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顾总，这可太好了！之前怎么劝您都不动，总拿家里人当借口，我还以为海外那块市场您真不打算要了。这次是真想通了？”
“三天。”
他对着听筒，声音低沉，像是下了最后的通牒。
“这个年过完，我就走，国外，不回来了。”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不住的激动。
“顾总，这可太好了！之前怎么劝您都不动，总拿家里人当借口，我还以为海外那块市场您真不打算要了。这次是真想通了？”
“嗯，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顾卿掐断了通话。
手机被随手扔在沙发上。
他的视线飘向墙壁，那里挂着一张巨大的合影。
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照片里，他和她，还有孩子，紧紧挨在一起。
镜头捕捉到的那个瞬间，是个完美的家庭范本。
可笑。
全是假的。
直到今天，拼图的最后一块才算对上。
他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个备用品，是她够不着月亮之后，随手捡起的石头。
那个她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的亲弟弟。
顾白。
七年的婚姻，像一盘被倒放的录影带。
每个节点，都有顾白的影子在晃动。
七年前，余情像一阵龙卷风，不由分说地卷进了他的世界。
她在全校人面前，扯着嗓子喊。
“顾卿学长，我喜欢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跟在你屁股后面！”
那时候的顾卿，是她匿名的资助人。
他看过她写的每一封感谢信，信纸上那些清秀又倔强的字迹，让他早就动了心。
他知道她家里的难处，也看得到她骨子里的不服输。
那份感情，早就越过了单纯的同情。
所以，他点了头。
一切像是水到渠成。
新婚第一年，她总喜欢整个人缩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口，一遍遍地念叨。
“阿卿，真好，能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阿卿，我好像有了，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阿卿，你不能走，永远都别丢下我。我只爱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你。”
第二年，余情肚子大得像吹起来的气球，临盆在即。
顾白，就在那个时候，毫无征兆地回国了。
孩子落地那天，余情刚从产房出来，脸白得像纸。
她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她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母兽。
这个孩子，必须跟她姓余。
名字，也必须由她来取。
顾卿只当她是产后情绪不稳，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会计较。
他说，好，都听你的。
于是，在他的默许下，孩子有了名字。
余慕白。
他当时不是没觉得不对劲。
天底下那么多好听的字，为什么非要一个“慕”，一个“白”？
可他一问，余情的情绪就彻底炸了，死活不肯改。
两个人为此僵持了整整一年，家里冷得像冰窖。
第三年，冷战中的余情忽然软了下来，抓着他的衣角，眼睛红红地求他。
她说她不想再被人瞧不起，不想当个一个月挣三千块，一眼能望到头的上班族。
她想自己干。
他心一软，就答应了。
嘴上说着解散了公司，实际上只是换了个名字，把所有业务和资源都悄悄挪到了别处。
他成了她背后那个看不见的推手，用自己的人脉，给她拉来了最大的一笔订单，让她站稳了脚跟。
第四年，余情的公司上了正轨。
有一次庆功宴，她喝多了，难得地放纵了一整晚。
人醉倒在他怀里，嘴里却含混不清地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顾白…你个混蛋…为什么要拒绝我…”
她举着空酒杯，对着天花板傻笑，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
“那个赌…明明是我赢了啊…我嫁给他了，我嫁给顾卿了！你高不高兴？是我不要你了…你才是个废物…”
三年前，余情开始找各种借口，躲开那些需要夫妻同时出席的场合。
以前她总爱挽着他的胳膊，笑着对别人说：“我今天的一切，都多亏了我先生阿卿。”
后来，她只会板着脸，语气生硬。
“你们根本不懂我吃了多少苦，我一个人撑起这家公司有多不容易。这个家，现在是我在养！”
直到今天。
新年的倒计时钟声刚刚过去。
说好了一起守岁的妻子和儿子，没有回来。
她们的车，直接开去了机场。
去接那个刚从国外回来的顾白。
这个家，他用尽全力去糊上的裂缝，终究还是彻底崩开了。
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心里住着的是别人。
他一手带大的儿子，见了那个所谓的亲叔叔，比见了他这个亲爹还亲。
顾卿伸手，将那张合影从墙上扯了下来。
玻璃框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捡起那张照片，从中间开始，一点一点，撕成了无法复原的碎片。
顾白回来了。
她们也选好了。
那他，也该走了。
“咔哒”一声。
门锁转动。
门口三个人说笑的声音戛然而立。
屋里的景象让他们都愣住了。
余情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怀里的慕白往旁边一放。
她蹲下身，手指发着抖，去抚摸地上的相片碎片，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她的声音也跟着抖。
“阿卿！你干什么！好好的全家福，你撕了它干嘛？”
顾卿看着她那副心痛的模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苦涩，又觉得滑稽。
她要是真在乎这个，身后就不该站着顾白。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新年，换个新的。”
余情心里那点不安像野草一样疯长，她还想再问。
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门口的顾白。
所有的话都堵回了喉咙里。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也是，这张是有点旧了，是该换张新的。新年新气象嘛。”
她站起身，视线落在餐桌上。
五菜一汤，是他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
她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里全是挑剔。
“阿卿，晚饭就准备了这些？”
那口气，像老板在检查员工的工作。
