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姑娘,没读过多少书,除了会点绣活,一无所长。如今住着上千平的别墅,每个月有五十万的零花钱,说出去谁不羡慕?
手机“叮”地一声轻响,打破了这栋空旷别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那是一条银行的到账短信。
五十万。
不多不少,像一台精准的钟表,在每个月的十五号准时响起。
这是陈劲河给我的,用他的话说,是“家用”。
但我心里清楚,这五十万,是我守活寡的薪水。
我抓起身边天鹅绒的被子,狠狠咬住一角,肩膀忍不住地颤抖。
我想笑,真的。
一个从山沟里走出来的姑娘,没读过多少书,除了会点绣活,一无所长。如今住着上千平的别墅,每个月有五十万的零花钱,说出去谁不羡慕?
可这笑声,怎么也冲不破喉咙,最后都变成了压抑的、细微的呜咽,闷在被子里。
陈劲河已经三个月没回过这个家了。
我们结婚两年,他回家的次数,用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是个大忙人,生意遍布全国,永远有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客户。
新婚夜,他坐在床边,递给我一张卡,语气平静得像在谈一笔生意。
他说:“林晚,委屈你了。我给不了你一个丈夫该给的陪伴。这张卡里,每个月十五号会自动存进五十万。你什么都不用做,照顾好自己,也……算是照顾好这个家。”
我当时愣住了,捏着那张冰冷的卡,像捏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我问他为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只留给我一个疲惫的背影和一句:“就当是……一场交易吧。”
从那天起,我成了陈太太,也成了一个活着的寡妇。
我在这座金丝笼里,日复一日地消磨着时光。
有时候,我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花草被园丁修剪得一丝不苟,感觉自己也像那盆景,被人用金钱供养着,却失去了生长的自由。
我把被子从嘴边拿开,上面留下了一圈湿漉漉的牙印。
翻了个身,想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手无意间伸进枕头底下,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不是我的手机,我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坐起身,把枕头猛地掀开。
一张老旧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的五寸照片,静静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梳着两条麻花辫,身后是成片的油菜花田。
她不是我。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青涩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眉眼间,依稀能看到陈劲河如今的轮廓。
少年看着镜头,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ง的羞涩和紧张,而他身边的女人,则毫不避讳地、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笑得一脸幸福。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小字。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我还是能辨认出来。
“劲河与阿晴,一九九八年春。”
我的心,像是被人用冰锥狠狠凿了一下,瞬间四分五裂,冷得彻骨。
原来,那五十万,不止是守活寡的薪水。
还是……封口费。
封住我对他心有所属这个秘密的口。
我捏着那张照片,指尖都在发抖。
那压抑在被子里的笑意,终于在此刻,变成了一声清晰的、带着无尽悲凉的冷笑。
第一章 枕下的秘密
照片上的女人叫阿晴。
我反复摩挲着照片的边缘,那光滑又带着岁月痕迹的触感,像是在抚摸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陈劲河的心里,住着一个叫“阿晴”的女人。
这个认知,像一根毒刺,扎进我的心里,不深,却带着绵长的、足以让人窒息的痛楚。
我把照片翻过来,背面是空白的。
可我总觉得,那片空白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故事,每一个字,都与我无关。
我一直以为,我和陈劲河的婚姻,是一场纯粹的、心照不宣的交易。
他需要一个妻子来应付家里的长辈,堵住外界的悠悠之口。
而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来支付我妈在医院里高昂的治疗费用。
我们各取所需,互不打扰,公平得很。
所以我安然地住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用他的钱,维系着我母亲的生命,也维系着我那点可怜的、作为女儿的孝心。
我以为我能一直这么心安理得下去。
可这张照片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在这场婚姻里最真实、也最不堪的身份——一个替代品,或者,连替代品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我将照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卡片边缘硌得我掌心生疼。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冷清的光晕,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下了楼。
保姆王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见我下来,关切地问:“太太,您昨晚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有点着凉了。”
我坐在长长的餐桌前,面前摆着精致的餐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脑子里,全是那张照片,那个叫阿晴的女人,和少年陈劲河。
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是那么和谐,那么般配,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我,林晚,算什么呢?
我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陈劲河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他一贯清冷又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
“喂?”
“是我,林晚。”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有事?”他的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在接一个无关紧要的业务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有些意外。
“公司事多,暂时回不去。”他淡淡地回答,“钱不够用了?”
