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二舅村里20吨螃蟹交货时他毁约:网上60一只,10天后上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09 04:25 1

摘要:我把夹在胳肢窝里的手机换到手上,后背在T恤上蹭了蹭汗,笑道:“二舅,怎么了?螃蟹都分拣好了?”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仓库里点货。

泡沫箱子堆得像小山,一股子咸腥味混着塑料味,往鼻子里钻。

“阳子,我是二舅。”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有点失真,嗡嗡的,像隔着一层水。

我把夹在胳肢窝里的手机换到手上,后背在T恤上蹭了蹭汗,笑道:“二舅,怎么了?螃蟹都分拣好了?”

“分好了,分好了。”二舅在那头顿了一下,像是清了清嗓子,“那个……价钱的事,得再商量商量。”

我的心,咯噔一下。

手里的记事板差点没拿稳。

“二舅,你开什么玩笑?”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合同白纸黑字签的,二十五一斤,二十吨,你村里塘子我全包了。订金我都打过去二十万了。”

“哎,阳子,你先别急。”

二舅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慢悠悠的,但那种慢,此刻像砂纸一样磨着我的神经。

“现在行情不一样了嘛。我刚让我家强子在网上查了,人家大闸蟹,四两一只的,都卖六十一只!”

我气得差点笑出声。

“那是零售价!一只一只卖的!二舅,咱们这是塘头价,是统货!二十吨!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螃蟹吗?”

他这句话,理直气壮,带着一种农村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朴素逻辑。

我感觉自己的血压“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二舅,咱们不能这么干事。我这边跟连锁餐厅、生鲜平台的合同也签了,就等着你的货,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那我就管不着了。”

他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

“阳子,我也是为村里人着想。大家养一年螃蟹不容易,总不能看着网上的金疙瘩,咱们当土疙瘩卖吧?”

“我也是为你好,你把这批货拉走,转手就能挣大钱,二舅不能让你一个人发财,忘了拉扯你的乡亲们吧?”

这话听着是为人着想,其实就是一把亲情的刀子,明晃晃地捅了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仓库里那股咸腥味,此刻闻起来只觉得恶心。

“二舅,你到底想怎么样?给个准话。”

“也不是怎么样。”他终于图穷匕见了,“强子说了,咱们自己上网卖。你别急,我们给你留着。”

“网上六十一只,你给这个价,货你随时拉走。”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舅,你这是毁约!”

“怎么叫毁约呢?货不是还在吗?价钱好商量嘛。”

“六十一只?那是多大的螃蟹?四两的?五两的?我收的是统货,二两三两的都有,你怎么算?”

“那……那都按六十算。小的就当添头了。”

我气到无语,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明抢。

“行,二舅,你真行。”我几乎是咬着牙说,“这批货我要定了。你等我。”

电话那头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强硬,沉默了一下。

“你要是非要原来的价钱,那没有。”

“不过强子也说了,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我们自己也要准备准备,在网上开店,搞直播什么的。”

“这样吧,给你十天时间考虑。十天后,你要是想通了,按新价钱来,你要是想不通……”

他没说下去。

但我懂了。

十天后,这批螃蟹可能就真的不属于我了。

挂了电话,我一拳砸在泡沫箱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手背火辣辣地疼。

仓库里的小工吓了一跳,探头过来问:“陈哥,咋了?”

我摆摆手,没说话。

胸口堵得像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

二十万订金,那是我找朋友借的,加上我这两年全部的积蓄。

下游的合同,违约金加起来超过五十万。

这批螃ac蟹,对我来说,不是一单生意。

是我的命。

我老婆李静的电话紧跟着就打进来了。

“老公,二舅那边怎么说?货什么时候能到?车都联系好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我们为了这个项目,熬了多少个通宵,跑了多少个市场,喝了多少顿不得不喝的酒。

眼看着就要成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电话里妻子的声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喂?老公?你在听吗?”

“在。”我的声音干涩得像被车轮碾过的沙土。

“静,出事了。”

我把二舅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脸上血色褪尽的模样。

“他怎么能这样?”过了好久,李静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那可是你二舅啊!你小时候暑假都在他家过的!”