“你弟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多做几个菜？再去炒一个吧。还有米饭，他一个大小伙子，饭量大，再去蒸点。”
顾卿没理她。
他的目光越过余情，直直地看向门口那个衣着光鲜的男人。
他和顾白是亲兄弟。
但从父母走后，两个人就像南极和北极，越来越远，见面就吵。
以前，他只当顾白是被惯坏了，不懂事。
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的坏，是刻在骨子里的。
是顾白，当年当着一群狐朋狗友的面，把余情的告白当成笑话，还怂恿她来追自己，就为了一个赌。
也是顾白，在他们的孩子快出生时回来，不清不楚地搅动着一池春水。
余情有错。
但顾白，更不是个东西。
顾卿想从那张脸上找出一丝愧疚。
什么都没有。
只有看好戏的得意。
顾白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带着轻蔑，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圈。
“哥，挺久没见了。我记得你以前还是个大老板，现在怎么混成这样了？”
见顾卿不搭理，顾白又把头转向余情，用手指着他，笑得更开了。
“嫂子，你瞧瞧，我哥现在像什么？家庭煮夫？还是说……吃软饭的？这话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余情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伸手挡在顾白身前，像是护着他。
“别胡说八道。好歹是你哥。今天大过年的。”
顾卿没再看他们。
他径直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
另外三个人也跟着落座。
顾白自然地坐在了余情和余慕白中间，他们三个人看起来才像是一家人。
顾卿一个人坐在对面，像个局外人。
那三人的说笑声尖锐得像针，一下下扎在他绷紧的神经上。
顾白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红烧肉，眉头皱着。
“哥，这肉是不是柴了点？肥的也太多，腻得慌。”
“还有这豆腐，看这刀工，啧啧。味道也就那样吧，亏得嫂子不嫌弃你。”
“还有……”
“吃就吃，不吃滚。”
顾卿“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
那声响，像个炸雷。
饭桌上的空气瞬间凝固。
只有顾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啊，你还当是以前呢？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嫂子的？滚？我往哪滚？这房子可是嫂子买的！真要滚，也该是你滚吧。”
余情的房子？
顾卿的视线下意识转向余情。
这套房子，明明是他们结婚头两年，他全款买下的。
就算以余情现在的收入，也根本负担不起这里的房价。
余情在桌子底下，用脚尖狠狠踢了一下顾卿。
她的眼神里带着哀求，嘴上打着圆场。
“行了都别说了。阿卿做饭累了一下午了。你要是吃不惯，改天我请你去碧玺酒楼。”
顾白立刻顺着台阶下，放了筷子，手肘撑着桌子，歪着头想了想。
“改天干嘛？我看明天就挺好。带上慕白，我们明天就去。”
一直埋头扒饭的儿子猛地抬起头，嘴里的饭都来不及咽。
他拍着手叫好。
“好耶！去碧玺酒楼！小叔叔我们一起去！终于不用吃家里的饭了！”
余情脸上一阵尴尬，偷偷看了顾卿一眼。
她没出声反对。
这么多年，这还是顾白第一次主动约她。
顾卿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
窒息感涌上来。
他知道自己要走了，可看着妻子和儿子毫不犹豫地选择别人，还是疼得厉害。
他藏在桌下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
“阿情，慕白，明天是我生日。你们不是答应了，要陪我一起过的吗？”
余情还没来得及开口。
余慕白“哐当”一声，把手里的饭碗摔在了桌上。
白米饭混着菜汁，溅得到处都是。
他精心准备的一桌菜，全毁了。
“爸爸生日每年都过！小叔叔才刚回来！我要跟小叔叔去吃饭！我不要跟爸爸在家里！”
“停！慕白！你干什么！怎么能浪费粮食！”
余情嘴上训着，心里却松了口气。
她顺势把自己面前那碗没怎么动的饭，也推到了桌子中间。
她抬起头看顾卿，语气自然得像在安排工作。
“阿卿，你看这饭也吃不成了。要不这样，顾白刚回来，我先带他去碧玺吃点东西。晚上我早点回来陪你过生日，行吗？”
余慕白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朝着顾白张开双臂，生怕被落下。
“妈妈！还有我！我也要去！小叔叔抱我！我不要爸爸！”
顾白一把将孩子抱起来，脸上的笑容带着刺。
“哥，这桌子烂摊子就交给你了。浪费粮食可不好。再说，慕白是你儿子，他弄砸的，你这个当爹的，总得收拾吧？”
“收拾？行啊，就这么收拾。”
顾卿的手撑住了桌面。
木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猛地发力。
整张餐桌被他掀翻。
瓷器砸向地面的尖锐碎裂声，热汤溅开的狼藉，还有食物混合在一起的混乱气味，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死一样的寂静。
余情是第一个发出声音的。
一声尖叫。
她觉得脸皮被当众扒了下来，火辣辣地烧着。
“你疯了！顾卿！你在发什么神经！”
儿子也被吓得哇哇大哭，整个人埋在顾白怀里，瑟瑟发抖。
余情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她看着顾卿那双通红的、全是委屈的眼睛，后面更难听的话忽然就骂不出来了。
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就往外走，嘴里嘟囔着。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顾卿，你自己收拾吧！”
“余情！”
顾卿红着眼睛，叫住了她。
“你以前说过，大年初一，还有我的生日，你跟孩子绝对不会缺席。你真要走？你忘了？今天初一，明天我生日！”
余情的心猛地一慌。
她看着一地的狼藉，又看到墙角被撕碎的婚纱照，脚下像生了根。
她往前迈了一小步，刚张开嘴，就被儿子的哭闹声打断了。
余慕白冲着顾卿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我不要！妈妈我要出去吃！我不要这个爸爸！快走啊！我不要他！”
“对啊嫂子，我哥就是疯了。自己没本事，还想把你们拴在家里？走了走了。”
顾白搂着余情的肩，推着她出了门。
回应顾卿的，是“砰”的一声，沉重的关门声。
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颓然地坐在沙发上。
刚才还吵闹不堪的屋子，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满眼的红色新年装饰，刺眼又荒唐。
心里，却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漠。
这个家，这个孩子。
