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了逼我露面,他竟将孩儿送到那庶妹跟前抚养,任由孩子遭尽苛待,把这当作要挟我的筹码。「朕就不信,她宋月璃能狠到这个地步,连亲生骨肉都能抛在脑后!」他这话倒没说错 —— 我确实不会再回去了。
陆承烨册立我那庶妹为后的当晚,我便从这深宫之中彻底消失了。
殿内只余下刚满一月的孩儿,襁褓还带着暖香。可他偏生认定,我不过是在跟他置气,闹着性子躲了起来。
为了逼我露面,他竟将孩儿送到那庶妹跟前抚养,任由孩子遭尽苛待,把这当作要挟我的筹码。「朕就不信,她宋月璃能狠到这个地步,连亲生骨肉都能抛在脑后!」他这话倒没说错 —— 我确实不会再回去了。
可哪是狠心,我早已被系统抹杀,连一丝魂魄都没能留下,是真真正正的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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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儿降生的那天,殿外传来陆承烨拟写立后圣旨的消息。我刚经历生产,身子虚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躺在铺着软绒的产床上,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疲惫的弧度。成为皇后,本是系统交付我的最终任务,那时我还以为,这场漫长的周旋终于要画上句号了。
回想这一路,步步都走得艰难。当年他还是储君时,朝堂上暗流涌动,处处都是陷阱。若不是我将军府举全府之力保驾护航,他那太子之位,早就让旁人抢了去。先帝驾崩的那个深夜,晋王举兵逼宫,意图谋反。是我亲自率领援兵冲破宫门,杀进内闱,凭着一场浴血奋战才平定了叛乱,护着他稳稳坐上龙椅,成了这天下的君主。
这些年,我帮他扫清内忧外患,陪他熬过无数次生死关头,可他登基后,却只给了我一个贵妃的位分。
登基前一晚,陆承烨寻到我,脸上满是愧疚之色:「月璃……」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国师观天象,说近来星象异动,是大凶之兆,眼下不宜册立皇后,只能先委屈你一阵子了。」紧接着,他又语气笃定地承诺:「你放心,日后这后位,必定是你的。」
按大周的律法,后妃必须诞下皇子,才有资格被册封为皇后。为了完成任务,我只能耐着性子等。这一等就是三年,如今终于生下了钰儿,也盼来了陆承烨立后的圣旨。
我在心里问系统:「这样,任务就算完成了吗?」按照系统最初的设定,任务结束后,我可以自己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望着襁褓里睡得安稳的孩儿,我忽然没了离开的念头 —— 实在不忍心就这么丢下他,独自走掉。再等等吧,至少等他再长大些,能懂事一点。
可没等我想好,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就响了起来:【很遗憾,宿主,你的任务失败了。】
「什么?!」这三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在我耳边,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为什么会这样!」
系统像是不忍心再打击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用带着几分艰涩的语气开口:【你的庶妹宋月滢回来了……】【而且,那道立后诏书上,写的是宋月滢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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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陆承烨踏进了我的寝殿。那时候,愤怒和不甘早已填满了我的心口,连产后撕裂般的疼都顾不上了,我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开门见山地问他:「你要娶宋月滢,是不是?」
我终究还是被他骗了。宋月滢消失的这三年,他从来没有停下过寻找的脚步。之前说的什么「天象有异」,什么「大周律法」,全都是他用来糊弄我的借口!
陆承烨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语气带着不满反问我:「宋月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妒忌?」
不是这样的。从前宋月滢和陆承烨之间有情意,这确实是真的,可后来,她明明嫁给了晋王。这不光是有违伦理的事,更重要的是 ——「当年他们夫妻俩联手逼宫谋反,那场面多凶险,陛下难道全忘了吗?」说到这儿,我的眼眶忍不住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颤抖。
陆承烨被我问得有些心虚,眼神闪躲着移开了视线:「滢儿说,她失忆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不记得这几年发生过的事,只记得从前我们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时候,她总跟在我身后,喊我陆郎。」最后,他还皱着眉说:「过去的事,朕不想再追究了。人总要往前看,一直揪着从前的事不放,不累吗?」
一句真假难辨的「失忆」,就能让他轻飘飘地把过去的事都揭过?实在太荒谬了!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发抖,眼角却不知不觉湿了。
陆承烨看着我,眼里渐渐露出几分厌恶:「从前倒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善妒。」他话锋一转,替宋月滢辩解:「滢儿是庶出,不像你,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娇生惯养的。」接着又说:「再说了,就算她当了皇后,你也是朕亲封的贵妃,依旧是万人之上的身份,让着她一点,又能怎么样?」
「要是我说,我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永远消失!」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一直处处小心,从没暴露过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任务。
这话一出口,陆承烨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伸手紧紧钳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让我生疼。「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怒气,「你是朕的贵妃,是朕的女人,除了这皇宫,你哪儿都不能去!」那语气,像是在宣告对一件物品的所有权,半分温度都没有。