是啊。

我小时候,爸妈忙,每年暑假都把我扔到乡下二舅家。

二舅那时候对我最好。

他会带我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

他家母鸡下了蛋,二舅妈总是先紧着我吃。

强子,也就是我表弟,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我穿小了的。

我一直以为,这份亲情,比什么都牢靠。

没想到,在二十吨螃蟹带来的巨大利益面前,它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我打断了李静的回忆,“我得马上去一趟村里。”

“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啊?要不我们报警吧?这是合同诈骗!”李静的声音急切起来。

“不行。”我立刻否定了,“报警,事情就彻底闹僵了。钱能不能追回来两说,这批螃蟹肯定是拿不到了。下游的违约金,能把我们家底赔穿。”

“而且,那是亲二舅,闹到警察局,以后亲戚还怎么做?”

虽然他撕破了脸,但我心里,还存着最后一丝幻想。

“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别急,在家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我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着,像一个个冰冷的眼睛。

我开着我那辆半旧的五菱宏光,上了高速。

风从没关严实的车窗缝里灌进来,吹得我脸颊生疼。

三个小时的车程。

我的脑子像一锅沸水,不停地翻滚着。

二舅的脸,强子的脸,合同上的红手印,下游客户经理那张不耐烦的脸……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

我一遍遍地复盘。

问题出在哪?

是我太大意了,仗着是亲戚,很多口头上的承诺,没有写进合同的补充协议里。

还是我太相信人性了?

车子下了高速,拐上坑坑洼洼的乡道,颠簸得厉害。

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水腥味和泥土的芬芳。

这是我熟悉的味道。

以前每次回来,闻到这个味道,心里都觉得踏实。

今天,只觉得讽刺。

车灯划破黑暗,照亮了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二舅家院子里的灯亮着。

我把车停在门口,推开车门,腿有点软。

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划拳和劝酒的声音。

“强子,你这回可出息了!带着大家发财!”

“就是!还是大学生脑子活!什么直播带货,咱们听都没听过!”

“以后咱们村的螃蟹,就都指望你了!”

我站在门口,听着这些恭维,心一点点沉下去。

推开虚掩的院门。

院子当中的大圆桌上,坐满了人,都是村里养螃蟹的几户人家。

桌上摆满了酒菜,气氛热烈。

二舅坐在主位上,脸喝得通红。

表弟强子坐在他旁边,正唾沫横飞地比划着什么,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那张因为兴奋而扭曲的脸。

我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热油锅。

院子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

惊讶,尴尬,躲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阳子?你怎么来了?”

二舅站起身,脸上的醉意似乎瞬间清醒了一半。

他旁边的二舅妈,局促地搓着围裙,想笑,又笑不出来。

强子则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看我,嘴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仿佛在看一个不速之客,一个笑话。

“我再不来,我的螃蟹就要飞了。”

我声音不大,但足够院子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几个刚才还满脸堆笑的村民,默默地低下了头,假装在夹菜。

“说什么呢?”二舅脸上挂不住了,声音也大了起来,“什么你的螃蟹?你给钱了吗?全款付了吗?”

“我订金付了二十万!”我盯着他的眼睛,“白纸黑字的合同,你亲手按的红手印,忘了?”

“订金?”强子嗤笑一声,开了口。

他站起来,比我高半个头,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染得乱七-糟八,和我印象里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流鼻涕的男孩判若两人。

“表哥,现在是市场经济。订金算什么?大不了双倍返还给你,四十万。”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华子,给自己点上一根,又把烟盒扔到桌上。

“我们这二十吨螃蟹,按网上的价,能卖出几百万!四十万,毛毛雨啦。”

他的语气轻佻又傲慢。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强子,你懂什么叫合同吗?懂什么叫契约精神吗?”

“哟,表哥,跟我上课呢?”他吐出一口烟圈,“我大学白念的?我告诉你,我还真懂。合同里有不可抗力条款,现在市场价格剧烈波动,就属于不可抗力!”

我被他的歪理气笑了。

“市场价格波动是商业风险,什么时候成了不可抗力了?你哪个大学教的?”

