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猫,麻薯,一只乳白色的英国短毛猫,正揣着爪子趴在我的笔记本电脑旁,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周末的早晨,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淌过窗台。
空气里是手冲咖啡的焦香,混合着猫粮的谷物味。
我的猫,麻薯,一只乳白色的英国短毛猫,正揣着爪子趴在我的笔记本电脑旁,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这是我做宠物博主的第三年,麻薯是我的老板,也是我最重要的KPI。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婆婆”两个字。
我心里咯噔一下,按了免提。
“薇薇啊,你小姑子下周要到你们那儿住一阵子,准备考个证。”
我瞥了一眼旁边沙发上打游戏的丈夫张诚,他头戴耳机,对这个即将空降的“炸弹”一无所知。
“妈,住多久啊?”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
“就一两个月吧,考完就走。”
一两个月。
我看着麻薯警惕地竖起的耳朵,仿佛也听懂了这通电话。
对猫来说,领地里突然闯入一个长时间逗留的陌生人,这无异于一场小型地震。
这是抛弃感的第一种信号:毫无预兆地改变它熟悉的环境。
我挂了电话,摘下张诚的一只耳机。
“你妹要来住两个月。”
他眼睛没离开屏幕,嗯了一声,“好事啊,热闹。”
“热闹?麻薯会应激的,它胆子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嗨,一只猫而已,两天就习惯了。”
他这句话轻飘飘的,像根羽毛,却在我心里划开一道口子。
一只猫而已。
我的事业,我的伙伴,我的情感寄托,在他眼里,只是一只猫而已。
周六下午四点,门铃响了。
比预告的早了两天,我小姑子张莉拖着一个巨大的粉色行李箱,像女王一样驾到。
她一进门,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响声,尖锐得刺耳。
麻薯“嗖”地一下从猫爬架上窜下来,躲进了沙发底,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琥珀色眼睛。
“哟,嫂子,你家这猫怎么这么胆小啊?”张莉夸张地喊道。
我挤出一个笑,“它比较慢热。”
张诚热情地接过行李,“莉莉来了,快坐,哥给你拿喝的。”
整个客厅瞬间被张莉带来的香水味和吵嚷声填满。
原本属于我和麻薯的安静下午,彻底宣告结束。
我蹲下身,想把沙发底的麻薯哄出来,它却一个劲儿往里缩,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哈气”声。
我心里又酸又气。
这是我给它的家,我却没有能力保护它的安宁。
当晚,我给麻薯的罐头拌了点益生菌,希望能缓解它的紧张情绪。
它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水也喝得很少。
张莉洗完澡,穿着我的睡袍,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敷面膜,一边刷着短视频,手机外放的声音开到最大。
我走过去,把电视音量调小了些。
“莉莉,麻薯刚受了惊吓,需要安静。”
她从面膜下面翻了我一眼,“嫂子,你也太夸张了吧?不就一只猫吗?还能比人金贵?”
张诚端着水果盘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莉莉,你嫂子是做这个工作的,对猫上心。薇薇,莉莉难得来,放松点。”
他永远是这样,一个和稀泥的高手。
结果就是,问题永远解决不了,我的委屈也只能自己吞下去。
那一晚,我更新的视频数据很差,24小时播放量只有平时的一半,不到五万。
评论区有人问:“太太,今天怎么没看到麻薯的特写镜头?”
我没法回复,因为麻薯一晚上都躲在床底下,拒绝出来。
这就是连锁反应。我家的稳定,直接关系到我银行账户的稳定。
而这一切的变动,源于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钩子已经埋下,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小姑子住下的第三天,矛盾第一次集中爆发。
起因是她点的外卖——一份重油重辣的麻辣香锅。
那味道霸道地侵占了整个屋子,连我的书房都未能幸免。
我正在剪辑视频,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更让我“破防”的是,我走出书房,看到张莉正夹着一块午餐肉,逗弄着不知何时被她从卧室角落里抓出来的麻薯。
“来,小可爱,吃一个,这个香!”
麻薯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肉,鼻子在嗅,但出于本能的警惕,它没有张嘴。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张莉!你干什么!猫不能吃这个!”
