体,捐了一颗肾给他!所以他才会对我这么好!所以他才会这么厌恶你这个趁虚而入、抢走了我位置的女人!”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那张漂亮却扭曲的脸庞。

她说什么?

她说……当年捐肾给谭司寒的人,是她?

怎么会是她?明明……明明是我啊!

那场惨烈的车祸,谭司寒重伤,肾脏破裂,急需肾源匹配。是我,偷偷去做了配型,发现匹配成功后,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躺上了手术台,摘除了自己一颗健康的肾脏!

因为手术和后续的休养,我错过了毕业答辩,错过了最佳求职期,身体也大不如前。而谭家,为了掩盖“真相”,迅速安排我和谭司寒结婚,美其名曰“冲喜”,实则是因为谭家老爷子知道了捐献者是我,用婚姻作为补偿和封口。

而谭司寒,他在昏迷中被推入手术室,又在麻醉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被谭家刻意安排守在病床前的林听安。

于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是林听安不顾安危救了他。

他深信不疑。

而我,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却因为家族的妥协和一场阴差阳错的顶替,成了他眼中那个凭借家族联姻、拆散他和真爱的心机女!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被偷换的!

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我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摇晃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你……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我自己都陌生的颤抖。

林听安满意地看着我的反应,笑容愈发得意:“怎么?很惊讶?很难以置信?宋晚意,现在你明白了吧?你永远都欠我的!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婚姻,偷走了司寒整整三年!现在,你终于要滚蛋了,这一切,早就该回到正轨了!”

我看着她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遍全身。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场错位的婚姻,更是一场从开始就被精心策划的窃取!

我失去了健康,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尊严,最后,连我唯一的、曾经支撑着我度过这三年艰难岁月的“救命恩人”的身份,都被眼前这个女人偷走了!

而谭司寒,那个我深爱过的男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心安理得地恨着我,宠着那个窃取了我一切的小偷!

“呵呵……”我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荒谬。

林听安被我的笑声弄得有些发毛,警惕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我止住笑,抬起头,目光冰冷地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林听安,你会遭报应的。”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骇人,林听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道:“你……你胡说八道什么!该遭报应的是你!是你抢了别人的东西!”

我懒得再跟她多说一个字,指着门口,冷冷地道:“滚出去。”

“你!”

“再不滚,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我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听安似乎被吓住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丢下一句“你等着!”,便踩着高跟鞋,有些仓惶地离开了。

工作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顺着桌子滑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下。

不是委屈,是恨。

恨林听安的卑鄙无耻!

恨谭家人的冷漠自私!

更恨谭司寒的瞎眼昏聩!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心脏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绞痛,后腰的旧伤也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灼痛难忍。我蜷缩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冷汗。

意识模糊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手术室外。

妈妈哭着求我不要捐,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能这么不爱惜自己。

爸爸沉默地抽着烟,眼神复杂。

而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我一定要救他!只要他能活下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多么天真,多么愚蠢的誓言啊。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从未认识过谭司寒,从未爱过他。

至少那样,我还能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还能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身边空无一人。

(3)

我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坚持不懈地响起,才将我从浑浑噩噩的痛苦中拉回现实。

是苏晓打来的。

我挣扎着爬起来,靠在桌腿上,接通了电话。

“晚意!你怎么样?谭司寒那个杀千刀的有没有找你麻烦?协议他签了吗?”苏晓连珠炮似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没事……协议寄过去了,他还没联系我。”

苏晓松了口气,随即又愤愤不平:“那就好!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心软!这种渣男,早离早超生!对了,我约了我学长,明天下午见面详谈离婚细节,虽然你净身出户,但该走的程序还得走,免得以后扯皮。”

“好。”我低声应着。

“你声音怎么了?”苏晓敏锐地察觉到我情绪不对,“是不是又难受了?你在哪儿?在别墅还是工作室?我过去陪你!”

“我在工作室。”我说,“有点累,准备回去了。”

“那你等着!我马上到!送你回去!”苏晓不容置疑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看着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城市霓虹闪烁,却照不亮我内心的荒芜。

苏晓很快就赶到了,她看到我苍白如纸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的天!晚意你怎么搞成这样?是不是谭司寒又对你做什么了?”她心疼地扶住我。

我摇了摇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疲惫地闭上眼:“晓晓,送我回公寓吧。”离婚协议寄出后,我就从别墅搬了出来,暂时住在苏晓名下的一间小公寓里。

“好,我们回家。”苏晓紧紧搂着我,声音有些哽咽。

在回公寓的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忽然开口:“晓晓,林听安今天来找我了。”

“什么?!”苏晓猛地一踩刹车,幸好系了安全带,我们才没撞上前挡风玻璃,“那个贱人她来找你干什么?她说什么了?”