“你管我哪个大学!”强子把烟蒂狠狠地摔在地上,“陈阳,我告诉你,今天我把话说明白了。这批螃蟹,你想按原来的价钱拉走,门儿都没有!”

“要么,按网上那个价,六十一只,你现在就可以叫车。”

“要么,你拿四十万违约金走人,咱们两清。”

“要么,你就等着,等我们自己卖完了,也许还有剩下的,到时候再便宜卖给你。”

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

桌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二舅坐在那里,端起酒杯,一口喝干,然后把脸转向一边,不看我。

他默认了。

我把目光从强子身上,挪到二舅脸上,再一个个扫过桌上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伯伯。

小时候,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给我送一碗。

我考上大学那年,他们每家都凑了钱,给我办了升学宴。

可现在,他们的眼神里,只有贪婪和闪躲。

人心,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二舅。”我开口,声音沙哑,“我只想问你一句,这事,是你做主,还是他做主?”

我指着强子。

二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现在年轻人的事,我不懂……强子有文化,他说得有道理。”

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好。

真好。

我心里的最后一丝温情,被这句话彻底击碎了。

我点了点头,没再看他们,转身就走。

“这就对了嘛。”身后传来强子得意的声音,“表哥,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四十万,我马上转给你。”

我没有回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发动,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院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望着我的车灯远去。

他们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是愧疚,还是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车子开出村口,我停在路边,熄了火。

周围是无边的黑暗和虫鸣。

我趴在方向盘上,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不是因为怕,也不是因为委屈。

是一种巨大的悲哀。

那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被曾经的温情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感觉,比亏掉几百万还难受。

手机响了,是李静。

我接起来,没说话。

“怎么样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谈崩了。”

我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用最简短的语言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老公,”她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平静,“我们回家吧。钱没了可以再挣,咱们不跟他们置气了。不值得。”

听着她的话,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吸了吸鼻子,说:“不行。”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这批螃-蟹,我必须拿到手。”

“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一个公道。”

李静沉默了。

她了解我。

我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我说,“你放心,我不会乱来。你在家等我。”

挂了电话,我在黑暗里静静地坐了很久。

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硬抢?不行,那是犯法。

打官司?时间太长,我耗不起。下游的客户等不了那么久。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点上一根烟,猛吸了一口,烟雾呛得我直咳嗽。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村里的三爷。

三爷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也是我爷爷的拜把子兄弟。

他为人正直,在村里说话很有分量。

二舅他们,多少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也许,他能帮我说上几句话。

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重新发动车子,调转车头,朝着村子另一头的三爷家开去。

三爷家还亮着灯。

我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三爷,是我,陈阳。”

门开了,三爷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门口,看到我,愣了一下。

“阳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三爷,我有点事,想请您给评评理。”

我跟着三爷进了屋。

屋里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陈旧木头的味道。

三爷给我倒了杯热茶,坐在八仙桌对面。

“说吧,什么事,让你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三我爷静静地听着,手里的旱烟袋一明一暗,始终没有插话。

等我说完,他才把烟袋在桌腿上磕了磕,叹了口气。

“唉,这帮小子,真是钻钱眼里去了。”

“阳子,这事,是他们不地道。”

听到三爷这句话,我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三爷,您在村里说话有分量。您能不能帮我跟二舅说说?价钱上,我甚至可以再让一步,一斤加个一块两块,就当给乡亲们多发点福利了。但是,合同必须执行。”

三爷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阳子,不是三爷不帮你。”他缓缓开口,“时代变了。”

“现在村里,已经不是我说话管用的时候了。”

“年轻人都听强子的。他说能在网上卖大价钱,大家就都信了。谁还会听我这个老头子的?”

“我去说,只会碰一鼻子灰。他们还会说我老糊涂,胳膊肘往外拐。”

三爷的话,像一盆冷水,从我头顶浇下来。

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人心啊……”三爷又叹了口气,“以前咱们村,谁家有事,大伙儿都去帮忙。现在呢?邻居家的墙高了一寸,都要吵半天。”

“都想着自己发财,亲情、道义,这些东西,不值钱了。”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却暖不了冰冷的心。

“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三爷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硬碰硬,你肯定不行。他们人多,又占着地利。”

“你得用脑子。”

“他们不是觉得网上能卖大钱吗?”