我的声音又尖又利,把张莉和麻薯都吓了一跳。
麻薯“喵呜”一声,挣脱她的手,飞快地跑了。
张莉愣在原地,脸上挂不住了,“嫂子你吼什么啊?我不就是跟它玩玩吗?又没真给它吃!”
“人吃的东西盐分和调料都超标,对猫的肾脏是致命的!你这是在害它!”我气得发抖。
“致命?你说得也太吓人了,我老家村里的猫,剩饭剩菜什么不吃,不都活得好好的?”她一脸不屑。
“那是土猫!麻薯是品种猫,肠胃很脆弱!”
“哟,品种猫就了不起了?还真是富贵命。”她阴阳怪气地说。
这种对专业知识的无知和蔑视,比直接骂我还让我难受。
这是第二种抛弃行为:随意投喂不属于它的食物。
在猫的逻辑里,食物是主人爱的体现。当一个陌生人给它危险的“爱”,而主人却没能第一时间阻止,它的信任感就会崩塌。
张诚闻声从书房出来,看到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又开始了他的“灭火”行动。
“怎么了怎么了?莉莉,你嫂子说得对,猫确实不能乱吃东西,你以后注意点。”
他转向我,语气里带着责备,“薇薇,你也是,好好跟莉莉说,吼什么?吓到她了。”
我被他这种颠倒黑白的逻辑气得直想笑。
被吓到的是我和麻薯好吗?
“张诚,这不是态度问题,是原则问题。她差点就害了麻薯!”
“这不是没害到吗?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张诚皱起了眉。
“至于!”我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的底线。”
那天气氛僵到冰点。晚饭我没做,各自点了外卖。
张诚付了款,两份外卖加配送费,87块。一个明确的数字,代表着一次家庭冷战的成本。
晚上,我抱着麻薯,给它梳毛。
它的毛发因为紧张,掉得比平时厉害。一梳子下去,就是一小撮。
我看着手里柔软的白毛,心里一阵阵发酸。
我突然意识到,张诚和他的家人,从来没有真正尊重过我的工作,也没有真正爱过这个家的一份子——麻薯。
他们觉得我“为了一只猫大惊小怪”,是“小题大做”。
他们不懂,这只猫对我来说,意味着陪伴、事业,和不被他们理解的、全部的精神世界。
我的自我觉醒,从这一刻开始,像一颗种子,在愤怒和委屈的土壤里,悄悄发了芽。
第二天,我故意起得很早,想赶在他们起床前,把麻薯的晨间互动视频拍完。
这是我流量最好的一个栏目。
结果我发现,客厅的布局被动过了。
原本放在角落、专门给麻薯用的猫抓板,被挪到了阳台门口,上面堆着张莉换下来的脏衣服。
猫砂盆的位置也变了,从通风的次卫,被移到了客厅电视柜旁边。
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在温暖的晨光里发酵。
张莉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嫂子早啊。我昨晚看你那猫砂盆碍事,就给你挪了挪,不用谢。”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谁让你动它的东西的?”
“我看它挡路嘛。放电视柜旁边,离沙发近,它上厕所也方便。”她振振有词。
方便?方便你看电视的时候闻味儿吗?
猫是嗅觉动物,对环境的固定性要求极高。猫砂盆、食盆、水盆的位置,是它们安全感的基石。
随意移动这些,等于在告诉它:你的地盘不稳定,你随时可能失去一切。
这是第三种抛-弃:破坏它的“基础设施”。
“张莉,请你以后不要再碰麻薯的任何东西。”我冷冷地说。
“嫂子,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好意帮你收拾,你还不领情?”她也来了脾气。
“我的猫,我自己会收拾,不需要你‘好心’。”
我把猫抓板上的脏衣服扔在地上,把猫砂盆费力地搬回原处。
这个盆连猫砂大概有20斤,我搬得有些踉跄。
手腕被盆沿硌出一道红印。
张诚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大清早的吵什么?”