好像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
整个下午，顾卿都在收拾东西。
除了那些搬不走的大家具，他的所有物品，只装满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床底下还有一个箱子。
他突然想起来。
是当初余情写给他的回信，他一直收着。
他资助她，是通过一个匿名的慈善机构，两人只靠书信联系。
她写得多，他回得少。
直到七年前，他们见面，信就断了。
他本想把这些当成两人之间最珍贵的回忆。
可后来才发现，余情的自尊心强得像个刺猬，她大概很介意那段被资助的过去。
所以，他一直没拿出来。
现在，这些纸，也没用了。
顾卿把箱子拖出来，随手扔进了角落的杂物堆里。
到了傍晚，她们说好要回来的时间。
一个人影都没有。
顾卿划开手机屏幕。
顾白半小时前发了条朋友圈。
‘谢谢家人给我补过生日，礼物超喜欢。’
配图里，余情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手上是一块崭新的名牌手表。
另一张照片，是余慕白，抱着一个限量版的奥特曼模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顾卿盯着那几张照片，看了很久。
直到眼睛发酸发胀，才按灭了屏幕。
他知道了。
今晚，她们不会回来了。
午夜十二点。
门铃响了。
是他提前订的生日蛋糕。
这一次，他没有等。
点燃蜡烛，然后，一口气吹灭。
如果非要许个愿。
那就，后会无期。
凌晨一点。
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余情领着睡眼惺忪的余慕白，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母子俩都吓了一跳。
余情抚着胸口，语气里带着埋怨。
“阿卿，你怎么还不睡？黑灯瞎火地坐这儿干嘛？”
顾卿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抬手指了指她。
“等我的生日礼物。”
余情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准备了礼物，可下午在冲动之下，已经送给了顾白。
她压根忘了再买一份。
余慕白不情不愿地蹭过来。
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摸出一枚脏兮兮的游戏币，扔在茶几上。
叮当一声。
“多大人了，还要礼物。给你。”
他嘟囔着，扭头又缠着余情。
“妈妈，我困了，我要睡觉。”
那枚游戏币，和朋友圈里顾白的礼物，对比鲜明得像个笑话。
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
余情看着桌上的蛋糕，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阿卿，我先带孩子睡，你的礼物我当然准备了，等下就给你。”
看着她逃一样地钻进卧室，顾卿仰面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他很好奇，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个家已经空了。
不出两分钟。
余情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声音都在抖。
“阿卿！家里的东西呢？你最喜欢的那幅画呢？怎么少了那么多东西！就因为我今天没陪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卿睁开眼。
对比她的气急phabet，他平静得有些吓人。
“你在乎吗？”
余情皱着眉，像是被他的问题问住了。
“我怎么不在乎？那些都是……”
“大扫除而已。”
他打断她。
“用不上的东西，就清掉了。”
看着他那副坦然的样子，余情知道自己理亏。
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软下身段，挨着他坐下，靠在他怀里。
“阿卿，你别离开我。我只有你了。对不起，今天是我不对，错过了你的生日。但我们还有以后，还有好多好多个生日可以一起过。”
这些话，听起来真像出轨者心虚的补偿。
顾卿没说话。
他想起手机里，顾白发来的那条挑衅短信。
‘明天敢不敢再跟我赌一把？’
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还是想亲耳听见那个答案。
“余情，明天能不能在家陪我？”
余情的身体瞬间僵硬。
她先是摇头，又马上补救似的解释。
“不行啊阿卿，明天公司最大的合作方要来考察。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对不对？等我谈下这个案子，我一定补给你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礼物。这两天先委屈你了。”
合作商？
顾卿心里冷笑。
他就是她最大的合作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明天要来？
他心里最后那点温情，彻底凉了。
眼神也跟着冷下来。
“好。后天，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余情觉得他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她逃避似的，起身去了余慕白的房间，陪儿子睡了。
顾卿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瘫在沙发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心里，竟然有种解脱的轻松。
至少，不用再和她同床异梦了。
他把那个没动过的蛋糕，连同茶几上那枚游戏币，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回到房间，打开了电脑。
一封来自海外的合作邀请函，静静地躺在邮箱里。
他曾经为了这个家，犹豫了很久。
现在，他看着那封邮件，毫不迟疑地点了“确认”。
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
余情在餐桌上留下了一束花，和一张写着“对不起”的便签，就匆匆走了。
顾卿只是扫了一眼，径直走向了书房。
那个她严令禁止他踏入的私人领地。
她说，她从小寄人篱下，没有隐私。
她渴望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
他因为爱她，所以尊重她。
这一次，他推开了门。
桌上的电脑亮着屏幕保护，有密码。
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顾白的生日。
屏幕亮了。
电脑里有个隐藏文件夹。
他花了一点时间破解，打开。
里面，全是她偷拍的顾白。
从十年前开始。
那天，顾白为了出风头，抢了顾卿去贫困学校探望的机会，上台演讲。
照片上的少年，意气风发。
后面是顾白的大学生活。
抽烟，喝酒，打架，逃课，睡觉，和不同的女孩接吻。
一张又一张。
顾卿的手开始发抖。
他用手机，把这些照片一张张拍了下来。
