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暗自揣测,大约是皇帝命楚衡速速处置哑女,楚衡不肯应允,这才惹得龙颜大怒。
皇帝连夜召太子入宫,据宫人传话,他摔碎了三盏白玉酒盏。
我暗自揣测,大约是皇帝命楚衡速速处置哑女,楚衡不肯应允,这才惹得龙颜大怒。
皇子可以痴情,可以恣意。
但太子不行。
楚衡挨了训斥后,偷偷溜进相府后院。
他与我自幼相熟,身份又矜贵非常,下人们皆不敢阻拦。
"这张琴怎的还在?"
他来时,我正调试着琴弦。
闻听此言,我不禁有些无语,"它不搁在此处,还能在何处?"
"这不是送我的生辰贺礼……"
电光石火间,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你今年竟未给我备礼。"
语气甚是笃定。
我随口敷衍道:"我备了的,和那些小姐们的礼放一处了。"
我送了文房四宝,虽是名贵之物,却未费半分心思。
往昔我总怕楚衡将我的礼与其他人的混淆,定会私下再送他一份真心备下的礼物。
今年准备的,便是这张琴。
楚衡察觉到我的冷淡,"你还在使小性子,我都说了,那件衣衫并非贵妃所赐。"
他眉间已隐隐有不耐之色。
往昔我怎未发觉,他的耐性这般差。
"那殿下,带我出去秋猎可好?"
我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
我若没记错,秋猎时发生了火灾,苗若儿为救太子身受重伤。
待御医诊治后,她竟奇迹般地,能"开口说话"了。
"上次之事,闹得那些小姐们皆不开心,正好借此机会,让她们瞧瞧殿下的飒爽英姿。"
楚衡眼神柔和了几分,"那些皆是母妃为我选的太子妃人选,你不介意吗?"
我昂首望着楚衡,"我说过,只要是为了殿下,我什么都愿意。"
"若儿她……"
"苗姑娘心地善良,又是殿下的意中人,总得挑个不会欺辱她的当家主母。"
楚衡沉默不语。
他被父皇与母妃轮番训斥,已暂时打消了让苗若儿当太子妃的念头。
我这番话,算是为他考虑得周周全全。
"你真的不介意吗?"
我声音哽咽,强忍着泪水摇头,"无妨的,我只要您心里记着我便足够了。"
楚衡将我搂入怀中,我靠在他的肩头。
眼神却冷得像冰。
真想作呕。
7
我替楚衡说了许多好话,那些贵女才总算应了出门。
她们大多与我交好,瞧我的眼神简直恨铁不成钢。
临出发前,皇帝冷冷地扫了苗若儿一眼。
楚衡侧身,将她护在身后。
我细细打量,发觉她比上次见面清瘦了不少。
不知又使了什么苦肉计。
我本与贵女们同乘一辆马车,偏生腿脚不便的楚离也跟了来。
我只能同车照料他。
下马车时,楚离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笑嘻嘻道:"劳烦茵茵了。"
我咬牙切齿,"王爷客气了。"
楚衡与几位皇子骑着高头大马冲在最前头,挥舞着马鞭,意气风发。
拉弓、射箭、猎物倒地,一气呵成。
我推着昭王的轮椅,注意到他嘴角下沉,有些失落。
"试试?"
我将自己的弓箭递给他。
他茫然接过。
"我跑得可快了,就算推着你,也不耽误我的速度。"
我幼时为了与楚衡有共同话题,专门找军营里的师傅训练过。
跑步于我而言不在话下。
昭王嘴角上扬,跃跃欲试。
我们不敢深入,只敢在猎场入口处徘徊。
不多时,楚衡驱赶着一只狐狸朝我们跑来。
昭王拉开弓箭,射中狐狸的前腿。
它一瘸一拐地跳到了我的脚背上。
我忽然有些不忍再下手了。
"它在向你拜山头呢!"楚离揶揄道。
小狐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与我对视,我没忍住,摸了一把它毛茸茸的脑袋。
"喜欢便养着吧,"
我刚想开口,一箭射来,昭王揪住狐狸耳朵把它拎起,凌厉的箭矢刻入大树。
"弟弟腿脚不便,手臂力气倒是极大。"
楚衡冷声说道。
我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父母在狱中自尽时迸溅的鲜血。
我浑身发抖。
楚离握住我的手腕,强行让我镇定下来。
楚衡翻身下马,朝我一步步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我低声喃喃。
昭王凑近听到我的自语,眉头紧蹙,片刻后又舒展开来。
"我会帮你。"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想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我说了什么。
或者,我到底有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茵茵,你喜欢狐狸?"
楚衡问我。
哑女见他下马,立刻粘了上来。
冷风吹过,我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
很快便消散了。
不像是熏香,倒像是特殊调配的香料,我望向苗若儿。
她朝我笑。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发毛。
变故陡生。
一头猎豹从森林深处蹿了出来。
侍卫们如临大敌,嘴里高喊着护驾。
他们想冲过来保护我们,但是,来不及了。
那头豹子目标准确,直冲着楚衡扑来。
或者说,冲着楚衡身后的苗若儿。
楚衡现在手里只有弓没有箭,想徒手制服一头猎豹基本毫无可能。
他抱着苗若儿翻了好几圈,等滚出豹子的捕猎范围,才慌张地看向我这边。
楚离稳如泰山,把我拉到轮椅后面。
他挽弓,对准猎豹。
我有些绝望。
这是我的定制弓箭,比正常的弓箭更加轻便,杀伤力也更小。
它连小狐狸都不能一击毙命,何况这是一头凶猛的豹子。
"咻——"
破风声从我耳边掠过。
猎豹倒地,鲜血洒在我的衣袍上。
这一次,我不觉得可怕,竟然觉得畅快。
楚离脱下大氅替我围上,凑近我耳边郑重说道:
"我会帮你,杀了他!"