我平静地把林听安的话,复述了一遍。

苏晓听完,整个人都炸了,气得浑身发抖,破口大骂:“放她娘的狗屁!她捐的肾?她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当年明明是你!是你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她林听安除了在谭司寒醒来后第一时间扑上去掉几滴鳄鱼的眼泪,她还做了什么?!这个冒名顶替的骗子!小偷!我要去揭穿她!我现在就去告诉谭司寒那个瞎子真相!”

苏晓说着,就要掏手机。

“晓晓!”我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没用的。他不会信的。”

“为什么不信?我们有证据!当年的手术记录……”

“谭家不会让这些记录流出来的。”我打断她,声音苦涩,“为了谭家的声誉,他们当初可以隐瞒真相,现在同样可以。而且,谭司寒他……他只相信他看到的。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林听安,这三年来,他心里认定的救命恩人也是林听安。我们空口无凭,去告诉他真相,他只会觉得是我嫉妒林听安,编造谎言去污蔑她。”

苏晓愣住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我的话句句在理。

以谭司寒对林听安的维护和对我根深蒂固的偏见,他怎么可能相信我们?

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加厌恶我,觉得我临到头还要反咬林听安一口。

“难道……难道就这么算了?”苏晓不甘心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眼泪掉了下来,“凭什么啊!她偷了你的肾,偷了你的功劳,现在还要把你赶尽杀绝!晚意,你太苦了……”

我伸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反而安慰她:“算了,晓晓。跟一个将死之人争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许你胡说!”苏晓猛地抱住我,哭得更凶了,“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明天就去医院!办住院!接受治疗!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我把工作室卖了,我也要给你治!”

感受着她滚烫的眼泪和真挚的情谊,我冰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好,我们去医院。”我轻声说,“但是,不要卖工作室。那是你的心血。”

“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命更重要!”苏晓哭喊着。

那一刻,我在心里默默发誓,就算为了苏晓,为了我年迈的父母,我也要努力活下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要紧紧抓住。

第二天下午,我和苏晓去了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开始了一系列的检查和初步治疗。

医生给我制定了化疗方案,看着那些冰冷的仪器和药物,我心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坚定。

我要活着。

至少,要活着看到谭司寒和林听安的真面目被揭开的那一天。虽然,我可能等不到了。

就在我住院的第三天,一个不速之客,闯入了我的病房。

当时,苏晓刚回去工作室处理事情,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因为化疗的副作用,昏昏沉沉地睡着。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被惊醒,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谭司寒站在病房门口。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不解,似乎还有一丝……担忧?

一定是我的错觉。

他几步走到我的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带着惯有的冷硬和质问:“宋晚意,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浑身无力而失败,只能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仰视着他。

“谭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我的声音沙哑干涩。

他似乎被我的称呼噎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你为什么会在医院?还弄出……癌症?是为了博取同情,让我在离婚协议上让步吗?”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刺穿了我最后一道防线。

原来,在他心里,我已经卑劣到不惜用绝症来演戏的地步。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可悲。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谭司寒,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抿着唇,眼神锐利地审视着我,没有说话,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你放心,”我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想再看他那张让我心痛的脸,“离婚协议我已经签了,净身出户,不会要你谭家一分一毫。我宋晚意,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你面前,脏了你的地。”

我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谭司寒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到底是什么病?医生怎么说?”

“与你无关。”我冷冷地回绝。

“宋晚意!”他的语气带上了怒意,“我们现在还没离婚!在法律上,我还是你的丈夫!”

“丈夫?”我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积压了三年的委屈、愤怒和不甘,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谭司寒,你还记得你是我的丈夫?这三年,你尽过一天丈夫的责任吗?”

“你记得我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吗?”

“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吗?”

“你在我生病发烧的时候,给我倒过一杯热水吗?”

“你甚至……连碰我一下,都觉得恶心!”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谭司寒被我一连串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他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又被恼怒取代:“我们现在在说你的病!不要转移话题!”