钱。
又是钱。
在他眼里,我和他之间,除了钱,就再也没有别的话题了吗?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从心底冒了上来,烧得我理智全无。
“陈劲河,我们是夫妻!”我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才缓缓传来,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晚,别忘了我们结婚前的约定。”
“我记得。”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记得你说过,这是一场交易。我守好陈太太的本分,你给我钱。”
“可是你没告诉我,这场交易里,还有一个叫‘阿晴’的女人!”
我说出那个名字的瞬间,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短促而压抑的吸气声。
像是被人猛地扼住了喉咙。
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在哪看到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的枕头底下。”
这一次,沉默持续了更久。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他,此刻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是震惊?是愤怒?还是……被人窥破心事的难堪?
“林晚。”他终于再次开口,一字一顿,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把它放回原处,就当没看见过。”
“然后呢?”我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然后继续拿着你给的五十万,心安理得地当一个睁眼瞎吗?”
“这是最好的选择。”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对你,对我,都好。”
说完,他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瞬间抽空了。
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原来,我连知道真相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在这场看似公平的交易里,我从一开始,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第二章 无声的对峙
陈劲河是在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回来的。
我当时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电视里无声的画面发呆,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那张照片。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时,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把照片藏起来。
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必要呢?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系的长款风衣,风尘仆仆。
许是没想到我会在深夜的客厅等他,他进门的脚步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怎么还没睡?”他一边脱下风衣递给闻声而来的王婶,一边随口问道。
语气平淡,仿佛我们之间那通不欢而散的电话从未发生过。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瘦了些,下巴上冒出了些许青色的胡茬,眼底的疲惫浓得化不开。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挺拔,依旧是那个商场上说一不二、运筹帷幄的陈劲河。
他松了松领带,走到我对面的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有事?”他喝了口水,抬眼看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将手里的照片,缓缓地推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瞳孔猛地一缩。
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伸出手,想要去拿那张照片,指尖却在触及照片边缘的前一刻停住了,微微颤抖着。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对峙着。
整个客厅里,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在我的心上。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手,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你想知道什么?”他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无力的妥协。
“她是谁?”我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闭着眼,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
“一个……故人。”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故人?”我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讥讽,“一个能让你把照片压在枕头底下,夜夜相伴的故人?”
他猛地睁开眼,凌厉的目光直射向我。
“林晚!”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意味,“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陈劲河,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权知道我丈夫心里到底装着谁!”
“你没有。”他冷冷地打断我,眼神像淬了冰,“从你同意这桩婚事开始,你就该明白自己的位置。你只要扮演好陈太太这个角色,其他的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好一个与我无关!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不耐,有烦躁,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伤痛。
“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他移开视线,不再看我,“只会让你更痛苦。”
“我现在就不痛苦吗?”我反问,声音拔高了几度,“我像个傻子一样,住着你用思念另一个女人换来的钱买的房子,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这就不痛苦了吗?”
“陈劲河,你太自私了!”
我的指责,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看似平静的心湖。
他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自私?”他忽然笑了,那笑声低沉而悲凉,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是,我自私。我用钱买断了你的两年青春,让你陪我演一场戏。可你呢?林晚,你敢说你对我,对这场婚姻,有过一丝一毫的期待吗?”
“你嫁给我,不也是为了钱吗?”
他最后一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了我最柔软、也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是啊,我是为了钱。
为了我妈的命。
这是我无法辩驳的原罪。
我瞬间哑口无言,所有的质问和愤怒,都被这一句话堵了回去。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倔强地仰起头,不让它掉下来。
“没错,我是为了钱。”我承认,“但就算是交易,也应该有最基本的坦诚和尊重,不是吗?”