他看到地上的衣服,和一脸怒容的我们,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莉莉,你怎么又惹你嫂子了?”他先发制人。
“哥!你凭什么说是我惹她?是她不识好歹!”张莉委屈地喊。
“行了!”张诚不耐烦地打断她,“你少说两句。薇薇,你也真是,为这点小事至于吗?”
又是这句话。
“至于吗?”
在他眼里,我的原则,我的专业,我的猫的健康和安全,全都是“小事”。
我把猫砂盆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张诚,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住在这个房子里,交了水电费,你就是男主人,可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他愣住了。
“我告诉你,这个家,包括麻薯,是我在用心经营。它的每一个细节,都关系到我的收入,我的心情。你妹妹,现在就在破坏我的经营。”
我第一次用“经营”这个词来形容我们的家。
很冷酷,但很准确。
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温情了。
那天上午,我放弃了拍摄。
心情太差,麻薯的状态也不对。它在新换的猫砂盆里刨了很久,最后还是没上厕-所。
我担心它会憋出毛病。
下午,我带它去了宠物医院,检查费加开了一些调理肠胃的药,花了380元。
医生说,猫咪因为环境改变和应激,导致泌尿系统问题的案例非常多,让我一定注意。
我拿着账单,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张诚。
没有配任何文字。
这380元,就是这次“小事”的代价。
我不知道他看懂了没有。
我只知道,我的心,像被挪动过的猫砂盆,找不到原来的位置了。
而我隐隐有种预感,下一次的冲突,会因为更不可理喻的理由到来。
周末,张诚说他大学同学要来家里聚会,大概七八个人。
我第一反应就是反对。
“家里这么多人,又抽烟又喝酒的,麻薯怎么办?”
“没事,把它关你书房里就行了。”张诚说得轻描淡写。
“那它一整天都得被关在小黑屋里?”
“一天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陌生。
他到底知不知道,猫的听觉是人类的三倍以上。
一群陌生人的喧哗、大笑、音乐声,对它来说,不亚于一场持续几个小时的打雷。
这是第四种抛-弃:将它长时间暴露在充满噪音和压力的环境中。
这是一种精神虐-待。
“不行。”我拒绝得很干脆。
“林薇,你别太过分了。我同学大老远来一趟,我总得招待吧?我都好久没跟他们聚了。”张诚的脸色沉了下来。
“可以在外面订餐厅,为什么非要在家里?”
“在家里有气氛,自在。再说了,在外面吃不要钱啊?”他脱口而出。
又是钱。
我冷笑一声,“好,要在家里可以。约法三章。第一,不准在室内抽烟。第二,下午五点之前必须结束。第三,所有人不准进我的书房,不准去逗猫。”
张诚勉强答应了。
但事实证明,我对他的承诺,抱了太高的期望。
周六下午,人陆陆续续来了。
客厅里乌烟瘴气,所谓的“不在室内抽烟”成了一句空话。
他们高谈阔论,从股票聊到足球,笑声和碰杯声此起彼伏。
我把自己和麻薯反锁在书房里。
麻薯焦躁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我戴上耳机,想把外面的噪音隔绝,但那穿透力极强的重低音音乐,还是顺着门缝钻了进来。
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地板都在微微震动。
麻薯突然开始发疯似的抓挠门板,发出凄厉的叫声。
我心疼地抱住它,它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我忍无可忍,打开门冲了出去。
“张诚!把音乐关小点!”
客厅里的人都朝我看来,眼神各异。
张诚的朋友,一个胖子,醉醺醺地开玩笑:“哟,嫂子这是嫌我们吵了?”
