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婚礼前夜,我陷入了一场被精心设计的昏睡,主谋是我的未婚夫,秦尧。
婚礼前夜,我陷入了一场被精心设计的昏睡,主谋是我的未婚夫,秦尧。
他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放任他的心头肉慕楚楚,拿着一把冰冷的电推子,将我为他留了整整三年的及腰长发,一缕不剩地剃了个精光。
意识回笼时,我正对着卫生间那面冰冷的镜子。荧光灯惨白的光线下,映出一个陌生的、头顶光溜溜的怪物。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应声绷断,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门外,罪魁祸首慕楚楚正顶着一头新烫的风情大波浪,俏皮地歪了歪头,嗓音天真又淬着毒:
「哎呀,陆筝姐,你瞧我这笨手笨脚的,我就是想给你换个新潮点的发型,谁知道这推子这么不听话。你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跟我这个妹妹一般见识吧?」
她像只狡猾的猫,躲在秦尧的身后,咯咯地笑着补充:「这下可麻烦了,害得陆筝姐要成为史上第一个秃头新娘,想想都好特别哦!」
秦尧连一句象征性的责备都没有。他伸出手,指尖宠溺地刮了下慕楚楚的鼻尖,甚至懒得施舍我一个眼神,就替我宣判了原谅:
「没事,随便弄个假发戴上就行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心里:「反正头纱一盖,都一个德性。再怎么折腾,也比不上我们家楚楚漂亮。」
客厅里,那群秦尧的狐朋狗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安静。
他们在等,等我这个正牌未婚妻上演一场歇斯底里的闹剧,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冲上去撕扯、哭嚎。
然而,我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一个灿烂的笑容在我脸上绽放。
我缓缓褪下无名指上那枚闪得刺眼的钻戒,踱步到慕楚楚面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亲手将它戴进了她的手指。
「何必那么麻烦?」我微笑着,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客厅,「不如直接换个新娘。反正头纱一盖,谁娶谁,不都一样么?」
2. 谁是孩子?
我这出乎意料的“大度”,像一颗炸弹,瞬间炸乱了所有人的阵脚。
「我……我不是故意的……陆筝姐你别生我的气……」慕楚楚的反应最快,她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扑进秦尧怀里,眼眶里迅速蓄满泪水,那张脸白得楚楚可怜。
其他人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上来打圆场:
「嫂子,你肯定是误会楚楚了。」
「是啊,我们都是跟秦哥一起长大的,楚楚就是妹妹,你才是他唯一要娶的人。」
秦尧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皱着眉,像是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般轻抚着怀里的人,为她辩解:
「楚楚就是爱玩闹,她没什么坏心眼。」
没什么坏心眼?
在别人婚礼前夜,把新娘剃成光头,还兴高采烈地拍照炫耀,这叫没有恶意?这种敷衍的借口,恐怕连三岁的孩子都骗不过。
我迎上秦尧那双被偏爱和袒护填满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更冷了:「那万一明天她玩心又起,闹着想当一回新娘呢?」
「我这个人,向来最有眼力见了,不如提前把位置腾出来,免得大家为难。」
秦尧的脸瞬间黑如锅底,神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陆筝,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将慕楚楚更紧地护在身后,仿佛我才是那个会伤人的洪水猛兽:「楚楚心思单纯,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非要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丢不丢人?」
这话一出,全场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尴尬。
且不说我的实际年龄比慕楚楚还要小上半岁,就算她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孩童,也做不出这种荒唐恶毒的事情!