“我给了你尊重。”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了你陈太太的身份,给了你远超你预期的物质生活,我甚至……没有碰过你。”
“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
我愣住了。
是啊,结婚两年,我们甚至没有过一次夫妻之实。
我一直以为,是他太忙,太累,或者……他对我这种山沟里出来的女人,根本提不起任何兴趣。
却从没想过,这竟然是他对我的一种“尊重”。
一种因为心里装着别人,而不愿玷污我的“尊重”。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忽然觉得很累,很累。
这场对峙,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楼梯。
“照片,你拿走吧。”我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轻得像一声叹息,“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了。”
回到房间,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落在地。
眼泪,终于决堤。
我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进去,任由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悲伤,将我彻底吞噬。
门外,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
我知道,他不会上来的。
他的世界,我终究是挤不进去。
而我的世界,却因为他的出现,早已天翻地覆。
第三章 婆婆的叹息
和陈劲河那晚的对峙,像一根刺,横亘在我们之间,让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更加凝滞。
他没有再离开,却也只是把这里当成一个高级旅馆。
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
吃饭时,餐桌两端,遥遥相望,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在客厅偶遇,他也只是淡淡地瞥我一眼,便径直走向书房,将自己关在里面,一整夜,门缝里都透出不眠的灯光。
那张照片,他没有拿走,依旧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像一个无声的宣告,宣告着那个叫“阿晴”的女人,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主人。
而我,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入侵者。
这样的日子,让我感到窒息。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压抑的氛围逼疯的时候,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陈劲河的母亲,是一个雍容华贵、气质端庄的女人。
她对我,算不上热络,也谈不上刻薄,始终保持着一种客气而疏离的距离。
我们每个月会在一起吃一顿饭,算是例行公事。
饭桌上,她会象征性地问问我的近况,关心一下我的身体,然后便会将话题引到陈劲河的身上,旁敲侧击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打算要个孩子。
每到这时,我便只能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
而这一次,她约我见面的地点,不是在陈家老宅,也不是在高档餐厅,而是一家清幽的茶馆。
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端着一杯茶,细细地品着。
“妈。”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她放下茶杯,抬眼看我,目光在我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小晚,你和劲河,是不是吵架了?”她开门见山地问。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
我低下头,搅动着面前的茶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本不该多嘴。”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可是劲河那孩子,从小就性子倔,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你嫁给他,受委"屈了。”
她的话,让我有些意外。
我一直以为,在她心里,她的儿子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任何女人能嫁给他,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妈,我们……没什么。”我还是选择了隐瞒。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这桩婚姻的本质,本就不是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是因为一个叫‘苏晴’的姑娘吧?”
她轻轻的一句话,却像一颗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苏晴。
原来,那个照片上的“阿晴”,叫苏晴。
我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她拿起茶壶,给我续上水,动作不疾不徐。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您……也知道?”我艰难地开口。
“知道。”她点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我不仅知道,当年,还是我亲手拆散了他们。”
我彻底愣住了。
婆婆接下来的话,为我揭开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苏晴,是陈劲河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初恋。
她和我们一样,也是从农村出来的姑娘,但她聪明、坚韧,身上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她学的是服装设计,非常有天赋,在大学时就拿过不少奖。
那时的陈劲河,还没有现在这般沉稳冷漠,他会为了陪苏晴看一场日出,在山顶等上一整夜;也会为了给苏晴买一块她心仪的布料,跑遍整个城市的布料市场。
他们爱得热烈而纯粹,是学校里人人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他们甚至已经规划好了未来,毕业后就结婚,开一家属于他们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那后来呢?”我忍不住追问。
婆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惋惜,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后来,陈家出事了。”
她说,当时陈家的公司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
为了挽救公司,陈家需要一大笔资金注入,而当时唯一愿意伸出援手的,是另一家公司的董事长。
但对方提出了一个条件:商业联姻。
让陈劲河娶他的女儿。
“我去找过苏晴。”婆婆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跪下来求她,求她离开劲河。”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能想象到,那时的苏晴,该是何等的绝望和痛苦。
“她答应了?”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婆婆摇了摇头,“她只是问我,如果她离开了,劲河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我说,会。但他会活下去,陈家也能活下去。”
“从那以后,她就消失了。不告而别,断了和所有人的联系,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劲河疯了一样地找她,找了整整一年,几乎把整个国家都翻遍了,却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再后来,他妥协了,同意了联姻。可就在婚礼前夕,那个女孩却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婆..婆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那以后,劲河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拼了命地工作,把公司做得越来越大,人却变得越来越冷,话也越来越少。我知道,他是在惩罚我,也是在……惩罚他自己。”
“他恨我,也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为力。”
茶馆里,不知何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古筝声,如泣如诉。
我终于明白,陈劲河心里的那座冰山,是如何形成的了。
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用一场交易,来完成他的婚姻。
因为他的心,早就在苏晴消失的那一刻,跟着一起死了。
“小晚,”婆婆忽然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
“劲河那孩子,其实心不坏,他只是……走不出来。”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想为他开脱,只是想让你知道,他不是故意要冷落你。”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同情?理解?还是……更深的悲哀?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苏晴这个名字,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一个为了钱嫁入豪门的乡下姑娘。
她,一个为了成全爱人事业而远走他乡的天才设计师。
我们之间,隔着云泥之别。
我拿什么,去跟一个活在他记忆里、被他用整个青春去爱过的女人比?