最后一张，不是照片。
是一段手写的话，扫描件。
一封没送出去的情书。
“喜欢一个人，原来会卑微到尘埃里。顾白，你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你是我唯一的光。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还是爱你。”
顾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把她从黑暗里拉出来的人，明明是他！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任何理由，都不是背叛的借口。
“爸爸！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进妈妈的书房！这里只有我和妈妈能进来！”
余慕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那语气，像是抓住了闯空门的小偷。
顾卿没回头，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原来，除了他，谁都可以进来。
眼前的孩子，已经长到他的腰那么高了。
他想起慕白小时候，软软糯糯的一团，总爱黏着他。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好像就是四岁那年。
消失了三年的顾白，突然回来了。
他带着慕白去吃垃圾食品，通宵打游戏，逃课逛遍了所有的电玩城。
他四年来的辛苦教导，一夜之间，全白费了。
慕白开始顶嘴，叛逆，把他当仇人。
可顾卿知道，孩子本性不坏。
他决定，再给这孩子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如果爸爸要出国，你……愿不愿意跟爸爸一起走？”
余慕白撇了撇嘴，眼神里的嫌弃，和顾白如出一辙。
“才不要！爸爸你真烦！你快点消失吧！”
顾卿的手指蜷了一下。
喉咙里的苦涩翻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他蹲下身，张开双臂，像小时候哄他那样，声音里带着耐心。
“慕白，乖，过来，爸爸抱抱。我们不是拉过勾吗？只要你体检没问题，爸爸就一个月带你吃三次你想吃的东西。跟爸爸走，好不好？”
余慕白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的脚，试探着朝这边挪动。
一步，又一步。
顾卿的心因为他的靠近，一点点变软。
还好，他的孩子……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
手背上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余慕白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冷了下去。
这就是他的儿子。
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儿子。
余慕白似乎咬够了，终于松开嘴，往后退开几步。
他脸上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狰狞。
“你这个骗子！我才不跟你走！小叔叔说了，你只会管着我！”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七岁的孩子用尽全力冲过来，将他撞得一个踉跄。
然后“砰”的一声，跑回自己房间，甩上了门。
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顾卿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荒唐，可笑。
最后那点不甘心，也散了。
他盯着那条门缝，一字一句地问。
“你真的，想让顾白当你爸爸？你不要我了，是吗？”
“对！我不要你！你就会在家里做饭！同学都笑话我！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爸爸！”
门被彻底关死。
顾卿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老婆，这个儿子，他都不要了。
那一晚，顾卿睡得格外安稳。
他不用再等一个不回家的人。
也不用再担心她在外面会有什么麻烦。
第二天一早，电话铃把他吵醒。
是余情，声音里还带着酒气和没睡醒的沙哑。
“阿卿……来酒店接我一下，行吗？合作方非要灌我酒，说不喝就不续约了……我喝得头疼，你过来帮我挡一下……”
以前，余情谈生意遇到刁难的客户，最后都是他出面摆平。
但这次的借口，太拙劣了。
他就是那个合作方。
那边的合作方，又是谁？
顾卿“嗯”了一声。
他想去看看。
这出戏，他们到底要演到什么地步。
去酒店的路，好像特别长。
他觉得，自己这七年，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站在包厢门口，顾卿的手里，攥着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他推开门。
里面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他身上。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着看好戏的光。
顾卿的视线扫过一圈。
都是熟面孔。
顾白的那些酒肉朋友。
人群的最中间，坐着的正是顾白。
余情赶紧起身，朝周围人使了个眼色。
她走到他身边，像过去一样，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在他耳边说。
“阿卿，他们说了，只要你把这些酒喝完，合同就续签。”
顾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余情半推半就地带到了桌前。
余情刻意拔高了音量。
“各位，我帮手来了。这些酒，我们肯定喝。喝完，合同可得照签啊！”
顾卿看着桌上那排得满满当当的酒杯，忽然笑了。
他抬起头，眼神冷得像冰。
“合作方是哪位？我怎么不认识？还是说，你们今天又在打什么赌？”
他扭头看向余情，看着她瞬间煞白的脸，笑意更深了。
“不如你告诉我，七年前，你们又玩了什么把戏？”
余情脸上闪过一丝彻骨的慌乱，连呼吸都忘了。
她急急地解释。
“阿卿，你说什么呢？什么赌？七年前什么事都没有！谁跟你胡说八道！”
顾卿没看她。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最里面的顾白身上。
顾白像个胜利者，得意地晃着手里的酒杯。
“我说的啊。瞒着也没意思了。当年是嫂子追我，我跟她打了个赌，只要她能把你拿下，我就答应跟她在一起。”
“你闭嘴！”
余情厉声喝断他，转头死死抓着顾卿的手臂，语无伦次。
“顾白胡说的！阿卿那只是个游戏！都七年了，我早忘了！”
顾白站了起来。
他当着顾卿的面，伸手强势地揽过余情的肩膀，将她带进怀里。
他冲着顾卿笑。
“对，就是个游戏。哥，你来得正好。不如，我们再玩一次？”
“收起你那套，给我滚。”