8
楚离一箭射杀猎豹,圣上龙颜大悦。
他大肆赏赐了在场的所有人。
除了楚衡。
所有人都看见,在危急存亡的关头。
太子殿下,弃兄弟手足和青梅竹马不顾,抱着哑女逃命。
是夜,楚衡跪在了行宫门口。
周围宫人进进出出,噤若寒蝉。
圣上赏了我一件孔雀纹大衣。Ťũ̂₀
做工精细、孔雀刺绣栩栩如生。
领赏的时候,我正好站在楚衡旁边。
公公嗓音尖细,「圣上说了,此衣,世上仅此一件。」
「若有相似,按僭越罪处罚。」
圣上这是,替我打抱不平。
一件贵妃随意赏的衣裳,既损了楚衡颜面,又换了圣赐。
实在是划算。
果然会哭闹的孩子才会吃得饱。
不管是圣上还是楚衡,都吃这一套。
他跪在青石板上,脊背挺直。
明明在受罚,看向我的眼神却带着心疼。
我不由得想起以前,不管我多无辜。
他都只会斥责我,「无理取闹、得寸进尺。」
他眼里,只有苗若儿天真烂漫。
温柔解语。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朵温柔的解语花。
当着他的面,凋谢吧!
我收下赏赐,磕头谢恩。
转身就走。
从始至终,没有看楚衡一眼。
他的视线始终注视着我的背影。
一如当年,我始终追随着他。
9
晚上,那群贵女来我房间取暖聊天,顺便欣赏孔雀大衣。
「真漂亮,瞧瞧这针线,民间再也没有这样的手艺。」
「这样看起来,比贵妃所赐那件,华丽了无数倍啊。」
我吩咐侍女给她们煮茶,瞥到门口有一个身影。
故意笑道,「圣上特意说了,这件天下独有,不是那些赝品可以比的。」
那道身影一僵。
「太子也真是好笑。真把那哑女当正经太子妃啦!」
「弱冠礼要她招待客人,秋猎带她随行,连那种时候,都只顾着救她。」
贵女轻轻握住我的手,「你可千万别再犯傻了。」
我环视一圈这屋子里的贵女们。
她们大都性格骄纵,与我也常有争执。
她们非常清楚自己大概率会被家里人当做筹码一样嫁出去。
并不向往爱情。
但敬佩我对太子一厢情愿的痴心。
尤其瞧不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哑女,像一株菟丝花一样攀附着楚衡。
对我越发同情。
哪怕我与她们,都曾是太子妃的竞争者。
明面上争执得再厉害,背后却不会耍阴招。
因为不屑。
而苗若儿是我从未遇到过的对手。
她过分柔弱虚伪,我看得穿却斗不过。
最后一败涂地。
我回握住她的手,「放心,不会的。」
「我总不能傻两次。」
她有些意外。
其余贵女也满脸震惊。
我自持身份,加上满心眼里只有楚衡,其实对她们并不亲近。
一直是维持表面上的社交。
如今主动示好,她们自然雀跃。
于公于私,和我交好,总是一件好事。
「茶煮好啦。」
侍女荔枝端着牛乳茶从门口进来。
她朝我点点头。
我亲自给每位贵女分茶。
我们聊了好久。
后来兴致上来,还饮了一壶暖酒。
一直到深夜,她们才回到各自院落。
荔枝也伺候我洗漱就寝。
谁都没有注意到,本该在太子行宫的苗若儿。
偷偷溜到了我院子里。
10
侍女清水将我摇醒。
我昏昏沉沉,看什么都是酒壶的形状。
「姑娘,快逃啊,咱院子起火了。」
一句话,将我惊醒。
前世秋猎发生了一场意外。
太子行宫起火。
苗若儿一介弱女,将昏睡不醒的太子背出了行宫。
而她,伤势过重,「差点」没救过来。
此事之后,她算是彻底在皇家面前过了明路。
楚衡对她,更是死心塌地。
清水见我还在发呆,随意拿起一件衣服裹住我,搂着我就往外跑。
好不容易逃到门口,我想起什么,把她一把推了出去。
折返进火场。
她在门口喊得声嘶力竭。
差点忘了,圣上御赐的衣服还没有拿。
孔雀大衣在火光的映衬下越发华丽。
我捡起一根小火苗,砸向了精致的孔雀刺绣。
火星子接触到布料迅速燃烧。
瞬间,下摆烧了一大半。
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水囊,扑灭迸溅的火星。
然后冲上前,抱着大衣往外跑。
眼见着大火要烧到我的方向,一名侍卫冲了进来。
他说了句「得罪」。
揽住我的腰肢踏步间飞了出去。
果然如荔枝所说,轻功甚强。
这场大火,连圣上都惊动了。
他一直站在风里,直到我平安出来,才长舒一口气坐下。
苗若儿紧紧揪着楚衡的衣摆,面白如纸。
我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她抖得更厉害了。
我献宝似的冲圣上笑道:「我把您赐的衣裳带出来了。」
孔雀衣裳的下摆烧的黢黑一片。
我身上的衣裳也烫出来好几个洞。
可见我为了抢救这件大衣,有多拼命。
圣上盯着我半晌,最后说道:「不过是件衣服。」
「哪里有人命重要。」
「不一样的。」我一脸固执,「这是圣上所赐,全天下独一无二。」
说罢,我小心摸着裙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楚衡看我的眼神复杂。
而我的未婚夫,眼神就直白多了。
满满的,全是担忧和心疼。
我转头,不愿意和他对视。
不忍心看他担心。
更不忍心欺骗他。
「陛下。」
当值的小太监跪在地上,「起火前,属下看见过苗姑娘在宋姑娘院中。」
嗯?