第四章 尘封的往事
从茶馆回来后,我大病了一场。
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眼前总是交替出现苏晴在油菜花田里灿烂的笑脸,和婆婆那双写满愧疚和无奈的眼睛。
陈劲河请了家庭医生来看我。
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覆在我的额头上,带着一丝试探的温度。
我睁开眼,看到他坐在我的床边,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担忧。
“感觉怎么样?”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我摇了摇头,不想说话。
他也没再多问,只是沉默地守在一旁,用棉签蘸了水,一点一点地湿润我干裂的嘴唇。
那一刻,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荒谬的暖意。
或许,他也不是那么冷酷无情。
只是,他所有的温情,都给了那个叫苏晴的女人,留给我的,只剩下这病床前片刻的、带着愧疚的怜悯。
病好后,我像是变了一个人。
我不再试图去靠近他,也不再因为他的冷漠而暗自神伤。
我开始在这座空旷的别墅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事情做。
我让王婶把三楼那个常年空置的、阳光最好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改成了我的绣房。
我托人从老家运来了我那台老旧的绣架,还有那些陪伴了我十几年的各色丝线。
刺绣,是我从小就热爱的技艺。
我的外婆,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绣娘,一手苏绣出神入化。
我从小跟着她,穿针引线,一坐就是一整天。
对外婆来说,刺绣是养家糊口的营生。
但对我而言,那一方小小的绣绷,是我逃离现实、安放灵魂的一片净土。
当我沉浸在那些五彩的丝线中时,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似乎都能被那一针一线抚平。
我开始绣一幅《姑苏繁华图》。
那是一幅巨大的作品,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
我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绣房里。
陈劲河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他不再整夜地把自己关在书房,偶尔会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绣房门口,静静地看我一会儿。
我们之间,依旧没有过多的交流,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氛围,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有一天,我正在绣一处亭台楼阁,因为一根线配错了颜色,怎么看都觉得别扭,烦躁地把针线丢在一旁。
“这里的飞檐,用金线勾边,会更有立体感。”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回头,看到陈劲河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正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的绣品。
我有些惊讶,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懂这些?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指着图上的一处细节,淡淡地说:“她以前,也喜欢在这里用金线。”
他口中的“她”,不言而喻。
我的心,又被轻轻地刺了一下。
原来,他不是懂刺绣,他只是懂苏晴。
“她……也很会刺绣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眼神悠远。
“她不是会,她是天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她的专业是服装设计,尤其擅长将传统刺绣和现代时装相结合。她的毕业设计,就是以苏绣为主题的,当时轰动了整个学院。”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提起苏晴。
“她总说,这些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是宝贝,不能丢。”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神复杂,“她说,她想开一个自己的品牌,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中国传统工艺的美。”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绣架上,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可惜……”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那一声悠长的叹息,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天之后,他来绣房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他不再只是站在门口,有时会走进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处理他的文件。
我们依旧很少说话,但空间里,却多了一种奇妙的、安宁的氛围。
他会偶尔抬起头,看看我的进度,然后不经意地,说一些关于苏晴的事。
他说,苏晴最喜欢雨天,因为雨水冲刷过的叶子,绿得特别纯粹,是任何颜料都调不出的颜色。
他说,苏晴是个小财迷,最大的梦想,就是买一个带院子的大房子,在院子里种满她喜欢的花。
他说,苏晴的手很巧,不仅会刺绣,还会做各种各样的小点心,味道好得不得了。
他说的每一件小事,都像是在我面前,一点一点地,勾勒出那个女人的轮廓。
她不再是照片上那个模糊的符号,而是一个鲜活的、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
我从最初的抵触、嫉妒,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竟然生出了一丝……好奇和敬佩。
我开始想象,是怎样一个美好的女子,才能让这样一个男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直到有一天,他在书房整理旧物,叫我进去帮忙。
在一个落了锁的樟木箱子里,我看到了苏晴留下来的东西。
一沓沓的设计手稿,上面画满了各种精美的服装款式,每一件,都巧妙地融入了刺绣元素。
一本厚厚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她对设计的灵感,对未来的憧憬,还有……对陈劲河满满的爱意。
还有一件,用白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未完成的嫁衣。
那是一件红色的旗袍,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绣工精美绝伦,只是,凤凰的尾羽,还差最后几针没有完成。
我拿起那件嫁衣,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丝绸,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那个女子,一针一线绣下它时,心中那份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陈劲河站在我身后,声音沙哑。
“她说,要穿着它,嫁给我。”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走不出来。
换作是谁,面对这样一份沉重而炽热的爱,又怎能轻易释怀?