最后,我们不欢而散。陆承烨走之前,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我指责:「当年滢儿中那一箭,是你亲手射的吧?你难道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愧疚?!」他顿了顿,又咬牙道:「这个皇后之位,本就是你欠滢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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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天夜里,陆承烨在皇宫里被叛军围剿,情况危急,随时可能丧命。我一得到消息就带兵赶去增援,却在半路上被宋月滢拦住了去路。
「姐姐。」她脸上带着冷笑,手里的弩箭直直对准我的心口,「你挡着我的路了。」
那时候两军对峙,根本容不得半点犹豫,我也立刻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寒风呼啸着穿过战场,两支箭同时射出,我们俩都中了箭,可最后倒下的只有宋月滢。
我是系统选定的攻略者,有个特殊的设定 —— 除非任务失败被系统抹杀,否则不管受多重的伤,都不会危及性命。当年,我也是靠着这个特殊的「保护机制」,替陆承烨挡下了晋王死士那致命的一刀。
可就算这样,我也是活生生的人,也会怕疼,也在乎自己的容貌。那一刀和那一箭留下的伤,最后都变成了狰狞的疤痕,一辈子烙在我的身上,再也消不掉。从前我们亲近的时候,陆承烨还曾温柔地抚摸过那些疤痕,语气里满是心疼:「爱妃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朕以后绝不会负你。」
可如今,他却用那样冰冷的语气质问我:「宋月璃,你当年射她那一箭,难道就没有过一点愧疚吗?!」
我强撑着昏沉的脑袋,只觉得疼得快要裂开。愧疚?我怎么会愧疚。我只恨自己当初心太软 —— 恨自己顾及着十几年的姐妹情分,射箭时故意偏了几分方向,没直接取她的性命;恨自己后来还心软,把她送到江南的别院养伤,盼着她能余生安稳,衣食无忧,远离这些宫廷纷争,没对她赶尽杀绝,永除后患;更恨自己当初识人不清,错把陆承烨当成了值得托付的人,要是早知道他是这样的白眼狼,我当初就该另寻明主,甚至该亲手了结了他!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我勉强睁开眼,就看见宋月滢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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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宋月滢的声音带着颤抖,走到我床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她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挂着泪珠,看起来柔弱又可怜。
我刚生完孩子,又跟陆承烨大吵了一架,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静静地躺着,看她在我面前演这出戏。
「姐姐,滢儿真的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会嫁给陆郎,还跟他生了孩子。」她这话里的「失忆」,我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
见我没什么反应,她悄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逼出更多眼泪,声音带着哀求:「可陆郎是我从小喜欢的人,是我情深意重的少年郎,求求姐姐…… 把他还给我,好不好?」
跟在她身后的老嬷嬷一看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主,立刻上前把宋月滢扶了起来,语气带着不满:「娘娘您可是正宫皇后,怎么能给一个妾室下跪呢!」说完,她又恶狠狠地瞪着我,态度嚣张得很:「我们娘娘心善,念着跟您的姐妹情分,又瞧着您刚生完孩子身子弱,才免了您今日的跪拜礼。」她顿了顿,又放狠话:「可往后啊,您就得守着规矩,要是敢失了礼数,老婆子我可就不客气了,到时候可要替皇后娘娘好好教训你!」
往后…… 我扯了扯嘴角,心里满是自嘲。我马上就要被系统抹杀了,哪里还有什么往后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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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失败已成定局,在被系统抹杀之前,我必须尽快为钰儿安排好后路。在家休养了十几天,我终于能下地走路了。于是我趁着陆承烨不注意,悄悄回了一趟将军府,找到母亲,恳求她日后我不在了,能在宫内外多费心打点,让人好好照顾钰儿。
走到回廊转角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宋月滢的哭声。顺着声音看去,她正直挺挺地跪在父亲面前,一声声地哀求:「爹爹,我和姐姐都是您的女儿,不管是我们俩谁当皇后,您不都是国丈吗!」
陆承烨要立宋月滢为后,这事本就有违伦理纲常,朝堂上上下下都在议论,反对的人不少,其中父亲的态度最坚决。他征战沙场大半辈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晚节竟然会毁在女儿手里。
「爹爹,陛下说了,从前的事他已经不追究了。」宋月滢接着说,语气里带着笃定,「滢儿知道,陛下是真心爱我、护我,才愿意排除万难立我为后!」她话锋一转,提起了自己的母亲:「爹爹,您忘了吗?当初您也是真心喜欢我娘亲的,可她出身低微,最后只能屈居人下,做了您的妾室。」说到这儿,她哭得更凶了:「您也尝过爱而不得的苦,难道就忍心看着女儿走娘亲的老路,连个名分都没有吗!」
你看,她前几天还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原来全是假的。这演技,可真是好得很。
可我私自回将军府的事,最后还是被陆承烨知道了。他找到我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怒火:「这就是你说的会消失?」他冷笑一声,又斥道:「放肆!这皇宫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