顾卿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顾白却笑得更开心了。
他指着余情。
“让嫂子选。她选我，你喝光桌上的酒。她选你，我喝。”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快选啊余总！不能让我们白哥没面子吧？”
“今天你要是不选白哥，他可就真不回来了。别忘了，当初是你追的他。”
“一个游戏而已，你老公那么大度，不会跑的。”
无数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向她。
余情握着顾卿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阿卿，只是个游戏……你酒量好，顾白他……他本来就不怎么会喝酒。”
看着她闪躲的眼神，顾卿慢慢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顾白的面子是面子，我的呢？余情，你选谁？如果代价是，失去我呢？”
余情咽了口唾沫，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犹豫，就是答案。
顾卿笑了。
他把那份离婚协议，“啪”地一声，摔在了桌上。
“余情，我们离婚。我成全你们。也让你那个白月光，得偿所愿。”
说完这些，他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大块。
但也，前所未有的轻松。
余情看着桌上那几个刺眼的黑字，整个人都傻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了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拿了起来。
一抬头，顾卿已经走到了门口。
她立刻挣开顾白的钳制，喊了一声。
“阿卿！等等！你别走！”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顾白死死拉住。
“嫂子，慌什么？一个吃软饭的，他能走到哪去？”
“就是啊，孩子都给你生了，他敢跟你闹？”
“以退为进罢了，女人那套，看把他给能的。”
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余情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伸出去的手，又慢慢放下了。
她坐回沙发上，看着门口那个还没消失的背影，松了口气，笑了笑。
“对，他离不开我。晚上回去，哄哄就好了。”
门外的顾卿，听到了这句话。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然后，转身离开。
十分钟后，顾卿回到家。
收废品的人已经等在门口。
他指着屋里所有带不走的东西，说了一个字。
“扔。”
整个过程，余慕白就站在卧室门口看着。
他好几次张开嘴，想说什么，但一对上顾卿那张冰冷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等屋子彻底空了。
顾卿拉着行李箱往外走。
余慕白终于忍不住，在他身后喊。
“爸爸！你要去哪儿！你离开妈妈，你还能去哪儿！”
顾卿回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心里刚泛起一丝波澜，手背上那个青紫的牙印，就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那是个提醒。
提醒他，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出国。”
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身后传来儿子轻蔑的嗤笑。
“出国？爸爸你就会在家里吃软饭，你哪来的钱出国？”
他没听完，也没兴趣听了。
他拉上门，头也不回。
机场。
夜色深了。
余情终于回到家。
她推开门，按着发沉的太阳穴，闭着眼就想往沙发上倒。
不知道为什么，顾卿那张冷冰冰的脸，今晚总是在她脑子里晃。
在酒店，她坐立不安，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回家，哄他。
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
顾卿很好哄的。
只要她放低姿态，说几句软话，他就什么气都消了。
她只是气不过顾白突然回来，她不想离婚。
她比谁都清楚，只有顾卿，才是个称职的丈夫。
她像往常一样，放柔了声音。
“阿卿，我喝多了，头疼。想吃你下的面了，给我煮一碗好不好？我不会离婚的。今天是我不好，我跟你解释，以前我和顾白的事，是怕你多想才瞒着……”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死寂。
余情疲惫地睁开眼。
这才发现，屋子里，没有人回应她。
不只是没人。
整个屋子，都空了。
她的酒意瞬间清醒了许多。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席卷全身。
她大声呼唤着，声音既像是责问，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闹够了没有？我都回来了，阿卿，你在哪里！出来！”
但依旧无人回应，整个房间的寂静让人感到害怕。
余情踉跄了一下，急忙回到卧室，却发现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顾卿的所有痕迹都被清除得干干净净。
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余情立刻松了一口气，“阿卿，你……”
话还没说完，回头一看，原来是余慕白揉着眼睛，站在她身后，撅着嘴不满地抱怨。
“妈妈，爸爸拿着行李箱出门了，他不要我了，他就是坏蛋！他想带我走，我才不跟他走呢！妈妈，我想和小叔叔一起吃炸鸡！”
余慕白拉着余情的胳膊撒娇，“妈妈，你说话啊。”
余情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僵在原地，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你说什么？”
余慕白眨着大眼睛，不满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去吃汉堡炸鸡，还有冰淇淋。”
“不是这句！”余情慌了神，她从未想过顾卿会真的离开。
她抓着余慕白的肩膀，语气中透露出惊慌，“是上一句，你说你爸爸怎么了？”
“妈妈，你弄疼我了，爸爸说他要出国，他拉着行李箱走了！不要我了！”
余慕白委屈地睁着大眼睛，又大声说了一遍。
余情彻底愣住了，她的心仿佛突然空了一块。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
余情眼睛有些湿润，她紧抿着嘴唇，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打开了房门。
两人目光相对的瞬间。
李助理露出一个笑容，递给余情一份合同。
“余总，这是庆海集团，今年的合作即将到期，我们不打算续签了，公司计划向国外发展，这份合同，麻烦您签个字。”