那个叫苏晴的女人,用她的离开,在他心里,刻下了一道永恒的烙印。
而我,只是一个迟来的旁观者,无意间,闯进了这场盛大而悲伤的怀念。
第五章 技艺的传承
那件未完成的嫁衣,像一根无形的线,将我、陈劲河,以及那个活在记忆里的苏晴,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陈劲河将它从箱子里拿出来后,就一直挂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
他时常会站在那件嫁衣前,一看就是大半天,背影萧索而孤寂。
我知道,他在透过这件嫁衣,看另一个人。
而我,在绣完《姑苏繁华图》之后,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想,完成它。
完成这件本该属于苏晴的嫁衣。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凭什么?
我有什么资格,去触碰别人如此珍贵的回忆?
可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在我心里生了根,便疯狂地滋长,再也无法抑制。
我不是为了讨好陈劲河,也不是想取代谁。
我只是……单纯地,被这件嫁衣所承载的情感和技艺所打动。
作为一个绣娘,我无法容忍这样一件倾注了心血的艺术品,以一种残缺的姿态,被永远尘封。
那不仅仅是一件衣服,那是一个女人的梦想,也是一门技艺的传承。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在一个傍晚,鼓起勇气,走进了书房。
陈劲河正坐在书桌前,处理着文件。
“我……我想完成它。”我指着那件嫁衣,声音有些发紧。
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说,“我是一个绣娘,我看得出来,这件嫁衣用的针法,是苏绣里已经很少有人会用的‘三散针’。再过几十年,这门手艺可能就要失传了。”
“我不想让它就这么…… unfinished (未完成)。”我顿了顿,换了个更准确的词,“我不想让它留下遗憾。”
他沉默了。
书房里,只剩下电脑主机轻微的嗡鸣声。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它。”我看着那件嫁衣,一字一句地说,“也为了……我自己。”
我想给自己找一个支点,一个能让我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站稳脚跟的支点。
我不想再做一个只靠男人金钱供养的菟丝花。
我想用我的手,我的技艺,去创造属于我自己的价值。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最终,他点了点头。
“好。”
只一个字,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我将嫁衣从书房里,小心翼翼地请到了我的绣房。
我没有立刻动针,而是先将苏晴留下来的那些设计手稿,全都拿了过来,一遍一遍地、仔细地研究。
我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天才。
她的设计,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失现代的时尚感。她对色彩的运用,对细节的把握,都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高度。
我甚至在她的日记里,找到了她对这件嫁衣的设计构想。
她说,她想把她和陈劲河的故事,都绣进去。
龙,是陈劲河,代表着力量和守护。
凤,是她自己,代表着美丽和坚韧。
而那些祥云、牡丹、并蒂莲,则是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盼。
看着那些娟秀的字迹,我仿佛能看到,灯下,一个年轻的女子,怀着满腔的爱意和憧憬,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些文字。
我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
我决定,不仅要完成它,还要用我毕生的所学,将它完成到极致。
我开始动针。
“三散针”的难度极高,它要求绣者在运针时,既要保证线条的松散自然,又要做到乱中有序,形神兼备。
稍有不慎,便会显得杂乱无章,毫无美感。
我把自己关在绣房里,废寝忘食。
有时候,为了一个细节,我会反复拆掉重绣几十遍,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我的手指,被针扎得满是细密的针眼,但我的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安宁。
陈劲河来看我的次数更多了。
他不再只是坐在一旁,有时,他会给我递上一杯热茶,或者在我绣得眼睛酸涩时,提醒我休息一会儿。
我们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会聊苏晴的设计,聊苏绣的针法,聊那些正在慢慢消失的老手艺。
我发现,抛开那段沉重的过去,他其实是一个很博学、也很有思想的人。
他告诉我,他一直想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扶持和保护那些濒临失传的传统手工艺。
“这是阿晴的愿望,也是……我的。”他说这话时,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久违的光芒。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拉近了。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交易关系。
我们更像是……战友。
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并肩作战的战友。
我们共同守护着苏晴留下来的这份珍贵的遗产,也守护着那份对传统技艺的敬畏和热爱。
终于,在耗时三个月后,嫁衣的最后一针,落下了。
当凤凰那绚丽的尾羽,在我的指尖绽放时,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靠在椅子上。
整件嫁衣,流光溢彩,上面的龙凤,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布料,腾飞而去。
它比我想象中,还要美。
陈劲河走进来,看到完成的嫁衣,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那片金色的凤羽,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谢谢你,林晚。”他转过头,看着我,声音哽咽,“真的……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笑了。
那一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身上,也洒在那件火红的嫁衣上,温暖而明亮。
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属于我的光。
