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女儿打小就跟她爸爸格外亲。每晚睡前非得要她爸爸亲完额头才肯闭眼,就连分蛋糕,也总把最大块的往她爸爸碗里塞。
女儿打小就跟她爸爸格外亲。每晚睡前非得要她爸爸亲完额头才肯闭眼,就连分蛋糕,也总把最大块的往她爸爸碗里塞。
八岁生日这天,她果然还像从前那样,把最底下那块几乎没什么奶油的蛋糕推到了我面前,语气里没半分客气,反倒透着股理所当然:“妈妈贡献最小,蛋糕也要吃最小的。”
坐在旁边的老公立马跟着帮腔:“乖宝贝,那谁的蛋糕最大啊?”
女儿立刻撒着娇扑进老公怀里:“当然是爸爸啦!”
我盯着那块光秃秃的蛋糕,没伸手去拿。只是安安静静地解下系了一晚上的围裙,目光扫过满桌我忙到半夜才做好的菜,然后转身走出了餐厅。
客厅里还传来父女俩打闹的笑声,他们压根没发现我已经离了桌。想来是老公这次又给她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逗得女儿嘴都合不拢 —— 她一边一个劲儿夸爸爸的礼物懂她心意,一边又皱着眉嫌我亲手织的毛衣老气,说穿出去会被同学笑。
这时候,老公抱着女儿朝我这边指了指,看那嘴型,像是在跟女儿说:“宝贝你看,妈妈又闹脾气了。”
接着他又问:“妈妈是什么?来告诉爸爸。”
女儿立马噘着小嘴,用那奶声奶气的调子回道:“妈妈是自私鬼,还是小气鬼!”
得到满意的答案,老公继续引导:“那妈妈为什么是自私鬼、小气鬼呢?”
女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因为妈妈总想着要最大块、最好吃的蛋糕呀!可她给我的礼物却是最小的,还长得丑丑的。明明爸爸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妈妈却总说她自己最伟大。还有还有,别的小朋友妈妈都可勤快了,就我妈妈总偷懒,让爸爸干活,她自己倒舒服地坐着玩手机。哼,我讨厌妈妈!”
女儿的话像千万根细针,扎得我心口发疼。当初我在医院生孩子,大出血差点没挺过来,好不容易才把她带到这世上。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换来的孩子,竟然这么讨厌我。
我强忍着眼泪,攥紧了拳头想冲过去理论,可老公接下来的话,给了我致命一击。他先夸女儿说得对,接着又故意问:“宝贝真聪明,那妈妈除了自私鬼、小气鬼,还是什么呀?”
女儿嘿嘿笑了两声,凑到老公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妈妈是没用的蠢货......”
老公先是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呵斥了一句:“嘘,不许说脏话。” 可紧接着又接着引导:“妈妈才不是蠢货呢,妈妈可聪明了。那宝贝知道妈妈为什么聪明吗?”
女儿立马举起手,兴奋得不行:“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说!”
老公宠溺地笑了:“好,宝贝来说。”
然后女儿就爬到沙发上站着,双手叉腰,跟个小战士似的,扯着嗓子喊:“因为妈妈每天不用上班,天天花爸爸辛苦赚来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就去哪!妈妈才不是蠢货呢,妈妈是天底下最会算计的人!”
父女俩这才都满意了。老公得意地把女儿抱进怀里,然后朝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 没说一个字,可那眼神里的嘲讽和得意,我看得明明白白。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没了。以前我总安慰自己,女儿只是被她爸爸带偏了,只要我多教教她,她总会明白自己错在哪。可现在看来,老公的 “教育” 倒是挺成功的 —— 成功把我排除在了这个家之外。
我终究还是没跟他们大吵大闹,转身回了卧室,翻出了当年结婚时买的那个小行李箱。可我才往里面塞了几件最近要穿的衣服,箱子就满了。
当初买这个箱子的时候,老公说大箱子用不上,又沉又笨,我拎着也费劲,不如小的方便。他还哄我说:“都要结婚了,买行李箱干啥?有啥可装的呀?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么会让你落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呢?”
现在想想,他这话可真是把自己的脸打够了。
我收拾东西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外面的父女俩。老公抱着女儿推开卧室门,脸上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眼神里却满是嘲讽地看着我:“哇,宝贝你看,妈妈生气要离家出走啦!这可怎么办呀?爸爸不想让妈妈走,你帮爸爸劝劝妈妈好不好?”
女儿一听这话,先是不情不愿地从老公身上滑下来,然后走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角,脸上全是不耐烦:“妈妈,蛋糕蹭身上了,你帮我洗了。”
那语气,跟使唤保姆似的。我都不知道她这态度是跟谁学的,偏偏就养成了这样。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妈的教育得太失败了。
见我没吭声,女儿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啧,每次我过生日你都要闹脾气!大不了我以后不过生日了!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不开心,你就不能学学淼淼妈妈吗?淼淼妈妈多温柔啊,还特意抽时间跟淼淼爸爸一起给她做生日蛋糕呢!要是淼淼妈妈是我妈妈就好了,那样我就能过最开心的生日了!”
女儿说完,我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才轻轻掰开她拽着我衣服的手,跟她说:“行,你想让谁当你妈妈,就让谁当。我没资格做你妈妈,以后,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说完,我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拎起就要走。可这时候,老公突然用脚死死抵住行李箱,语气里带着点装出来的乞求:“老婆,你别闹了行不行?都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今天是晨晨生日,别扫了她的兴,等晚上我给你罚跪,或者扣我零花钱都成。总之今天,先让晨晨过个开开心心的八岁生日,行不行?”