这正是她公司最大的合作伙伴，余情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目前没有心思过多关注，现在的她只想找到顾卿。
正当她准备签字时，突然看到了合同上的代表人顾卿。
她盯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似乎有什么真相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余情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看着助理，指着合同上的名字，声音颤抖。
“这个顾卿是谁？他要出国是不是？”
助理有些奇怪，她一直不知道自家总裁和余总的关系，只是点头，因为心情好，多说了两句，
“是的，之前总裁为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不舍得离开，最近才做出的决定，所以余总，请您理解一下，这边的业务暂时不合作了，我找不到您，才根据您合同上的地址找到了您的家。”
助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说。
“对了，我们总裁说，祝您和您的白月光重归于好，祝您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一瞬间，余情的脑袋仿佛要炸开，内心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她最大的合作伙伴就是顾卿。
余情差点儿摔倒，幸亏旁边的柜子撑住了她，这才没倒地。
她脸色苍白，像疯了一样不停地给顾卿打电话。
她想尽一切办法要联系上他。
余情发现，无论是她还是慕白，都被拉黑了。
她手里的手机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想要找共同的朋友。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屏幕的那一刻，她突然停了下来。
余情意识到，结婚七年了，她竟然不知道顾卿朋友的联系方式，也不了解他的生活圈子。
似乎顾卿为她服务，已经成为了她的习惯。
余慕白害怕地拉着她的衣袖，不停地叫着，“妈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找爸爸？”
余情被他的呼唤唤醒了一丝理智。
她紧紧抓住余慕白的胳膊，急切地问，“今天你爸爸去哪儿了？”
余慕白还有些生气，断断续续地说，“他去了我和妈妈的秘密基地，爸爸坏。”
余情心里一沉，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朝书房走去。
那里她装了监控，她想看看顾卿到底看到了什么。
打开监控，不断调整播放速度。
监控画面中出现了顾卿的身影。
余情咽了口唾沫，一点点地看着，看着他打开了电脑，查看了文件夹。
她悬着的心终于碎了，指尖一点点变得冰冷。
她隔着屏幕，看到了那个时候的顾卿，看见顾卿看到了所有的真相，这才意识到，自己撒谎在他看来是多么可笑。
原来，从她带着顾白回来开始，就是在一步步地推开他。
余情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她坐在椅子上，任由监控继续播放。
她到现在，不得不相信，顾卿是真的决心要离开了。
突然，余情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监控的另一个画面。
余慕白一口咬在了顾卿的手背上，嘶吼着。
“我要小叔叔当我爸爸。”
“你走啊！你快走！”
余情一股怒气从头顶冲了上来，她怒斥着，双眼通红。
“那是你爸！你到底在干什么！”
余慕白被一声怒吼吓哭了，他立刻嚎啕大哭起来，“我不要和爸爸走！我要妈妈和小叔叔！”
“那是你爸！”余情站在他面前，抓着他的肩膀摇晃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拦着，为什么你要说那种话！你以前不是说你爸爸最好的吗！”
余慕白从害怕变成了反抗。
他猛地推开了余情，不理解又生气，咆哮了回去。
“坏妈妈！明明妈妈就这么对爸爸的！爸爸就是没用！我都是学的你！你为什么要凶我！我讨厌你！”
余情被推得一个踉跄，她愣在原地。
“是我？”她喃喃自语，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曾经的记忆。
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吗？
余情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骄傲。
她整夜未眠，也未曾安慰哭泣的余慕白。
那些曾经自欺欺人的真相，现在看来多么荒谬。
在她一次次欺骗时，顾卿又在想些什么？
她手里紧握着那份离婚协议，条款清晰，似乎每一条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他真的想要结束这段婚姻。
余情回忆起自己的过去。
七年前，她因不服输而追求顾卿。
她知道自己一无所有，配不上顾卿。
然而，顾卿却爱上了她，与顾白截然不同。
顾卿温和且耐心，尊重她，关心她的每一个小情绪，对她极好。
余情嫁给他，从未后悔，只是顾白一次次的回归和挑逗，让她无法抵抗诱惑，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线，而在顾卿一次次的妥协中，她变得更加无所顾忌。
经过一整晚，余情仿佛从往事中清醒过来。
她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她无法联系上顾卿，脑海中浮现出顾白的名字。
至少顾白是他的亲弟弟，不管怎样，总能联系上吧。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拨通了顾白的电话。
对方过了许久才接，语气中带着被打扰的愤怒。
“嫂子，大半夜不陪我哥，你找我干嘛？我哥不能满足你？”
余情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有时间计较，“阿卿出国了，他要和我离婚。”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穿衣的声音，“等着，我马上过来。”
余情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她低头看着离婚书，回想起许多事情。
她记得和顾白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学校的讲坛上。
那时她意外得知，暗中资助她们的人姓顾，是个年轻男人。
她想去见那个人，于是坐在讲坛下，看着台上光彩夺目的顾白。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家庭和他这样的人不会有交集。
结束后，顾白主动找到她，眼神中带着戏谑和打量。
“你就是被资助的人？你偷拍了我，对吗？”
当时的余情感到羞愧，心跳加速，木讷地点头。
顾白似乎觉得无趣，摆摆手，“下次记得来海市光明正大地拍我，余情是吧，名字不错。”