我眼睁睁看着秦尧,看着他如何小心翼翼地护着他怀里的“珍宝”,那眼神,那姿态,熟悉得让我心头发凉。
曾几何时,那个被他如此捧在手心,许诺可以永远任性妄为的人,是我。
「陆筝姐,都是我的错,你别怪阿尧……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打我骂我吧,我绝不还手!」慕楚楚从秦尧的臂弯里探出半张脸,怯生生地开口。
她眉头紧锁,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眼底那明晃晃的挑衅与得意,却像毒蛇的信子,毫不遮掩。
秦尧立刻软了眉眼,低声哄她:
「傻瓜,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药是我下的,主意是我点头同意的,要怪也该怪我。」
他转过头,望向我的眼神却冰冷如刀:「你别在这里发疯!都是我平时把你惯坏了,屁大点事就敢给我甩脸子!」
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我几乎要窒息。
秦尧曾对我说,他会护我一辈子,让我的世界里永远只有晴天。
可如今,明明是慕楚楚犯下的恶行,在他嘴里,却成了我恃宠而骄、无理取闹。
他低声安抚着怀里抽泣的人,眼底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爱意,是我从未见过的风景。
我像个局外人,冷冷地看着这刺眼的一幕,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
过去,我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拼尽全力为自己讨回公道。
可现在,我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原来,在这场名为爱情的赌局里,我早就输得一败涂地。
3. 一语成谶
慕楚楚还在演,她嘟着嘴,坚持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我“道歉”。
「陆筝姐,我真不是故意让你难堪的,大不了……大不了我也把头发剪了,给你赔罪……」她眼眶通红,表情诚恳得像个影后。
我轻笑一声:「好啊,那你剪。」
慕楚楚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颤抖地举着剪刀,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迟迟没有往自己那头漂亮的卷发上落下:「只要陆筝姐你……别因为我这点小事,和阿尧哥吵架,伤了你们的感情,我做什么都愿意……」
这副被逼到绝境的可怜模样,让秦尧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立刻瞪向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陆筝,你有事冲我来!」
「楚楚是我从小护到大的妹妹,你这个当嫂子的,非要这么咄咄逼人,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吗?」
心口那最后一丝温热,也随着他这句话彻底冰封。
是啊,慕楚楚才是他永远会不问缘由就偏爱的那一个。
我苦涩地笑了笑,不想再看这场闹剧,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秦尧气急败坏的吼声:「不就是几根破头发吗,至于吗!要滚赶紧滚,没人惯着你这身臭脾气!」
他大概早就忘了。
在认识他之前,我一直是清爽利落的短发。
是他某天随口一句:「真想看你长发及腰,然后嫁给我。」
就为了这一句话,我开始蓄发,精心护理了整整三年,只为在婚礼那天,成为他眼中最完美的新娘。
现在,这一切,连同我的爱情,都成了一个笑话。
身后热闹的欢笑声穿透大门,像一把把尖刀扎过来。我本以为自己会崩溃痛哭,会像过去那样,因为他的冷漠而痛到无法呼吸。
但奇怪的是,此刻我内心平静如一潭死水。
我抬手摸了摸脸颊,一片干爽,没有预想中的冰凉泪水。
原来,从一段作茧自缚的感情中挣脱出来,是这种感觉。
我掏出手机,准备叫车回家,却看到了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是我的导师发来的。
他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我,希望我能加入国家科考队。
其实去年我就收到了这份邀请,但我拒绝了。因为一旦加入,就意味着至少三年的野外奔波,我舍不得和秦尧分开那么久。
当时导师得知原因后,在电话里恨铁不成钢地骂我:「男人不会因为你放弃事业而感动,他只会觉得你更好拿捏!陆筝啊,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那时的我,坚信自己嫁给了爱情,对此嗤之以鼻。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我的脸,被现实打得又红又肿。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选错了。
我立刻回拨了电话,当导师听到我答应加入科考队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他二话不说就把相关资料打包发了过来,还特意叮嘱我:「考察队半个月后就要出发,所有手续都得加急办,你来得及吗?」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顶着光头的自己,笑了。
「放心吧老师,」我说,「绝不拖大部队的后腿。」
半个月,足够我退掉一场错误的婚姻了。
4. 迟来的殷勤
我花了一整晚来准备科考队所需的各种资料。
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以至于秦尧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察觉。
直到他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我身上,我才从电脑前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继续敲击键盘。
我的冷淡显然激怒了他,秦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陆筝!」
换作从前,他一回家,我就会像小狗一样第一时间扑上去。但这次,我的眼里只有屏幕上的文档。
他大概以为我还在闹脾气,故意甩脸色给他看。
我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哦,回来了。」
秦尧一下愣住了,他从未被我如此冷落过,表情瞬间变得又惊又怒。
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像往常一样,质问他为何深夜不归,然后大吵一架?