说着,他 “啪叽” 一下就跪在了我面前。
我冷笑了一声,一点都不惊讶 —— 他向来这样,动不动就下跪,动不动就认错。可真问他错在哪,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净扯些没用的。他心里明明清楚自己错在哪,可就是爱演戏 —— 一会儿装糊涂丈夫,一会儿又装爱妻如命的好老公。我早就看腻了他这一套,这次就算他装得再诚恳,我也不会再停下脚步。
我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免得又吵起来,直接拎起行李箱就要走。老公也不肯罢休,一把抓住我的行李箱耍起了无赖:“这箱子是我给你买的,你要走可以,不准带它!”
接着他又朝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女儿帮他说话。女儿看懂了他的眼神,立马叉着腰挡在我面前:“对!这是爸爸给你买的箱子,你不准带走!”
接着还跟学样似的,指着我的外套和鞋子说:“你的外套和鞋子也是爸爸买的,这些你都不准带!”
我苦笑着看着眼前这父女俩,最后咬了咬牙,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摔,又扯下身上的外套,蹬掉鞋子 —— 就穿着里面的牛仔裤和针织衫,光着脚走出了这个我住了八年的家,只留下一句:“周一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这几天天气降温降得厉害,我刚走出单元楼大门,就跟婆婆撞了个正着。她手里拎着不少玩具,还有几件她亲手织的毛衣。看见我,二话不说就把东西往我怀里一扔,然后推着我就往电梯里走。
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她也压根没问我为什么光着脚出来,一进电梯就开始念叨,说我肚子不争气,结婚这么多年连个二胎都生不出来。我听得脑子嗡嗡响,转眼就又被她推推搡搡地拽回了家。
女儿看见我回来,跟老公交换了个眼神,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老公撇了撇嘴,那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你看,妈妈才不会真生我们气呢。她还是爱我们的,怎么可能真把我们扔家里不管呀。”
女儿也得意地翘着脚丫,嘴里含着棒棒糖,跟着附和:“对对对!妈妈最爱我们了!”
女儿的话刚说完,婆婆就接过了话头:“她爱你们?哼,她最爱的是她自己才对!结婚都八年了,整天找借口说怕身材走样,死活不肯生二胎。我看呐,你妈妈就是自私,不想为这个家多做一点贡献。”
我气得浑身发颤,晚饭光顾着忙活,一口都没吃,再加上气头上来了,低血糖一下子就犯了。顿时觉得脸色发白,连呼吸都变得费劲,身体一软,眼看就要往地上倒。
丈夫瞥了我一眼,眉宇间满是不屑,伸手推了推身旁的女儿,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随意:“宝贝,把你的糖给妈妈吃一口,妈妈低血糖了。”
晨晨又一次接到 “命令”,小脸皱成一团,老大不乐意地捏着棒棒糖的棍儿,硬邦邦地往我嘴边递,还小声嘟囔着抱怨:“哼,连小孩子的棒棒糖都要抢。”
我实在没力气跟她计较,只觉得喉咙发紧、浑身发软,察觉到嘴边传来一丝甜味后,便顾不得体面,像快要渴死的鱼遇上水似的,死死攥着糖棍儿,贪婪地吮吸着那点有限的甜。
晨晨见我这副模样,手猛地一撤,语气里满是嫌恶:“你吃吧你吃吧,我才不要了,真恶心人。”
我握着那根 “施舍” 来的棒棒糖,坐在地上慢慢缓着劲。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意识总算清醒了些,抬头一看,自己还在冰凉的地板上坐着 —— 餐桌上狼藉一片,碗碟里剩着被搅得乱七八糟的残羹剩饭,地毯上也黏着几块没擦干净的奶油,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都是等着我来收拾的。
客厅里,丈夫正陪着晨晨跟着电视学少儿舞蹈,两人笑得热闹;阳台那边,婆婆靠着栏杆,压低了声音跟她那帮老姐妹打电话,话里话外全是对我的埋怨。我轻轻叹口气,在心里骂自己:怎么还不快点走?这些年在这个家里被当成外人排挤,难道还没受够吗?偏偏总抱着当年谈恋爱时那点残存的念想不肯放手,落到如今这步田地,说到底还是自己活该。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近几年的委屈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一件一件捋清楚后,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 够了,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装模作样,假装自己有个幸福的家;不想再扮演那个能干的妻子、善解人意的妈妈,还有听话的儿媳。这个家里,没有爱我的丈夫,没有依赖我的女儿,更没有明事理的婆婆,我的婚姻早就烂透了。
我知道,今天这点事说起来不算大,远没到非要离婚的地步。或许我跟程洲好好沟通,多花点心思教育晨晨,这个家还能勉强撑下去。可一颗早就从芯里烂透的苹果,又能从哪里下手去补呢?既然救不活,倒不如干脆扔了,省得看着闹心。这个婚,离就离了。
打定主意后,我撑着地板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旁边的柜子。晨晨瞥见了,嘴唇动了动,小声说了句 “妈妈小心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柜子上那个花瓶是爸爸最喜欢的,你要是碰碎了,爸爸肯定要生气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喉咙发堵,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离婚后要争取抚养权吗?晨晨现在还小,很多道理都没懂,我要是重新教她,能教好吗?该从哪里开始教?她会听我的吗?她愿意跟我一起过吗?—— 答案很快就清晰了:她不想,甚至可能盼着我早点离开。
想明白后,我没反驳她的话,也没敷衍,更没带着怒气指责,只是像当初决定出门时那样,对着躺在沙发上的丈夫平静地说:“周一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还有,晨晨归你。”
说完我就往门口走。婆婆见状,赶紧把手机往兜里一塞,三步并作两步朝我冲过来,语气又急又冲:“你这是啥意思?要干啥去?” 接着又转头瞪着那对父女,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们俩又怎么惹到咱家这位大小姐了?好好的怎么就闹到要离婚了?”