后来，余情发出的邮件，偶尔能收到回信。
回信中的坚韧鼓励，成为她前进的动力。
她脑海中时常浮现出那天见过的顾白，人们在不了解时，总会在内心美化对方。
她总想着，虽然表面顽劣恶趣味，但他内心一定温柔而强大。
后来她不断沦陷，似乎把顾白当作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但现在，她只有迷茫。
她清楚自己爱着顾卿，享受着顾卿的照顾，但她心里始终有一个角落留给了顾白。
她感激顾白的资助，是他亲手将她从黑暗中拉出。
她爱顾白信中的温柔，是在她坚持不下去时给予她力量的人。
但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一步？
余情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脸，脸上冰凉。
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竟然哭了。
她一边想要追寻年少的光，一边享受着顾卿的付出。
余情原本想着，今年就是最后一次，可以和顾白告别，她从未想过要离婚。
她是爱着顾卿的，只是不甘心。
门被敲响，余情慌乱地擦去眼泪，走到门口。
顾白急匆匆地来了，他的衣服不搭配，带着外面的寒风挤了进来，但掩盖不住他眉眼间的欣喜。
“我哥真走了？嫂子，你没骗我吧？”
顾白直接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吐出白雾，眉眼舒展。
余情点点头，捂着脸，啜泣。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离开，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选择他。”
顾白的眼神变化莫测，他勾唇一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连称呼都变了。
“好了，阿情，说这些没用，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负责？”余情重复着这个词，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以前听到这个词会乐不可支，但现在却感到一阵刺痛。
余情急忙解释，“顾白，你不用对我负责，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联系阿卿。”
顾白熄灭了烟头，拉着余情的手，冷笑着。
“你找他干嘛？阿情，你现在可是家里的主心骨，而且我回来了，我在你身边，不是吗？”
“你选择了我，我也愿意选择你，我们错过了七年，你难道不想念我吗？”
“阿情，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哥自己走了，还留下了离婚协议，你签了吧，反正公司是你的，他不要你了，我还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在顾白温柔的话语中，余情并没有像预期的那样高兴。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时语塞。
她的思绪混乱如麻。
“你要娶我？”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颤抖，唯独没有喜悦。
顾白自信满满，还在规划着未来。
“结婚后，你把公司交给我，你在家好好当个富太太就好了，阿情，女人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你觉得呢？”
余情的理智逐渐恢复，她清楚自己创业的艰辛，也明白顾卿背后的付出。
这家公司对她来说，就像她的第二个孩子，怎么可能轻易让人？
余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再次重复。
“顾白，你要我待在家里？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白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像以前一样，笑着轻蔑，像是在对待一条狗。
“乖，听话，你不跟我，还能跟谁？阿情，我们已经从我哥那里得到了一切。”
他见余情不回答，掩饰眼中的厌恶，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嘴唇，重重一按，挑逗意味明显。
“阿情，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吗？”
余情立刻站了起来，她眼中满是惊讶，以前那些出格的行为，她还能自欺欺人说是酒精的作用，现在他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
他的哥哥还下落不明！
“顾白，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的公司为什么要给你，我不同意！而且我已经和你哥结婚了！你懂吗！是结婚！我是你的嫂子！”
她按着胸口，仿佛第一次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断重复强调着一句话，“他是你哥！”
顾白冷笑两声，毫不在意地吸了一口烟，将烟气全部喷在余情的脸上。
“我哥？他不过是我的影子，从小他就品学兼优，人人称赞的天才，而我呢？是陪衬他的小丑，凭什么？”
顾白的目光再次投向余情，似乎想起了过去。
“只有你让他真的妥协了，一个我不要的女人，他视若珍宝，连自己孩子的姓名都做不了主，真是痛快啊，阿情，我们才是最配的，只有我爱你，不是吗？”
余情彻底懵了，她以为顾白对她至少有一点点爱意。
所以她才会觉得亏欠，觉得错过了顾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顾卿。
“不是这样的”余情低下头，碎发遮住了她的视线。
顾白听不清她说的话，只是期待着即将到手的东西而欣喜。
“阿情，你要听话，你是女人，慕白也需要你的陪伴，再说了孩子的名字不就是你爱我最好的证明吗？顾卿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想着他？”
“不是！”余情猛地爆发了，两人的对比，孰优孰劣，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顾卿教她成长，让她去见识广阔天地，而顾白呢！只想着霸占她的公司！
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
之前还有千万种理由说辞来为了自己那出轨的心思遮掩，现在明晃晃的现实就在眼前！
余情指着自己，在这一刻，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正视内心。
“我是曾经喜欢过你，可是我现在只想顾卿回来！顾白，我从没想过和他离婚和你在一起！我只是不甘心！”
她自嘲地笑着，眼神一点点清明。