第六章 真相与抉择
嫁衣完成的那天,陈劲河在书房里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他走出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神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平静。
他把我叫到客厅,郑重地将一张银行卡和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一千万。”他说,“旁边这份,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你随时可以离开。”
我愣住了。
我看着桌上的东西,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我问,声音干涩。
“你完成了嫁衣,也完成了我们的约定。”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林晚,你是个好姑娘,你不该被我困在这里,耗费你的青春。”
“你值得更好的人生,去追求你自己的事业,去爱一个……心里只有你的人。”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心里,我完成嫁衣,就意味着这场交易的结束。
他终于可以毫无亏欠地,放我自由了。
可我,真的想要这份自由吗?
这几个月来,我们朝夕相处,一起讨论苏晴的设计,一起为传统手艺的未来担忧。
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可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对我所有的温和与亲近,都只是因为我身上,有苏晴的影子。
我帮他完成了苏晴未竟的梦想,所以他感激我,仅此而已。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将我紧紧包围。
“如果……我不走呢?”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林晚,你没必要……”
“我问你,如果我不走呢?”我打断他,执拗地重复着我的问题。
他沉默了,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我的心,给不了你。”
“我知道。”我点点头,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我没想过要取代她。”
“我只是想……留下来,和你一起,把苏晴的梦想继续下去。”
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真诚。
“你不是想成立一个基金会吗?我可以帮你。我对刺绣和很多传统工艺都了解,我可以去寻找那些需要帮助的老手艺人,可以去整理那些濒临失传的技法资料。”
“陈劲河,这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苏晴,是为了我自己。”
“在这里,我找到了我的价值。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震惊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或许以为,任何一个女人,在知道自己丈夫心里装着别人后,都会选择拿着钱,骄傲地转身离开。
他却没想过,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我想要的,是一个能让我安身立命、实现自我价值的地方。
“你……想清楚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测的颤抖。
“想清楚了。”我将那张银行卡和离婚协议,重新推回到他的面前,“钱,我不能要。这五十万的月薪,也停了吧。”
“我住在这里,帮你做事,就算是我的工作。你可以给我开工资,但不能是这个数额,就按市场价来。”
“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相处。”
我看着他,鼓起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
“我们可以是合作伙伴,是战友,也可以是……家人。”
“家人”两个字,让他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那眼神,不再是透过我看另一个人,而是真真切切地,落在了我,林晚的身上。
他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一些言不由衷,或者别有所图。
但我没有。
我的眼神,清澈而坦荡。
终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你又何必……这么委屈自己?”
“不委屈。”我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不委屈。”
那天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模式。
离婚协议被他锁进了保险柜。
那张一千万的卡,也被他收了回去。
他真的停掉了每个月给我打的五十万,而是象征性地,每个月给我开三万块的“工资”。
我成了他“传统手工艺保护基金会”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员工。
我开始忙碌起来。
我走访了很多散落在民间的刺绣村落,拜访那些年事已高的老绣娘,用摄像机记录下她们精湛的技艺。
我整理了大量的资料,将那些口口相传的针法和图样,系统地归纳成册。
我甚至开始尝试,像苏晴一样,将传统刺绣和现代设计相结合,设计一些小小的文创产品。
我的生活,变得前所未有的充实和有意义。
而陈劲河,也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工作的冰冷机器。
他会抽出时间,和我一起去乡下采风。
我们会坐在田埂上,看夕阳落下;会围在老乡家的灶台前,吃一碗热气腾腾的农家饭。
他话依旧不多,但眉眼间的冰霜,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融化了。
他会和我讨论基金会的未来规划,会认真听取我对每一个项目的意见。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专注,越来越……温暖。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静而美好地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国外的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柔的女声。
她说:“请问,是林晚女士吗?我是苏晴。”
第七章 和解的曙光
当“苏晴”两个字从电话听筒里清晰地传来时,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苏晴……她不是已经……
婆婆明明说她消失了,陈劲河也以为她不在人世了。
怎么会?