丈夫皱着眉,一脸无辜地嘟囔:“我哪儿知道啊?她这是突然发的哪门子脾气?” 晨晨也学着他的样子,眨着眼睛添了句:“我也不知道呀,妈妈突然就要走了,好像是要离家出走。” 两人一唱一和,把我的决定说成是 “无理取闹”,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眼角余光扫到柜子上那个程洲宝贝得不行的花瓶,伸手一把抄过来,手腕一扬,“啪” 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
碎片四溅,家里瞬间安静下来,我心里却总算痛快了些。紧接着,婆婆的哀嚎声就响了起来:“哎呀!我的脚啊!” 我低头一看,她脚背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正慢慢渗出来,顺着脚背往下流。但这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冲过去嘘寒问暖,只是径直往门口走,留给那家人一个决绝的背影。
走到玄关时,还能听到婆婆尖利的声音:“儿子啊!这就是你当初死缠烂打非要娶回家的女人?你看看现在都成啥样了,简直就是个泼妇!”
我是泼妇?站在电梯里,我忍不住摇头苦笑 —— 我要是真的泼妇,会在这个家里忍了整整八年,直到今天才发这一次火吗?
我爸把车停在我跟前的时候,眼眶还红着,显然是刚哭过。他声音压得很低,只说了句 “走,咱回家”,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身上,又小心地扶着我上了车。
一路上,我爸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握着方向盘的两只手一直在抖,肩膀也时不时地抽一下,显然是在忍着情绪。我不忍心看他,只好别过脸,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发呆。
一进家门,就觉得屋里冷得不行,连点人气儿都没有。我爸连鞋都没顾上换,就急急忙忙地翻箱倒柜找空调遥控器。等空调开了,他又马不停蹄地去烧水,还翻冰箱找吃的。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我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冲进我小时候住的那间房,一头扎进被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记得以前我妈还在的时候,我每次回娘家,家里总是暖融融的,茶几上早就摆好了我爱吃的水果和零食,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也都养得绿油油的,透着一股子生气。哪像现在这样,冷清得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哭够了,门外传来我爸的声音:“宁宁,出来吃点东西吧,家里的菜刚好没了,我煮了碗速冻饺子,你先垫垫肚子。”
我打开门,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碗刚煮好的速冻饺子,热气腾腾的,旁边还摆着一杯温茶,温度刚刚好。心里又难受又自责 —— 一边是自己在那个家里受的委屈,一边是我竟然一直没注意到,我妈走了之后,我爸的日子过得这么对付,连顿热乎饭都凑不齐。
可我跟我爸向来话少,到最后也只是说了句 “好”,就坐下一口一口地吃饺子。我爸也没说话,只是站在阳台抽烟,一根接一根,烟雾缭绕着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单。
直到我准备回房休息,我爸才掐灭烟,背对着我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沙哑:“宁宁,你日子过得不好,得跟我说啊。你妈要是还在,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得多心疼啊。”
那一宿我基本没睡,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一走出房间就看见茶几上堆满了早餐 —— 豆浆、油条,还有我爱吃的茶叶蛋。我爸在市里开公交车,今天轮到早班,肯定是凌晨天没亮就出门了。
我没什么胃口,头也昏昏沉沉地涨得难受,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了点,怕我爸回来担心。吃完就直接去了民政局,到的时候才七点多,大门还没开。我拿出手机给程洲打了个电话,提醒他别迟到。
电话接通了,先传来的却是晨晨的抱怨声:“妈妈,你都不叫我起床,我上学要迟到了!”
我下意识地哄她:“对不起啊晨晨,迟到一次没关系,下次妈妈记得叫你,但是早饭一定要吃,让爸爸在路口给你买个鸡蛋和豆浆好不好?”
晨晨却不领情,语气不满地反驳:“我才不要吃鸡蛋呢!你总是让我吃我不喜欢的东西!” 说完,电话那头传来 “咚” 的一声,应该是她把手机扔地上了。
接着就是程洲的声音,语气理所当然:“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最近工作忙得很,没时间送晨晨上学,也没时间接她。” 他好像完全忘了昨天的事,说得理直气壮。
我平静地说:“暂时不回去,等咱们办了离婚手续,我会回来搬东西。”
程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语气里带着点不敢相信:“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你还真敢跟我提离婚?”
“我没开玩笑,” 我看了眼民政局紧闭的大门,“我已经在民政局门口了,你要是不来,那咱们就只能法院见了。”
程洲一听,立马就急了,在电话那头大吼:“你真是被惯坏了!离就离!我倒要看看,你离了我以后怎么过!不过是听了几句不顺耳的话,就闹着要离婚,除了我,谁还会要你这种脾气大的女人?”