“你就让他们卖。”

我愣住了。

“让他们卖?那我怎么办?”

“你傻啊。”三爷用烟杆敲了敲桌子,“你二舅和你那个表弟,他们懂个屁的网上卖货!”

“他们以为把螃蟹照片往网上一挂,钱就自己飞到口袋里了?”

“这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三爷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对啊!

我怎么没想到!

我就是做生鲜电商起家的!

这里面的坑,我比谁都清楚!

强子那个半吊子大学生,从网上看了几个成功案例,就以为自己是商业奇才了?

简直是笑话!

“三爷,我明白了!”我激动地站了起来。

“明白了就好。”三爷点了点头,“记住,阳子,对付贪心的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跟他讲道理。”

“是让他自己栽个大跟头。”

“他疼了,自然就清醒了。”

从三爷家出来,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重新开始流动了。

我没有再回二舅家,也没有连夜开车回城。

我在镇上找了个小旅馆,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我哪儿也没去。

我就待在村子附近,远远地观察着。

我看到强子找人拉来了好几大车的泡沫箱和冰袋。

他组织了村里的年轻人,在他的指挥下,笨手笨脚地开始打包。

我还看到有几个穿着花里胡哨,拿着自拍杆的人在蟹塘边上转悠,估计是强子请来的“网红主播”。

村里像过节一样热闹。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即将发大财的喜悦。

二舅和二舅妈,更是忙前忙后,给那些“网红”端茶倒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

他们谁也没有再联系我。

仿佛我已经不存在了。

我冷眼旁观。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着吧。

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三天,强子的网店“强记大闸蟹”正式开张了。

他搞了个“开业大酬宾”,请来的那几个小网红在直播间里声嘶力竭地叫卖。

“家人们!看到没有!刚从塘里捞出来的!活蹦乱跳!”

“产地直发!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今天下单,只要59块9一只!四两母蟹带回家!”

我坐在旅馆的房间里,看着手机屏幕里那可笑的表演。

李静给我打来电话,声音焦急。

“老公,他们真的开始卖了!我们怎么办啊?下游的客户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了,再交不了货,他们就要起诉我们了!”

“别急。”我对着手机,异常冷静,“让他们卖。”

“可是……”

“你信我。”

我挂了电话,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

我没有去联系我的下游客户,也没有去跟二舅他们理论。

我做了一件很简单的事。

我注册了十几个买家账号。

然后,我开始在强子的网店里,疯狂下单。

每个账号,买个三五只。

收货地址,天南地北,哪儿偏远我填哪儿。

新疆、西藏、内蒙古……

我动用了我所有的关系,找了全国各地的朋友,让他们帮我下单,地址就填他们那里。

一个上午,我就下了几百单。

这些订单,对他们二十吨的总量来说,九牛一毛。

但足以让他们手忙脚乱了。

果然,到了下午,我看到村里那辆用来拉货的小货车,满载着泡沫箱,歪歪扭扭地开上了乡道。

强子亲自押车。

他要去镇上的快递点发货。

我笑了。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重复着同样的操作。

每天下单,然后就等着。

同时,我也在做着另一手准备。

我联系了我一个在邻省做水产批发的朋友,让他帮我紧急调配一批同等规格的大闸蟹。

价格高一点,但至少能解燃眉之急,先稳住我的大客户。

这是后路。

但我的主战场,还在这里。

大概是第五天,网上开始出现关于“强记大闸蟹”的差评。

“什么玩意儿!顺丰发了四天!收到的时候都臭了!”

“客服死了吗?问半天没人理!申请退款也不同意!”

“螃蟹绳子比螃蟹都重!五两的螃蟹,绳子占了二两!奸商!”

“全是死蟹!一股恶臭!大家千万别买!”