我和荔枝偷偷对视,她摇头,表示这环不是她安排的。
公公斥责,「大胆,刚刚为何不说?」
小太监瑟瑟发抖,「苗姑娘只是在房门口徘徊,并未进屋。」
「父皇,若儿……」
「闭嘴!」
楚衡被圣上厉声打断。
他揽住苗若儿的肩膀。
一副保护到底的姿态。
真的是。
太蠢了!
11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跳出来,在各个地方见过形迹可疑的苗若儿。
当时碍于太子,大家都不敢上前问询。
众多证词,拼凑出一条完整的纵火线。
苗若儿吓得跪在地上,拉着楚衡的胳膊,拼命摇头。
如此楚楚可怜。
楚衡心下着急,居然把问题抛给我。
「茵茵,你说过若儿生性善良,你信她的,对吗?」
我假装犹豫不定。
然后顺着楚衡的话头,问苗若儿。
「苗姑娘,你只要说出着火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就信你。」
圣上不赞同皱眉。
楚衡眼底全是感țũ̂₉激。
我抬眼和他对视。
眼眶通红,眼底是藏不住的悲戚。
他偏头,不敢看我。
侍女拿了纸笔。
苗若儿提笔又放心,终究一个字没写出来。
「若儿!」
我冷笑。
她当然不敢写。
因为当时,她正在东宫放火。
她怎么也想不到,放在东宫的火,怎么会烧了我的院子。
她急不可待需要一个机会,能顺势「开口说话」。
还能换个「为救太子、牺牲自己」好名声。
在她原本的设想中,这应该是她的翻身仗。
而不是被我利用,让她无可辩驳。
我盯着她的手掌。
「苗姑娘,你手上怎么会有火油?」
我强行抓住她的手腕。
「宋茵。」
楚衡觉得我咄咄逼人,不满意看着我。
他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惹他生气。
可惜,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最后一场戏了。
「说啊,你手上为什么会有火油?」
「是你烧了我的孔雀大衣!」
我突然暴起,揪住苗若儿的衣领子。
她喘不上气,疯狂咳嗽。
楚衡护住苗若儿,把我推到地上。
他这是下意识的举动。
推完自己也有点慌乱。
想上前扶我起来,我推开他。
「殿下,就是她放的火。」
荔枝扶着我站起身,我几乎没有力气,靠在她身上。
「如此,殿下还要护着她?」
他面色恼怒。
他既不愿意损失我这枚痴心好用的棋子。
又不愿意让这朵小白花受伤害。
「太子。」
圣上催促。
他也想知道答案。
沉默片刻,楚衡跪地,「儿臣相信若儿。」
我将头埋在荔枝肩膀。
微微颤抖。
太好了!
12
我和楚衡彻底决裂了。
这场戏演的我嗓子都哑了。
此刻,我正躺在马车上,扮演一位伤心欲绝的痴情人。
楚离阖上窗户帘,又替我拒绝一位想上车探望我的贵女。
「少吃点桂花糕。」
他把我咬了一半的桂花糕抢走,自己慢吞吞吃掉。
不愧是圣上亲手教出来的皇子。
一举一动,皆优雅异常。
「小气。」
我不满。
楚离将暖炉递给我,「难道你要大家都看到,伤心到昏厥、以泪洗面的宋大姑娘,下车时候明显胖了吗?」
我赶紧摸摸下巴。
还好,非常瘦削。
他轻笑,果然在逗我。
我和楚离现在的关系很微妙。
在外人看来,昭王殿下对我情根深种,明知我对太子难忘旧情,依然守在我身边陪我。
在我看来,我与他分明不熟,他却洞悉我的每一个想法,甚至毫无底线支持我每个举动,默默替我收尾。
包括让太监们编造出苗若儿完整的纵火时间线,包括现在陪我演戏圆谎。
我自问没什么价值,值得这位殿下利用。
他所做的一切。
都是纯粹地,在帮我。
莫非真是情根深种??
楚离见我盯着他,「怎么,迫不及待嫁入王府啦?」
我摇摇头,「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愣了一会。
露出非常怀念的神清。
「我刚残废的时候,接受不了事实,在宫里闹绝食、自暴自弃。」
「恰好你迷路到我宫殿,拉着我说了一堆废话。」
他笑意渐浓,「那是你才七八岁,话可碎了。我被你烦的不得了,只好老老实实吃饭了。」
我完全不记得了。
但是确实,我皇宫迷路是常事儿。
多半是跟踪楚衡,被他故意甩了。
「就因为这个?」
楚离点头。
「那时候整个宫殿一片哀戚,死气沉沉。只有你,鲜活、热闹、精神奕奕。」
「可是……」我怕隔墙有耳,不敢明说。
企图谋杀太子,相当于弑君。
就为了我幼时的一点温暖,值得吗?