我在电话这头忍不住苦笑 —— 你看,他哪里是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昨天不过是装着不知情罢了。
说着,他还故意对着旁边的晨晨 “教育” 起来,语气里满是嘲讽:“宝贝,你记住啊,咱们家里妈妈才是老大,以后可千万别惹妈妈生气,只要妈妈不开心了,咱们全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手机那头传来女儿晨晨软糯却扎心的声音,像细沙揉进眼里,磨得人生疼:“爸爸你看呀,昨天你就是不小心惹妈妈不高兴了,今天妈妈就真的不要我们了…… 以后晨晨就是没妈妈的孩子了。”
紧接着是她怯生生的承诺:“我知道了爸爸,以后我会乖乖的,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
我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指尖冰凉。真不敢想,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程洲到底是怎么跟女儿描述我的,才能让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可奇怪的是,此刻我心里竟没了之前的揪痛,只剩一片麻木的平静 —— 反正,我是真的打算放下这对父女了。
深吸一口气,我对着电话那头的程洲,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程洲,这婚必须离。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给晨晨洗脑,让她觉得我是个不负责的妈妈,你最好明天九点准时到民政局。要是九点见不到你,我直接去法院递材料。”
说完,我没等他回应就挂了电话,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自己缩在阴影里。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日子会过成如今这副模样。
当初跟程洲处对象的时候,他嘴甜得像抹了蜜,一口一个 “宝宝” 一口一个 “老婆”,把我宠得连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了。异地恋那几年,我不止一次因为熬不住思念提分手,可每次他都能连夜买最早一班的火车票赶过来,风尘仆仆地站在我楼下,眼睛里全是慌神,就怕我真的走了。后来为了跟我在一个城市,他甚至辞掉了大企业的工作,甘愿从头开始。
熬了几年,他攒钱付了首付买了房,家里的大部分开支也都是他在承担。他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妈生前还拉着我的手说,程洲是个踏实人,值得我托付一辈子。
直到晨晨出生前,他都把我当孩子似的疼,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正因如此,我越来越依赖他,总觉得这辈子就该跟他好好过下去。
可晨晨出生后,一切都慢慢变了味。
最先暴露的是我们的教育理念 —— 他总说要让晨晨活得 “无忧无虑”,女儿想吃什么,他从来不会说 “不”。奶油蛋糕、进口巧克力,还有那些我眼里的 “垃圾零食”,只要晨晨开口,他准能巴巴地买回来,还总背着我偷偷塞给孩子。晨晨自然跟他更亲,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盼着爸爸下班,等着他带零食回来。
我看着心疼,那些东西吃多了对孩子不好,就想着严格控制量,让晨晨适量吃。可程洲根本不配合,还总在女儿面前说我 “小气”“苛刻”。久而久之,晨晨的体重严重超标,连眼睛也早早近视了 —— 后来我才知道,他总趁着我做家务的时候,带着晨晨躲在被子里偷偷看动画片,连灯都不开。
到最后,我这个当妈的说什么,晨晨都听不进去,反倒对程洲的话言听计从。
家里的衣服是我洗,一日三餐是我做,晨晨上下学也是我接送,这些事她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从没说过一句 “妈妈辛苦”。可要是我偶尔累了,想坐下来歇会儿,她就会皱着眉说我 “整天无所事事”,还说我 “像个公主似的被全家人供着”。
我自己一年到头也舍不得买几件新衣服,可给晨晨买的,全是商场里最好的牌子;连程洲和婆婆的衣服,也都是挑着质量好的买,一件就上千块。可我要是偶尔给自己买杯咖啡、吃次下午茶,晨晨就会撅着嘴说我 “乱花爸爸的钱”“不知道节俭”。
这些话,一个八岁的孩子根本说不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是程洲和婆婆在背后教唆的。
如今晨晨烦我烦到了骨子里,我也没心思再琢磨怎么帮她改正了 —— 我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家,逃离这一家人。
约定好的九点,程洲终究是没出现在民政局。接下来的三天,我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全都石沉大海,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直到第四天,我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可接电话的是他同事。对方说,程洲已经在酒桌上泡了三天,喝得酩酊大醉,根本没法接电话。
我赶到饭店的时候,就看见他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眼睛红得像兔子,身子还不停发抖。看见我进来,他立马踉跄着扑过来,死死抓住我的胳膊:“老婆,老婆你来了!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你罚我什么都好,别跟我离婚行不行?我不能没有你啊!”
见我始终冷着脸不说话,他竟然当着满饭店人的面,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一边扇一边哭着道歉。也就是这时,我才注意到,另一张桌子旁,晨晨正趴在那里看电视,听到动静后,她也跑了过来,跟着程洲一起哭。
程洲抱着我的腿哭,嘴里反复念叨着 “老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晨晨也跟着哭,小手拉着我的衣角,抽抽搭搭地说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自私鬼,你是最伟大的妈妈”。
这父女俩一唱一和,把 “可怜” 演得淋漓尽致,反倒显得我像个铁石心肠、抛夫弃女的坏人。周围有人掏出手机偷偷拍视频,还有几个大妈围过来劝我:“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别因为一点小事就闹离婚,孩子多可怜啊!”