这些差评,有些是我找朋友刷的,但更多的,是真实的买家。

强子他们根本没有处理生鲜的经验。

螃蟹离水后,存活时间很短。

长途运输,对打包技术、冰袋配比、物流速度要求极高。

他们那种粗糙的打包方式,加上乡镇快递点的中转效率,死蟹率高得惊人。

而且,他们根本没有专业的客服团队。

强子一个人,既要负责打包发货,又要回复网上成百上千的咨询,根本忙不过来。

一时间,网店的评分,从4.8分,直线掉到了2.5分。

退款申请堆积如山。

平台的投诉电话,估计都快被打爆了。

我甚至能想象到强子焦头烂额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正在旅馆里吃泡面,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二舅妈打来的。

“阳子啊……”她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带着哭腔,“你……你在哪儿呢?”

“我在镇上。”

“你……能不能回来一趟?你二舅他……他快急死了。”

我放下筷子。

“怎么了,二舅妈?”

“别提了!”二舅妈的声音哽咽了,“网上那些人,都说我们是骗子!卖死螃蟹!好多人要退钱,还有人说要告我们!”

“强子这两天,天天跟人吵架,嗓子都哑了。今天下午,快递公司的车来了,说我们发的货,死了太多,好多客户拒收,全都给退回来了。”

“拉回来整整一车死螃蟹,臭得整个院子都待不了人。”

“你二舅看着那些死螃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晚饭都没吃,就一个人蹲在塘边上抽烟……”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沉重的,复杂的滋味。

“阳子,二舅妈知道,这事是我们对不住你。”

“你能不能……看在亲戚的份上,回来帮帮我们?”

“强子他年轻,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这批螃蟹要是真砸在我们手里,我们全家……就都完了啊!”

二舅妈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

我沉默了很久。

说实话,我心软了。

但理智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

火候,还差一点。

“二舅妈,不是我不帮。”我说,“现在是强子在做主,我回去了,他能听我的吗?”

“我回去了,村里人怎么看我?是不是觉得我是回去看笑话的?”

“这……”二舅妈语塞了。

“你让二舅和强子,自己想清楚吧。”

“想清楚了,让他俩亲自给我打电话。”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

以二舅和强子的脾气,让他们低头认错,比杀了他们还难。

但这是必须的。

不让他们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让他们把那份可笑的傲慢和贪婪彻底打碎,这件事,就永远过不去。

我给他们留了最后的体面。

我没有说,那些差评,有我的“功劳”。

我也没有说,如果他们再不处理,平台的巨额罚款和封店处理,很快就会下来。

我给了他们一个自己走下台阶的机会。

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走了。

那一晚,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我没有等到二舅和强子的电话。

等来的,是三爷。

三爷拄着拐杖,找到了我的小旅馆。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更苍老了。

“阳子,跟我回去一趟吧。”他开门见山。

“三爷,他们不找我,我回去干什么?”

“他们拉不下那个脸。”三爷叹了口气,“你二舅,昨天在塘边上坐了一宿。今天早上,强子跟他吵了一架,强子怪你二舅当初不该听他的,你二舅怪强子把事情搞砸了。”

“父子俩,差点动手。”

“村里其他几户人家,也都急了。螃蟹在塘里,一天就要掉一分膘,多养一天,就多一天的成本。现在网上卖不出去,你这边的路又堵死了,他们都快疯了。”

“现在,村里人都在你二舅家门口堵着呢,让他给个说法。”

我沉默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比我预想中更严重的地步。

这已经不仅仅是我和二舅家的矛盾了。

这成了整个村子和他们家的矛盾。

“走吧。”三爷看着我,“阳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再大的气,也不能看着你二舅被人逼死。”

“他再不对,也是你亲舅。”

三爷的话,说到了我心坎里。

是啊。

我想要的,是公道,不是逼死他们。

我点了点头。

跟着三爷,回到了那个让我憋了一肚子火的村子。

还没进二舅家的院子,就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

“老张!你当初是怎么跟我们保证的?说跟着你儿子强子,肯定能发大财!现在呢?”

“就是!我塘里几万斤螃蟹,都指着这个钱给儿子娶媳妇呢!现在怎么办?”

“退钱!把我们交的螃蟹钱退给我们!”

“对!退钱!”

院子里,挤满了人,群情激奋。

二舅和我二舅妈被围在中间,脸色苍白,手足无措。

强子,那个前几天还不可一世的表弟,此刻正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村民揪着衣领。

他脸上有几道抓痕,头发乱得像鸡窝,嘴里还在不服气地辩解着什么。

“你们懂什么!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这点风险都承担不起……”

“我X你妈的风险!”那村民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强子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老子今天还弄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住手!”