张诚脸上挂不住,走过来拉我,“好了,进去吧,我们马上就小声点。”
他把我推进书房,关上了门。
门外,音乐声只是象征性地小了一秒,然后又恢复了原样。
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听着外面虚伪的欢声笑语,和怀里麻薯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岛。
这场聚会,直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两个小时。
客人们走后,一地狼藉。烟头、酒瓶、食物残渣。
空气里的味道,让我想吐。
张诚累瘫在沙发上,“总算送走了。”
我没理他,默默地开始收拾。
张莉从房间里溜达出来,捏着鼻子,“天哪,这什么味儿啊。哥,你也不说拦着点,抽这么多烟。”
我把一个装满烟头的烟灰缸,重重地顿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你哥说,在家里有气氛。”
张莉被我怼得一愣。
张诚坐起来,“林薇你什么意思?对我发完火,又对我妹撒气?”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把所有垃圾打包,一共三大袋。
我拎着它们下楼,扔进小区的垃圾分类箱。
晚风很冷,吹得我脸颊生疼。
我突然不想回家了。
那个曾经温馨的地方,现在充满了我不喜欢的气味和回忆。
我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又一圈,走了差不多三公里。
手机计步器忠实地记录下我内心的焦灼。
当我终于回到家时,张诚已经把客厅大致收拾干净了。
他坐在沙发上等我,表情严肃。
“薇薇,我们谈谈。”
“谈什么?谈你今天又一次说话不算话吗?”
“我承认今天是我不对,没控制好场面。但我希望你也能理解我,这是我的人情社交。”
“你的人情社交,建立在我和麻-薯的痛苦之上。”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一只猫挂在嘴边?它没那么脆弱!”他终于爆发了。
“它不脆弱?它今天差点应激到休-克!你听到了吗?你关心过吗?”我也吼了回去。
我们像两只斗红了眼的公鸡,对峙着。
张莉在旁边玩手机,假装听不见。
我知道,这场争吵不会有结果。
我们的价值观,已经出现了根本性的分歧。
他不懂,当一只猫因为恐惧而抓挠、尖叫时,它是在求救。
而主人如果无视这种求救,甚至成为恐惧的来源,对它来说,就是最残忍的抛-弃。
那晚,我第一次产生了离开这个家的念头。
这个念头很淡,像水面的涟漪,但它确实出现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张诚陷入了冷战。
我们说话不超过三句,内容仅限于“饭好了”、“我出门了”、“嗯”。
家里的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冷。
张莉似乎也察觉到了,收敛了不少,不再主动挑衅。
但她带来的麻烦,却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一天下午,我正在阳台给麻薯拍照,准备接一个猫粮品牌的推广。
阳光正好,麻薯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画面非常治愈。
突然,张莉在客厅尖叫起来。
“啊!我的面膜!”
我闻声跑出去,只见她指着沙发上的一个抱枕,上面有几道清晰的抓痕,旁边是她撕开的面膜包装袋,里面的精华液流了一地。
“肯定是你的猫干的!我刚放这儿一分钟不到!”她气急败败地指着刚从阳台跟过来的麻薯。
麻薯被她的高分贝吓得一哆嗦,尾巴夹了起来。
我皱眉,“猫喜欢抓东西是天性,你不应该把东西随手放在它能够到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怪我了?它抓坏了我的东西,你还有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猫犯了错,你不能用人的方式去教训它。”
我说着,看到张莉已经抄起了旁边的一本杂志,作势要朝麻薯打过去。
“你干什么!”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麻薯面前。
“我要教训教训这个畜生!让它长长记性!”
“你敢动它一下试试!”我死死地盯着她。
猫的记忆很短,它根本无法将“搞破坏”和几分钟后的“挨打”联系起来。
粗暴的打骂,只会让它觉得主人是个喜怒无常的、可怕的生物。
它会因为恐惧而疏远你,甚至产生攻击性。
这是第五种抛-弃:用错误的方式惩罚它。
这等于在告诉它:我爱你,但我随时可能伤害你。这种不确定的爱,比不爱更可怕。
张诚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头都大了。
“莉莉!把东西放下!”他呵斥道。
张莉不甘心地把杂志扔在地上,“哥,它抓坏了我的面膜!很贵的!”
“多少钱?我赔给你。”我冷冷地说。
“这不是钱的事!是态度!你们就这么惯着它?”