之后,我就被他软禁在了璃蓉殿,身边全是看守的人,没有他的旨意,我连殿门都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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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滢如愿当上皇后的那天,刚好是钰儿满月的日子。陆承烨大概是太想把她娶进门了,封后大典这么隆重的仪式,前前后后只筹备了一个月就办了。
天子大婚,又是将军府的女儿做皇后,不用想也知道,今晚的长安城该有多热闹。陆承烨还特意下旨解除了宵禁,百姓们像潮水一样涌到街上,整条街都挤满了人,热闹得不行。天上的烟火一轮接一轮地绽放,把夜空照得格外亮。
可跟外面的热闹比起来,璃蓉殿里却冷清得很。我把钰儿哄睡着,小心翼翼地放进摇篮里,然后轻轻关上里屋的门,独自等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脱离程序正在启动。】
【10、9、8……】
系统的机械音刚落,我就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搅碎了一样,疼得我直接滚倒在地上,冷汗瞬间浸湿了衣衫,每一秒都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7、6、5……】
可我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摇篮里熟睡的钰儿,心里满是不舍。「对不起啊…… 钰儿,娘亲不该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4、3、2……】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渐渐减轻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往上飘,越来越轻。再忍一会儿…… 很快就能…… 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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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烨对宋月滢的宠爱,果然不是说说而已。他特意给宋月滢建了奢华无比的滢露宫,还为了她连着七天不上朝,整日在滢露宫里寻欢作乐,笙歌不断。
直到第八天,他才终于想起我的存在。按宫里的规矩,今天早上妃嫔们都该来给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可以前这后宫里只有我一个贵妃。陆承烨等了半天,都没见我来,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贵妃人呢?」他语气带着不满,「为什么还不来跪拜皇后?!」
他随手叫了个小太监,让他去璃蓉殿传我过来。过了半刻钟,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声音带着颤抖:「陛下……」他吓得浑身发抖,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才挤出一句:「贵妃娘娘…… 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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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烨以为我是故意跑了,气得大发雷霆,立刻下令让各州府、各县严加搜查,还派了锦衣卫四处打探消息,布下天罗地网找我。可他们永远都找不到我了 —— 我被系统抹杀时,连一点尸骨都没留下,是最彻底的灰飞烟灭。现在的我,不过是一缕没有实体的残魂,只能飘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切。
钰儿还那么小,不能没人照顾,陆承烨就把他过继给了宋月滢抚养。可宋月滢本来就讨厌我,现在更是恨屋及乌,连钰儿也一起迁怒。
钰儿在她那里,几乎顿顿都吃不饱,饿极了就哭,宋月滢被哭烦了,就让人给钰儿灌一碗所谓的「安神汤」。那汤里其实加了东西,喝完确实能让孩子立刻安静下来,可长期这么下去,钰儿的身体越来越弱,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整天都是一副病快快的样子。
陆承烨听说钰儿身子不好,就赶来滢露宫看孩子。宋月滢一见到他来,立刻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伸手把钰儿抱了起来,可她抱孩子的动作很生疏,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指甲又尖又长,不小心扎到了钰儿的脸颊,孩子疼得立刻哇哇大哭起来。
宋月滢见孩子哭个不停,渐渐没了耐心,也不装了,直接把钰儿的襁褓丢给旁边的下人,自己则钻进陆承烨怀里,语气娇滴滴地抱怨:「陛下,你说钰儿是不是不喜欢臣妾呀?不然怎么总哭呢?」她叹了口气,又委屈道:「哎,果然是『养母难为』,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就算我再用心,也养不亲。」
我飘在半空中,急得团团转。为什么…… 连一个刚满月的孩子,她都要这么恶意揣测?
陆承烨怀里抱着宋月滢,心思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神情明显心不在焉,只是随口安慰了一句:「滢儿这些日子也辛苦了。」
那天晚上,陆承烨没有留在滢露宫过夜。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宋月滢急了,赶紧小步跑着追上去,拉着他的衣角问:「陛下,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雨,您要去哪里啊?」她声音带着哭腔:「陆郎!你是不是不要滢儿了?」
可不管她怎么挽留,陆承烨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这还是陆承烨第一次这么冷落她,宋月滢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气得把屋里的花瓶都砸了,碎瓷片落地的声音「咣当咣当」响,比外面的雷声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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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烨走在路上的时候,我一直飘在他身边,用尽全身力气骂他:「陆承烨,你这个蠢货!我恨你!」「都到这时候了,你宁愿相信我是赌气跑了,也不相信我已经不在了!」「你根本不配当父亲!更不配做人!」