“我的病?”我凄然一笑,“谭司寒,如果我告诉你,我快死了,你会有一点点难过吗?还是会觉得,我终于给你们腾地方了,你很高兴?”

他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看,这就是他的答案。

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你走吧。”我重新躺回去,背对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吐出三个字,“我累了。”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感受到他灼人的视线落在我的背上,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最终,我听到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声,以及病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很轻,却像是一道沉重的闸门,彻底隔绝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

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这一次,是为我彻底死去的爱情,和这荒唐透顶的三年婚姻,画上的最后一个句点。

谭司寒,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生死,各不相干。

(4)

谭司寒离开后,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化疗的副作用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呕吐,脱发,浑身疼痛无力……每一次治疗,都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苏晓几乎放下了工作室所有的事情,全天候地在医院陪着我。我父母那边,终究是没能瞒住,妈妈看到我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当场就晕了过去,爸爸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看着他们为我操碎了心,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如果不是我当年一意孤行,非要捐肾给谭司寒,也许我的身体不会这么差,也许就不会这么轻易被癌症击垮。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积极配合治疗,努力活下去。

期间,谭司寒没有再出现过。倒是他的母亲,那位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贵妇人,象征性地来探望过一次,留下一个果篮和一句“好好休养”,便匆匆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

我对此早已麻木。

离婚协议,谭司寒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既没有签字,也没有联系我。苏晓气得要去谭氏集团找他理论,被我拦住了。

“随他吧,”我说,“一个名分而已,我不在乎了。也许,他是想等我死了,自动丧偶,更干净利落。”

苏晓红着眼睛骂我:“呸呸呸!不许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我的病情,我自己清楚。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化疗的效果并不理想,医生已经建议我们考虑是否要尝试一些风险更高的靶向治疗或者参加临床试验。

生命的倒计时,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就在我以为,我和谭司寒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的时候,他又一次出现了。

那是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

我因为白天做了一次痛苦的穿刺活检,晚上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意识模糊。

苏晓和我妈妈守在我床边,急得直掉眼泪。

恍惚中,我好像听到病房外传来一阵争执声。

似乎是谭司寒的声音,带着怒气:“让我进去!”

然后是苏晓压低了声音的呵斥:“谭司寒你还有脸来?!你给我滚!晚意不想见到你!”

“她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谭司寒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急切。

“关你屁事!你不是巴不得她死吗?现在跑来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我告诉你,晚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晓!你让开!”

“我不让!你滚!”

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甚至引来了护士的制止。

我艰难地睁开眼,声音微弱地对守在床边的妈妈说:“妈……外面……怎么了?”

妈妈红着眼睛,替我掖了掖被角,语气带着恨意:“是谭司寒那个混蛋来了,被晓晓拦在外面。晚意,你别管,好好休息。”

我点了点头,重新闭上眼。身体像被放在火上烤,又像是沉在冰窟里,冷热交替,痛苦不堪。

最终,病房门还是被推开了。

谭司寒带着一身水汽和冷意,闯了进来。

他的头发和西装都被雨水打湿了,几缕黑发凌乱地贴在额前,看起来有些狼狈。他的脸色很不好,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几步走到我的病床前,看着我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奄奄一息的样子,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宋晚意……”他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晓跟在他身后冲进来,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把他拉开:“谭司寒你出去!你没资格在这里!”

我妈也站了起来,挡在我床前,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谭先生,请你离开,我女儿需要休息。”

谭司寒没有动,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我脸上,像是要将我的样子刻进脑海里。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怎么会变成这样?”苏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声质问道,“谭司寒,你还有脸问?晚意她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是你!是你把她逼成这样的!”

谭司寒猛地转头看向苏晓,眼神锐利:“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苏晓冷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谭司寒,你知不知道晚意她……”

“晓晓!”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我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病情有多严重,不想让他知道我这三年过得有多痛苦,更不想让他知道……那颗肾的真相。

我不需要他的怜悯,更不需要他因为愧疚而施舍的关心。

那对我来说,是比他的冷漠更残忍的羞辱。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门口,目光冰冷地看着谭司寒,一字一句,用气声说道:“出、去。”

谭司寒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解,还有一丝……受伤?

他凭什么受伤?

该受伤的人,是我啊。

“晚意……”他试图靠近。

“我让你出去!”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了过去!