我被这阵仗弄得脑子发懵,甚至没法跟人解释 —— 他们不知道,这场离婚的导火索,不过是我过生日时,没吃到那块 “最大的蛋糕”,还被他们父女俩联手吐槽 “自私”“没用”。
想到这儿,我反倒气极反笑。程洲向来擅长做这种 “场面事”,这次恐怕也是早就算计好的:故意拖着不离婚,等我找过来,再在众人面前演这么一出苦情戏,把我架在 “坏人” 的位置上。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掉进他的圈套。越解释越乱,世人总爱同情弱者和孩子,晨晨明摆着站在程洲那边,我说再多也没用。
于是我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等周围人的同情心差不多到了顶点,有人甚至开始低声指责我 “狠心” 的时候,我才掏出手机,找到家里监控的回放 —— 那是前几天我过生日时录下的画面,我直接发到了自己的社交账号上。
没过几秒,就有人点开了视频,我们一家三口围着蛋糕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妈妈贡献最小,蛋糕也要吃最小的。” 是晨晨的声音。“乖宝贝,那谁的蛋糕该最大呀?” 程洲的语气带着引导。“当然是爸爸啦!爸爸最厉害!”……“宝贝你看,妈妈又生气了。” 程洲的声音里藏着笑意。“妈妈是什么呀?跟爸爸说说。”“妈妈是自私鬼!还是小气鬼!”“妈妈是个没用的蠢货!”……“宝贝,把你的糖给妈妈吃一口好不好?妈妈低血糖了。” 这是我的声音,带着恳求。“哼,连小孩子的棒棒糖都抢!” 晨晨的声音满是嫌弃。“你吃吧,我不吃了,恶心死了。” 程洲的声音冷得像冰。
视频不长,可周围的人都反复看了好几遍,程洲和晨晨吐槽我的声音,在嘈杂的饭店里此起彼伏。
很快,有人先替我开了口:“哪有这么当爸爸的?故意教孩子讨厌妈妈,这不是坏吗?”紧接着,更激烈的声音传了过来:“这蛋糕谁也别吃了!直接糊这对父女脸上得了!什么人啊这是!”“我看这男的就是在 PUA 孩子,让孩子跟妈妈离心,这样他就能控制住老婆孩子了,太可怕了!”“你们没看见桌上的菜吗?一看就是妈妈做的,她天天为家里忙活,怎么就成‘没用’的人了?”“要是我家孩子这么说我,我得崩溃……”
议论声越来越大,程洲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看控制不住场面,他突然 “噗通” 一声跪在我面前。晨晨也机灵,见爸爸跪了,下一秒也跟着跪了下来。
“老婆,不是这样的!” 程洲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我第一次当爸爸,没经验,真不是故意教晨晨说那些话的!我就是想让她知道妈妈重要,就是…… 就是教错了方法!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跟我离婚啊,我改还不行吗?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怎么教育孩子!”
我一把甩开他抓着我裤腿的手,再也不想给他留面子,积压已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声音也忍不住拔高:“程洲,你是第一次当爸爸,这话没错,可你不是第一次当儿子吧?你小时候,你爸教过你要贬低自己的妈妈、说妈妈坏话吗?”
“别拿‘第一次当父母’当借口,谁不是第一次当爸妈?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可我什么时候教晨晨说过你一句不好?”
“你自己问问晨晨,我是不是经常跟她说,爸爸在外面上班挣钱不容易,一个人扛着家里的压力很辛苦,让她听话、好好学习,别给爸爸添麻烦?”
“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在晨晨面前说我的?”
“我自私吗?我小气吗?是我非要抢那块最大的蛋糕吗?”
“说我没用 —— 家里的一日三餐是谁做的?你下班、晨晨放学回来,能立马吃上热乎饭是谁的功劳?你们能穿着干净的衣服出门见人,又是谁在洗衣机前忙前忙后?”
“怎么?就因为你挣钱,你就‘有用’,我花你挣的钱维持这个家,就‘没用’了?”
“程洲,做人不能这么双标。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现在又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也不跟你啰嗦,这是我最后一次催你去民政局,如果明天你还不来,那就真的法院见吧。」
8
程洲到最后还是来了,但他还是带着孩子来的。
又是用同样的招数,女儿见到我二话不说就开始哭。
「妈妈,你别不要我。」
「我以后会听话的,我再也不吃巧克力了,也不吃辣条了。」
「你跟爸爸和好吧,爸爸都哭了。」
「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妈妈生我很辛苦,妈妈应该吃最大的。」
「对不起妈妈,你原谅晨晨。」
「晨晨还小,不能没有妈妈的。」
「没有妈妈会被别人说是野孩子的。」
「你也不想我被别人欺负吧。」
「妈妈,你就跟爸爸和好吧。」
我的腿被女儿抱着,裤管已经被她的泪水鼻涕打湿了。
往常我记得她故意惹怒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求我的。
我每次都忍不住把她抱起来哄着,原谅她还是个孩子,那些难听的话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但怎么可能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呢。
她就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她要一次次探索,我的最低处在哪里。
然后再一次次打破。
慢慢的,我就成了一个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妈妈。