可这些话,他一句都听不见。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去了璃蓉殿,就好像我只是临时出去,他在这儿等我回来似的。他在殿里一会儿批奏折,一会儿翻书,可不管做什么都静不下心,看得出来他心里很烦躁。
宋月滢苛待钰儿的事,宫里几乎没人不知道。作为父亲,他难道真的看不出来吗?当然不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甚至还故意把这事散播出去,想用钰儿来要挟我,逼我现身。
陆承烨忽然没了耐心,猛地一甩袖子,把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气得脸色铁青:「宋月璃,都已经两个月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咬着牙说:「为了跟朕赌气,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不管不顾,你真是狠心!」
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回应,只有外面阵阵的雷雨声陪着他。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快步走进殿里,是负责打探消息的锦衣卫。
「陛下。」他在陆承烨面前站定,单膝跪地禀报:「贵妃娘娘,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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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烨立刻抬起头,语气急切:「说!」
锦衣卫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娘娘她…… 跟人私奔了!」
不光是陆承烨,连我这个当事人听了都觉得震惊 ——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哗啦」一声,陆承烨又把桌上的笔墨纸砚全扫到了地上,怒喝一声:「这个女人!」他气得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她去了哪里?跟她一起的男人是谁!」
锦衣卫赶紧回答:「娘娘去了北齐,投奔北齐的小王爷拓跋越了。」
他们俩正说着,殿外又有人来求见:「陛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陆承烨还在气头上,一脚把旁边的桌子踢歪了,怒声道:「不去!」
「陛下!陛下!」来的小太监却没敢走,跪在瓢泼大雨里,一遍遍地喊。从他的穿着能看出来,他是滢露宫里最底层的小太监,肯定是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 —— 这时候来请陆承烨,分明是触他的霉头。要是请不来皇帝,他回去肯定会被宋月滢刁难。所以他只能拼命磕着头,大声说:「陛下!求您一定要去一趟滢露宫,皇后娘娘…… 娘娘有喜了!」
陆承烨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他盯着小太监问:「真的?」他之前跟宋月滢承诺过,要是她能生下皇子,就把太子之位传给他们的孩子。
小太监赶紧回答:「奴才说的千真万确!借奴才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犯欺君之罪啊!」
陆承烨这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拢了拢身上的长袍,快步走进大雨里,朝着滢露宫的方向赶去。
走之前,他还不忘吩咐锦衣卫:「派人去北齐,把那个女人给朕抓回来!要是她不肯回来,就当场解决了她!」他眼神冰冷:「总之,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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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方才锦衣卫的回话,分明破绽昭然若揭,只需稍作琢磨,便能察觉其中不合情理之处。可偏偏在这当口,宋月滢突然出声打断,让他根本来不及细想。
滢露宫内烛火摇曳,宋月滢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轻柔地替陆承烨按揉着太阳穴,语气像是随口闲聊般问道:「听闻姐姐前些日子,竟为了跟陛下置气,跟着一位小王爷走了?」
这话不提也罢,可陆承烨一入耳,原本就紧锁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朕就知道!这么些年来,她心里始终装着旁人!竟能做出私奔这种有失体面之事,当真是不顾礼法!」他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几分,「朕恨不得把她住过的宫殿、用过的物件全烧干净,彻底抹去她所有存在过的痕迹才好!」
话音未落,他猛地扯下腰带上挂着的锦囊。宋月滢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伸手接过来在掌心把玩,柔声追问:「陛下,这是什么物件?」
「她的东西。」陆承烨语气里满是嫌恶,「带在身上,只觉晦气!」
这锦囊,原是我从前送他的旧物。在宋月滢被找回来之前,陆承烨还愿意同我扮演恩爱夫妻的模样 —— 他总爱抱着我,语气里满是愧疚与疼惜:「你本是朕的妻子,如今却只能屈居贵妃之位,月璃,是朕委屈了你。」
那时我被他这番话戳中了心防,眼眶一热,两行清泪竟不自觉地落了下来。穿到这世间这么久,我见惯了宫廷里的明争暗斗,也看遍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却还是头一次,对自己的夫君生出了几分信任与依赖。
为了他,我在佛前跪了整整七日七夜,求来一道平安符,又寻了枚开过光的同心玉,小心翼翼地放进锦囊中,郑重地交到他手上。我曾在心里默默祈愿,愿他岁岁平安,朝朝暮暮都能顺遂。那锦囊里装的,是我倾尽心血的心意,更是我们最相爱的时候,唯一的信物。可如今,却被他贬得一文不值!
宋月滢拆开锦囊,看见里面的平安符时,眼中立刻露出惊喜:「这是大恩寺求来的平安符吧?听说那儿的香火最是灵验,臣妾近来总被梦魇缠扰,陛下,能不能把这符送给臣妾?」
我飘在一旁,气得浑身发颤,恨不得立刻冲上去阻拦:「把你的手拿开!那是我的东西,你们这对寡情薄义之人,谁都没资格碰!」
可陆承烨却满眼宠溺地看着宋月滢,语气随意得像在丢弃无用之物:「本就是些没了用处的玩意儿,你若喜欢,拿去玩便是。」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天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方才陆承烨过来时淋了些雨,此刻正在内室沐浴更衣,只留宋月滢一个人在寝殿里。她指尖摩挲着那枚有些陈旧的平安符,嘴里喃喃自语:「姐姐啊姐姐,陛下之前那般着急要找你回来,我还以为他有多看重你呢。」