水杯没有砸中他,落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水和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如同我们支离破碎的婚姻和感情。

谭司寒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我一直是温顺的,隐忍的,逆来顺受的。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出如此激烈、如此决绝的一面。

病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和窗外哗啦啦的雨声。

良久,谭司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痛苦:“好……我走。”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慌,然后转身,步履有些踉跄地离开了病房。

在他转身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眼角有一抹湿润的痕迹。

是雨水吗?

还是……

不,不可能。一定是我烧糊涂了,产生的幻觉。

他怎么会为我流泪?

他恨我啊。

谭司寒离开后,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病床上,意识再次陷入混沌。

迷糊中,我好像听到苏晓在我耳边哭着说:“晚意,你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晚意,你为什么不让告诉他?为什么不让我把真相砸在他脸上!”苏晓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懑。

我虚弱地摇了摇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告诉他……然后呢?让他出于愧疚来照顾我?还是让他更觉得我在用道德绑架他?晓晓……我不需要了……真的不需要了……”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

“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再次被高烧带来的黑暗吞噬。

(5)

那次高烧之后,我的身体更加虚弱。

医生找我父母和苏晓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内容无非是病情恶化,常规治疗手段效果有限,建议我们考虑是否转入临终关怀病房,或者……回家,让病人最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一些。

我妈听完就崩溃了,抓着医生的手苦苦哀求,我爸则是一夜之间,脊背佝偻了下去。

苏晓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一遍遍翻看着那些关于海外新药和临床试验的资料,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而我,反而变得异常平静。

当死亡成为既定的事实,恐惧似乎也失去了它的威力。我开始整理一些东西,写一些信,给父母的,给苏晓的,甚至……还有一封,是给谭司寒的。

那封信写得很艰难,断断续续,写写停停。里面没有控诉,没有指责,只是很平静地,告诉了他关于那颗肾脏的真相。我不是想用死亡来绑架他,也不是想破坏他和林听安,我只是……不想带着这个秘密走进坟墓。至少,他应该知道,他欠下的,究竟是谁的恩情。

至于他知道后会如何,是愤怒,是愧疚,还是依旧无动于衷,都与我无关了。

我把信交给了苏晓,嘱咐她,在我离开后,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谭司寒。

“一定要等我走了以后……”我握着她的手,强调。

苏晓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手背上,用力点头:“我答应你……晚意……”

就在我以为,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将会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中平静结束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再次将我卷入漩涡。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难得有了一些精神,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枝头新发的嫩芽。

苏晓陪在我身边,削着苹果,试图讲一些工作室的趣事逗我开心。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苏晓应道。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医生或护士,而是一位穿着得体、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她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百合。

我和苏晓都愣住了,我们不认识她。

“请问是宋晚意小姐吗?”女士微笑着开口,语气温和。

“我是,您是?”

“宋小姐您好,冒昧打扰。”女士走上前,递上一张名片,“我姓陈,是谭老夫人,也就是谭司寒先生的母亲,委托的私人律师。”

谭司寒的母亲?律师?

我和苏晓对视一眼,心里都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陈律师,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我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心里却警铃大作。

陈律师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带着职业性的疏离:“我受谭老夫人委托,来和宋小姐确认一些事情,并且……传达老夫人的一些意思。”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憔悴的病容,继续说道:“首先,关于您和谭司寒先生的离婚协议,谭家原则上同意您净身出户的提议。协议我们已经重新拟定,带来了,如果您没有异议,可以签字确认。”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苏晓一把抢过文件,快速翻看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鉴于宋晚意女士身患重病,为避免日后纠纷,自愿放弃一切财产及后续医疗费用承担’?你们这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

陈律师面色不变,推了推眼镜:“苏小姐言重了。这是宋小姐自己提出的意愿,我们只是将其条款明确化、法律化,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谭家家大业大,有些程序,必须严谨。”

我按住激动得想要跳起来的苏晓,心里一片冰凉。这就是谭家的态度,生怕我死了以后,我的家人会借着曾经是谭家儿媳的身份去纠缠他们,所以要提前划清界限,做得如此绝情。

“好,我签。”我平静地说。钱财于我,早已是身外之物。

“晚意!”苏晓急道。

我对她摇了摇头,拿起笔,在苏晓愤怒的目光和陈律师平静的注视下,在那份冰冷的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件事,”陈律师收起签好的协议,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是关于林听安小姐的事情。”

我的心猛地一沉。

“谭老夫人希望,宋小姐能够对外,尤其是对媒体,保持口径一致。您和司寒先生的婚姻破裂,纯属性格不合,与其他任何人无关。至于林听安小姐,她与司寒先生是相识于您之前的旧友,彼此情深义重,希望您……不要因为个人情绪,发表一些不利于林小姐声誉的不实言论。”

“不实言论?”苏晓气得浑身发抖,“什么叫不实言论?是林听安自己跑到晚意面前耀武扬威,说她才是捐肾的救命恩人!是她偷了晚意的一切!你们现在居然还来威胁晚意闭嘴?”

