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春末的细雨轻轻洒落,我总喜欢独自走到后山去看那片野踯躅。它们开得热烈而静谧,粉白的花瓣在雨雾中微微颤动,像是被晨露打湿的云朵,风一吹,便送来一阵清甜的香气,仿佛蜜水化在空气里。阿婆曾在我十四岁那年告诉我,这花虽美,根茎却含剧毒,吃下三钱便会昏睡不醒,若无人相救
春末的细雨轻轻洒落,我总喜欢独自走到后山去看那片野踯躅。它们开得热烈而静谧,粉白的花瓣在雨雾中微微颤动,像是被晨露打湿的云朵,风一吹,便送来一阵清甜的香气,仿佛蜜水化在空气里。阿婆曾在我十四岁那年告诉我,这花虽美,根茎却含剧毒,吃下三钱便会昏睡不醒,若无人相救,便再也醒不过来了。我蹲在花丛边听着,心里既好奇又敬畏。
那时,隔壁的秀姐常来我家。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衫,发间别着几朵茉莉,说话轻柔如春风拂面。有一次她提着竹篮去采野莓,见我呆呆望着野踯躅,便顺手摘下一朵,轻轻别在我鬓角,笑着说:“小阿棠生得俊,配这花最是相宜。”那一刻,我的心像被暖阳照透,甜得说不出话来。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真心夸赞,竟比花香更令人心醉。
后来,秀姐常常来帮我缝补衣裳,教我描花样子,总说我是她“最贴心的小妹”,还说等我出嫁了也要常来走动。我信她,像信院子里那棵百年老槐树一样坚定。可那年冬天,爹的银镯子不见了——那是祖母的陪嫁,娘视若珍宝。偏偏那天只有秀姐来过。娘红着眼要报官,我却死死拦住,说许是猫儿叼走了。直到我在她妆匣里亲眼看见那镯子,裹在红绸布中,还沾着娘常用的茉莉头油香。
我跑去质问她,她正对镜画眉,听后只轻轻一笑:“小阿棠真是单纯,我若不这么说,你娘怎会放我走?”那笑容依旧温柔,却像一勺蜜里渗了毒,甜得发苦。我站在镜前,看见鬓边那朵野踯躅在镜中晃动,忽然明白阿婆的话:最美的花,往往藏着最深的毒;最动听的话,常常裹着最利的刀。
后来我渐渐明白,信任不该是盲目的交付,而应是清醒的同行。我见过商贾因轻信“知己”的投资谎言而倾家荡产,也见过姑娘因深信情郎的山盟海誓而误了一生,还有老人因相信“干儿子”的孝心而买下无用的假药。他们并非愚昧,只是太渴望被爱、被认可,太愿意相信那些说进心里的话。
如今我仍爱看野踯躅,却不再伸手采摘。我站在花旁,看蜜蜂勤恳地采蜜,看蝴蝶轻盈地传粉。它们不为香气所迷,只专注自己的事。我心想,人若能如此清醒,便不会被甜言软语蒙蔽双眼,也不会因一时温情而心碎。
幼时读过一句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人心难测,真正的善意从不浮于表面。那些值得信赖的人,不会只捧着鲜花来讨好你,而是愿意蹲下身,和你一起翻土、播种、浇水,陪你等一朵花真正绽放。他们的话语或许不那么动听,脚步却踏实有力,手上沾着泥土,眼里有光。
所以,我学会了在倾听时多一分思量,在交付信任时多一分清醒。我不再害怕人心复杂,因为我已懂得,真正的温暖来自共同耕耘的岁月,来自风雨中仍愿并肩的身影。我依然相信善良,相信真情,只是不再轻易把心交给一个只说甜话的人。我要找的是那个愿意和我一起种花、一起等花开的人。
来源:胖嘟爱生活