三爷一声怒喝,拄着拐杖走了进去。

村民们看到三爷,都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我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当我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我身上。

但这一次,眼神里没有了敌意和闪躲。

而是……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尴尬、期盼和一丝丝羞愧的情绪。

二舅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强子也看到了我。

他捂着红肿的脸,眼神怨毒地瞪着我。

他肯定以为,眼前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

我没理他。

我走到那个动手的村民面前,说:“六叔,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六叔看着我,粗声粗气地说:“阳子,你别管!这事跟你没关系了!是他们家不仁不义,骗了我们!”

“对!骗子!”人群又开始骚动。

“大家静一静!”我提高了声音,“听我说几句!”

也许是我这几天积累的冷静和气场起了作用,院子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各位叔叔伯伯。”我环视了一圈,“我知道大家心里急。养大一塘螃蟹不容易,谁都指望着它换个好价钱。”

“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吵架、打架,能解决问题吗?”

“螃蟹能自己从塘里跳出来,变成钱吗?”

没人说话。

“强子想带着大家在网上找出路,这个想法,是好的。说明他想为村里做点事。”

我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强子自己。

他大概没想到,我居然会帮他说话。

“但是,”我话锋一转,“想法是好的,不代表路子是对的。做生鲜电商,不是请两个网红喊两嗓子那么简单。”

“从品控、打包、物流、客服到售后,每一个环节,都得有专业的人来做。不然,就是现在这个结果。”

“货卖不出去,钱收不回来,还惹了一身骚。”

我的话,说到了所有人的痛处。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村民们,一个个都蔫了。

“那……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六叔问我。

我没回答他。

我把目光,投向了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二舅。

“二舅。”

我叫了他一声。

他浑身一颤,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

“阳子……”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合同,还算数吗?”我问。

二舅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有回答我。

而是突然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比刚才那一巴掌,还要响。

“我对不起你……”

“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爹妈……”

“我不是人……”

“我被猪油蒙了心……”

他一边骂自己,一边哭,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二舅妈在旁边,也跟着抹眼泪。

院子里的村民们,看着这一幕,都沉默了。

再大的怨气,此刻也发不出来了。

只有强子,还梗着脖子,站在那里,一脸的不服气。

我走到他面前。

“你觉得,你输在哪儿了?”我问他。

“我没输!”他吼道,“我就是运气不好!就是你们这帮农民思想太落后!要是再给我点时间……”

“时间?”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我给你看看,什么叫专业。”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文件,递到他面前。

“这是我给下游餐厅做的供货方案。”

“从螃蟹的规格筛选开始,三两以下的,三到四两的,四两以上的,分级处理。公蟹母蟹,分箱包装。”

“包装箱,用的是五层加厚瓦楞泡沫箱,内置双层保温袋。冰袋,根据不同地区的路程和气温,配比从400克到800克不等。”

“物流,我签的是顺丰的生鲜特快专线,承诺48小时内送达。每一单,都有延误险和死蟹包赔险。”

“客服,三班倒,24小时在线,保证买家咨询在30秒内有响应。”

“售后,只要提供死蟹照片,无需退货,立刻闪电退款。”

我每说一条,强子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我说完,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他学的那些市场营销理论,在这些具体到每一个细节的实操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以为,在网上卖六十块一只,这六十块就都是你的利润?”

“我告诉你,我这套方案下来,一只螃蟹的物流包装成本,就要接近二十块。平台抽成10%,广告推广费用15%,客服和人工成本5%,再加上10%左右的损耗率。”

“六十块钱,到你手里的,能有十五块,你就算烧高香了!”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你有稳定销量,能把物流成本谈下来的基础上。像你这样一天发个百十来单,快递费能贵死你!”