“它不是人,听不懂道理。我们只能引导,不能打骂。”我试图解释。
“嫂子,你这套养猫理论,能不能别总挂在嘴边?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是科学喂养,不是什么理论。”
张-诚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递给张莉,“好了,别吵了,拿去重新买。”
然后他转向我,“薇薇,你也消消气。莉莉她不懂,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又是这样。
用钱息事宁人,用“她不懂”来道德绑架我。
仿佛我是那个懂事的,就活该承受这一切。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张诚,让她走。”
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诚和张莉都愣住了。
“嫂子,你什么意思?你赶我走?”张莉的眼圈红了。
“对。”我没有丝毫犹豫,“这个家,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林薇!你疯了!”张-诚低吼道,“她是我妹妹!”
“她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她住在这里,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生活和我的工作,甚至威胁到麻薯的健康。我忍了很久了。”
“就为了一只猫,你要把我妹妹赶出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不。”我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眼睛,“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还能像个人一样,有尊严地活在这个家里。”
那是我第一次,把自己的感受,置于所有“亲情”、“体面”之上。
我看到张诚眼里的震惊,和一丝……恐惧。
他可能没想到,那个一直以来习惯妥协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场对峙,最终以张莉哭着跑回房间,张诚对我怒吼“你不可理喻”而告终。
当晚,张诚没有回家。
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在朋友家住。
这是我们结婚三年来,他第一次夜不归宿。
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已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而我,并不打算去弥补。
因为我知道,这道裂痕的根源,不在于张莉,也不在于麻薯。
而在于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平等的家庭地位。
我必须亲手把它扶正,哪怕过程会很痛。
那晚,我把张莉抓坏的抱枕,和我赔给她的200块钱,都拍了照。
我没有发朋友圈,也没有发微博。
我只是存在了手机的加密相册里。
这些,都是证据。
是我在这场名为“家庭”的战争中,为自己争取权益时,留下的弹-痕。
第二天,张诚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和酒气。
他没有道歉,只是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我面前。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密码是你的生日。莉莉那边,我会让她尽快搬出去。”
他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可以抚平我的愤怒,弥补他和他家人的过错。
我看着那张卡,笑了。
“张诚,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跟你算那些小钱,是因为我缺钱?”
他没说话。
“我跟你算那87块的外卖费,那380块的医药费,不是因为钱本身。而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们的每一个错误决定,都是有成本的。”
“我是在提醒你,尊重是免费的,但践踏尊重的代价,很昂贵。”
他沉默了很久,才沙哑地说:“薇薇,我只是想让这个家好好的。”
“但你努力的方式,是让我不断退让。”
那张五万块的卡,我没动。
它就像一个讽刺的符号,躺在我们的梳妆台上,提醒着我们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张莉在一周后搬走了。
走的时候,没有跟我打招呼。
张诚去送她,回来后,家里又恢复了久违的安静。
麻薯似乎也感觉到了,重新变得活泼起来,开始在家里跑酷,用头蹭我的小腿。
我以为,风波会就此平息。
我甚至开始尝试修复和张诚的关系。
我主动做了他爱吃的红烧肉,他也在我直播的时候,悄悄给我点了杯奶茶。
我们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这脆弱的和平。
直到一个月后,我接到了一个重要的合作。
一个国际知名的猫粮品牌,邀请我去做一个为期一周的线下宣传活动,地点在邻市。
这意味着,我要离开家七天。
这是我做博主以来,第一次要和麻薯分开这么久。
我内心非常焦虑。
“我走了,麻薯怎么办?”我问张诚。
“放心吧,有我呢。我会按时喂猫,铲屎,陪它玩。”他拍着胸脯保证。