最后,她就可以从我这里获取任何她想要的权利。
这么多年这么多事经历下来。
我无法不把自己的女儿,想象成心机深沉的样子。
就算她哭的再可怜,我也无法多心疼几秒。
我已经清醒,不会再被她的伎俩迷惑。
我也该是做回自己的时候了。
我用力的把脚往旁边一收,她便可怜兮兮的趴到了地上。
接着,她就开始大哭。
程洲停好车后,立马就跑了过来,把女儿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
然后就开始指责我。
「陈宁,孩子又没错,你把气撒她身上干什么?」
「有你这么做母亲的吗?活该孩子不粘着你。」
「昨天还说我不会做父亲,你这母亲做的也算不上满分。」
「咱俩彼此彼此。」
我不想和他大吵大闹,只是轻飘飘的说道。
「户口本、结婚证都带了吗?」
程洲脸一横,直接露出了真面目,不屑的说道。
「没带,带拿东西干嘛?」
「你还真要跟我离婚?」
「哼,你也不想想,离了我你怎么过?」
「没工资、年龄大、脾气倔,又没房子。」
「好,就算我发善心,把房子给你。」
「但你能保证,你还得了贷款吗?一个月七千块钱你从哪拿?」
「你连自己都养不起,你还养房子?」
「陈宁,我把话撂在这,这段时间我就当你是发发脾气,这件事就过了。」
「晨晨还要上学,你待会开车送她,我去坐地铁。」
他的话说完,我一步没动。
这时,他才发觉到我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好哄了。
程洲慢慢走近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切齿道。
「想清楚了?」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
「对。」
他又问。
「不后悔?」
我说:「不后悔。」
接着,程洲把孩子放下。
赌气一样,走在我前面说道。
「好,那进去吧。」
9
三十天后,离婚证拿到了。
程洲估计是真想看我出笑话。
所以把房子给了我。
他算定了我没工作,还不起一个月七八千的房贷。
他也算定了我习惯躲在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不敢踏入社会。
所以一定会再回去找他复婚。
他更算定了,我会舍不得孩子。
那几天的事情就真的只是闹闹脾气。
可是,我心意已决。
比当初决定要嫁给他的时候,更坚定。
当他把东西搬走之后,我就立马开始了找工作。
女儿离开时,一滴泪也没掉。
其实像她这么大的年龄,早就知道了父母离婚意味着什么。
但她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死死的挽留妈妈。
而是手舞足蹈的抱着自己的小熊去了奶奶家,心满意足的跟爸爸生活在一起。
好像我曾虐待过她一样,甚至走前还留给我一句话。
「终于没有妈妈管了。」
我气笑了。
吐槽自己教育真的很失败。
竟然教出来一个实打实的白眼狼。
他们走之后,说实话,我压力的确比以前大。
每个月的房贷对于我这个八年不上班的人来说,非常的难。
我焦虑到一晚一晚的睡不着。
又连连找了两个月工作,都没有合适的。
我把简历改了又改,修了又修,去了一个又一个企业单位,却都事与愿违。
我从没想到,我的高学历,现在对我来说,竟然还成了阻碍。
我甚至想,如果我不是好大学毕业。
可能我很轻松的就去找到一份卖房子、卖保险的工作。
去那种没有门槛的公司。
或者摆摊、卖小吃、卖服装为生。
可我的学历在那张纸上标明着,我应该有份不错的工作。
如果我放任自己了,那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如果我真的选择了一份平庸普通的工作。
那一定会让程洲看不起。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争口气吗。
我想离婚后比他过得好。
这不应该吗。
但我的条件是。
离婚、年过三十、生活一团乱麻、八年没工作、脱离社会、女人。
所以,没有多少大公司会聘请我。
他们聘请我,还不如去请一个大专应届生更保险。
自然,我找不到我理想的工作。
这短短的两个月,我待在这个房子里。
简直快把自己逼疯了。
酗酒、熬夜、暴饮暴食、或者一整天不吃东西。
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甚至我还一念之间想过。
要不要重新回去找他。
继续去过那种没脸没皮没自尊的日子。
好在,我没有行动。
我尽量让自己的生活过得充实。
就算没有面试,我也会给自己找点事情干。
尽量让自己不去想这八年的时间。
可是,我在这个房子里住了八年,以后或许还会住更久。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们的影子。
我所到之处,都是那几年的回忆。
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把房子卖了。
其实这个想法,是我爸提醒我的。
他看我因为房贷、工作的压力都很大。
所以,他难得的像小时候一样,跟我讲了许多道理。
10
那天,许是喝多了酒。
我闲逛逛到了我爸那里。
接着,我们就有了一次值得我一辈子思考的父女夜谈。
他说我总是担忧未来,所以我的现在也过不好。
到头来生活里还是乱成一团麻。
不如趁着空档时间,去游山玩水,去看遍山河。
接着,他又跟我聊了很久我的小时候,以及他十分怀念我妈的话。
最后才开始教导我一些道理。
他说。
「宁宁,这段时间很累吧。」
我点点头,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想被他发现。
但又想得到他的安慰,像幼时一样被他抱着。
我有时候也十分纳闷,明明小时候我们那么亲近。
怎么长大后就和爸爸的话变少了。
我爸给我的解释是。
「爸爸永远比不上妈妈更爱孩子。」
「妈妈的爱给的多,所以就显得爸爸的爱有点少了。」
「但你放心,爸爸妈妈都同样爱你。」
「你想和谁更亲近一些,都随你,你不要感觉到不自在。」
「爸爸妈妈只希望你,不受束缚,不受压力的生活在这个家里。」
