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是我辞掉996,掏空所有积蓄,跟爸妈立下军令状后的第十三个月。
我的小面包店,“暖阳小筑”,终于火了。
这是我辞掉996,掏空所有积蓄,跟爸妈立下军令状后的第十三个月。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店门口已经自觉排起了长队。
空气里,是浓得化不开的黄油和麦子烘烤后的焦香。我隔着玻璃,能看到第一个排队的阿姨,她手里拎着菜篮子,正跟后面的人比划着什么,脸上是那种“我懂,我第一个”的得意。
“叮咚!您有新的外卖订单!”
“叮咚!叮咚!”
外卖接单机疯了似的叫唤,绿色的单子像瀑布一样吐出来。
我聘的唯一一个店员小妹,正手忙脚乱地打包,嘴里念叨着:“林姐,海盐卷加单!可颂要爆单了!”
我心里那点因为早起而残留的困意,被这股热浪一冲,瞬间烟消云散。
我甚至能感觉到,店里的暖气,都不如我心里这把火热。
值了。
真的,一切都值了。
我一边将新出炉的法棍摆上架,一边偷偷盘算,这个月流水估计能破六万。
扣掉成本、房租、水电和给小妹的工资,我终于能给自己开一份像样的薪水了,而不是每个月紧巴巴地剩下三千块钱生活费。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房东老王。
他没进店,就站在马路对面,双手揣在袖子里,眯着眼,像个审视自己领地的土皇帝。
他的目光,在长长的队伍和我忙碌的店面之间来回扫射,那眼神,让我心里莫名一咯噔。
空气里温暖的黄油香,似乎都沾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这个核心单元,就这么开始了。
刺激源:生意火爆的场景,以及房东窥探的眼神。
我的反应:心里一沉,预感不妙。
钩子:房东想干什么?
【单元二】
第二天下午,店里人最少的时候,老王来了。
他没穿那件标志性的老头衫,而是换了件半新不旧的夹克,手里还拎着一兜子蔫头耷脑的苹果。
“小林啊,忙着呢?”他笑呵呵地走进来,把苹果往柜台上一放,“自己家树上结的,不值钱,尝个鲜。”
我闻到了一股烂苹果芯的酸味,混杂着他身上经年不散的烟油味。
“王叔,您太客气了,快请坐。”我擦了擦手,给他倒了杯水。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是我妈教我的。
他摆摆手,眼睛却没闲着,把我新换的烤箱、新买的咖啡机、墙上贴的营业执照,仔仔细细地扫了一遍。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邻居家的晚辈,倒像是在盘点自己的家当。
“哎哟,小林你这生意是真好啊。”他咂咂嘴,一屁股坐在靠窗的位置,“每天看你这排队,叔都替你高兴。”
“都是街坊邻居捧场,混口饭吃。”我客气地回应,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他喝了口水,终于图穷匕见。
“小林啊,你看,你这店开了也一年多了,当初叔是看你个小姑娘创业不容易,房租给你算得很便宜了。”
来了。
我心里冷笑一声,脸上还得挂着笑:“是是是,多亏了王叔您照顾。”
“现在呢,你看,你生意这么好,叔这房子呢,也该体现体现它的价值了,对不对?”
他身体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市侩。
“下个季度开始,房租得涨涨了。也不多,现在四千,下个月开始,一个月六千。”
六千。
从四千,直接跳到六千。涨幅百分之五十。
我脑子“嗡”的一声。
店里烤箱“叮”的一声,提示面包好了,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跟他谈房租,我是在被他“打秋风”。
他看我生意好,就理直气壮地来薅羊毛了。
“王叔,这……这也涨得太多了点吧?”我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咱们合同不是签的三年吗?上面写着每年递增不超过百分之十。”
老王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我这是为你好”的表情。
“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小林,做人要懂感恩。当初要不是我这铺子便宜租给你,你能有今天?”
我被他这套强盗逻辑气得说不出话。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他站起身,拍了拍夹克上并不存在的灰,“你要是觉得不合适,那……那叔也只能租给别人了。想租我这铺子的人,可多着呢。”
他慢悠悠地走了,留下那一兜子烂苹果,像是在嘲讽我。
我看着门口,心里恨不得追出去给他一脚。
结果/影响:房租被要求涨价50%,从4000到6000,每月净利润被砍掉2000。
钩子:我只有三天时间,是接受这不合理的涨价,还是另寻出路?