「陆筝,你就不能别那么小心眼?」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充满了不耐,「不就是被剃了点头发,多大点事,你非要揪着不放……」
这顿莫名其妙的指责,要是放在以前,足以点燃一场战争。
但现在,我只是轻轻一笑,打断了他:「你误会了,我没生气,就是在忙工作。」
秦尧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就这么被我一句轻飘飘的回应给堵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竟然破天荒地解释起来:「我是送楚楚回家才晚了。她喝醉了,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你别胡思乱想。」
我皱了皱眉,抬眼看着他:「我真的没生气,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秦尧再次怔住了:「你……真的不气?」
我笑出声来:「你们是青梅竹马,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一瞬间,秦尧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一丝迷茫和慌乱。
我没再理会他,径直起身,准备去书房拿一份文件。
刚走到书房门口,秦尧愤怒的声音就在我身后炸开:「陆筝,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都放下身段跟你解释了,你还在这里耍什么性子!」
我满脸不解地回头看他:「我又怎么了?」
我不过是想进书房拿个东西而已。
可秦尧却像是被彻底激怒了,他冷笑一声:「陆筝,我还以为你真的长进了,看来是我看错了你!」
「你在家给我好好反省!一天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就别想在婚礼上嫁给我!」
他大概忘了,我们的婚礼,早就成了一场笑话。
第一次,慕楚楚烫伤了手,他为了照顾她,直接取消了婚礼。
第二次,慕楚楚故意在我吃的蛋糕里加芒果,害我严重过敏当场昏迷,婚礼现场乱作一团。
第三次,慕楚楚“不小心”剪碎了我的婚纱,仪式再次无限期延迟……
我已经麻木了。
所以这一次,我压根就没预定酒店,也没通知任何亲友。
果然,我是对的。
秦尧撂下狠话,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步。直到几分钟后,他大概是没等到我预想中的服软和挽留,才猛地摔上大门,扬长而去。
我知道他为何生气,他难得向我递了台阶,我却没有顺着下。
我淡然一笑,继续整理我的资料。
全部搞定后,准备打包发给导师。鼠标不小心滑了一下,点进了慕楚楚的朋友圈。
就在几分钟前,她更新了一条动态。
视频里,灯光昏暗的酒吧,慕楚楚跨坐在秦尧的大腿上,两人姿态亲昵地喝着交杯酒。她的红唇几乎就要贴上秦尧的薄唇。
配文是:「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人。」
底下第一条点赞的,就是秦尧。
他们的共同好友则在评论区疯狂起哄,刷着“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我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屏幕上的一切,内心毫无波澜。
我甚至还戳了戳屏幕,真心实意地留了言:「恭喜,婚宴记得给我留个座。」
5. 最后的闹剧
第二天,怪事发生了。
慕楚楚删掉了那条暧昧的视频。
而秦尧,竟然破天荒地给我定了早餐,还亲自送到了我公司楼下。
望着那块包装精美的芒果千层蛋糕,我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我对芒果严重过敏,这件事,我在和他交往的第一天就明确告知过。
他从未记在心上,却永远记得慕楚楚对花粉过敏。
爱与不爱,原来真的泾渭分明。
接下来的几天,秦尧像是变了个人。
他开始频繁地联系我,那些信息比过去半年加起来都多。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大雨,下班我去接你?」
「买了你最爱吃的那家甜品,给你寄到公司了。」
「我托人给你定制了一顶高级假发,保证婚礼那天谁也看不出来。」
他甚至主动和我提起了领证的事。
我记得两个月前,我们的恋爱纪念日上,我也满怀期待地问过他。当时他正盯着手机和慕楚楚聊天,满脸不耐烦地回我:「忙着呢,别拿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你就那么恨嫁吗!」