“你拿什么跟我争?”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强子彻底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嘴巴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大学知识,他从网上看来的财富神话,在这一刻,被我撕得粉碎。

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话镇住了。

他们终于明白,做生意,不是靠着一腔热情和异想天开就能成的。

“阳子……”二舅颤抖着声音叫我。

我转过身,看着他。

“合同,还按原来的。”我说,“二十五一斤,二十吨,一斤都不能少。”

“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批货,所有的分拣、打包、装车,必须由强子带人,亲手完成。”

“我要让他知道,钱,是怎么一分一分,辛苦挣来的。”

强子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

让他干这些粗活?

这比打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我不干!”他吼道。

“由不得你!”二-舅突然爆发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强子的衣领,“你这个败家子!老子今天打死你!”

二舅是真的气急了,抡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我赶紧上去拉住了他。

“二舅,别打了。”

我看着强子,说:“你可以不干。但是,你捅出来的篓子,你自己去平。”

“网店的罚款,买家的退款,村里人的损失,你自己去赔。”

“我看看你这个大学生,有多大本事。”

强子愣住了。

他没钱。

他所有的启动资金,都是二舅给的。

他根本赔不起。

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在所有村民的注视下,他低下了那颗高傲的头。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我们村的一道奇观。

我,陈阳,坐在塘边的遮阳伞下,喝着茶,指挥着。

而我的表弟,强子,带着村里的几个年轻人,赤着脚,泡在水里,捞螃蟹,分拣,称重,捆扎。

他的潮牌衣服换成了破旧的工装,手上磨出了血泡,脸上被太阳晒得脱了皮。

他想偷懒,想抱怨。

但是,每当他回头,看到的,都是院子里,那些村民们冰冷的,监督的眼神。

他不敢。

二舅和二舅妈,也没有闲着。

他们负责后勤,做饭,烧水。

每次把饭菜端到我面前,二舅都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都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我没有为难他们。

但我也没有给他们好脸色。

有些事,做错了,就得付出代价。

亲情,不是一次次被原谅的借口。

两天后,二十吨螃-蟹,准时装上了我叫来的冷链车。

我跟车队结清了运费。

然后,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我把尾款,八十万现金,交到了二舅手里。

一沓沓红色的钞票,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村民们都围了上来,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们开始分钱,算账,院子里又恢复了热闹。

但这种热闹,和那天晚上的,截然不同。

二舅拿着属于他家的那一份,走到我面前,要把钱塞给我。

“阳子,这钱……二舅不能要。这次的事,都是二舅不对……”

我把他的手推了回去。

“这是你应得的。我签的合同,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至于多的,你就当是……替强子交的学费吧。”

我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累得瘫坐在地上的表弟。

他也在看我,眼神复杂,没有了之前的怨毒,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也许是敬畏,也许是迷茫。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我该走了。

我跟三爷道了别,跟村民们打了招呼。

最后,我走到二舅和二舅妈面前。

“二舅,二舅妈,我走了。”

“阳子……吃了饭再走吧……”二舅妈红着眼圈说。

我摇了摇头。

“不了,公司还有一堆事。”

我转身,拉开车门。

就在我准备上车的时候,二舅突然在我身后,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句。

“阳子……以后,还回来吗?”

我握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

我没有回头。

“再说吧。”

我发动了车子,驶离了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二舅和二舅妈,还有三爷,一直站在村口,看着我的车,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

高速公路上,车流不息。

我的手机响了,是李静。

“老公,货收到了!质量很好!餐厅那边非常满意!说要跟我们签长期合同!”

她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轻松。

“太好了!”她说,“这下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晚上我做好吃的,给你庆功!”

“好。”

我笑着答应。

但挂了电话,我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我赢了吗?

从生意上讲,我赢了。

我拿到了螃蟹,履行了合同,保住了信誉,还赚到了该赚的钱。

我还用我的专业,给所有短视和贪婪的人,上了一课。

但是,我好像也输了。

我输掉的,是回不去的故乡,是再也无法坦然相对的亲人,是记忆里,那个会在夏夜里带我捉萤火虫的二舅。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高楼林立,霓虹闪烁。

我知道,属于我的战场,在这里。

我会继续在这里打拼,挣钱,养家。

也许,很多年以后,我会忘了那二十吨螃-蟹的腥味。

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下午,二舅看着我,流下的那两行浑浊的眼泪。

来源:折柳寄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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