【单元三】
晚上十点,我把最后一个烤盘刷干净,关了店门。
我没回家,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店里,只开了一盏柜台的小灯。
空气里还残留着面包的余温,但这温暖驱不散我心里的寒意。
我拿出计算器,一遍一遍地算。
房租六千,水电两千,人工四千五,原材料成本按流水四成算是两万四。
一个月固定支出就是三万六千五。
要保本,我每个月流水至少要做到五万五。要想赚到跟以前差不多的钱,流水得冲到七万。
七万!
这意味着我不能有休息日,每天要从凌晨四点干到晚上十点,还要祈祷没有任何意外。
我这是给自己请了个老板啊,名字叫房东。
我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
凭什么?
凭什么我起早贪黑的辛苦,要变成他坐地起价的资本?
我掏出手机,给男朋友陈阳打电话。
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程序员,此刻估计也才刚下班。
电话接通,我一开口,声音就带了哭腔。
我把老王的事一说,陈阳在那头沉默了半晌。
“宝宝,别哭别哭。”他先是安慰我,“这个老王,确实不地道。但是……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跟他谈谈?比如涨到五千?做生意,和气生财嘛。”
“谈?怎么谈?”我气不打一处来,“他那副吃定我的样子,你没看见!他不是在商量,他是在通知我!”
“可你搬店的成本太高了,装修、设备、客户流失……这些都是风险。”陈阳的声音很冷静,充满了程序员的逻辑。
“所以我就活该被他这么欺负?我就得忍气吞声,把我的血汗钱拱手相让?”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别说了!”我打断他,“你不懂。”
他不懂那种倾注了所有心血的作品,被人轻飘飘地摘了桃子的感觉。
挂了电话,我把脸埋在臂弯里,感觉一阵无力。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疲惫。
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窗外。
街灯昏黄,夜深人静。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隔壁。
隔壁那家倒闭了三个月的服装店,门上贴着一张褪色的“旺铺出租”的红纸。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一颗石子,突然投进了我死水一般的心湖。
我为什么不搬到隔壁去?
【单元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我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冲到店门口,死死地盯着隔壁那张招租广告。
上面的电话号码,在夜色里有些模糊,但我还是看清了。
我拿出手机,手指在拨号键上悬停,心脏砰砰直跳。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打电话过去,会不会太唐突?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没人接,准备挂断的时候,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哪位?”声音有点沙哑,似乎是被吵醒了。
“您好,请问是招租的吗?我看到您在XX路上的铺子……”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而清醒。
“哦,对,是我。”对方似乎清醒了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想租您的铺子。”我单刀直入。
对方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你是……做什么的?”
“开面包店的。”我老实回答。
“面包店?”他似乎笑了笑,“你旁边不就是一家面包店吗?”
“对,那家就是我开的。”
这下,对方的沉默更长了。
“有意思。”他终于开口,“你现在方便吗?或者明天早上,我过去一趟,我们当面聊。”
“我现在就在店里,您要是方便,现在就可以过来。”我迫不及待。
半小时后,一辆车停在了路边。
下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简单的T恤和休闲裤,看起来很干练。
他就是房东李瑞。
他看了看我灯火通明的店,又看了看隔壁黑漆漆的铺子,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你好,我是李瑞。”他朝我伸出手。
我们就在深夜的马路边,借着路灯,开始了一场决定我命运的谈判。
我没有隐瞒,把老王涨租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以为他会趁火打劫,没想到,他听完后,只是点点头。
“那个老王,我听说过,格局小了点。”
他带我看了隔壁的铺子。
比我现在的店面大三分之一,格局更方正,后院还有个小天井。
“你如果诚心想租,我给你签五年。”李瑞靠在门框上,看着我,“租金,一个月四千五,前三年不涨价。后面两年,按市场价,每年涨不超过百分之五。”
四千五?
比我现在的房租还贵五百,但比老王要的六千,整整便宜了一千五!
而且是五年长约!
我感觉像是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
“但是,我有个条件。”李瑞话锋一转。
“您说。”
“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和能力。你的营业流水、你的客户评价,甚至你的发展规划。我不希望我的铺子,几个月后又空了。”
他不是老王那种只看眼前利益的房东。他是个投资人。
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手机里记录的账本、外卖平台的后台数据、顾客群里的好评截图,全都展示给了他看。
他看得非常仔细,甚至问了我几个关于现金流和成本控制的专业问题。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租房,而是在进行一场A轮融资。
“可以。”看完所有资料,他点了点头,“明天上午,带上身份证,我们去签合同。押三付一,没问题吧?”