忽然,她像是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似的,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可你瞧瞧?你辛辛苦苦求来的宝贝,他随手就给了我;我让锦衣卫随口编造的几句话,他竟也深信不疑。」
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阴狠:「你也别怪我心狠,只有让他对你彻底断了念想,你的儿子,才永远没机会坐上太子之位!」
果然,之前故意诋毁我名誉的人,就是她!我实在琢磨不透,宋月滢对我这份没来由的恨意,究竟是从何而起。从前在将军府时,娘亲本就是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性子谦和大度,府里所有兄弟姐妹都养在她膝下,无论嫡庶都一视同仁,宋月滢从未受过半分苛待与委屈。
等到她及笄之后,不愿给陆承烨做侧室,娘亲又费尽心思,为她谋了最好的出路 —— 嫁给晋王做正妃。就连夺储那夜,即便她身处敌对势力,我也顾念着往日情分,给她留足了退路。按理说,她根本没有恨我的理由。
可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 有些人的恨,从来不需要理由。白眼狼终究是白眼狼,无论你对她再好,也改变不了她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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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位北齐小王爷拓跋越,我与他的交情其实浅得很,这辈子总共也就打过两次交道,还每次都让他输得口服心服。
头一次交集,是在我十四岁那年,跟着父兄奔赴边关之时。夜里我潜出营寨探查敌情,却不慎落入拓跋越手中 —— 当然,那不过是我故意露出的破绽。我本就是为了深入敌营埋下伏兵,只等拓跋越放松警惕,便趁机捣毁了他的营地,还顺手截走了他们囤积的无数粮草。也正因这次偷袭,拓跋越记恨了我好一阵子。
第二次碰面,是在我十六岁那年,彼时我已经定下婚约,即将嫁给陆承烨做太子妃。那时候大周与北齐已经签订了通商协议,拓跋越常常跟着商队来京城。不知他是故意找茬,还是真的咽不下之前的气,竟特地跑到将军府门口,扯开嗓门朝里面喊:「宋月璃,你给本王出来!玩阴的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咱们单挑!」
他这一喊,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我被吵得心烦,索性换上一身劲装走了出去。宋家有两套世代相传的武艺,一套传男,一套传女。传给女子的那套,从不需要靠蛮力取胜,全凭灵活的身法走位,借着巧劲就能将敌人制服。
结果也不出所料 —— 拓跋越被我拧住三条麻筋,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最后实在受不住,只能连声求饶。我见他服软,才松了手。
他从脖子上摘下一枚狼牙吊坠,递到我面前:「这个送你,算我输了。」
「多谢小王爷美意。」我婉言谢绝,「只是我们中原女子向来含蓄,这样的贴身物件,我实在不便收下。」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送你件礼物,全当咱们不打不相识。」他不肯收回,我执意推辞,两人拉拉扯扯,一时僵在原地。
「呵。」
一道冷笑声突然从人群里传来,是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陆承烨。他快步走上前,狠狠瞪了拓跋越一眼,眼神里满是敌意,接着又强硬地拽过我的手腕,拉着我大步离开。
转过一个无人的街角时,他突然俯身吻了下来,力道大得像是在发泄,还不小心咬破了我的嘴唇。「刚才大庭广众之下,你非要出这个风头?是想彰显自己有多特别吗?」他语气里满是怒意,「别忘了,你是本宫的未婚妻!」
我心里清楚,他这般举动,从来不是因为爱,不过是出于一种病态的占有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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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烨过万寿节那年,拓跋越带着北齐的使臣,千里迢迢赶来京城贺寿。可谁也没料到,这场本该喜庆的寿宴,差点变成让拓跋越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 他刚到京城,就被陆承烨派人扣了下来。
「拓跋越!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赶紧把人交出来!」陆承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语气里满是质问。
拓跋越一头雾水:「谁?」
「别跟朕装傻!」陆承烨拍着桌子怒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了半天,拓跋越才总算弄明白,原来我已经失踪了。一来二去的拌嘴中,拓跋越忽然嗤笑一声:「你的女人跑了,不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反倒怀疑到我头上?真是可笑。」
陆承烨满脸轻蔑:「若不是你们二人早有私情,好端端的,朕怎会平白怀疑你?」
「你不能这么污蔑她!」拓跋越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没错,我承认,我对她确实有好感。但她在男女之情上,从未对我有过半分逾矩之举。你跟她相处的时间比我久,更该了解她的为人,你不能这么污蔑她,我也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你看啊,一个只与我有过两面之缘的敌人,都比他更愿意相信我。
陆承烨没从拓跋越嘴里问出半分有用的信息,反倒碰了一鼻子灰,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放了人。
到了夜里,陆承烨独自一人坐在殿内,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酒。等到他酩酊大醉时,嘴里才断断续续地念着我的名字:「宋月璃,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整个大周都找不到你,连北齐也没有你的踪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回来?」「难道就因为一个皇后之位,你就要跟朕这样置气吗!」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呢喃。「陛下,小王爷说的话,您真的信吗?」宋月滢从珠帘后缓缓走出,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拨,「空口白牙的一句话,他说跟姐姐没有私情,难道就真的没有吗?」