我还是不放心,用整整一个下午,写了一份详细的“麻薯照顾指南”。
从每天几点喂粮、几点喂水,到猫砂盆要清理几次,甚至连陪它玩耍的玩具顺序都写得清清楚楚。
我还买了三个智能摄像头,分别安装在客厅、卧室和阳台,可以随时通过手机查看麻薯的情况。
“你这也太夸张了,跟监控犯人似的。”张诚笑着说。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放心麻薯。它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么久。”
我甚至提前演练了一遍,教张诚怎么用自动喂食机,怎么分辨麻薯不同的叫声代表什么意思。
他表现得很有耐心,一一记下。
出发前一晚,我抱着麻薯,跟它说了很多话。
“薯啊,妈妈要去出差几天,你在家要乖乖的,要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麻薯用它的小肉垫,轻轻拍了拍我的脸。
我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
我以为,我做了万全的准备。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我防住了所有意外,却没有防住我最信任的人。
我离开的第一天,一切正常。
我通过摄像头,看到张诚准时添了猫粮和水,还拿着逗猫棒陪麻-薯玩了一会儿。
虽然动作笨拙,但看得出很用心。
我稍微放了心。
第二天,他也做得不错。
我开始相信,他这次是真的想弥补,想证明他也能照顾好麻薯。
第三天,问题来了。
我上午一直在开会,中午休息时打开监控,发现麻薯的水碗空了。
自动喂食机里的粮也见底了。
猫砂盆看起来也至少一天没清理了。
麻薯没精打采地趴在猫窝里。
我立刻给张诚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喂,老婆,怎么了?我在开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匆忙。
“张诚,麻薯的水碗空了!粮也没了!你忘记加了!”我急得声音都变了。
“啊?是吗?我早上出门太急给忘了。没事没事,我中午点了外卖,让外卖小哥顺便去趟超市,买点猫粮和水送过去。”
“什么?你让一个陌生人进我们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怎么办?我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走不开啊。我跟小哥说好了,让他把东西放门口,我告诉你密码,你远程开门让他放进去就行,他不会进来的。”
我气得说不出话。
让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外卖员,知道我家的密码,把关系到猫咪生命的东西放在门口?
这中间有多少不确定性?
如果小哥买错了猫粮怎么办?如果他没放稳,东西被别人拿走了怎么办?
对猫来说,主人长时间的消失,已经让它不安。
如果在这个时候,连最基本的食物和水都得不到保障,那种被抛弃和被忽略的感觉,会被放大一百倍。
这是第六种抛-弃:在主人离开时,没能提供稳定可靠的照顾。
这等于在告诉它:我的生活里,有比你的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张诚,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家。”我用命令的语气说。
“老婆,我真的走不开,这个会很重要,关系到我们部门的季度奖金。”
“你的季度奖金,比麻薯的命还重要吗?”
“你怎么又来了?不就是晚几个小时吃饭喝水吗?猫哪有那么娇气?饿一顿死不了!”他不耐烦地吼道。
“饿一顿死不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挂了电话。
手在抖,全身都在发冷。
我立刻给邻市的宠物专车下了个单,目的地:我的家。
费用:450元。
然后,我跟活动主办方请了半天假,理由是“家里有紧急情况”。
主办方很通情达理地批准了。
我在路边拦了辆车,直奔高铁站。
最近的一班车,二十分钟后出发。
从这个城市到我的家,高铁一个半小时,打车回家半小时。
总共需要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我坐立难安。
我不断地刷新着监控画面。
麻薯已经从猫窝里出来了,它在空空如也的食盆和水碗边来回踱步,发出细微而焦虑的叫声。
我看着它无助的样子,心都碎了。
我终于明白,指望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去承担责任,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他不是做不到,他只是觉得没必要。
因为在他心里,那只猫的死活,永远排在他自己的工作、社交、甚至心情之后。
两个小时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家门。
家里一片寂静。
麻薯听到开门声,从客厅跑过来,用头拼命地蹭我的裤腿,叫声又委屈又响亮。
我抱起它,它比我走的时候轻了一些。
我检查了它的食盆和水碗,里面空空如也,干净得像洗过一样。
猫砂盆里,已经堆积了不少排泄物。
我放下麻薯,给它换了新粮和新水。
它像饿了几天一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我一边清理猫砂盆,一边给张诚发了条微信。
“我回来了。”
他很快回了过来,是个震惊的表情。
然后是电话。
“你怎么回来了?活动结束了?”