“没问题!”
押三-付一,就是一万八千块。再加上装修、搬迁,我刚缓过来一点的资金链,又要瞬间绷紧。
但这是我唯一的路。
我看着身边这个黑漆漆的铺子,仿佛已经看到了它几个星期后,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样子。
而隔壁,我亲手打造的“暖阳小筑”,即将成为我的过去。
我跟老王的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换了战场。
【单元五】
签完合同,拿到钥匙的那一刻,我的手都在抖。
时间,是我最大的敌人。
老王给了我三天时间考虑,而我的合同,月底到期。
满打满算,我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完成一场“乾坤大挪移”。
我必须在老王发现之前,把整个面包店搬空,并且在新店完成基础装修,重新开业。
我不能关门太久,我的顾客等不起,我的流水也等不起。
我跟陈阳说了我的决定。
他震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疯了?林蔓!十天?你搬个家都要一个星期!”
“我没疯。”我异常冷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最终叹了口气:“我帮你。”
那十天,是我人生中最混乱,也最热血的十天。
白天,我照常开店,对所有顾客笑脸相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晚上十点关门后,真正的战斗才开始。
我和陈阳,还有我用双倍日薪请来的两个临时工,开始蚂蚁搬家。
小件的模具、包装盒、原材料,一箱一箱地往隔壁搬。
大件的烤箱、和面机、冰箱,联系了专业的搬家公司,约定在最后一天的深夜行动。
新店的装修,我一切从简。
墙面,自己刷。我选了更温暖的米黄色。
电路,请了最快的师傅,加急加钱,两天搞定。
招牌,我提前定做好,用黑布蒙着,就等揭幕的那一天。
那几天,我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身体累到了极限,精神却亢奋得像打了鸡血。
陈阳心疼我,每天下班就冲过来帮忙,累得靠在面粉袋上就能睡着。
有天晚上,我们俩因为一个插座的位置装错了而大吵一架。
“我跟你说了,这个位置要留给咖啡机!”我累得声音都哑了。
“我忘了!我今天写了一万行代码,我脑子都是糊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他也火了。
我们俩在空荡荡、满是灰尘的新店里互相吼,吼完又抱着一起哭。
“对不起。”他抱着我,“我只是怕你太累了。”
“我知道。”我把脸埋在他怀里,“等熬过这一阵,就好了。”
就在搬迁的倒数第二天,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老王大概是看我迟迟没答复,又晃悠了过来。
我正在店里,假装盘点库存。
“小林啊,考虑得怎么样了?”他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王叔,我考虑好了。我不租了。”
老王愣住了,仿佛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月底合同到期,我就不续租了。谢谢您这一年多的照顾。”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从错愕变成了恼怒。
“不租了?小林,你可想清楚了!你这店里这么多东西,你搬到哪去?你那些老顾客怎么办?你这是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我继续微笑。
他大概以为我是在以退为进,想逼他降价。
他冷笑一声:“行,有骨气!我告诉你,等你哭着回来求我的时候,可就不是六千这个价了!”
说完,他气冲冲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没有告诉他隔壁的事。
我就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单元六】
最后一晚。
凌晨一点,搬家公司的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店门口。
烤箱、冰箱、和面机……这些陪伴了我一年多的“战友”,被师傅们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
我站在空荡荡的店里,墙上还留着货架的印子,地上有些散落的面粉。
空气里,似乎还飘着熟悉的味道。
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这里,是我梦想开始的地方。
我亲手刷的墙,亲手组装的货架,每一个角落都有我的心血。
现在,我要亲手告别它。
“林蔓,走了。”陈阳在门口叫我。
我最后看了一眼,关上了灯,拉下了卷帘门。
“咔哒”一声,一个时代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老店的卷帘门上,贴了一张“店铺升级,内部装修,敬请期待”的告示。
然后,我转身,走进了隔壁的新店。
新店里,所有的设备已经各就各位。
我和陈阳,还有小妹,三个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打扫、归置、调试。
新的招牌,“暖阳小筑”,在下午的时候挂了上去。
红布揭开的那一刻,阳光正好打在崭新的木质招牌上,那四个字,仿佛在发光。
一切准备就绪。
下午四点多,老王不出意外地出现了。
他大概是看到了我贴的“装修”告示,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估计是想来看看我的窘迫。
然后,他一扭头,就看到了我隔壁,灯火通明、焕然一新的“暖阳小筑”。
以及,站在门口,对他微笑的我。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那一刻的表情。
那是一种混杂了震惊、愤怒、不可思议,最后变成一片空白的表情。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着我,又指着我的新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王……王叔,下午好啊。”我主动打招呼,笑得像朵花,“以后还是邻居,多关照啊。”
他脸上的颜色,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跟调色盘似的。
“你……你……”他“你”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行!你真行!”