楚离温柔地看着我,看得我耳朵通红。
他缓缓说道:「我幼时生病,双腿残废。」
「是贵妃害的。」
「所以茵茵尽管相信我。」
「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小狐狸从我的背后爬出来。
它的腿伤已经痊愈,吸着鼻子直奔向桂花糕。
我摸着它柔软皮毛。
视线却忍不住盯着楚离毯子盖住的双腿。
我曾见过一位残疾的远亲,他的双腿,形如枯木。
昭王,也是如此吗?
如此风光霁月的翩翩君子啊!
或许是我的同情过于明显,楚离摸摸我的脑袋。
那动作,就像我摸小狐狸一般。
13
秋猎纵火之事,圣上最终小惩大诫,责罚苗若儿不准乘坐马车。
楚衡陪着她一起步行。
来探望我的贵女,说起此事,满脸不屑。
楚衡自以为情圣。
却不曾想,就此绝了自己娶贵女做名义太子妃的后路。
这也就是我非要她们一起来的原因。
口口相传,怎么也比不上亲眼所见。
而此事,圣上并未敕令封口。
所以很快,朝堂遍野,都知道楚衡为了美色,忤逆圣上。
贵妃召我进宫。
说是和我商量事情,其实每次都是暗戳戳引导我,去求丞相相助。
我装病没理。
贵妃派来的嬷嬷吃了几次闭门羹。
终于放弃我。
瞒着楚衡,直接朝苗若儿下手。
据说苗若儿刚回到东宫,就高烧不退、噩梦缠身。
太医不愿开罪圣上去替她治疗,楚衡只好重金请民间大夫。
可惜,一无所用。
楚衡别无他法,托人给我送信。
我看都不看,直接烧了。
他等了好几天,终于亲自上门。
这次,走的是正门。
侧门小路都有人严格把手,受我命令,不准太子通行。
父亲在前厅招待。
他一向疼我。
荔枝绘声绘色给父母描述太子如何欺我。
都把母亲气哭了。
如今,楚衡还能坐下喝茶,还是我父亲顾全大局。
楚衡喝了半壶茶,我终于现身了。
他找我的理由很简单,要我去求圣上派太医诊治苗若儿。
父亲听完他的要求,差点下逐客令。
我微微一笑,「殿下,臣女不愿。」
楚衡拍桌子。
又努力压下脾气,「茵茵,别闹了。」
「大不了我答应你,不会立若儿为太子妃。」
我几乎想放声大笑。
到现在了,他还以为我是在拈酸吃醋。
只要稍微给个台阶,我就会乖乖听话。
还承诺不立她为太子妃?
他以为,自己的太子之位,还能做很久吗?!
「太子,臣女马上就要出嫁了。」
「为了避免闲话,殿下与臣女,还是别再见面了。」
「宋茵。」
楚衡起身,挡住我的去路。
「你想好,当真不救若儿?」
「殿下,」我讥笑道,「苗姑娘当真只是身体不好?」
「昭王与我说,他幼时病重,也如苗姑娘一般症状。」
楚衡瞬间冷脸。
看来,贵妃害得昭王双腿残疾,他也并非完全不知情。
接下来,他们母子如何斗,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不知道,到底是贵妃更心狠,还是太子更情深。
几天后,荔枝告诉我,苗若儿身体康复了。
而且因祸得福,这位哑女,居然能「说话」了。
我看着窗外昭王府上的鸽子,飞得一会高一会低,正在逗小狐狸玩儿。
「荔枝。」
「把消息散出去吧!」
14
我确实不善于背后使阴招。
即便是重来一回,我也只会模仿前世苗若儿用过的招数。
譬如,她安排高僧散布流言,说我与她相克,逼着楚衡迁居我的宫殿。
而这一次,我借着蜚语,送她一场泼天富贵。
盛京传闻,苗若儿有凤凰命。
命贵过真龙之子昭王殿下。
当年ţūₒ昭王重病,虽保住了命,却牺牲了腿。
而同样的症状,苗若儿居然毫发无伤,甚至还治好了哑疾。
流言蜚语,三人成虎,甚嚣尘上。
很快,传进了皇宫。
贵妃再次急召我入宫。
这次,我没有推脱。
我特意穿了圣ṭů²上新赐的白狐大氅。
惹得家里的小狐狸龇牙咧嘴。
「茵茵,本宫一直,属意你为太子妃。」
她涂着鲜红指甲,像话本里的妖女。
我没有回话。
「可惜,太子实在太倔。」
她说着可惜,满眼算计。
「我与太子,本就无缘。」
她大约是不信我会真对楚衡死心。
怕我再横插一脚。
看来,凤凰命之说,她还真的动心了。
那我干脆,再推她一把。
「娘娘,臣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示意我说。
「臣女其实,对殿下难以忘怀。」
「若是娘娘愿意相助,拜托娘娘求圣上收回成命。」
她完全愣住。
「什么意思,你还想做太子妃?」
我无辜,「不行吗,娘娘您一向疼我,这点要求……」
「宋茵。」
贵妃警告我,「你别痴心妄想,衡儿是储君,若儿是凤凰,他二人马上就会成亲。若儿,才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您刚刚还说属意我?」
我泫然欲泣。
她叹气,「本宫本希望,你嫁了昭王也能为我所用,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蠢钝。」
「嬷嬷,把我的玉佩给若儿送去,她是我认定的儿媳妇。」
「其他人,休想妄想。」
我被贵妃赶出了宫殿。
昭王正好从议事厅出来。
顺便领我回家。
「贵妃急了?」
「玉佩都送出去,生怕我发疯。」
楚离握住我冰凉的手心。
「茵茵,不必为我如此。」
「不。」
我一口回绝。
除了父母,楚离是对我最好的人。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到底是谁害他变成这样!