“没有。”我平静地说,“我回来喂猫。”
电话那头沉默了。
“张诚,我们之间,可能真的需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我说完,挂了电话。
我没有哭,也没有愤怒。
我的心,一片死寂。
我抱着麻-薯,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我忽然觉得,这个我用心布置的家,这个我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人,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晚上,张诚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我最爱吃的那家店的蛋糕。
他把蛋糕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薇薇,对不起。我错了。”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干脆地承认错误。
但我已经不想听了。
“张诚,你知道吗?在猫的眼里,主人的很多行为,都等同于抛弃。”
我平静地看着他,开始细数。
“突然带陌生人回家,是抛弃。”
“给它吃不该吃的东西,是抛弃。”
“随意改变它的生活环境,是抛弃。”
“让它长时间处于噪音和恐惧中,是抛弃。”
“用错误的方式惩罚它,是抛弃。”
“在我离开时,你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更是抛弃。”
我每说一条,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
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说出了那句压在我心底很久的话。
“最严重的,也是最后一条,是当它向你求助时,你表现出的那种轻蔑和不耐烦。”
“你那句‘饿一顿死不了’,不只是在说麻薯,你也是在对我说。”
“你在告诉我,我的担忧,我的事业,我的底线,在你眼里,都一文不值,都是‘小题大做’。”
“这才是最彻底的抛弃。你抛弃的,不是一只猫,而是我们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他说不出话来,嘴唇翕动着,眼圈慢慢红了。
“薇薇,我……我没那么想……”
“你就是那么想的。”我打断他,“你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那一刻,我彻底清醒了。
我爱他,但我不能再这样自我消耗下去了。
一个连你的底线和珍视之物都无法尊重的人,根本不配拥有你的爱。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说。
这不是气话,也不是威胁。
是一个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分开?为什么?我都道歉了!莉莉也搬走了,以后家里只有我们和猫,我会改的!”
“张诚,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信任就像一面镜子,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我需要时间,想清楚我们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而你,也需要时间,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一个什么样的家。”
我站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这次,不是为了出差。
我联系了一个做民宿的朋友,租了她一套空置的一居室,租期三个月。
月租4500元。
我把那张五万块的卡,从梳妆台上拿起来,放进了张诚的口袋。
“这个钱,我不要。我们的问题,不是钱能解决的。”
我收拾得很简单,几件换洗的衣服,我的笔记本电脑,还有麻薯的所有用品。
猫砂盆、猫粮、猫罐头、玩具、猫抓板……
我把它的航空箱拿出来,麻薯很自觉地钻了进去。
它似乎知道,我们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了。
张诚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忙碌,一言不发。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慌乱,再到绝望。
当我拎起航空箱,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拉住我。
“薇薇,别走,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不是没有动摇。
毕竟,我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但一想到麻薯今天差点挨饿受渴,一想到他那句“饿一顿死不了”,我的心就又硬了起来。
“张诚,放手。”
“我不放!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
“一个不被尊重的家,只是个贴了门牌号的旅馆。”
我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我曾以为会待一辈子的家。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回头。
电梯里,我抱着怀里的航空箱,麻薯在里面安静地待着。
我透过小小的网格窗,看着它琥珀色的眼睛。
“薯啊,我们有新家了。”
我对自己说,也对它说。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我失眠了。
小小的房间,很安静,只有麻薯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风声。
我打开了我的社交账号后台。
因为这几天的折腾,我的内容更新断断续续,数据掉得很厉害。
最新的视频,互动率比平时低了40%。
我的心沉了下去。
家庭的动荡,直接反映在了我的事业上。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看着天花板,第一次对未来感到了迷茫。
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为了所谓的“尊严”和“底线”,放弃一个稳定的家,值得吗?