说完,他猛地一甩手,气冲冲地走了。
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我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那口憋了半个多月的恶气,终于,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
爽!
太爽了!
【单元七】
新店开业,我搞了个大酬宾。
全场八折,消费满五十送一个招牌泡芙。
老顾客们奔走相告,新顾客被热闹吸引。
开业第一天,新店被挤得水泄不通。
“小林,你这店变得又大又亮堂了!”
“还是那个味儿!我就认你家的可颂!”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关门呢,原来是搬到隔壁闷声发大财了!”
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看着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的顾客,没有走。
他们跟着我的手艺,跟着我的味道,来到了我的新家。
开业第一天的流水,破了一万。
这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晚上盘账的时候,我看着那一沓厚厚的现金和后台暴涨的数字,激动得又想哭又想笑。
陈阳给我捏着肩膀:“看吧,我就说,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去你的,”我捶了他一下,“前几天是谁说我疯了的?”
我们俩笑作一团。
而隔壁,我的老店,黑漆漆的,像一个被遗弃的空壳。
老王大概是被我气着了,一连好几天都没出现。
一个星期后,他终于有了动作。
我的老店门口,挂上了新的招牌。
“天天见面包”。
名字俗气不说,logo的配色,红配绿,简直是视觉污染。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开业后卖的东西。
海盐卷、脏脏包、巴斯克蛋糕、可颂……
几乎把我店里的爆款,复制了个遍。
而且,价格比我便宜百分之二十。
一个跟我差不多大小的海盐卷,我卖十块,他卖八块。
我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老王找来的人,要跟我打擂台。
他不仅要把我损失的房租赚回来,他还要把我彻底挤垮。
用心,何其歹毒。
【单元八】
“天天见面包”开业那天,阵仗比我还大。
门口摆了两个巨大的花篮,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土味嗨曲。
老王就站在他们店门口,像个迎宾经理,逢人就说:“尝尝!新店开业,便宜又好吃!比隔壁实惠多了!”
有些贪便宜的顾客,真的被吸引了过去。
那几天,我店里的流水,肉眼可见地下降了百分之二十。
小妹急得不行:“林姐,他们这是明抢啊!太不要脸了!”
陈阳也给我打电话:“要不,我们也降价?打价格战,我们不一定输。”
我看着对面那个山寨版的“暖阳小筑”,心里虽然有气,但却异常冷静。
降价?
如果我降价,就正中他们的下怀。
用低价换来的顾客,毫无忠诚度可言。一旦我恢复原价,他们会立刻走人。
更重要的是,降价意味着我要在成本上做文章。
用次一等的面粉?用人造奶油代替动物奶油?
那我跟他们,还有什么区别?
那我当初费尽心力搬店,又是为了什么?