陈律师看向苏晓,眼神锐利了几分:“苏小姐,请注意您的言辞。捐肾一事,早有定论,是林听安小姐不顾自身安危救了司寒先生。这一点,司寒先生本人可以作证,当年的医疗记录也有体现(当然是谭家处理过的记录)。至于宋小姐……”她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怜悯,更多的是警告,“您如今重病在身,还是安心静养为好。有些不属于自己的功劳,强求不来,反而会惹祸上身。谭家,不希望看到任何不必要的流言蜚语,影响司寒先生和林小姐的感情,以及谭家的声誉。”

我靠在床头,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在颤抖。

我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探视,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警告和羞辱。

谭家,为了维护林听安,维护他们认定的“真相”,不惜在我生命垂危之际,派律师来逼我签字画押,逼我承认那个可笑的“事实”,逼我闭嘴,带着窃取了我人生的污名,安静地死去。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代表着谭家冰冷意志的女人,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悲怆。

“陈律师,”我止住笑,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请你转告谭老夫人。”

我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却用尽了我全部的尊严和力气:

“我宋晚意,行将就木,对谭家的一切,早已没有任何兴趣。”

“至于功劳……”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着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回去告诉林听安,她偷走的东西,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加倍反噬到她身上。”

“现在,请你,带着谭家的‘好意’,离开我的病房。”

陈律师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反应。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在我和苏晓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仪,点了点头。

“宋小姐的话,我会带到。请您保重身体。”

她转身离开,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瘫软在床,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晚意!晚意你怎么样?”苏晓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按铃叫医生。

我抓住她的手,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模糊前,我只喃喃地说了一句:“晓晓……把那封信……烧了吧……”

他不配知道真相。

谭家,不配得到救赎。

就让他们,永远活在那个被精心编织的谎言里吧。

(6)

陈律师来访带来的刺激,让我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医生进行了紧急抢救,但效果甚微。我被转入了看护更严密的病房,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父母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妈妈的眼睛总是红肿的,爸爸则沉默地坐在床边,紧紧握着我的手,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

苏晓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她不再提谭司寒,不再提林听安,只是默默地陪着我,在我偶尔清醒时,给我读读诗,或者讲讲外面发生的趣闻。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生命像沙漏里的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在一个夕阳如血的黄昏,我难得地有了一些精神,甚至能靠在床头,喝下小半碗妈妈熬的清粥。

窗外,晚霞绚烂,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今天天气真好。”我轻声说。

妈妈含着泪点头:“是啊,真好。等你再好点,妈妈推你出去晒太阳。”

我笑了笑,没有反驳。我知道,没有那一天了。

我看向苏晓:“晓晓,帮我个忙。”

“你说。”苏晓立刻凑过来。

“帮我联系一下……顾衍时。”我说出了一个让苏晓有些意外的名字。

顾衍时,谭司寒曾经最得力的特助,也是当年少数知道一些内情,并且因为看不惯谭家某些做法而选择辞职离开的人。他辞职后,自己创办了一家咨询公司,据说做得风生水起。

苏晓愣了一下:“找他?为什么?”

“有些事……我想问问他。”我平静地说。关于当年医疗记录的细节,关于谭家是如何操作的,顾衍时或许知道一些旁枝末节。我不是想翻案,只是想在离开前,让心里的某些疑团,更清晰一些。

苏晓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去办了。她通过一些以前的人脉,很快要到了顾衍时的联系方式。

电话接通后,苏晓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把手机递给了我。

“顾先生,冒昧打扰。”我的声音很虚弱。

电话那头的顾衍时显然很惊讶:“谭……宋小姐?您找我?”