陆承烨抬起醉眼朦胧的脸,宋月滢顺势坐到他身边,柔声说道:「陛下,您可别忘了,当年姐姐曾被他俘入军营,过了好几日才安然无恙地回来。一男一女独处那么久,要说这里面没有半点隐情,臣妾是万万不信的。或许他们二人早在那时就暗通款曲了,只是今日小王爷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这件事,陆承烨从前就对我起过疑心。当年我嫁入东宫,大婚第二日,他见元帕上没有落红,脸色难看极了,只是碍于我的家世背景,才没当场发作。后来我曾不止一次跟他解释过生理常识,可他始终固执己见,不肯相信。
如今宋月滢这番话,无疑又重新点燃了他的怒火。宋月滢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姐姐现在虽然逃去了邻国,但人总有疏忽的时候。臣妾想着,若是陛下让人去璃蓉殿仔细搜查一番,说不定能找出他们私通的证据呢!」
她说得那样笃定,陆承烨竟真的深信不疑。他立刻召来侍卫,厉声下令:「给朕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证据找出来!」
侍卫们冲进璃蓉殿,翻遍了床铺箱柜、妆台木匣,就连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要连根拔起,半点也不肯放过。最后,他们唯一的「收获」,不过是一个紧紧锁住的木箱 —— 里面装的,全是我的遗物:一只布玩偶,一条没绣完的斗篷,一枚同心玉,还有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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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上的字迹,是我亲手所写:「不必再找我了。当有人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已经身死道消,回到我来时的地方去了。」
信里写满了我记挂的人 —— 家中的父母、弟妹,还有我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儿。那只布玩偶,是我特意给钰儿做的;那条没绣完的斗篷,本是为娘亲提前准备的贺寿礼,按照原定计划,我本该亲手把它送到娘亲手上,为她贺寿的。只可惜,一场意外打乱了所有安排。
最后那枚同心玉,也是我从前送给陆承烨的那一块。当初我们二人各执一半,两块玉上都雕刻着精巧的机关,合在一起便能严丝合缝。
从这些遗物来看,我走得那样匆忙,连一句道别都来不及说;可又走得那样决绝,连曾经最看重的东西,都能毫不犹豫地留下。
从头到尾,信里提了那么多人,却始终没提陆承烨 —— 倒也不是完全没提,只有寥寥一句,写得清清楚楚:「我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她是在骗朕!一定是在骗朕!」陆承烨拿着信,状若癫狂地嘶吼。「她说她死了,可有人亲眼看见吗?有人能作证吗?」他固执地认为,只要没有亲眼所见,没有旁人作证,我就不是真的死了。
他立刻让人把先前在璃蓉殿当差的宫女太监都召了过来,一个一个地质问。众人见他这般疯魔的模样,谁也不敢吱声,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落得个掉脑袋的下场。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道苍老却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奴婢可以作证。」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妪从人群后走了出来。老妪走到陆承烨面前,缓缓俯身跪下:「奴婢是最后见过娘娘的人,陛下若是不信,不妨听听奴婢说的话。」
15
这位老妪,是陆承烨的乳母常嬷嬷。按照宫里的规矩,皇子长到六七岁时,乳母便可出宫归家,但陆承烨年幼时曾得过一场怪病,是常嬷嬷冒着生命危险,替他试遍了各种汤药,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试药之后,常嬷嬷的身体也垮了,先皇念及她的功劳,便特许她留在宫里养老。
虽说常嬷嬷只是乳母,可陆承烨从小依赖她,对她格外信任,宫里上上下下的人见了她,都要敬上三分。
陆承烨强压着心中的激动,问道:「你是何时最后见到她的?」
「就在陛下册封新后那晚。」
陆承烨的瞳孔猛地一缩,眼底满是震惊。他忽然想起,那晚他忙着宠幸宋月滢,接连七日七夜,都没去过璃蓉殿一次,更没问过我半句近况。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那晚,娘娘曾派人把奴婢召过去,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常嬷嬷继续说道。
从前陆承烨的后宫里,只有我一位贵妃,因此我一直代行皇后之职,管理着后宫的各项事务,其中也包括常嬷嬷的养老事宜。常嬷嬷是陆承烨的乳母,劳苦功高,我向来敬重她,在吃穿用度上从不敢亏待,也正因如此,常嬷嬷才愿意站出来为我说话。
「娘娘说,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今夜过后,必定会身死道消,连尸骨都留不下。她还恳请奴婢,日后在宫里务必护好小皇子,只可惜,后来小皇子被送到了新后娘娘膝下抚养,奴婢人微言轻,实在没能力护住小皇子。」
常嬷嬷顿了顿,又道:「如今娘娘失踪,天下之大却寻不到她的踪迹,陛下听信隐卫的禀报,认为娘娘是跑去了北齐。可实际上,隐卫说的那些话,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其中的漏洞 —— 大周疆土辽阔,就算骑着最快的千里马,走最近的官道,要到两国边境,至少也得三个月时间,可隐卫禀报时,距离娘娘失踪才不过两个月而已。」
「更何况,骑马赶路本就颠簸,寻常男子都未必能承受得住这般劳顿,更何况娘娘那时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子还虚弱得很,又怎么可能经得起这样的奔波?」
常嬷嬷说到这里,再次郑重地磕了个头:「娘娘已经不在人世了,眼前这些遗物就是证据。娘娘临死前,心里还惦记着自己的母亲和幼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儿女情长,就抛下一切一走了之?若是陛下仍执意听信旁人的谗言,毁坏娘娘的身后清誉,那实在算不上是明君的作为啊。」
16
