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位战友说:“一场地震,严重不严重,从见面打招呼就能听出来,比如,咱们这里,老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家挨上几口啊’。”
(接上文)
一次休息时,付建国听两位战友说起唐山大地震。
一位战友说:“一场地震,严重不严重,从见面打招呼就能听出来,比如,咱们这里,老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你家挨上几口啊’。”
另一位战友参加过1975年海城大地震的救援。
他说:“两场地震一比较,老乡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海城大地震震级小,事前有预报,一千人遇难,房子倒了不少,一些人很伤心,甚至大哭不止。”
“我们分给他们东西吃,他们不要,说不想吃。”
“唐山这里不一样,你看,分给老乡豆油、白面,他们回去就烙饼。”
后来,付建国看到市法院的一位女干部写的回忆录,很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1976年冬,这位女干部去北京,有个熟人以略带玩笑的口吻问她:
“听说你们唐山人不会哭,就连扒出来快死的人,也是笑一笑,才合上眼睛的。”
闻听此言,女干部有些生气,想了想,以充满自豪的语气回怼道:
“我们唐山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灾面前,死难当头,不流泪、不嚎啕,正是我们不向灾难低头的表现!”
面对困难,所有人都在想办法,都在齐心合力克服危局。
八月下旬,省前指划拨给丰南县二十辆解放卡车。
那个年代,别说卡车,一些生产队连大骡子车都没有。
大家都很高兴,但,问题很快来了:
卡车有了,却没司机,怎么办?
关键时刻,县指挥部求助到解放军。
高炮团派出二十名战士,把二十辆卡车从丰润火车站威风凛凛地接了回来。
县民政局长拿出全县退伍军人名单,一个个查找,勉强凑齐二十人开车。
很快,县汽车队建立起来。
二十人中,差不多三分之一是“办路出家”,技术不过关,加之震后路况太差,工作强度太大,有人把车开进沟里,有人开车撞到大树。
尽管如此,二十辆卡车在运物资,清废墟方面,发挥了相当大的作用。
时间不长,三百台35马力农用拖拉机又运到丰南。据说,是时任一机部设计总院院长宋敏之亲自协调的,宋院长的老家就在丰南。
八月下旬,指挥连奉命到董各庄公社杨家庄大队平整土地。
杨家庄大队原有社员801人,一场大地震下来,砸死300人,伤200多人,只剩不到300人,还包括老人、小孩。
地震后,庄稼地里一片片全是沙包,靠剩下的劳力,根本无力完成土地平整任务。
指挥连整整在杨家庄奋战了十天。
杨家庄大队党支部书记在地震中遇难,关键时刻,副书记杨印之挺身而出,带领党员干部迅速稳定了局面。
杨印之对连长说:“我不好好干,对不起总理。”
8月1日,副总理陈永贵同志到丰南县稻地公社视察。
在那里,陈永贵听说董各庄公社有个杨家庄大队,是重灾区,很关心,专门托人给社员们送来一筐苹果。
地震后,杨印之扒出妻儿就去了大队部,一待就是七天,根本没时间管受伤的妻子。
还是当医生的小舅子给姐姐洗的伤口,缝的针。
七天后,杨印之回家,发现妻子伤口已感染,如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
当时,医疗点的麻药用完了。几个人按着给缝的针,缝好后马上转走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几个月后,有从外地回来的社员告诉杨印之,说他老婆在大连,马上就要康复出院了(关于杨印之的事迹,请阅读这个系列的第136篇文章)。
9月9日上午,付建国跟随团长乔瑞腾到省前指办事,碰上丰南县委副书记苗旺贺。
苗书记是来省前指送致敬信的。
大地震后,中央对丰南给予莫大关心、关怀,县委认为,应该给主席写封致敬信,汇报丰南抗震工作,表达丰南人民对主席的敬仰之情。
先是县委办工作人员起草,县委办副主任把关,几易其稿,再交彭砚章书记审阅。
接着,请省驻唐山抗震救灾指挥部的时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卢振川同志修改。
9月8日,致敬信终于定稿,印在一张八开红粉纸上。
9月9日上午,县委副书记苗旺贺带领工作人员亲自送到位于唐山机场的省前指。
省委副书记马力对苗旺贺说:你们的致敬信发不出去了,下午,有个紧急电话会,快回去安排一下吧。
当时,乔瑞腾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回到驻地,乔瑞腾接到政委通报: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了!
部队接到上级命令:所有特种部队立即返回驻地,进入一级战备。
高炮团也在其中。
团部通知:各救灾点连队立即全部返回驻地,整理行装、物资,马上装车,当天下午六点前准备完毕。
为不惊动丰南人民,部队入夜后再悄悄离开丰南。
下午四点,高炮民团全体战士肃立,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送的《告全国人民书》。
收听过程中,人们悲痛欲绝,很多战士晕倒在地。
夜幕降临,各连队车辆全部开到驻地外的马路上。
为实现“悄悄离开”的要求,车辆一律不许打开主灯。
晚十点,团长乔瑞腾下达出发命令,引导指挥车即将启动。
县委书记彭砚章闻讯匆匆赶来。
彭砚章一把拽住乔瑞腾双手:“老乔啊,你们走也不告诉一声,我们应该组织乡亲们送送子弟兵啊,你们为丰南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们的心不忍呐!”
乔瑞腾说:“部队任务紧急,再说,丰南人民已经够苦的了,哪能打扰呢,我们奉命抗震救灾,完全是应该的!”
说话间,陆续赶来很多群众。老乡围住军车,说着感激的话,很多人动情地哭了。
刚到灾区时,付建国住在车上,闷热不说,到处是蚊子,夜里很难入睡。
后来有了帐篷,热得像蒸笼,一遇雨天,里面就积水,有时积水半尺多深,胶鞋都漂到帐篷外,早晨起来,先要像逮鱼一样找鞋……
车队走走停停,一个多小时后才开出县城。
透过夜色,看着渐渐远去县城,付建国偷偷抹起了眼泪。
从7月30日到9月9日,四十天时间,十八岁的付建国像一块生铁,经历了锻造,磨砺出愈加坚韧的品质。
付建国成长了、成熟了。
他坚信,用不了多久,废墟就会清理干净,伤口就会愈合,就会结出更丰硕的果实。
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一群不屈的人!
(注:付建国,男,1958年3月出生于河北阜城,1976年至1989年在38军114师高炮团和师炮兵科、师炮兵指挥部、252团服役,转业后任阜城县城建局局长、政法委常务副书记等职)
来源:骑驴读行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