“不降。”我对我自己说,也对小妹和陈阳说。
“我们不但不降价,我们还要做得更好。”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逼成了一个陀螺。
我推出了新品。
一款融合了桂花和酒酿的米面包,口感清甜软糯,带着江南的味道。这是我琢磨了很久的配方,独一无二。
我升级了服务。
我给每个熟客都建了档案,记录他们的口味偏好。张阿姨喜欢无糖的,我就给她烤全麦;写字楼的白领小李喜欢冰拿铁少冰,我每次都提前给她备好。
我还开通了短视频账号。
我每天拍自己做面包的日常,从凌晨四点和面、发酵,到阳光下那些金黄诱人的成品。
我不说话,没有花里胡哨的剪辑,只有烤箱的嗡嗡声,面团被揉捏的声音,和窗外从天黑到天亮的光影变化。
视频的标题很简单:《一个面包师的清晨》。
我把我的手艺,我的坚持,我的热爱,毫无保留地展示给所有人看。
我跟对面那家店的战争,从价格战,升级成了价值战。
【单元 nine】
起初,我的反击效果并不明显。
对面的“天天见面包”靠着低价,确实笼络了一批对价格敏感的顾客。
老王几乎天天坐镇,看到有顾客从我店里出来,他还会阴阳怪气地来一句:“哟,买这么贵的面包,真有钱。”
气得我想冲过去拿法棍敲他的头。
但我忍住了。
我知道,现在不是拼谁的嗓门大,而是拼谁的气更长。
大概半个月后,情况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一些之前被低价吸引过去的顾客,又悄悄地回来了。
“小林,还是你家的好吃。”一个大姐小声跟我说,“对门那个,闻着香,吃起来一股香精味,吃完嘴里发酸。”
“他们家的奶油,吃着腻得慌,肯定不是好奶油。”
“我上次买了个脏脏包,回家一看,第二天就发霉了!你家的放三天都没事。”
群众的嘴巴,是最好的质检员。
我的短视频账号,也意外地火了。
一条记录我做“桂花酒酿米面包”的视频,不知道被哪个大V转发了,一夜之间播放量破了百万。
“天呐,看着就治愈!”
“这才是真正的匠人精神!”
“想吃!小姐姐在哪里开店?地址交出来!”
我的后台私信爆炸了。
外卖订单开始从周边三公里,辐射到了全城。
甚至有从邻市开车几十公里,专门来打卡买面包的。
我店门口的队,排得比以前更长了。
而对面的“天天见面包”,门口渐渐变得冷清。
他们也学着我搞新品,我出米面包,他们第二天就上架玉米发糕。
我搞短视频,他们也注册了账号,找了个网红脸的小姑娘,穿着暴露的衣服,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地假装和面。
评论区全是骂的。
“东施效颦,沐猴而冠。”
陈阳看到那条评论,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我看着对面那个拙劣的模仿者,心里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点可笑。
他们可以模仿我的产品,但他们模仿不了我的心。
老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他不再守在对面店门口,而是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揣着手,在马路对面阴沉沉地看着。
只是这一次,他看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亲手扶持起来的那个,正在慢慢死去的“天天见面包”。
【单元十】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下雨的午后。
雨下得很大,街上没什么行人。
我店里却坐满了人。
大家喝着热咖啡,吃着刚出炉的面包,窗外的风雨,反而衬得店里更加温暖安逸。
就在这时,一个撑着伞的女孩推门进来。
她摘下帽子,露出一张在美食探店视频里很熟悉的脸。
是“吃货阿糖”。
一个在全网有五百多万粉丝的美食博主。
我心里一跳,但还是像招待普通顾客一样,微笑着问她:“您好,想吃点什么?”
她笑了笑:“老板,你们家有什么招牌,都给我来一份。”
她没有带任何拍摄设备,就像一个普通的顾客,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一样一样地品尝。
她吃得很慢,很认真。
吃完后,她走到柜台前,问我:“老板,能跟你聊聊吗?”
我把店交给小妹,跟她坐在了窗边。
她问我为什么会开这家店,问我为什么坚持用最好的原料,问我那个桂花酒酿米面包的灵感来源。
最后,她问到了隔壁。
“我听说,你以前是在隔壁开店的?”