如今,风水轮流转。
我忙着交接工作、办各种证件、收拾行李,忙得脚不沾地,也同样不想理会他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直到这天傍晚,秦尧的车直接堵在了我公司楼下。
他二话不说,拉开车门就把我拽了上去。
我不想在同事面前上演拉扯的戏码,便顺从了。也是时候,该和他做个了断了。
车一路开到了一家高档酒店的包厢。
推开门,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那天在朋友圈里起哄的熟面孔。他们看到我,眼神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鄙夷和不屑。
慕楚楚也在。
她看到我,立刻红着眼眶站起来:「陆筝姐,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手滑剃光你的头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说着,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礼物,你现在没有头发,冬天风大容易着凉,我特地买了一顶帽子,是爱马仕的呢!」
盒子打开,一顶浅绿色的针织帽,颜色鲜亮得有些刺眼。
包厢里死寂了一瞬,随即不知从哪个角落,爆发出了一声嗤笑。
「哟,好大一顶绿帽子啊!」
落在身上的嘲讽视线瞬间变得滚烫。
慕楚楚却像是才反应过来,泫然欲泣:「我……我光想着给你补偿,没……没考虑到这个颜色……陆筝姐,我真的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你一定要相信我!」
她通红着眼眶,委屈地辩解着,可我一眼就看穿了她眼底深藏的得意与挑衅。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故意激怒我,等我失控发火,好让秦尧名正言顺地来教训我。
可惜,我已经不在乎了。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迎上慕楚楚错愕的目光,我淡然一笑,伸手接过了那顶价值不菲的帽子。 就算放到二手平台打个对折卖掉,也是我赚了。
秦尧也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拽住我的手腕,眼神甚至有些慌乱:「楚楚她这样对你……陆筝,你为什么不生气?」
「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跟我大吵一架?」
我从容地抽出手,浅浅一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一番好心啊。」
从前,是他嫌我小气、善妒、容不下人。
现在我学会了大度体谅,他怎么反而不乐意了?
「好……陆筝,算你有种,你就继续给我装!」
秦尧猛地站起身,一把扯下自己手腕上戴了多年的红绳,想也不想地就戴在了慕楚楚的手上。
我心头微微一颤。
那条红绳……是我用半条命给他求来的。
一年前,他积劳成疾,昏死在公司,病危通知书下了好几次。所有人都劝我放弃,只有我不肯。我去了城外最灵验的寒山寺,九千级石阶,我一步一叩首,跪得双膝鲜血淋漓,才为他求来了这条平安绳。
说来也奇,就在我把红绳给他戴上的那个夜晚,他奇迹般地苏醒了。而我却因为连日劳累,诱发了急性心肌炎,差点丢了半条命。
秦尧知道后,抱着我哭了很久,发誓会一辈子对我好,这条红绳永不离身。
而此刻,他却当着我的面,把我用命换来的信物,亲手送给了另一个女人。
当场就有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寒山寺的平安绳吗?听说必须三步一叩首,跪满所有台阶才能求到。」
「啧啧,果然楚楚才是秦哥的心尖肉啊,这狗粮撒得,我们都齁死了!」
他们肆无忌惮地调笑着,仿佛我根本不存在,用最恶毒的方式,撕扯着我的旧伤疤。
秦尧还刻意地朝我这边瞥了一眼,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眼睫轻颤了一下,随即微笑着举起酒杯,遥遥一敬:「青梅竹马,天生一对,我先在这里祝二位白头偕老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秦尧猛地回过头,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一丝……惶恐?