“而且你想要的，我都给不了，我公司最大的合作商，是他是他不要我了，顾白，你懂吗？我的公司不行了！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你还会娶我吗？”
顾白惊得一跃而起，情绪急转直下，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你在说什么？顾卿竟然有自己的公司？还是你的合作伙伴？余情，你为何没早点察觉这一切！”
“瞧瞧，顾白，你压根儿不爱我。”余情凝视着他，看透了他眼中的所有情绪——愤怒与嫉妒，唯独没有一丝爱意。
“爱？爱能值几个钱！余情，你真没用！”
顾白猛地踢了沙发一脚，眼中满是厌恶，好像要把眼前的人给生吞了。
“连顾卿都搞不定，他走了，和你离婚了，你连公司都经营不下去吗？没有他，你是不是就一无是处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爱过这个女人，只是觉得她有点利用价值。
说到底，还是她太好骗了。
余情的眼睛酸胀，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和十年前资助她的那个人相提并论。
她真的很想问，是什么让顾白变得如此。
“顾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我可不像他那个傻瓜，会以为包容你？告诉你，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顾卿去死！我就是利用你，又怎样？余情，你就是个废物！我暗中帮你刺激了多少次！”
面前的人撕去了伪装，像一头撕开人皮的野兽，不断地质问。
“你不是想找他吗？你来看看，这样的你他会想要吗！”
“余情，一个背叛的人，还想回去吗！”
顾白把手机砸在沙发上。
他压着余情的头，强迫她看手机上的对话。
在顾白和顾卿的聊天框里。
有他的朋友圈截图，有他拍摄的暧昧照片，还有那些打赌和质问。
余情的心被紧紧揪住，想要辩解却说不出话。
不是这样的，生日礼物是顾白要的，他说最后一个生日过完，他就要离开。
她脖子上的吻痕，是她喝醉了，却在第一时间阻止了事情的继续发展。
那些打赌，余情终于找不到借口了。
她只是看着，随后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滴滴地砸下。
可笑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不过都是笑话。
她嗓子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眼睛通红，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
顾白冷笑一声，贪婪地打量着房子，这房子他早就估价过了。
“现在说后悔，未免太晚了，余情，把这个房子过户给我，否则，你的公司明天就会出现这些丑闻。”
余情死死咬着唇，她扬起头，突然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容。
“你想要？我给不了你，这个房子是顾卿买的。”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
顾白脸上的笑容紧接着僵硬。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身体紧绷着，“余情，这个玩笑不好笑！”
余情却笑了出来，她直接抹掉了眼泪。
“我说这个房子是顾卿的！他的！多可笑啊，他两年全款买下了顾白，你永远也比不上你哥哥。”
‘啪！’
一个巴掌突然打了下来。
余情摔在地上，她的手被磕出青紫的痕迹，身体上的疼痛比不过心里的痛。
如果顾卿还在，如果他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对她。
“余情，你算什么东西？房子不是你的，公司失去了支柱，你怎么好意思叫我过来？嗯？”
顾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嘴角扯着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不会告诉我，你到现在，喜欢上我哥了吧？你为了他来激怒我？”
“我后悔了。”余情望着他，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顾白，我后悔了，如果当初不是你救了我。”
余情眼中的泪一滴滴砸下，断断续续地说着，“我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顾白听到这话，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好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那时候？我救过你？你以为我是个大善人吗？余情，你真是太天真了，一点用都没有。”
顾白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准备离开。
余情好像突然醒悟，眼中流露出惊恐，紧紧抓住他的衣服，追问道。
“顾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啊！”
她心里有答案，但她不愿相信。
余情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要裂开，血丝清晰可见。
她慌了，身体都在颤抖。
“不是你吗？当时不是你在台上演讲吗？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白从她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一脚把她踢开。
“滚！废物！余情，你想知道真相，但真相不就摆在你面前吗？难道顾卿没告诉你吗？”
“不许伤害妈妈！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余慕白哭累了就睡着了，刚才被屋里的动静吵醒，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冲了过来，挡在余情前面，虽然身体害怕得发抖，但依然不肯退缩。
他抬头，面对这个比他高很多的人也不退缩。
“小叔叔，你不能伤害妈妈！你为什么要打妈妈？你不疼我们了吗？”
顾白看着眼前的小孩，他的眉眼和顾卿一模一样，也是他最厌恶的地方。
多么幼稚可笑的话啊，顾白听了笑出声。
他蹲下身，张开双臂，表情突然变得温和，掩盖了那一丝恶意。
“过来，让小叔叔抱抱。”
“别去！”余情嘴里满是血腥味，想阻止，但身体软得站不起来。
余慕白脸上露出笑容，以为那个疼爱他的小叔叔终于回来了。
他跑着扑进顾白怀里，撒娇道，“小叔叔，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和妈妈，现在爸爸走了，你能不能当我的新爸爸？我和妈妈最喜欢你了。”
顾白脸上的温柔笑意也撑不住了，变成了肆意的嘲笑。
“喜欢？余慕白，谁会喜欢一个顶撞父母的孩子？学习成绩一塌糊涂，品行不端，我要是你爸，我早就把你送出国，让你自生自灭了。”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