“是。”我直接切入主题,“我想问问您,关于三年前,谭司寒车祸后,肾脏移植手术的一些……细节。比如,当时的医疗记录,主要是捐献者信息的录入和保密流程,您还有印象吗?”

顾衍时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宋小姐,您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只是……想求一个明白。”我说。

顾衍时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他叹了口气:“宋小姐,有些事,我知道的也不多,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不过,我印象中,当时老夫人非常重视这件事,亲自过问了医院方面。具体的医疗记录是高度保密的,由院长直接负责。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老夫人和林小姐通话,提到什么‘匹配报告’、‘信息替换’……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来……”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信息替换”……果然是这样。

“谢谢您,顾先生。”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反而一片平静。

“宋小姐,”顾衍时的语气带着一丝同情和欲言又止,“您……保重。谭总他……其实他……”

“顾先生,”我打断了他,声音疲惫,“都过去了。谢谢您。”

挂断电话,我将手机还给苏晓,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内心异常安宁。

所有的猜测都得到了印证。这是一场从开始就设定好的骗局。而我,是那个被献祭的棋子。

也好。清清楚楚地死,总好过糊里糊涂地活。

就在这时,病房外再次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士试图阻拦的声音。

“先生,您不能进去!病人需要休息!”

“让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和戾气,再次闯入了我的病房。

是谭司寒。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憔悴,眼底的乌青浓重,下巴上的胡茬也更密了。他的西装有些褶皱,领带歪在一边,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焦躁和愤怒的状态。

他冲到我的床前,目光死死地盯住我,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质问:

“宋晚意!你告诉我!当年捐肾给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7)

病房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父母,苏晓,都震惊地看着状若疯狂的谭司寒,然后又看向我。

我靠在床头,迎视着谭司寒那双布满红血丝、充满了痛苦、困惑和一丝微弱期盼的眼睛,内心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因为顾衍时?还是因为他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不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了。

“谭司寒!你又发什么疯!滚出去!”苏晓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前就要把他推开。

我妈也站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谭司寒!我女儿都这样了!你还要来逼她吗?!”

谭司寒像是没听到她们的话,他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脸上,执拗地、一遍遍地追问:“是不是你?宋晚意!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脸,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漠然。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

谭司寒瞳孔骤缩,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你骗我……你还在骗我……”

“她没有骗你!”

一个清脆又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

我们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林听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她脸色苍白,泪眼婆娑,一副柔弱无助、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司寒……”她哽咽着,一步步走进来,想要去拉谭司寒的手,“你不要听别人胡说……当年明明是我……是我救了你啊……宋小姐她……她只是嫉妒我们,所以才编造谎言……”

“你闭嘴!”苏晓厉声喝道,“林听安,你这个骗子!小偷!你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林听安哭得梨花带雨,紧紧抓住谭司寒的胳膊,“司寒,你要相信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谭司寒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林听安,又看看我,眼神混乱而痛苦,仿佛在经历一场酷刑。

我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无比荒谬。

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还要在我面前,上演这争抢“功劳”的戏码。

我累了。

真的累了。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听。

然而,林听安似乎并不想就此罢休。她见谭司寒犹豫,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指向我,声音尖利:

“司寒!就算……就算当年捐肾的人是她又怎么样?她还不是看中了你们谭家的钱和地位!她用一颗肾绑住了你,逼你娶她!她根本就不是真心爱你!只有我!只有我林听安才是真心爱你的!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我只在乎你这个人!”

这番“深情告白”并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

谭司寒猛地甩开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林听安差点摔倒。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怀疑和审视,声音冰冷刺骨:“你刚才说……‘就算’?”

林听安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谭司寒步步紧逼,语气带着骇人的压迫感,“你怎么会知道‘就算’?嗯?”

“我……”林听安语塞,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苏晓在一旁冷笑:“因为她心里比谁都清楚!那颗肾根本就是晚意的!她就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

“不是的!不是的!”林听安慌乱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却再也无法激起谭司寒丝毫的怜惜。

谭司寒看着她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最后变成了彻底的失望和厌恶。

他不再看她,而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我。

那一刻,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震惊,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种……仿佛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崩塌的绝望。

“晚意……”他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小心翼翼的祈求,“你告诉我……真相……求求你……”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他。

这个我爱了这么多年,也恨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此刻,他脸上的痛苦如此真实,几乎让我产生一丝错觉。

但,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喉咙却一阵腥甜上涌,猛地咳嗽起来,鲜红的血丝,溅在了雪白的被单上,触目惊心。

“晚意!”

