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瞧窗台上的菊花又开咯！那金黄的花瓣一卷一卷的，就跟小区里王奶奶烫的头发似的，在秋天的太阳底下，闪着那种特柔和的光。我伸手摸了摸，花瓣轻轻颤了颤，上面的露珠“咕噜”一下就滚到土里去了。这露珠啊，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五十年前的一个早上，我站在竞聘会现场，脑门上的汗直
嘿，你瞧窗台上的菊花又开咯！那金黄的花瓣一卷一卷的，就跟小区里王奶奶烫的头发似的，在秋天的太阳底下，闪着那种特柔和的光。我伸手摸了摸，花瓣轻轻颤了颤，上面的露珠“咕噜”一下就滚到土里去了。这露珠啊，一下子就让我想起五十年前的一个早上，我站在竞聘会现场，脑门上的汗直往下冒。当时我觉得压力大得呀，就跟背上背了座泰山似的，可现在回头一瞧，哎呀，屁大点事儿，轻得跟根鸿毛一样。
隔壁办公室又吵起来了，隔着墙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年轻人为了个项目负责人的头衔，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这场景，一下把我拉回到1988年的自己。那时候我没日没夜地弄材料，把竞争对手的毛病挨个研究个透，晚上睡觉做梦都在练怎么陈述。可现在呢，当年那个让我失眠三晚的项目叫啥名儿，我都想不起来了，就只记得成功后庆功宴上的红酒，涩得要命。
阳台上那躺椅，我一坐上去就“吱呀吱呀”响，就跟人老了叹气似的。我就喜欢傍晚的时候坐那儿，看着光影在楼房间晃来晃去。西边的天慢慢变成橘色了，云朵一会儿变这形状，一会儿变那形状，有时候像我年轻时候养的猫，有时候又像老家桥头的石狮子。我就这么瞎联想，可比看啥会议纪要都让我心里舒坦。
楼下花园里，老张又在显摆他儿子给他买的进口轿车，扯着嗓子喊，每个数字都咬得特清楚。三十年前我也跟他一样，故意把获奖证书“不小心”地摆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现在想想，当时那眼巴巴想让人认可的眼神，就跟小时候举着自己画的画，找妈求表扬的孩子似的。可妈总有老的时候，咱也得学会自己给自己鼓劲儿。
昨晚我梦见老房子前的梧桐树了。树荫底下，祖母摇着蒲扇，那风里带着樟木箱子的味儿。我趴在石板上做算术题，解不出方程式，急得不行。祖母轻声说：“别急，答案慢慢就出来了。”现在那些数学公式我早忘光了，可这句话却随着年纪越大，记得越牢。
上周收拾旧东西，翻出1999年的工作日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行程安排，“重要会议”这四个字都出现了四十七回。可我真正记住的，却是页脚用铅笔写的小字：“女儿今天会叫爸爸了。”那些当时没当回事儿的瞬间，现在在我记忆里越来越有滋味，比啥奖都让人觉得美。
医生让我每天出去走走。我就沿着河岸慢慢溜达，看着芦苇从绿变黄，再被雪盖住。四季变来变去，就跟当年部门里那些勾心斗角似的，有人升职，有人调走，折腾完了，河水还是照样往东流。
碰到退休的老同事，一聊天就比谁的养老金高。我就笑着点点头，眼睛却被河面上的野鸭吸引住了。它们一头扎进水里，再冒出来的时候嘴里叼着小鱼，羽毛在夕阳下闪着紫铜色的光。这实实在在的活力，可比那些比数字的事儿有意思多了。
我现在越来越爱听雨了。雨点打在遮阳棚上，一会儿密一会儿疏，就像有人拿着家伙即兴敲鼓似的。想起莫言说过，文学就像炉子里的火，从别人那儿借火种，点着自己，再传给别人。可名利呢，就跟火苗蹿高时映出的影子，真正让人暖和的是火在烧。
外孙女把她画的画贴得我书房到处都是。她用色可大胆了，把天空画成紫色，给太阳画了个笑脸。我试着用她的眼光看世界，发现那些以前觉得特重要的事儿，界限慢慢都模糊了，反而是那些被我忽略的美好冒出来了。像墙角青苔的纹路，早上鸟儿叫的不同调调。
老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追悼会上总听见说“他曾经是XX局长”。可让我掉眼泪的，是老李老婆说的细节：他炒菜总爱多放一勺糖，因为知道她爱吃甜的。这些藏在生活里的小温柔，可比啥头衔都能说明一个人是啥样。
我开始写回忆录了，不写那些工作上的成绩，就记那些“没啥用”的事儿：下乡时老农教我的看云识天气的口诀，女儿第一次骑自行车时摇摇晃晃的背影，老婆在菜市场为五分钱跟人认真讲价的模样……这些看着碎碎的事儿，串起了我实实在在过的一辈子。
头场雪来了。雪花斜着飘下来，不像年轻时候那么急吼吼的，慢悠悠的，好像知道大地肯定会接住它们。我泡了杯茶，看着热气在冷空气里扭出怪模怪样的曲线。这悄无声息的变化，让我想起庄子说的“虚室生白”——把心里清空了，光才能照进来。
茶几上摆着全家福。外孙女的手指正好指着镜头外面，那儿有她刚发现的蝴蝶。我和老伴的手在照片边上偷偷握着，要不是孙子提醒，我去年才注意到这个细节。原来最重要的东西，常常不在最显眼的地方，藏在眼角能看到的地方呢。
夜越来越深，远处城市的霓虹灯还一闪一闪的。可我更喜欢星星，那些星星的光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光年才到我眼前，它们也不管值不值，就那么亮着。就像窗台上的菊花，说不定明天就谢了，但现在还使劲儿开着——不是为了给谁看，就是顺着自己的节奏来。
我关掉台灯，让月光铺满整个书桌。名利就跟烟和灰一样，早晚得散，可岁月里头，那些用心活过的瞬间，一直闪着那种微弱但长久的光。
来源：傲雪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