直到此刻,陆承烨才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 原来当初我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不是玩笑,也不是赌气,而是真的。
「怎么会…… 朕不信!」他崩溃地怒吼,声音里满是绝望,「她不会死的!绝对不会!从前她为了救朕,替朕挡过刀,伤得那么重,那么凶险,最后不还是好好的吗?生孩子时遇上血崩难产,那么危险的关头,她不也挺过来了吗!朕不相信,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死了!」
原来这些事,他一直都记得。我还以为,他早就忘了我为他做过的一切。
就在这时,陆承烨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同心玉上 —— 玉上原本精巧的机关,已经被我磨得面目全非,再也无法和他手里的那一半拼凑在一起。那样的决绝,就像信里写的那样,死生不复相见。
陆承烨突然想起之前被他扔掉的那个锦囊,他猛地抓住宋月滢的手腕,厉声质问道:「另一半玉呢?朕问你,另外一半同心玉在哪里!」
宋月滢被他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磕磕绊绊:「臣妾…… 臣妾一时疏忽,把它弄丢了……」她哪里敢说,那另一半玉早就被她故意摔碎了。
陆承烨一把甩开她的手,怒声呵斥:「放肆!你怎么敢!」
那时宋月滢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若不是旁边的宫女及时扶住她,她差点就摔在地上。陆承烨指着她,眼神里满是恨意:「她为什么会死?都是因为你!当初她心口那箭,就是你射的!是你害死了她!」
眼前的这一幕,和当初他不分青红皂白指责我时,何其相似。他总是这样,永远能第一时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所有的错,都与他无关。
可他忘了,真正害死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是他的背叛,是他的不忠,一点点磨灭了我的希望,最后将我推向了绝望的深渊。我的希望与绝望,从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17
陆承烨彻底失了心智。任凭朝中大臣如何劝谏苦求,他都置若罔闻,日日荒废朝政,再无往日帝王模样。他整天赖在璃蓉殿里,还让制香师为他调制一种特殊的熏香 —— 那香里加了犀牛角,点燃后会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据说沾在衣带上,能让人与鬼魂相通。
殿内白雾缭绕,薄烟袅袅,陆承烨歪靠在榻上,眼神涣散,神志不清,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自言自语:「月璃,你说你已经不怪朕了,是真的吗?哈哈哈哈……」「月璃,你会回来的对不对?朕好想你……」「朕知道错了,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这一次,朕绝不会再被旁人迷惑,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我飘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他。我心里清楚,那熏香根本没有通灵的奇效,不过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罢了。可陆承烨却心甘情愿地沉浸在这场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不愿醒来,只想在虚幻中寻求一丝慰藉。
18
转眼又过了一年,这一年里,宫里宫外发生了不少事。
第一件事,是陆承烨为了顾及皇家颜面,追封我为皇贵妃,还大办了一场丧仪。丧仪结束后,我的那些遗物,都被送回了将军府。
第二件事,是父亲年事已高,前不久旧伤突然复发,最终没能撑过去,不幸病逝。父亲去世后,我的弟弟宋度承袭了家主之位。
第三件事,是宋月滢流产了。其实早在她做晋王妃时,府里勾心斗角不断,她就曾被其他侧妃陷害过一次,流过一个孩子,自那以后,她的身子就亏空了,这次流产也不算意外。更可笑的是,她在陆承烨面前哭闹时,不小心说漏了嘴,暴露了自己一直伪装失忆的事实,这让陆承烨对她越发厌烦。
第四件事,是拓跋越上次来京城贺寿,差点被陆承烨扣下,北齐得知此事后,便以此为借口,向大周发起了战事。陆承烨没办法,只能派宋度带兵出征。
宋度抵达前线后才发现,朝廷派给他的兵力远远不够 —— 北齐的军队擅长骑射,作战能力极强,大周的军队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边关的形势越来越危急,宋度接连写了十二封急信,快马加鞭送往京城,请求陆承烨派兵支援。
可陆承烨却把这些奏疏全都压了下来,置之不理。他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想把宋度耗死在战场上,等宋度撑不住了,再派人去支援。
他的私心再明显不过 —— 一来,宋度是我的亲弟弟,我死得不明不白,他断定宋度心里一定对他心存怨恨;二来,宋家世代为官,权势滔天,前朝后宫都有宋家的人,当年他能顺利登上皇位,离不开宋家的支持,如今他坐稳了江山,便想趁机削弱宋家的势力,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我飘在一旁,气得浑身发冷。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宋氏祠堂最显眼的位置上,挂着一块世代传承的牌匾,上面写着宋家的家训 —— 忠君、爱民。可若是要忠的,是这样一位猜忌功臣、不顾百姓安危的暴君,那这份忠诚,实在是不值得!
19
可陆承烨没想到,宋度不仅没死,还在战场上以少胜多,大败敌方。
我死前回将军府的那次,夹带过一本不起眼的手稿。
可里面,画满了枪支、火铳、弩炮设计图纸,以及炸药配方。
这些武器,是北齐最先使用的。宋度曾向陆承烨上书奏请,拨一笔军费,用作研究制造。
可陆承烨当时在为宋月滢筹备封后大典,以银两紧缺为由推拒了。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遗物」——
是我那条还没绣完,想送给娘亲作贺礼的斗篷。
在知道自己注定任务失败,抹杀已经进入倒计时后,我开始争分夺秒地赶工。
在最隐蔽的中间夹层里,绣上了皇宫布防图。
这种方法,是很多年前宋家军秘密流传下来递送情报的方式。
娘亲行事谨慎,拿到手时,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
果然发现其中暗藏玄机。
既然陆承烨背叛了我,那么,即便我死了,也要变成一把复仇的刀,刺向负心人。
冤冤相报,至死不休。
娘亲果然知晓了我的用意。
一家人犹豫了很久,「忠君爱民」,是宋家祖传的家训。
直到陆承烨在战局中故意拖延,想让宋度寡不敌众,死在战场上。
实在是欺人太甚,不得不反!