我点了点头,把和老王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然后对我说:“你比你的面包,更值得被知道。”
我没把这次偶遇太放在心上。
毕竟,每天来店里的人太多了。
三天后,我的手机快被震爆了。
陈阳、小妹、顾客群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疯狂@我。
“吃货阿糖”发新视频了。
视频的标题是:《我在这家街边小店,吃到了年度最佳面包,以及一个关于“坚守”的故事》。
视频的开头,是她对我那条“一个面包师的清晨”的模仿,同样是凌晨四셔点,她哈欠连天,叫苦不迭。
镜头一转,是我店里温暖的灯光,和我专注的身影。
她用她极具感染力的声音,讲述了我的面包,我的故事。
她把我的面包,形容为“有灵魂的食物”。
她把我的搬店,形容为“一场漂亮的绝地反击”。
视频的最后,她把镜头对准了隔壁冷清的“天天见面包”,说了一句:
“你可以复制一个人的成功,但你永远无法复制她为此付出的凌晨四点。”
这条视频,爆了。
点赞破了三百万。
我的小店,在一夜之间,成了这个城市的网红打卡地。
【单元十一】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是活在梦里。
店门口的队,从早上六点,能一直排到下午关门。
外卖订单多到打印机因为过热而罢工了两次。
我紧急又招了两个店员。
陈阳也辞掉了他的996,撸起袖子,成了我的“首席运营官”,负责管账、管人、管供应链。
我们忙得脚不沾地,但每天都像打了鸡血。
“暖阳小筑”的月流水,轻松突破了二十万。
我给爸妈打了一大笔钱,我妈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哭了,反复说:“我女儿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我看着银行卡里不断增长的数字,心里却异常平静。
这些钱,是我应得的。
是我用无数个凌晨四点的坚守,换来的。
而马路对面,则上演着另一番景象。
“天天见面包”的生意,一落千丈。
他们降价,没人买。
他们搞买一送一,还是没人买。
有时候,他们一天都开不了一张单。
店里的灯,都懒得全开了,昏昏暗暗的,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那个网红脸的小姑娘早就不见了,换成了一个愁眉苦脸的大妈。
老王也不见了。
我很久没看到他了。
大概是没脸再出现了吧。
又过了一个月,“天天见面包”的卷帘门,再也没有拉起来过。
门上贴了一张白纸,写着“旺铺转让”。
那张纸在风雨里飘摇,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
就像它短暂又可笑的命运。
我偶尔会在傍晚的时候,看到老王的老伴,提着菜篮子,从那家关门的店铺前走过。
她会下意识地朝我店里看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匆匆走掉。
背影萧索。
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一丝说不出的唏E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人啊,永远不要去考验人性,更不要低估一个被逼到绝路的人的决心。
【单元十二】
半年后。
我的第二家分店,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里开业了。
还是叫“暖阳小筑”。
装修更精致,团队更专业。
我不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而是把更多精力放在了产品研发和品牌管理上。
我从一个起早贪黑的面包师,真正变成了一个企业管理者。
这天,我回到老店处理一些事情。
老店现在更像是一个中央厨房和研发中心。
下午,阳光正好。
我坐在窗边,喝着陈阳新调的咖啡,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一切都那么安逸美好。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店门口。
是老王。
他比半年前,老了至少十岁。
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脸上是那种被生活反复捶打过的灰败和疲惫。
他没敢直接进来,就在门口徘徊,犹豫着,搓着手。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让店员叫他进来。
他局促地走进来,站在柜台前,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小……小林……”他开口,声音沙哑干涩。
“王叔,坐吧。”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像是怕把我的椅子坐坏了。
店员给他倒了杯水,他连忙说“谢谢”。
我们俩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
“小林啊,叔……叔以前对不住你。”他低着头,声音很小,“叔是眼瞎心盲,被猪油蒙了心。”
我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我那铺子……空了快半年了,一直租不出去。”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之前那个老板,欠了我三个月房租,跑了……我……我这日子……过得……”
他说不下去了,眼眶都红了。
我能想象。
对于他这样的老人,房租可能是他全部的养老收入。
断了半年,打击可想而知。
“小林……”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看着我,“你看,你现在生意做得这么大……你这店里,也需要仓库吧?”
我心里一动,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我那铺子……你租过去,当仓库用,行不行?”他急切地说,“租金……租金你看着给!三千!不,两千!两千一个月就行!”
从当初盛气凌人地要价六千,到如今卑微地乞求两千。
仅仅半年。
我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和悔恨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不是圣母,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但我也没有了恨。
因为我已经站上了新的高度,他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威胁,甚至不再是对手。
他只是一个被时代和自己的短视,淘汰掉的可怜人。
我摇了摇头。
“王叔,对不起。”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地说,“我的仓库,已经另外租好了。您的铺子,我用不上。”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那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也熄灭了。
“而且,”我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想再跟您有任何牵扯了。”
这句话,很残忍。
但却是我的真心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站起身,嘴唇哆嗦着,什么也没说,转身,蹒跚地走了出去。
阳光照在他佝偻的背影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我看着他消失在街角,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
有点凉了。
陈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后,轻轻地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都过去了。”他说。
我点了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
那个曾经让我愤怒、让我委屈、让我半夜痛哭的男人,已经无法再影响我分毫。
打败他的,不是我。
是他自己的贪婪和狭隘。
真正的成长,不是把对手踩在脚下,而是有一天,你发现他连做你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
有些人只看得见别人的风光,却算不清自己格局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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