嬷嬷送玉佩之事本来隐秘。
但是我特意安排了小丫鬟,一不小心提前将消息透露给了苗若儿。
这傻丫头,带着两排丫鬟小厮在门口谢恩。
于是,整个盛京百姓都知道太子即将要娶带有凤凰命的苗若儿。
说来好笑。
楚衡自己,反而是最后知道的。
15
圣上派首席大总管上门宣旨。
他封我为郡主,准我从皇宫出嫁。
嫁妆规制一应按照嫡公主的排场。
又赐昭王七珠,成为本朝第一个七珠亲王。
地位比太子,不遑多让。
满朝文武战战兢兢,都知道这位帝王,动了雷霆之怒。
他对我与昭王封赏越厚。
越证明他对贵妃、太子的失望。
圣上仁慈、宽宥,但他终究是帝王。
他尤当朝,贵妃就迫不及待替太子迎娶凤凰。
这什么意思?
逼宫吗?!
但凡贵妃当时多思考片刻,她都会相通此举多么愚蠢。
可是,我没给她时间。
圣上与皇后伉俪情深。
皇后故去,圣上宁愿空悬后位,也没有扶贵妃上位的意思。
贵妃熬了太久了。
她唯一的指望就是当太后。
母族势薄,她前期都上赶着讨好我。
现在冒出来一个凤凰命格,还不是得紧紧抓住。
碰巧,苗若儿也是急着证明身份的人。
把私下的贵妃玉佩,摆到了台面上。
闹得人尽皆知。
圣上下令严查传谣之人。
没多久,就顺藤摸瓜,查到了一位退休老太医的儿子。
那儿子说他父亲曾替昭王诊治过,留下了详细笔记。
而他替苗若儿诊治过程中发现,确实与父亲留下的笔记完全吻合。
而他年轻时候做过四方游医,见过这种病症——高烧不退,梦魇不醒。
当地人称为「凤凰蛊」。
所以他并非故意传谣,而是诊断过程中所言,被有心之人利用。
这才有了凤凰命之说。
圣上越发震怒。
昭王,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皇后嫡子,钦定储君。
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种了蛊。
圣上派侍卫暗中详查。
最后在贵妃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枕头底下。
发现了「凤凰蛊」。
圣上当场秘密处死了嬷嬷。
这些都是宫中秘闻,楚离来找我时候,当做趣事说给我听。
他好像在哪里都有眼线。
要不是这该死的蛊毒,害得他落下残疾。
他的确比楚衡更适合做太子。
「别难过了。」我安慰道。
楚离给我夹了一块排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何况,我这辈子,最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我轻轻趴在轮椅扶手上。
有些难过。
要是我早点重生就好了。
16
太子,被禁足了。
父亲私下还偷偷问我,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我将事情和盘托出。
父亲也是叹息。
贵妃,算是完了。
她对苗若儿下手,太子与她大吵一架,才换来解药。
又一意孤行送玉佩,害得太子失去圣心。
现在还被查出来,和昭王残疾之事相关。
她为了保全楚衡,赌咒发誓太子毫不知情。
圣上念在多年情分,把她关进了冷宫。
就是上辈子关着我的那间。
偏僻、寒冷、荒废。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咽气了。
我偷偷送了十床被子给她。
圣上睁只眼闭只眼,对我越发宽宥。
他厌恶贵妃,却觉得我重情重义。
转头赐我十匹流光锦锦缎。
再次见到楚衡,是在礼部尚书府。
尚书儿子娶亲。
我受尚书小姐的邀请而来。
而楚衡,即将与尚书小姐定亲。
圣上赐婚,板上钉钉。
多日未见,他瘦了很多。
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
糅杂着愧疚和思念。
火热滚烫。
一如当年我看他。
有些吓人。
「茵茵,好久不见。」
我点点头,算打过招呼。
突然,他把我拉到假山后面。
我努力挣扎,就听到他问。
「你最后,是冻死的吗?」
我没控制住情绪,眼底的恨意疯涌而出。
他和我对视,扯出一个凉薄的笑意。
17
楚衡重生了。
意味着,我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优势,瞬间追平。
他比我活得久,掌握的信息只会更充裕。
我摇摇欲坠。
楚衡上前一步,扶着我,捧起我的脸颊。
「茵茵,我知道你恨我。」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这次,我一定只有你一个皇后。」
太恶心了。
不止恶习,还很可怕。
和前世的他一模一样。
「我不信你,楚衡。」
我推开他,退到一旁坐下,大口喘气。
他只看着我轻笑。
和不久前还不成熟的楚衡不一样。
现在的他,给我的压迫感,不亚于圣上。
楚衡不管我的拒绝,自顾自说道。
「其实,我发现还是你最爱我,上辈子你去世后,我伤心了很久。」
「茵茵,这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放弃你。」
他循循善诱,「父皇身体不好,等我继位,立刻封你为后。」
「别做梦了,我和昭王还有一个多月就成亲了。而你继位,迟早还有三四年。」
楚衡摊手,「谁说父皇能撑三四年啊?」
我不可置信。
「你疯了吗?」
「魏嬷嬷一共有三枚凤凰蛊,一枚废了昭王,一枚害了若儿,还有一枚呢?」
确实听说圣上生病,但是和他俩的症状完全不一样啊。
「圣上只是风寒!」
「你不信,可以进宫去看看。」
他无所谓的态度,让我越发惶恐。
「茵茵,你去世之后,我才发现,我对若儿只是感激,我对你,才是真爱啊!」
我稳住心神,争取主动权,「既然你告诉我一个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
「上辈子,苗若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可以做到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来嫁祸给我。
因为它是肮脏的偷情血脉。
出乎我的意料,他面色不变。
「我知道啊。」
「若儿的避子汤,每次都是我盯着喝完的。」
「未来的太子,不应该从村妇肚子里钻出来。」
他知道!