只有慕楚楚,笑得眉眼弯弯,她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上的红绳,目光满是胜利者的炫耀:
「陆筝姐,你可千万别怪阿尧,他只是太心疼我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你永远也比不上的……」
「闭嘴!把红绳给我摘下来!」
一声慌乱的怒喝,打断了她的炫耀。
整个包厢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我。
发出怒吼的,竟然是秦尧。
那个对慕楚楚永远百依百顺的秦尧,竟然会冲她大吼。
「阿、阿尧?」慕楚楚吓了一跳,眼眶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摇摇欲坠。
秦尧的口气立刻软了下来:「楚楚,我不是在凶你。」
他一边温柔地哄着,一边手下却毫不迟疑,一把就将那条红绳从慕楚楚的手腕上夺了下来,重新戴回了自己身上。
「只是……只是这条绳子太旧太脏了,配不上你。改天,我给你买更贵重的珠宝。」
他把红绳戴好,还刻意在我面前晃了两下,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而我,只是礼貌地笑了笑,然后继续低头夹菜。
再过不久,我就要进科考队了,到时候餐风露宿,怕是再也吃不到这么精致的菜肴了,可得趁现在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见我无动于衷,秦尧刚刚缓和的脸色,又一次沉了下去。
慕楚楚的脸色也很难看。
她咬了咬唇,眼珠一转,忽然端起酒杯站了起来:「陆筝姐,我是真心实意来道歉的,你总该给我一个敬酒赔罪的机会吧?」
她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朝我走来。
就在靠近我的时候,她的脚下忽然“一崴”,发出一声吃痛的惊呼。
「啊……我的手!」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手中的酒杯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裂的玻璃片不偏不倚,划伤了她的手指。
「好痛……阿尧,你千万别怪陆筝姐,她可能只是一时想不开,我没事的,我能理解……」她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还不忘“善解人意”地替我开脱。
那副隐忍又委曲求全的模样,瞬间勾起了秦尧全部的保护欲。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满眼心疼地安抚:「楚楚不哭,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临走前,他扭头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笔账,他记下了。
眨眼间,乌泱泱的一群人,跟着他们浩浩荡荡地离去。
偌大的包厢,瞬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一桌子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
我淡定地坐在原位,换了一双干净的筷子,继续享用我的晚餐。
中途我特意去前台问过,账,秦尧已经结了。
不用当冤大头,还能免费享受一顿盛宴。
嗯,今天赚大了。
6.
离别的日子屈指可数,我把行程表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给伤感。
和朋友同事的散伙饭局一场接着一场,几乎要无缝衔接。
刚结束一场饭局,准备转战下一个KTV包厢时,一个陌生的号码突兀地亮起。我随手接起,电话那头,秦尧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
「你现在回家一趟,把我那套洗漱的家伙事儿带到医院来。楚楚这边需要人照顾,我走不开。」
我握着手机,在喧闹的街边怔住了。
有好几天没联系了,要不是这个电话,秦尧这个名字,几乎快要在我记忆的硬盘里被格式化了。
听他这口气,这些日子他应该是一步没离地守着慕楚楚,压根没回过我们那个所谓的“婚房”。
但凡他回去过一次,哪怕只是踏进门一秒,就会发现,那个家里所有属于我的痕迹,都已经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见我这边迟迟没有回应,秦尧的耐心迅速告罄,语气变得尖锐起来:
「陆筝,你闹脾气也该有个度吧?都这么多天了,还没闹够?」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把楚楚推下楼梯的,我现在替你在这里陪着她,是在给你赎罪!」
我没忍住,气笑了。
「秦尧,谎话说了一百遍,连你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吗?」
先不说慕楚楚那场漏洞百出的自导自演。
就算退一万步,她真的伤得动不了了,难道她就没有别的女性朋友?或者,花钱雇个护工,对你们来说很难吗?
非要你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前?
别把那些龌龊的心思,包装得那么冠冕堂皇!
然而,秦尧显然不这么认为。
「够了!陆筝,我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恶毒!你伤害了楚楚,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他仿佛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我进行审判:「这几天你不用回来了,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我们再谈婚礼的事!」
「不,秦尧,我们不会有婚礼了。」
「陆筝,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手吧。」 我攥紧冰凉的手心,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指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而且,我前几天就已经搬走了。」
「我爸妈那边,我都解释清楚了。至于叔叔阿姨,你自己去交代吧。」
在我决定离开的那一刻,我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就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他们听完,没有一丝责备,只有满眼的心疼:
「筝筝,你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下了这么大的决心啊……」
他们最清楚,我曾经对秦尧有多么珍视。
所以当我提出要加入科考队时,他们毫不犹豫地举双手赞成。
所以,秦尧,游戏结束了。
可电话那头的他,显然把我的决绝当成了一场表演。
「呵,欲擒故纵嘛,电视剧里都演烂了。」他的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陆筝,我们在一起五年了,你还跟我来这套?怎么,等着我上演追妻火葬场的戏码?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别这么幼稚行不行!」
原来他还记得,我们有五年的朝夕相处。
五年,就算养一条狗,也该有深厚的感情了。
可他为什么还是能一次又一次,毫无顾忌地把我的心踩在脚下?