靠着布防图和枪支火药,宋家军一路势如破竹,无人能挡。
军旗迎风猎猎,士兵齐声高喊:
「诛暴君,杀妖后!」
皇城很快沦陷,陆承烨和宋月滢在睡梦中被吵醒。
两人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睁开眼,却发现殿外被杀气腾腾、披坚执锐的士兵重重包围。
「锵!」
长剑泛着寒光,架在两人脖子上。
宋月滢失声尖叫。
而陆承烨还在强作镇定。
「爱卿,你这是何意!」
宋度寒声道:
「自然是为我阿姐报仇!」
「陆承烨!阿姐是你的妻子,她为你出生入死,披肝沥胆;宋月滢!从前在府上,阿姐对你照顾有加,她对得起任何一个人!可你们两个,却蛇鼠一窝,勾结在一起做出这等龌龊之事,今天,我就要杀了你们这对暴君妖后,告慰我阿姐的在天之灵!」
说着,他向前一递,刀刃挨得更近。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宋月滢突然高喊:
「宋度,你被骗了!」
「你以为,那个人真的是你阿姐吗?」
宋度掀起眼,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宋月滢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挣脱士兵,掏出怀中的锦囊,道:
「我早就发现她不对劲了!这个锦囊,是宋月璃亲手做的物件,我曾拿着它问过大师,大师说,那具身体里面的灵魂,早就不是宋月璃了,你我真正的阿姐,十岁那年就病死了!」
20
我穿到这里,占据一个陌生人的身体,本是个意外。
在我自己的世界里,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打工人,为生活奔波,隔三岔五熬夜加班,吃老板画的饼。
过着一种「不死就行,不行就死」的日子。
结果某天,我买的彩票,意外中了三千万头奖。
括弧,税后两千四百万。
我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这笔钱,足够我躺平摆烂一辈子了。
于是我准备辞职。
结果因为太激动,乐极生悲,还没等甩在傻逼领导脸上过一把瘾,嘎巴一下就猝死了。
意识混沌间,脑中出现了一个系统。
它说,只要成为整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就能让我在原来的世界里复活。
再睁眼,我变成了十岁的宋月璃。
这也是我为什么,拼了命也要当上皇后。
只可惜,流年不利,作为将军府嫡女,身负政治联姻的枷锁,摊上了陆承烨这么个玩意儿。
听她这样说,宋度神色愣怔,久久无话。
宋月滢以为他被说动了,继续道:「霸占别人的身体十几年,难道不卑鄙无耻吗?!这样的人死有余辜,根本不值得你兴师动众,为她讨公道!」
宋度思忖许久,终于开了口:
「你说的也许没错,真正的阿姐,也许早就病死了。」
「可我记得,我十岁时,阿姐十四岁。我在战场上差点丢了性命,是她为我求来神药,带我杀出重围。」
要想获得系统积分,并不容易。
我本来想用积分,兑换陆承烨的好感度来着。
可那时宋度重伤,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四年的亲人,我毫不犹豫给他兑换了起死回生药。
「不管她是不是原来的阿姐,她对我的好,我记一辈子!」
「不像你,一条冷心冷肺的毒蛇!纵使对你千好万好,也会被你一口反咬在心窝上!」
我听着都有点感动了。
想当初,「起死回生药」可比「增加好感度」贵上好几倍呢。
我不仅把之前赚的积分全搭了进去,还软磨硬泡,求系统赊了不少。
好小子,没白疼你。
「你口口声声说, 要为你阿姐复仇。」一旁的陆承烨破口大骂, 「那朕又有何对不起她!」
「朕让她把中宫之位让给滢儿,可朕也给了她贵妃之位,已经算是皇恩浩荡。」
「朕是天子,她是妻,更是臣!夫为妻纲, 君为臣纲, 莫说是中宫之位, 就算朕要她死, 她也不得违背圣意!」
「你也知道,长姐与你是君臣关系。」
「可你别忘了, 并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世上还有另一种道理——」
他目光审视着陆承烨。
字字铿锵, 掷地有声: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宋家世代遵循祖训——『忠君、爱民』,可我们要效忠的是明君, 你这样头脑昏聩的暴君,不配!」
21
宋度造反时,京城内的各路统领全部不做抵抗, 主动献降。
做皇帝做到陆承烨这份上, 还真是失败。
为了名声, 宋度登基后,没有大肆屠戮。
但他选择了更狠毒的方法对付这两人——
打断手脚, 关进水牢,用汤药一天一天吊着他们的烂命。
为了防止他们咬舌自尽,连牙齿都敲碎了。
至于我的孩子钰儿。
稚子无辜, 宋度不想将他牵扯进大人们的恩怨中。
他改了姓,唤作宋钰, 送他回将军府, 抱到娘亲膝下抚养。
除以上外,宋度还下了一道御令。
他将我的名字从前朝宗庙中除去, 追封我为新朝女君。
他站在空旷的大殿中,自言自语:
「阿姐,以后史书上, 我不要让你的名字, 只能附在那个狗屁皇帝的后面。」
「你聪慧果敢, 才学过人, 心系家国,要写,就要单独写一页!」
语气中颇有几分骄傲。
聪慧果敢?才学过人?
是因为那个画满火铳和枪支设计图的本子吗?
好吧,其实那是我用积分跟系统兑换的。
总得在死前最后发光发热一次吧。
此时,久违的系统机械音忽然响起:
【我没看错吧,你的任务竟然成功了?】
我同样陷入沉思。
「啊这……」
原来,任务说的成为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不一定非要成皇后啊。
皇后之上, 还有皇帝。
是我格局小了。
没想到,在我被系统判定失败, 就地抹杀后。
任务目标竟能以另外一种刁钻的角度,诡异地实现了。
我问:「所以我现在, 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中去吗?」
【可以。】
「那走吧。」
这个世界很好。
下次不来了。
远处出现了一道白光,我的灵魂不由自主朝着那道白光飞去。
地面越来越远, 那道身影越来越渺小, 快要变成一个小点。
「宋度。」
我朝他挥了挥手,最后一次以宋月璃的身份自居。
「阿姐我啊,要走啦!」
-全文完-
来源:摸鱼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