“喂?林晚女士?您还在听吗?”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一丝疑惑。
“我……在。”我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它干涩得厉害,“您……真的是苏晴?”
“是的。”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和我从陈劲河口中听到的描述一样,温柔而有力量,“很冒昧打扰您。我从一个老朋友那里,知道了您和劲河成立基金会的事,也看到了你们完成的那件嫁衣。林晚女士,谢谢您。”
她的语气,真诚而坦荡,没有丝毫的敌意。
可我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成了一团。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那陈劲河呢?他知道吗?
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样?
他会立刻飞到她的身边,抛下这里的一切,也……抛下我吗?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疯狂地搅动,让我几乎无法思考。
“我……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您当年,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因为,我病了。”苏晴的声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很严重的病,医生说,我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我不想拖累他。陈家当时正处在危难之中,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帮助他的贤内助,而不是一个……随时可能会倒下的病人。”
“所以,我选择离开。长痛,不如短痛。”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苏晴的离开,是因为婆婆的逼迫,是因为现实的无奈。
却没想到,这背后,还隐藏着这样一个深沉而悲伤的真相。
她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太深。
深到,宁愿自己一个人,去承受所有的痛苦和绝望,也要成全爱人的未来。
“那您的病……”
“已经好了。”她笑了笑,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我在国外接受了很长时间的治疗,几年前就已经康复了。后来,我留在这里,开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也算是……实现了当年的梦想。”
“我一直没有勇气联系他,我怕打扰他现在的生活。直到我看到了那件嫁衣……林晚,你把它完成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知道,你是一个和我一样,热爱这门手艺的人。”
“所以,我才想给您打这个电话。我想告诉您,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请您……好好和他在一起。”
挂掉电话,我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自己该为她劫后余生而高兴,还是该为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而悲伤。
陈劲河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我这副模样。
他吓了一跳,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下身,紧张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再也忍不住,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听完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一片惨白。
他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里的光,瞬间被点燃。
那是一种混杂着狂喜、震惊、痛苦和愧疚的、极其复杂的光芒。
我知道,我的选择时刻,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去找她吧。”我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惊讶,“她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也……想了她这么多年。”
“你们,不该再错过了。”
我将那份被他锁起来的离婚协议,重新拿了出来,放在他面前。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一边,是失而复得的挚爱。
另一边,是这两年来,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与他并肩作战的我。
我知道,这个选择对他来说,很残忍。
“陈劲河,”我看着他,笑了笑,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你知道吗?刚嫁给你的时候,我真的很羡慕,甚至嫉妒苏晴。我觉得,她拥有了你全部的爱。”
“可是后来,我慢慢明白,爱不是占有,也不是比较。”
“我帮你完成嫁衣,和你一起做基金会,不是为了感动你,也不是为了取代她。而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找到了我自己。”
“我,林晚,不再是那个需要靠男人金钱才能活下去的女人了。我有我自己的事业,有我自己的价值。”
“所以,你不用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放心地去找她,去弥补你们的遗憾。”
“至于我……”我顿了顿,抬手擦掉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会把基金会,做得很好很好。我会带着你的,还有苏晴的梦想,一直走下去。”
“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说完,转身,准备上楼收拾行李。
手腕,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回头,对上他通红的眼眶。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已经静止了。
然后,他缓缓地,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
那是一个,迟到了两年的拥抱。
温暖,而有力。
“林晚,”他在我耳边,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我知道,这声“对不起”,是对我这两年的亏欠。
这声“谢谢你”,是谢我的成全,也谢我的……成长。
我闭上眼睛,回抱住他。
窗外,夕阳的余晖,正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我知道,有些故事,该结束了。
而有些故事,才刚刚开始。
和解的曙光,终于在这一刻,照进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来源:玩次拓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