「纠正一下,我们没领证,法律上,我们只是普通男女朋友。我单方面提出分手,不需要你的批准。」
我轻笑一声,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而且,你大概忘了,我们那场订婚宴,因为慕楚楚大小姐心血来潮想去旅游,你扔下满堂宾客就跑了,仪式根本没完成。」
说白了,我们连未婚夫妻都算不上。
秦尧,我早就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为订婚宴的事嫉妒吃醋!」
秦尧恼羞成怒地低吼:「我都解释八百遍了!楚楚她有路痴症,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我一直都只把她当亲妹妹!陆筝,你的心到底是有多脏,才会用那么龌龊的想法来揣测我们!」
「你现在立刻道歉,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一种荒谬到极点的情绪,第一次在我心口蔓延开。
书上说,沉浸在爱意中的人,会自动为伴侣戴上厚厚的滤镜。
我现在才发现,摘掉滤镜后的秦尧,是如此面目可憎,一文不值。
我一句话都懒得再跟他辩解。
直接挂断,拉黑,删除,动作一气呵成。
——这件事,我早就该做了。
7.
出国前的最后几天,我过得异常开心。
和朋友们胡吃海喝,通宵K歌,仿佛要把过去五年错失的自由全部弥补回来。
他们知道我要去科考队后,虽然万分不舍,但更多的是骄傲和祝福:
「我天,我们姐妹里要出个科学家了?牛逼!」
「以后上电视了可别装不认识我!快,先给我签个名,以后就是传家宝!」
我们笑闹着走出KTV,夜风微凉。
一个同事喝得酩酊大醉,出门就往马路中间冲,吓得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了回来。
还没站稳,一个阴沉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陆筝,我说你为什么非要分手,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
我一回头,就看到秦尧那张写满怒火的脸,以及他身旁那朵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慕楚楚。
她一见我,立刻捂住嘴,露出夸张的惊慌表情:
「陆筝姐,这……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跟一个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这要是传出去,多不好听啊!」
「阿尧这些天为了你的事,茶饭不思,你怎么能这么背叛他……」
那娇滴滴的语气,看似规劝,字字句句却都是最恶毒的“荡妇羞辱”。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怀里醉醺醺的同事倒是瞬间清醒了大半,战斗力爆表:
「嘿!真是开了眼了,今天让老娘见识到活的白莲花成精是什么样了!」
她一把推开我,指着慕楚楚的鼻子就开骂:
「我喝醉了,陆筝好心扶我一把,到你这绿茶嘴里就成了伤风败俗的勾当了?要不要我给你找个祠堂,让你表演一个当场沉塘啊?」
「还有你!」她又转向秦尧,「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老娘是短头发,但老娘是女的!就算我是个男的又怎么了?扶一下就是奸夫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下水道的淤泥吗!」
我适时地在旁边补了一刀:
「没办法,毕竟有些人自己心里不干净,看什么都是脏的。」
「陆筝,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楚楚!」
秦尧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条件反射地将泫然欲泣的慕楚楚护在身后,「她也是关心则乱,为我抱不平而已!」
「我的妈呀!」我同事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史诗级的眼瞎渣男,今天算是见全了!」
她冷笑一声,火力更猛:「你是不是耳朵也聋了?从头到尾是我在骂你的心肝宝贝,你冲着陆筝发什么无能狂怒?你那宝贝青梅指着鼻子羞辱陆筝的时候,你跟个哑巴似的,陆筝才说了一句实话,你就心疼得不行了?屁股歪到天上去了,你还有脸来质问别人?」
「你这种双标狗,连狗见了都得嫌弃地绕道走!」
一连串的炮轰,直接把秦尧骂懵了。
他那层虚伪的公平外衣被我同事扯得稀烂,露出了里面明晃晃的偏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不是的,陆筝,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
但我已经懒得听了。
我转过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过去,我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他一次都没有珍惜过。
现在,我不想再为这种人,浪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况且,好戏,才刚刚开场。
8.