对于我爸的这番话,我心里是赞同的。
但是在父母相爱的情况下,才会有这样的家庭氛围出现。
比如我和程洲,如果他真的爱我。
他就不会教育我们的女儿,说出那些诋毁我的话。
让女儿处处对我不满意,看不起我。
接着我爸喝了口白酒,开始了他的话匣子。
「宁宁,爸爸虽然认不得太多的字,但爸爸看得懂路,认识的人也多些。」
「这段时间,跑了很多地方吧。」
「我那些开公交的伙伴们说,你经常一大早拿着简历出去,很晚才坐着公交回来。」
「我无意间看过你的简历,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的字,很辛苦吧。」
「其实爸爸想说,找工作的事情不着急。」
「你好不容易有时间停下脚步,总该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爸爸每天开公交都还能见到不一样的天空呢,你也该去走走。」
「没记错的话,毕业之后没多久你就结婚了,后来你生了晨晨,又坐月子,晨晨又上幼儿园上小学的,拖了你这么多年。」
「妈妈是告诉过你,结婚后要好好过日子,但爸爸也告诉过你,过好日子也要过好自己啊。」
「你不能只听妈妈的,不听爸爸的话。」
「对于工作的事情,你也别有压力。」
「你不是不优秀,反而你很厉害,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事业。」
「但你不能还没找到工作,就先把自己逼疯了。」
「所以,听爸爸的,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别太累。」
「妈妈在天上看着担心,爸爸在你身边陪着也很心疼。」
「至于那个房子,既然那个房子让你不开心,那就不要了。」
「家之所以叫家,是因为你在那里待在舒服,没有痛苦才叫家。」
「你整日以泪洗面,那就不叫家了,那叫地狱。」
「既然婚都离了,关于那段婚姻的一切,也都丢了吧。」
说完这番话,我爸就醉了。
他步履蹒跚的躺到了自己几十年的摇椅上,安心的睡着了。
那天后,我心里一下通畅多了。
11
离婚后第三年。
我把卖房子的钱投资开了一家甜品店。
我不再纠结为什么那些大公司一定要录取年轻的人了。
也不再想着因为自己有高学历,就非要找跟学历相等的工作
反而,自从游过了半个中国后,我看开了。
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年龄不是束缚,学历不是束缚。
想做那就去做。
所以,我上了三个月的甜品学校。
接着,开了这家甜品店。
那天,程洲妈妈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试图劝我复婚。
「还没闹够?」
「这都多长时间了?」
「你老公孩子真不要了?」
「真这么狠心?」
我没回应她的话,直接问她。
「有什么事吗?」
她见我不搭理,就直说了。
「实话讲,你俩离婚我是赞成的。」
「我不喜欢你,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所以你们刚离婚没几天,我就给我儿子介绍了一个。」
「但我发现,还是你最适合当我儿媳妇。」
「所以,你开条件吧,怎么样你才复婚?」
我没来由的笑了,朝她吼了起来。
「阿姨,您真觉得我是闹着玩呢?」
「这都三年了,我要想复婚早就复婚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
「离婚时我就说了,我不是发什么大小姐脾气。」
「既然觉得我好,当初没离婚的时候,怎么不好好对我,现在马后炮干什么?」
「告诉你,我就算把日子过成一坨狗屎,我也不会再回你们家。」
「更何况,我并没有把日子过成狗屎,甚至比以前更优质。」
接着,我就挂了电话。
而当我把手机放下的时候,抬眼就看到了程洲。
他和以前差别不大,POLO 衫牛仔裤,成功男人的标配。
可显而易见的憔悴了许多,包括衣服裤子也是褶皱连连,没熨过的样子。
我没多关注,忙着算店里的帐。
他倒是先开口,客套的闲聊了起来。
「没想到你开店了啊。」
「我还以为你会拿着简历,去找当初在学校里混出来的朋友。」
「还以为会在职场上见到你。」
我敷衍的应了一声,没办法和平的把这三年的经历讲给他听。
可他却以为我故意躲着他,便处处跟我搭话。
说这几年他的事业做的多好,把项目开到了省外,又怎么给了晨晨最好的条件,上了怎样的贵族中学,没有一句话不是在炫耀。
我并没有很想听,就安排店里人给他准备了份甜点和咖啡。
实话说,我没办法释怀。
我甚至想,他最好在跟我离婚那天就被车给撞死了,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不用见到他,也不会听他在我面前炫耀,自己反而嫉妒到发狂。
我忍不住的想,凭什么他就能在职场上稳扎稳打,如日中天。
我也是结了婚离了婚的,我就必须得舍弃自己的本专业,卖蛋糕卖咖啡,我不服。
后来,等这股子逆天的劲头过了,我才又慢慢恢复到不是毒妇的样子。
依旧满心欢喜的算我面前的帐,做漂亮的小蛋糕。
大约到了下午七点,店里走进来一群学生。
我抬头看过去,为首的人十分熟悉,竟然就是我三年没见过的女儿。
可我没记错的话,程芯晨今年才十一岁,上初一。
怎么就打扮的这么成熟。
我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校服没穿,校裤没穿。
反而是穿了一条紧致包臀裙,勾勒出她那扁平又幼态的臀部曲线。
上衣是一个粉色细吊带,一副大大的猫咪图案印在胸部。
头发烫成大卷,耳朵上也是数不清的洞眼儿。
见到我,依旧是那副不屑的面庞。
「哟,我妈?还真是稀奇啊。」
我没回她的话,而是看向了程洲。
一副质问的语气,说道。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程洲显然是心虚了。
低着头不敢看我。
但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着她爸。
挡在他前面,把我用力一推,说道。
「怎么了?你又没教过我?你凭什么指责我爸?」
我一下气了,直接给她脸上来了一巴掌。