他知道还能够顺势挑断我的筋脉!
他知道还要把我关到冷宫冻死。
我上辈子,到底爱了什么魔鬼?!
他看透了我在想什么,语气无奈,似乎是我在闹脾气、不识大体。
他说:「我没办法。」
「昭王有遗诏,我得找个合适的理由除掉他。」
「谁叫他喜欢你呢。」
「听说你的处境,心甘情愿用遗诏来救你。」
「可惜晚了一步,你已经……」
「我顺势下旨,把他拘禁了一辈子。」
「听说,他为你抄了一辈子往生经文,直到死前,嘴里还在念着佛偈。」
「一个残废,倒是深情。」
我死死盯着眼前英俊的男人。
透过他,仿佛看到了后来的楚离。
他剃了光头,自困于佛前。
房梁上悬着一盏盏长明灯。
每盏灯,都写着我的名字。
许愿我有一个美好的来生。
18
楚衡和尚书小姐很快完婚。
那位小姐非常爽朗,秋猎那日,我们曾一同喝茶饮酒。
而出嫁那日,她脸上无半分喜悦。
好像奔赴的不是东宫,而是坟头。
我生了重病。
失眠、呕吐。
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楚离每天都在我床头陪我。
我时常恍惚,把他当做楚衡。
扑上去掐他脖子。
他会慢慢握住我的手,把它们交叠,放在膝盖上。
宫里圣上重病,太医轮番值守。
父亲请不来太医,只好求助民间。
请来了那位诊断出「凤凰蛊」的大夫。
他开了方子,我才总算清醒。
我抱着楚离痛哭。
他芝兰玉树、尊贵皇子。
又有遗诏在手。
完全可以逍遥快活一辈子。
却为了我的……一具尸体,白白浪费了遗诏。
就算重生。
就算重创了太子一派。
还是棋差一着。
还是赢不了。
太子在圣上跟前伺候,衣不解带。
朝野盛赞。
我像个乌龟一样缩在房间。
楚离来了,就缩在他怀里。
很少说话。
他喂我喝完药,摸着我的额头,面露不忍。
「茵茵。我们还没有输。」
我自暴自弃。
「没希望了,楚衡就是个疯子。」
他像往日一样摸我头,缓缓说道:「凤凰蛊,并非无药可解。」
我怔住。
「啊?」
「父皇暂时无碍,你放心吧。」
「可是,楚衡说……」
「不用担心,做你想做的。」
「就算是失败了,大不了做对苦命鸳鸯,」
楚离说的对。
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手拉手一起死。
我反正死过一回了。
只要不是冻死,我都不怕。
19
尚书小姐,现太子妃,名为孙柔。
她被囚禁在了太子府中。
起因是她蓄意责罚苗侧妃。
差点惊了胎。
苗若儿这一招,还真是屡试不爽。
东宫守卫不严。
大多数应该都被楚衡调到了皇宫。
我没费多大劲,就混进了东宫。
孙柔跪在地上,朝苗若儿奉茶。
太荒谬了。
苗若儿久久不肯接茶。
孙柔把杯子扔到了地上。
嬷嬷上前想掌嘴,我及时出现。
苗若儿有些慌张,「你怎么进来的,侍卫呢?」
「侍卫、侍卫。」
她连喊了两声,没人进来,越发慌乱。
我扶着孙柔起身。
自从嫁入东宫,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楚衡任由苗若儿折腾她,根本不管。
要不是皇子妃自缢累及家人,她都不想活了。
她如此想法,和前世的我,一模一样。
所以我懂她。
「请侧妃移驾去皇宫。」
苗若儿不甘心,被几个侍女钳制着上了马车。
她不敢挣扎,怕惊了府中孩子。
只能乖乖做了我的人质。
楚衡已经疯了。
如果说他还有软肋,那只能是苗若儿。
所以她一定要掌握在我手里。
我交代了孙柔几句。
她眼神逐渐从惊恐到坚毅。
「放心,定不辱命。」
我钻上马车,和苗若儿同乘。
她又是一阵尖叫。
「闭嘴,不然我现在就在你脸上画朵花。」
她慌张捂嘴。
现在的她,和上一世后来心狠手辣的苗贵妃差了很多。
「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她威胁道。
我没理她。
吩咐荔枝加快赶车。
她和楚衡比起来,威胁太小了。
果然,我们在宫门口被拦住了。
「圣上病重,太子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去。」
门口侍卫尽职尽责。
带着苗若儿果然是个好的选择。
我朝荔枝使眼色。
她会意,冷哼道:「好大的胆子,连东宫侧妃的尊驾也敢拦。」
「侧妃?」
「凤凰命苗若儿侧妃,太子的心尖宠。」
荔枝见他们犹豫,呵斥,「侧妃娘娘怀着孕呢。」
我用刀抵着苗若儿的腹部,她探出马车窗,「我来探望太子。」
侍卫最终放行。
苗若儿长舒一口气。
刚刚我的刀尖,已经划破她的外衫了。
圣上宫殿门口,全是巡逻的侍卫。
我注意到其中有个人很眼熟。
正是那日救我出火场之人。
荔枝青梅竹马的小情郎。
他偷偷跑过来,面色沉痛,「圣上病危,太子侍疾。」
我心头一惊,楚离,没赶上吗?