当初慕楚楚给我剃头时,不只拍了照片,还录下了全程视频,发在了仅部分人可见的朋友圈里。
或许是为了在秦尧面前维持她纯良无害的形象,她屏蔽了很多人。
但她忘了,我曾经用小号加过她。
那时候,我还天真地想着,要和男朋友的“好妹妹”好好相处。
于是,那段充斥着奚落与嘲笑的视频,完完整整地落到了我的手里。
证据确凿。
我没犹豫,一纸诉状直接将慕楚楚告上了法庭。
罪名是,侮辱罪。
当然,这还不够。
我之前工作的传媒公司,在这种事情上是专业的。在老同事的帮助下,一篇图文并茂、视频为证的长文,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本地的社交媒体上轰然引爆。
#新娘婚礼前被闺蜜剃光头# 的词条,迅速冲上热搜。
所有人都被慕楚楚毫无底线的行为震惊了:
「卧槽!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这不就是现实版的恶毒女配吗?」
「太心疼这个新娘了,光是想想都觉得要崩溃!」
「姐妹们,发挥我们网络福尔摩斯精神的时候到了,把这个慕楚楚给我人肉出来!」
热度持续发酵,居高不下。
我成了全网“最惨准新娘”,收获了无数的同情。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在个人信息被扒得底裤都不剩之后,终于坐不住了。
她气急败坏地打来电话:
「陆筝!你是不是疯了!」
「我不就是剃了你的头发吗!屁大点事你至于闹得人尽皆知吗!」
「你给我等着,阿尧那么疼我,他知道你这么害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满嘴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一言不发,默默按下了录音键。
挂掉电话,反手就把这段新鲜出炉的录音,作为“新证据”提交到了网上。
舆论的火焰,再次被浇上了一勺热油。
就在这时,秦尧的电话,又一次打了进来。
9.
虽然我早就拉黑了他,甚至换了手机号。
但他还是通过某些渠道,找到了我。
「对不起……陆筝,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电话那头,他第一次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疲惫。
他说,他真的以为慕楚楚只是“笨手笨脚”的恶作剧。
他说,直到他亲耳听到那段充满恶毒咒骂的录音,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他把自己也摘了出来,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声称自己也是被慕楚楚那张乖巧无辜的脸给蒙蔽了。
「陆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求你,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他慌乱地认错,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
「我们五年的感情啊……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早就结婚了……」
听着他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慕楚楚身上的说辞,我几乎要笑出声。
难道把我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只为给你的“好妹妹”接机的人不是你?
那个在副驾驶贴上“楚楚专属”,任由我晕车到吐也无动于衷的人,又是谁?
又是谁,亲手端来那杯被下了安眠药的热牛奶,纵容了那场荒唐的“恶作剧”?
秦尧,你从来都不是无辜的。
「陆筝,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跟慕楚楚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只是有点虚荣,贪恋她对我的崇拜而已,照顾她也只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我爱的人一直只有你!」
「我给你买了最好最逼真的假发,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去剃光头陪你!求求你,别离开我……」
他还在那边固执地挽留。
而我,已经没耐心再听下去了。
挂断,拉黑。
然后,我推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登机口。
10.
飞机落地,经过短暂的休整,我迅速投身到了科考队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中。
野外的信号时断时续,我几乎与国内断了联系。
直到大半年后,项目告一段落,我才在一个信号稳定的驻地,重新联系上国内的朋友。
他们都知道我经历的一切,一接通视频,就迫不及待地向我分享那两人的最终结局。
「筝筝!你绝对想不到,那个慕楚楚,被抓了!跨国逮捕!」
朋友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像是分享一个期待已久的惊天大瓜。
原来,慕楚楚所谓的出国留学,是假的。她其实是去给一个富二代当了情人,本以为能母凭子贵嫁入豪门,没想到对方只是玩玩,根本不认她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生下来后,恼羞成怒的她,竟把孩子当成了累赘,亲手将新生儿溺死在水中,然后迅速回国,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但她低估了国外对儿童保护的力度,最终还是迎来了冰冷的手铐。
至于秦尧——
「哼,那个渣男,他也快死了,真是报应!」
就在几个月前,秦尧因为长期酗酒和作息紊乱,在工位上倒下了。
虽然也被送进了医院,但因为他之前那场大病留下的后遗症,身体底子早就被掏空了,这次,医生也回天乏术。
「医生说,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活该!」
恍惚间,我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在病房里,把那根红绳戴在我手腕上时许下的诺言:
「陆筝,以后我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伤了你的心,就让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他发的誓,老天爷都一笔一笔记在账上。
挺好,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信守承诺。
来源:财财是个故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