就在我自我怀疑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粉丝的私信。
“太太,你还好吗?感觉你最近的视频,麻薯的状态不太对,你好像也很累的样子。没什么事吧?如果太累了,就休息一下,我们都会等你的。”
看着这条温暖的私信,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原来,有人能看懂我的疲惫。
原来,有人能从细微之处,看出麻薯的变化。
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
我的价值,不应该由张诚来定义。
我的喜怒哀乐,也不应该被他和他家人的行为所左右。
我有我的事业,有爱我的粉丝,有我必须保护的麻薯。
我不是谁的附庸。
我就是我,林薇。
第二天,我没有更新日常的搞笑视频。
我坐在新家的窗边,用手机录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没有我,只有麻薯。
它在新环境里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安,一会儿探索一下新买的猫爬架,一会儿又回到我脚边蹭来蹭去。
我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对着画面说:
“大家好,我是林薇。今天,想跟大家聊一个严肃点的话题。”
“在猫咪眼里,主人的这7种行为,相当于抛弃它。”
我把我对张诚说的那番话,用更专业、更客观的语言,重新组织了一遍。
从环境的改变,到错误的投喂,再到精神的忽视。
我没有提我的家庭矛盾,没有指责任何人。
我只是站在一个宠物博主的角度,科普这些容易被主人忽略的、却对猫咪伤害极大的行为。
在说到最后一条时,我停顿了一下。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当你把它的生命和需求,排在你的工作、社交、甚至‘图个方便’之后,用‘它没那么娇气’‘饿一顿死不了’这样的理由来麻痹自己时,你就已经从精神上,彻底抛弃它了。”
“因为你放弃的,是作为一名主人,最基本的责任心。”
视频的最后,我把镜头对准了自己。
这是我第一次,素颜,甚至带着泪痕出现在镜头前。
“我和麻薯,最近搬了家。我们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新的生活。所以接下来的更新会慢一些,希望大家理解。”
“谢谢你们一直都在。”
视频发布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响,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是做了我当下最想做的事。
为麻薯发声,也为我自己发声。
那天下午,我带着麻薯去做了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幸好,除了有点脱水和营养不良,没有大碍。
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营养膏,花了200多块。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一个花店,给自己买了一束向日葵。
生活再难,也要向着阳光。
晚上,我才敢重新打开手机。
我的私信和评论区,炸了。
那条视频,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播放量突破了三百万。
点赞超过了二十万。
评论区里,没有争吵,没有八卦,全都是感同身受的分享和温暖的鼓励。
“太太说的最后一条,我真的破防了。我前男友就是这样,永远觉得我的猫矫情,我们最后也因为这个分手了。”
“听太太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最后素颜的样子好让人心疼。抱抱你和麻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哪里是在说猫,这分明是在说亲密关系里的尊重问题。不被重视的感觉,真的太窒息了。”
“支持太太!真正爱你的人,会连你的猫一起爱。那些说‘不就一只猫吗’的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我的视频,意外地成了一个情绪出口。
很多人在评论区,分享着自己因为养宠和伴侣、家人发生的矛盾。
我才发现,原来我不是一个人。
原来有那么多人,都经历过相似的困境和不被理解。
更让我意外的是,我收到了好几个品牌的合作私信。
包括我之前去参加活动的那个国际猫粮品牌。
他们的市场总监亲自给我发来私信,说非常欣赏我的专业态度和敢于发声的勇气,希望和我进行一次深度的、长期的合作。
他们提出的合作报价,是我之前单条视频报价的五倍。
我看着手机屏幕,哭着哭着,就笑了。
我失去了婚姻的避风港,却意外地,为自己的事业,开辟出了一片更广阔的海洋。
就在这时,张诚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薇薇,我看到你的视频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对不起。”
“也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在视频里骂我,给我留了体面。”他说,“评论我都看了。我才知道,原来我错得这么离谱。”
“我以前总觉得,我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就是对这个家负责了。我忽略了你,也忽略了麻薯。我把你的热爱当成矫情,把你的底线当成小题大做。我才是那个眼瞎心盲的人。”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
“薇薇,你搬回来好不好?我把我的工资卡、信用卡都给你。家里的事,都听你的。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恳切。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我不会了。
“张诚,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谁听谁的问题。”
“是我们需要各自成长。你需要学会尊重,而我,需要学会独立。”
“这三个月,就当我们给彼此放个假吧。三个月后,我们都冷静了,再来谈以后。”
我挂了电话,心里一片平静。
我不知道三个月后,我们会走向何方。
是重归于好,还是分道扬镳。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找回了自己。
我看着窗边那束金黄的向日葵,和在它旁边安静舔毛的麻薯,突然觉得无比安心。
未来或许充满不确定,但我有能力,给自己和我的猫,一个稳定而有尊严的家。
猫教会我如何去爱,而这段经历,教会了我什么是边界。
来源:智勇双全风铃PP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