不应该啊,他比我更早出发。
手心全是冷汗。
楚衡那个疯子,不会直接对他下手吧。
苗若儿没听清我们说话,但是看到我灰败的脸色,忍不住得意。
「怎么,太子殿下更重视我吧!」
我简直不想看这个蠢货。
她还以为,我在和她争宠。
「去通报太子,苗侧妃求见。」
我吩咐小太监,指着寝宫。
小太监犹豫不决。
我瞥了一眼苗若儿,「看来太子也没多重视你麽!」
苗若儿怒道:「快去,任何后果我都会向太子求情。」
简直比我还急切。
她太想要在我面前,压我一头。
20
楚衡出来时,穿着太子朝服。
苗若儿想冲上前宣誓主权。
被我一把拉住。
我抽出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
她厉声尖叫。
而楚衡,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我。
「茵茵,过来。」
「不了,殿下。劳烦殿下让我去探望圣上。」
他微微摇头,「不可以喔。」
「不然,我就杀了她。」
我刀子握得更紧。
苗若儿脖子上出现一道血痕。
她不敢再叫。
委委屈屈盯着楚衡。
楚衡轻笑。
从侍卫手里拿过弓箭。
对准苗若儿。
她脸上的委屈瞬间换成惊惧。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颤抖。
「太子……」
苗若儿轻声唤道。
我不信楚衡舍得动手。
虚张声势。
他毫不迟疑,一箭射出。
箭尖下移,射中苗若儿的脚背。
她痛得跪在地上。
鲜血浸湿我的鞋袜。
我愣在原地。
匕首掉在地上。
不敢置信。
「茵茵,你看,我替你报仇了。」
「上辈子,就是她挑唆我们感情,我才会伤害Ťũ̂⁹你。」
他朝我一步步走近。
然后蹲下,掏出手帕替我擦拭鞋面。
明明是他,挑断了我的脚筋,现在想赖在旁人身上吗?
休想。
我从后腰抓出另一把匕首,狠狠朝着楚衡的脖子扎去。
苗若儿看得清楚,却没有出声阻止。
楚衡身子微偏,匕首插在他的肩膀上。
他握住我的手腕,眼眸猩红,「茵茵,你居然真的想要杀我!」
我自知反抗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一直都想杀你!和你相处的每一刻,都让我恶心至极!」
楚衡左键鲜红一片。
小太监想给他包扎,他挥手拒绝。
「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只此一生,我只会有你一位皇后。」
苗若儿听闻此言,强撑着爬到楚衡身边:
「太子,您答应过娶我的。」
她满脸泪水,「您说过只娶我一个正妻。」
楚衡漫不经心,「若儿。」
「我答应的,到底是你,还是你姐姐啊?」
21
苗若儿如遭棒喝,跌坐在地上。
「我肚子有你的孩子啊,楚衡,你不能不要我。」
她捂着肚子,这是她最后的砝码。
楚衡眼神近乎怜悯。
「若儿,你还不懂吗?」
「我根本不在乎孩子,也不在乎你。」
「你顶替你姐姐随我回东宫,假装哑女、买通太医换掉避子汤,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你。」
楚衡越多说一句,苗若儿脸色越白。
「可是,我明明吩咐过,茵茵怕冷,多备些炭火棉被。你居然敢,故意冻死她。」
「让我,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她企图抓住楚衡,他却扬手挥开。
「我没有……」
我听得可笑。
「楚衡,你是在装情圣吗?」
他咬牙,拔出匕首。
鲜血喷洒。
我退后半步。
浇在苗若儿头上。
她连番打击,昏死过去。
「茵茵,楚离在我手里。」
「你答应嫁给我,我就放了他。」
我深吸一口气。
果然。
「不必了。」
「昭王出事,我立刻殉葬。」
「绝不多耽误半刻。」
他眼底凄凉一片。
「怎么会呢,你应该只爱我啊!」
「我居然,把你弄丢了。」
他看向倒地的苗若儿,「一个赝品,居然害死了孤的皇后。」
这句话,大逆不道。
侍卫却置若罔闻。
可以确认,这里完全被楚衡掌控了。
他钳住我的手腕,「等等吧,太阳升起来,我就是新皇了。」
「我还没和你一起,看过日出呢。」
「那还请皇兄换个美人看日出,别纠缠小王的王妃。」
一辆轮椅从暗处行来。
楚离朝我招手。
我立刻飞扑而去。
「你怎么逃……」
「孽子!」
公公扶着圣上出现在寝宫门口。
楚衡神色微变。
「父皇?」
「你竟敢逼宫!」
圣上怒极,喷出一口鲜血。
楚衡摇头,「这不算逼宫,毕竟,您没得选择。」
楚离搂着我,低声安慰。
我喜极而泣,「我都准备殉葬了。」
楚离亲了我额头一口,「茵茵,愿意做皇后吗?」
我疯狂摇头。
「我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
「那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我不理解他的意思。
楚离双手撑在我的肩膀上。
缓缓地,站了起来。
22
楚衡终于面色大变。
逼宫也好、下毒也好。
他最大的倚仗就是没有竞争者。
今日在京中的皇子,只有他和昭王。
有疾者不能为帝。
所以一直到圣上出现,他都不慌。
就如他所说,圣上,没得选择。
而此刻,我扶着楚离一步步走向圣上。
他彻底慌了。
「动手。」
他下令,侍卫却没动。
「微臣,前来救驾。」
大将军带着盔甲军赶来。
威风潇洒。
孙柔小跑到我面前,紧紧搂住我。
「舅舅一开始不肯进宫,说这是谋逆。」
「幸好有这个侍卫作证。」
侍卫挠头,和荔枝对视。
不好意思低头。
他是最末等的侍卫,除了轻功好,一无是处。
得亏是他,才能在东宫侍卫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荔枝眼底满是骄傲。
「太子谋逆。押入大理寺,终生囚禁。」
「立昭王为太子,暂行天子令。」
圣上下令。
我还有些恍惚。
这就结束了?!