「我没教过你吗?」
「再说我教你,你听吗?」
「你但凡听一句,你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女儿捂着脸,一副叛逆的样子,倔强着看着我。
「我什么样子?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你不满意你自己再生一个去,少管我。」
接着,她就伸手给程洲要了两千块钱就跟着那群同学走了。
12
人走后,程洲才告诉我他这三年的情况。
刚离婚那会,程洲他妈给程洲又找了一个媳妇。
可那个女人脾气不好,跟全家人都很冲。
不仅跟他妈打架,还把他妈逼得回了老家。
然后又在家里跟女儿吵架。
女儿叛逆性格倔,两人但凡一句不对付,立马就掐进了医院。
程洲是哄完了这个,哄那个。
女儿不想让程洲为难,就在那个女人怀孕的时候把她推下了楼。
导致人家大出血,最近才把婚给离了。
所以程洲他妈今天才给我打电话,问我复婚的条件。
毕竟,能忍得了他们这一家脾气的也就只有当初的我了。
而最主要的原因是,程洲得了癌。
说是国内不好治,在国外治的话,舍得花钱大概率就能治得好。
他今天找到我,是想让我带女儿一段时间。
等他把病治好,就把孩子接走。
不复婚也没关系,他会给我一笔钱。
我没答应。
当初说了不管了,我就一定不会再插手。
说我恶毒也好,骂我无情也罢。
分开三年,见我第一面就对着我大吼大叫。
如果我揽下来这件事,那我的日子必定过不好。
还会落得一身埋怨。
何必呢。
再说,女儿肯让我带吗。
说不定被程洲教的,跟我在一个房间呼吸,她都感觉恶心。
我何必为难自己呢。
程洲见我意志坚决,悻悻而归了。
听说,没多久。
程家三口人,就出国了。
13
他们走后的第二年,我结婚了。
新郎是一个儒雅的书法老师。
我爸介绍的,说两人在公园练字认识的。
他人不错,性格跟我很合得来。
结过一次婚,没有孩子。
离婚原因说是妻子出车祸死了,
我也说明了我的情况,所以我们交往了一年就结婚了。
后来,我和他也生下了一个女孩。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
这次,我尽量让我们的教育方式一致没有分歧。
所以我的女儿很爱我,也很爱他。
他会让女儿拿到好吃的先给妈妈, 并教育她为什么先给妈妈。
女儿就会告诉他:「因为妈妈很伟大, 她值得吃到世界上最好吃的。」
没有任何阴阳怪气,没有任何不情愿。
而是发自内心的尊重以及理解。
女儿四岁这年,程洲他们回国了。
说是病治好了,让晨晨回来高考。
可是,显而易见的, 晨晨并不想继续上学。
从经常在店里买甜点的高中生说。
程芯晨在学校里不是打架, 就是欺负同学。
每次都是程洲拿钱摆平的。
长此以往, 程芯晨察觉有人撑腰, 她就更放肆了。
甚至把在国外的那一套也搬到了国内。
要么是组织同学去野地飙车。
要么是带着一群人去酒吧玩通宵。
总之乱的不成样子。
程洲的做法就是一直纵容,几乎不怎么管她。
直到她高三那年, 肚子里有了动静。
程洲才算是彻底的发了火。
那天,他把程芯晨拉到街上大骂。
瞬间引来了许多人停留。
程芯晨捂着微浮起的肚子, 蹲在地上痛哭。
解释自己每次都要求别人带了套。
没想到会怀孕, 还说大不了就打了不重要。
她压根没意识到,高中生发生关系是不对的事情。
在她看来,只要不怀孕就能继续上学。
她还说,在国外大家都是这样的。
这些话,无疑是点燃了程洲心中的怒火。
程洲大发雷霆, 当着许多人的面骂她是没妈教的野孩子。
但凡有妈教她洁身自好,她就不会成现在这样。
程芯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觉得自己惹父亲生气了, 就想方设法的不让他生气。
所以就开始像小时候挽回我一样, 自己扇自己巴掌。
边自虐边哭着道歉, 实际上却是一点也不知错,毫无用心。
这个反应程洲看到后, 直接就当街爆哭了。
看样子是认识到了自己曾经做错过很多事,但为时已晚。
后来估计是程芯晨的要求,把孩子打了之后, 程洲又把程芯晨送出国了。
说是准备在国外随便找个大学,先上几年。
等拿到毕业证再回国, 也算是镀了一层金。
只不过不幸的是, 程芯晨在上大学第二年就跳楼了。
她的心理医生说,她有长期的躁郁症, 和她的原生家庭有很大的关联。
程芯晨经受这种折磨已经将近十年了,但她不想让程洲担心,所以就一直瞒着。
但最终还是坚持不住了, 就从学校顶层跳了下去。
而她死后给我留了一封信。
信上写着一段话。
「妈妈, 对不起。」
「可是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你能教教我就好了。」
「别人都有妈妈教, 只有我没有。」
「他们都说妈妈是伟大的, 我还是不懂。」
「下辈子我还做你的女儿,你告诉我好吗?」
我看到信后,心里不疼是假的。
毕竟是我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
我怎么可能不心疼。
但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情。
我知道,我教不好她。
自然,我也救不回她。
14
女儿八岁生日这天。
她拿着刀颤颤巍巍的切下了一块带着许多草莓的蛋糕。
然后穿着我亲手给她做的连衣裙,走到了我面前。
「妈妈最辛苦,妈妈先吃。」
身边的老公也一脸骄傲的说道。
「那宝贝,谁的蛋糕最小啊。」
女儿掰着手指就开始数。
「妈妈的蛋糕最大, 因为妈妈最辛苦。」
「爸爸的蛋糕第二大,因为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
「宝贝的蛋糕最小, 但是最甜。」
「因为我是爸爸妈妈心尖上的人,尖尖都是最小最甜的。」
最后, 女儿跳到我们怀里。
食指沾上奶油,抹到了我们的脸颊上。
很快, 欢声笑语就传到了窗外。
我顺着月光往外看。
暗压的天空上映满了星星, 唯有一颗格外的闪亮,
我轻轻叫了声「晨晨。」
她便仿佛一滴泪,慢慢淹没在了黑夜里。
【全文完】
来源:成熟暖阳44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