“医生!快叫医生!”

病房里瞬间乱作一团。

我妈和苏晓扑到我床边,惊慌失措。

谭司寒僵在原地,看着那刺目的鲜红,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

医生和护士迅速赶来,进行紧急处理。

在一片混乱中,我被抬上平车,准备送往抢救室。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到了被护士拦在一旁,面如死灰、失魂落魄的谭司寒。

也看到了站在角落,脸色惨白、眼神怨毒地看着我的林听安。

真好。

这场纠缠了多年的孽缘,终于,要结束了。

(8)

那次抢救之后,我再也没有清醒过来。

据苏晓后来告诉我,我被推进抢救室后,谭司寒像疯了一样,一拳砸在医院的墙壁上,指骨碎裂,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他固执地守在抢救室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我父母恨透了他,根本不愿看他一眼。

苏晓更是直接无视他的存在。

期间,林听安试图来找过他,被他用一种冰冷到极点的眼神吓退了。据说,他后来动用了一切手段去调查当年的事,顾衍时也提供了一些关键线索。在谭司寒不顾谭老夫人反对的强硬追查下,当年被谭家刻意掩盖的真相,终于一点点浮出了水面。

那份被替换的匹配报告,那个被收买的医护人员,那个被精心策划的“英雄救美”的戏码……

所有肮脏的细节,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谭司寒在得知全部真相的那一刻,据说在办公室里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然后像个孩子一样,崩溃大哭。

他亲自去找了我父母,跪在他们面前,忏悔,道歉,祈求他们的原谅。

我父母没有原谅他。我妈妈只是流着泪说:“太晚了……我的晚意……回不来了……”

他也去找了苏晓,想打听我的情况,想知道还有没有挽回的可能。

苏晓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把那份我原本写好,后来又让她烧掉,但她最终偷偷保留下来的信,扔给了他。

“这是晚意原本想留给你的。现在,没必要了。”

谭司寒颤抖着打开那封信。

信上,我很平静地叙述了当年捐肾的经过,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是在最后写道:

“谭司寒,我不后悔当年救你。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但我后悔爱上了你,嫁给了你。这三年,太苦了。”

“如果重来一次,我宁愿从未遇见你。”

“祝你,和林听安,百年好合。”

据说,谭司寒看完那封信后,吐血昏厥了过去。

这些,都是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了。

我最终,没有等到春天的第一场雨,也没有等到新芽长成绿叶。

在一个寂静的凌晨,我的心电图,拉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

我走得还算安详,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我不再背负着那个沉重的秘密,也终于,彻底摆脱了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

我的葬礼,很简单。

只有我的父母,苏晓,和一些真正的亲友。

谭司寒来了,但他被苏晓和我父亲拦在了外面,不允许他踏入灵堂一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怀里抱着一大束我生前最喜欢的白色百合,站在殡仪馆外,淋着冰冷的春雨,远远地望着里面我的遗照,一动不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苏晓后来告诉我,他在我的墓前,坐了整整一天一夜,谁劝也不走。

再后来,听说他和谭家彻底决裂了。

他辞去了谭氏集团的所有职务,将名下大部分财产都转移到了我父母名下,作为补偿。我父母最初不肯接受,最终在他的坚持和苏晓的劝说下,用那笔钱成立了一个以我的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用于帮助那些需要器官移植和抗击癌症的病人。

至于林听安,她的真面目被揭穿后,在上流社会声名狼藉,谭家也彻底放弃了她。她试图纠缠谭司寒,却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最终,她拿着谭家给的一笔“封口费”,灰溜溜地离开了这座城市,不知所踪。

一场错误的婚姻,一个被偷换的人生,最终以我的死亡,画上了句号。

没有人是赢家。

谭司寒活在无尽的悔恨和自责中,用余生的孤寂来忏悔。

林听安得到了她渴望的财富,却永远失去了爱情和尊严。

而我,宋晚意,这个故事的真正主角,最终什么也没得到,只带走了一身的伤痛,和一颗……再也无法跳动的心。

春天终于还是来了,万物复苏,百花盛开。

只是,那个叫宋晚意的女人,再也看不到了。

她沉睡在冰冷的墓碑之下,带着她未曾说出口的爱与恨,永远地,归于沉寂。

来源:小林故事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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