我竟然赢了拥有上一世记忆的楚衡。
他被侍卫押住,眼底居然没多少怨恨。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
「我是真心后悔了。」
「不然我不会这么急着夺权。你知道的,我只要安稳蛰伏到最后,皇位一定是我的。」
「圣上已经秘密召集皇子进京了,你这么仓促着急,是为了你自己。」
我毫不留情击碎他自以为深情的假面。
他苦笑。
不知道是不甘还是遗憾。
楚离安排马车送我回府休息。
他还要处理剩下的事情。
圣上病重,站了这么一会已经咳嗽不止。
孙柔拉着我的胳膊,我环视这宫墙。
有些愣怔。
这宫墙庭院、龙椅至尊,以后要属于楚离了吗?
而我,真的还要再做皇后吗?
23
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睡。
父亲母亲房间的烛火亦是亮了一夜。
凌晨,楚离带着寒气蹲在了我的床边。
「茵茵,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先回答我,为什么你的腿没事。」
「因为,这辈子我从睁眼那刻开始,就在寻求解药。」
「太医解不开,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蛊,一旦知道了,并非完全不能下手。」
楚离脱下外套,挤进我的被窝。
上辈子!
「别那么吃惊。」
楚离搂住我,把被子拉高。
「你们人人都能重生,怎么就我不行啊!」
他还委屈上了。
「所以,你将计就计,一直装残废。」
他点点头。
「你上辈子的结局,我实在是怕了。」
「所以我求了父皇,把你指给我。」
这桩婚事,竟然是楚离求来的。
怪不得生辰宴上,楚衡表现震惊。
我眼眶发酸,「楚衡说你有遗诏,是什么内容啊?」
「若楚衡无德,可另立新皇。」
竟是如此!
圣上他,替楚离铺好了一切路。
若不是因为我,他原本可以万人之上。
我带着哭腔,假装不知道结果。
「那为什么失败了?」
「不是失败了,是放弃了。」
「楚衡手里有你的——尸体。」
楚离一向轻声慢调,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齿。
我搂紧他。
「我自困于佛堂,祈求你能重来一世。幸好,佛如我愿。」
我不敢想象,他这么多年怎么熬过来的。
他一直默默关注着我,看着我为了楚衡横冲直撞。
唯一的干预就是求娶我。
恐怕也早就做好了我拒绝的准备。
幸好,那时我也重生了。
总算没有再辜负。
「所以,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摸着他新冒出的胡茬。
慢慢摇头。
「我不愿意。」
24
正如楚离所说。
太医知道是蛊,配置解药并不难。
他们取了楚离的血为引子,很快调制出汤药。
圣上解毒之后,越发神清气爽。
唯一不痛快的地方,就是楚离再次拒绝了当太子。
「谁不想当太子,人人都想当,怎么就他不愿意。」
圣上不忍心逼迫楚离,只能和我抱怨。
我眼神飘忽,「圣上身强体壮,何必急着立太子。」
「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就崩逝了。」
我面色一白,立刻跪下。
圣上叹气,「茵茵,我知道,不是楚离不想做太子,是你不愿做太子妃。」
我不敢说话。
「我与皇后,少年夫妻,我最大的遗憾就是为了平衡朝政娶了很多妃子。」
「离儿和我不一样,朝局稳定,他可以做到对你的承诺,生一世一双人。」
「圣上?」我惊疑不定。
他把我拉起来,像老父亲般谆谆教诲,「朕金口玉言,昭王此生,不许纳妾。」
「就算他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一样要遵守。」
「这也是离儿所求。」
25
我与楚离成亲了。
盛京所有贵女都来宫里替我送亲。
孙柔和荔枝一左一右搀扶着我,将我送上花轿。
遥远地,我看见侍卫押着苗若儿出宫。
她一瘸一拐,摸着空荡荡的小腹。
圣上仁慈,恩准她出宫还家。
但是孩子必须堕掉。
她一向心狠。
终究选择了保全自己。
洞房花烛。
楚离挑开我的盖头。
年轻储君眼眶通红。
「茵茵,等了两辈子,总算娶到你了。」
我主动亲吻他的嘴唇。
温润、柔软。
26
楚离登基多年后。
我无所出。
太医诊断我身子过寒,不能有嗣。
我主动替楚离纳了几位美人。
他下朝后,将她们全部遣散出宫。
天子无后乃是大事。
楚离握住我的手腕,让我不用担心。
次日,挑选宗室子进京。
我们选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养在身边。
小胖子逐渐长大,成为一名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我逐渐老去。
在一个料峭寒冬,吹了一阵冷风,晕倒在地。
再也没有醒来。
楚离笑着替我办完后事。
然后殉葬。
正史记录在册:
恭顺贤德皇后薨逝半月后,帝驾崩。
死生相随。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